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蕊抬眼看了看他,對身邊老教授輕聲說。
「就是這個人,曾經偷走我的人生。」
教授皺眉:「這種素質,怎麼進來的?」
領班立刻道歉:「馬上辭退!我們這就拉黑他!」
7
當時按著我灌狗血的還有大嫂跟小叔。
債主上門堵她,她沒辦法,偷摸去二手店賣包。
鑑定師是個網紅,當場直播:「家人們看好了啊。
這縫線,這走線,再聞聞這皮味兒,假得不能再假!」
大嫂捂著臉往外跑,被圍觀的人拍下來。
視頻配文:《昔日貴婦,今日賣假貨》。
她跑我們市最高檔的商場應聘保潔,居然通過了。
第一天上班,正跪在地上擦大理石,看見一雙高跟鞋停在面前。
她抬頭,是我。
我身後跟著商場經理,正彙報工作,大嫂手一抖,抹布掉了。
我沒看她,對經理說:「這個區域,她碰過的地方,全部重新消毒。」
經理趕緊點頭:「明白,蘇總。」
大嫂臉漲成豬肝色,張了張嘴,沒出聲。
當天晚上,她在八人間的員工宿舍刷手機。
「蘇氏集團正式收購星光天地廣場」。
配圖是我簽字時的照片,背景就是那商場。
她盯著螢幕看了很久,然後把手機砸了。
同宿舍的保潔阿姨罵她:「有病啊!」
小叔趙明「進去」得更徹底。
紀委查出來,他那個副主任的位子,是趙磊公司行賄換來的。
開除公職那天,他們單位一樓大廳的電子大屏,突然開始循環視頻。
是豬圈事件後,他跪在我面前哭求:「嫂子,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這次……」
全單位的人都看見了,他抱著紙箱往外走時,沒人跟他打招呼。
後來他開網約車,那天他接了單,目的地是市中心新地標。
到了才發現,那是我的「卷蕊基金會」揭牌儀式。
客人下車前還誇他:「師傅開挺穩啊。
你知道這基金會誰辦的嗎?蘇卷卷!了不起的女人!」
趙明戴著口罩,嗯嗯點頭。
晚上,他在路邊攤喝酒。
電視里我在發言,趙明盯著看,手裡的酒瓶哐當掉地上。
攤主嫌他礙事:「不喝就滾!」
老家村委會打電話給我,態度特別好。
「蘇總,咱們村要修省道,正好經過趙家墳地。您看……」
我說:「公事公辦。」
村民大會上,全村人投票。全票通過:讓趙家遷墳。
理由寫得很直白:「他們老趙家風水不正,壞了全村運氣。」
遷墳那天暴雨,挖機一鏟子下去,棺材沒出來,倒先帶出個濕透的布偶。
布偶身上扎滿針,胸口貼張黃紙,上面用硃砂寫著我和小蕊的生辰八字。
是當年婆婆搞的「厭勝之術」,咒我們早死,圍觀的人都嚇一跳。
有人拍照髮網上,標題聳動:《惡毒婆婆實錘!遷墳挖出詛咒人偶!》
這事上了社會新聞,民俗專家還點評:「封建迷信害人不淺,趙家這是自作自受。」
從此老家沒人再跟趙家來往,提起他們都呸一聲:「那家子缺德貨!」
8
養老院打電話來,說婆婆王秀蘭情況不太好。
老年痴呆,記不住昨天的事,只記得要找「趙家的根」。
我去看過一次,她坐在輪椅上,懷裡抱著個塑料玩具男嬰。
嘴裡哼著走調的兒歌:「宏斌乖……奶奶的寶貝孫子……」
護工小聲說:「她就認這個娃娃,吃飯睡覺都抱著,叫它宏斌。」
我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她抬頭看我,眼神渾濁:「你誰啊?」
我說:「蘇卷卷。」
她愣了幾秒,突然把娃娃摟緊,尖聲罵。
「賤人!就是你害了我孫子!你賠我孫子!」
護工趕緊把她推走。
後來有一天,養老院活動室放電視。
主持人問:「趙小蕊女士,您最想感謝誰?」
小蕊對著鏡頭,笑容明亮:「感謝我母親,蘇卷卷女士。
她教會我最重要的一課:女孩,不比男孩差。」
電視聲音很大。婆婆當時正在喂娃娃「吃飯」,勺子哐當掉地上。
她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哆嗦,然後整個人往後一仰,抽過去了。
中風,半邊身子不能動,話也說不清了。
現在她每天只能坐在輪椅上看電視。
元旦那天,獄警說搞個特別節目,大家看小蕊的TED演講完整版。
小蕊在台上從容自信,台下掌聲雷動。
趙磊突然站起來,一頭撞向水泥牆。
他被獄警按住,額頭上血糊一片。
他喃喃自語,反覆就一句:「如果當初……如果當初……」
沒人理他,視頻放完了,大家排隊回監舍,他一個人坐那兒。
