他的目光死死看著不遠處,身體不知為何輕輕顫抖著。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蹲在另一個坐著輪椅的中年男人面前。
他們深情地對視,不知輪椅 男人說了什麼,蹲著的男人忽然起身,在前者的唇上印上深深一吻。
「啪嗒——」
段奕手中的藥盒驟然落地。
我輕聲叫他:「……段奕?」
他緊緊攥著我的手。
「聲聲。」
聲音卻在顫抖。
「我好像,看見我爸了……」
12
在段奕的記憶里,五歲以前,他是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的。
父親慈愛溫和,母親溫柔美麗,他們倆共同,給了段奕無限的愛。
段奕對家庭和愛的認知被打破,也是在五歲那年。
他親眼看到父親去世,然而母親的臉上滿是冷漠。
父親的葬禮上,母親沒有落一滴淚,她就那樣冰冷地看著那張黑白遺像,眼底甚至流露出莫名的恨意。
更讓段奕無法理解和接受的是,父親葬禮才過去半個月,母親就找了新歡!她這麼快就背叛了父親!
仿佛一夜之間,愛自己的爸爸和媽媽,突然就消失了。
段奕開始開始討厭他的母親孟女士。
他見不得孟女士有新的男人,他無法接受她不愛父親。
可當那個本該在十七年前就「身亡」的父親,在遠離祖國數萬里的這個國度,和另一個男人在雪中浪漫親吻時,他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崩塌了。
這麼多年,他好像誤會孟女士了。
13
隔著病房的門,段父細緻地為病床上的人掖好被角,等那人熟睡,才輕手輕腳出來。
與十幾年前的照片相比,段父蒼老了許多,可眼底的寧靜溫和昭示著他對現在生活的滿足。
面對著近二十年不曾見過的兒子,他顫著手撫摸兒子的面頰,聲音哽咽。
段奕眼眶泛紅,閉上眼,不置一言。
原來,他以為辜負真心的人卻是被辜負的那個。
段父捂著臉,語氣有些難過。
「我欺騙和辜負了你母親,如今得到了報應——我的愛人胰腺癌晚期。
「半年前我曾在這個國家見過你母親,她看著我過的生活,說要徹底放下恨意了。
「所以,小奕,別恨你母親,是我自私自利。我不求你原諒,但我希望,你能讓我好好陪我愛人走完人生最後一趟。」
我忽然想起,那次孟女士從歐洲出差回來後行為變得反常。
也想起那次深夜的飆車,她開懷恣意的笑聲。
那夜,前塵往事好似穿越了時間的洪流洶湧而來,又在飛馳的車身中隨風飄散。
年輕時她也是明媚懷春、驕陽恣意的少女,可她對段先生一見鍾情。
她抱著對愛情的美好幻想,去做世俗眼中溫婉的閨秀,他對她好,她以為這是童話愛情的開始。
誰能想到,完美到不像真人的段先生,喜歡的也是男性。
因為段家需要繼承人,在段奕爺爺去世後段奕父親便迫不及待要去追求真愛,孟女士覺得,自己像個生育工具。
十七年後,異國他鄉再相逢,孟女士終於,和過去和解。
但永不原諒。
14
段奕和段父,後來在小花園聊了 許久。
這天之後,段奕回國了一周。
再次出現在歐洲時,他已經是孟女士公司的歐洲分部臨時負責人。
我想,他回去應該是同孟女士和解了。
看著他身上這件灰色高領毛衣,我想起之前他給我披的大衣和圍巾還在家裡。
正想說下次見面還給他,他忽然出聲。
「聲聲,上次的大衣和圍巾,什麼時候方便還我?」
我吸了吸凍紅的鼻子:「抱歉啊今天忘了,下次見面給你行嗎?」
「不行。」
他低垂著眼眸:「那件衣服我很喜歡,想明天穿。」
……
這是段奕這些天來第一次進到我的屋子,他淡笑著站在玄關處,大門也沒關。
看起來確實打算拿完衣服就走。
我找了個手提袋將大衣和圍巾裝好,剛伸手遞過去的一瞬間,大門「嘭」的一聲被合上,他猛然將我拉進懷裡,抵在鞋柜上。
我驚得睜大了眼:「段奕!」
他低笑「嗯」了一聲,一手扶著我的後腰一手扣住我的後腦勺,狂風暴雨般的吻襲來。
我艱難喘息:「說好拿完就走的……你好不要臉!」
他輾轉碾壓著我的唇:「追老婆還要什麼臉。」
「聲聲。」
「……」
「聲聲……」
「……幹嘛?」
「你親我了,你得對我負責。」
「滾,明明是你強吻我。」
「OK,那我對你負責。」
……
差五歲果然有代溝!
15
過春節時,因為工作原因不會回國,段奕也陪我留在了這邊,還死皮賴臉地跟我住到一起。
當他第 N 次只穿一條短褲滿屋子晃悠時,我一個抱枕砸過去。
「段奕,把衣服穿好!」
他垂著眼,可憐巴巴:「沒衣服。」
是的,他來我這裡住,還不帶換洗衣服,只能穿我的。
我閉了閉眼,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去給他拿衣服。
他一把抱住我,聲音低低的,有些委屈。
「現在我的身材已經吸引不到聲聲了嗎?明明之前接吻的時候,你都有偷偷摸我。」
我大驚,羞惱地捂住他的嘴。
「胡說!誰摸你了!」
他扛起我就進了臥室:「好好好,你沒摸,是我摸的你,那再讓我摸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