趙宏斌在網上寫小說,叫《豪門棄婦的墮落史》。
林叔直接讓律師發函:侵犯名譽權,法庭見。
趙宏斌慌了,刪文道歉,道歉信寫得聲淚俱下,說自己年輕不懂事。
他最後跑去南方電子廠打工,流水線,兩班倒。
廠牌編號:20230615,那是小蕊的考號,當年保送報名用的。
每天上班刷卡,機器滴一聲:「工號20230615,打卡成功。」
他有次抖得太厲害,產品掉地上,線長扣他二百。
線長罵:「手抖就別干這行!」
小蕊最近在研究量子物理她說想挑戰更高難度的競賽。
我給她請了最好的導師,錢不是問題,時間也不是。
9
之前關係還行的趙家堂哥打電話來,聲音發苦。
「卷卷,我家小子要結婚,女方一聽是趙家本家的,立馬反悔了。」
我說:「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嘆氣:「現在整個縣城的媒婆都知道咱們老趙家的事了。
紅娘直接說,這家子有『遺傳性忘恩負義』,誰敢嫁?」
後來聽說,大伯家的女兒三十五了,還嫁不出去。
唯一肯娶的,是當年那個王老闆的傻兒子。
快四十了,流口水,要人喂飯。
婚禮辦得寒酸,司儀喊「夫妻對拜」時,桌上的智能音箱突然自己響了。
「重男輕女害人害己,男女平等家國興旺,本公益廣告由卷蕊基金會贊助播出。」
滿場賓客面面相覷,新娘當場哭了。
事後有人去看,那款音箱是蘇氏集團投資的智能家居品牌,公益廣告是隨機推送的。
「隨機。」堂哥在電話里苦笑,「怎麼就那麼巧。」
趙磊他們班搞二十年同學會,組織者是李建國,當年被趙磊頂掉大學名額的那個人。
他現在是教育局副局長,專門管招生公平。
會場布置得很特別,貼滿了趙磊在獄中寫的懺悔信複印件。
字跡潦草,反覆就幾句:「我錯了」「我對不起妻女」。
主題橫幅寫著:「警惕身邊的白眼狼——從我班真實案例談起」。
李建國開場就說。
「今天我們能坐在這裡,要感謝一個人。
她讓我們看到,作惡必有報應。」
所有人舉杯:「敬蘇卷卷女士的新生!」
最後合影時,班長指著空位說:「這兒留給趙磊。」
照片洗出來,那個位置被P上了一個巨大的黃色警示標誌。
底下還有行小字:遠離人渣,珍愛家人。
照片在同學群里傳瘋了,有人想@趙磊的號,發現已經被群主踢了。
村裡修祠堂,家家戶戶要攤錢。
趙家沒人出,趙磊在坐牢,他弟開網約車掙不到錢,他娘在養老院等死。
族長開會,敲著桌子說:「趙家這些年!
盡給村裡抹黑!這次修祠,他們家沒份!」
趙家祖宗的牌位,被從正堂請下來,挪到最角落的偏龕。
跟村裡那些賭鬼、小偷的祖宗排在一起。
新祠堂落成,還建了個村史館。
專門有個展區:「趙家興衰——封建思想的反面教材」。
裡面貼滿了剪報:惡婆婆灌兒媳黑狗血》、《父親幫侄子頂替女兒保送名額》、《未成年少女險被賣婚》。
講解員是個返鄉大學生,每講到這兒就會說。
「幸好,受害人用實力證明了女性,可以多麼優秀。」
小蕊最近接到MIT的邀請,去那邊做短期交流。
她有點緊張:「媽,我能行嗎?」
我給她看村史館那個展區的照片。
她看了很久,然後說:「媽,我懂了。」
上飛機前,她給我發信息:「我會讓世界上更多人知道,女孩能走多遠。」
我回她:「你早就證明了。」
10
婆婆死在一個下雨的凌晨,養老院通知我去簽字。
說她走之前突然清醒了一會兒,抓著護工的手,指甲掐進人肉里。
我去了趟殯儀館,冷清得很,就一個本家遠房侄子幫忙張羅。
趙宏斌上個月也進去了,聚眾鬥毆,把人打殘了,判了三年。
下葬那天,雨下得睜不開眼,除了抬棺的,沒別人來。
封土的時候,突然一聲脆響。
新立的墓碑,從正中間裂了道縫。
不偏不倚,正好把「承嗣」兩個字劈成兩半。
石匠嚇傻了:「這、這料子我檢查過的……」
我說:「挺好,天意。」
小蕊回來那天,我接到監獄電話,說趙磊申請見我一面。
我說:「不見。」
對方遲疑:「他說有重要的話……」
「他所有重要的話,當年在豬圈外都說完了。」
掛了電話,我翻開最新的財報,蘇氏集團股價又漲了。
小蕊探頭進來:「媽,下周我實驗室揭牌,你來嗎?」
「來。」我合上文件,「當然來。」
窗外,蘇氏大廈的玻璃幕牆反射著陽光。
真正的報復,不是讓他們去死。
是讓他們看到曾經被他們踩在腳下的人,活得多麼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