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能說明什麼?」我爸的律師質問。
「說明林叔叔對資助對象和對自己兒子的標準完全不同。」劉洋說,「這不是慈善,這是……偏心。」
「反對!這是主觀臆斷!」
「反對有效。」法官說,「證人,請只陳述事實。」
質證環節持續了兩個小時。我姑也被傳喚作證,她哭著說了我爸借錢資助學生的事。
「他欠了十二萬了。」我姑抹著眼淚,「我們勸他,他不聽。他說這是做好事,有功德。可他兒子在挨餓啊!」
我爸坐在那裡,臉色越來越白。
中午休庭。我和周律師在走廊里討論下午的辯護策略。
「形勢對我們有利。」周律師說,「下午我會重點強調法律義務和道德責任的平衡問題。」
我點點頭,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出來時,在走廊盡頭看到了我爸。他一個人站在那裡,看著窗外。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爸。」
他轉過身,眼睛裡有血絲:「你現在滿意了?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我沒有想讓別人知道。」我說,「是你帶著記者來找我,是你起訴我。這一切,都是你選的。」
「我是你爸!」他壓低聲音,但充滿憤怒,「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你給我留過面子嗎?」我問,「你讓我穿著破鞋去上學,讓我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的時候,想過我的面子嗎?」
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下午開庭前,你還可以撤訴。」我說,「我們私下解決。」
「不可能。」他搖頭,「我沒錯,為什麼要撤訴?」
「那就算了。」我轉身要走。
「林皓。」他叫住我,「就算我輸了官司,我也不會給你一分錢。」
我停住腳步,沒有回頭:「我從來沒想要你的錢。我只想要你承認,你錯了。」
「我沒錯!」
「好。」
我走回法庭。
下午的庭審,雙方律師進行了激烈辯論。法官最後宣布休庭,擇日宣判。
走出法庭時,記者們圍了上來。周律師護著我:「無可奉告。」
我爸那邊也被圍住了。我聽到有記者問:「林先生,您兒子要求您道歉,您會道歉嗎?」
「我沒錯!」我爸的聲音穿過人群傳來,「我做慈善,我沒錯!」
我鑽進周律師的車,離開了法院。
路上,周律師說:「判決應該兩周內下來。根據今天的情況,我們勝訴的可能性很大。」
「嗯。」
「但你要有心理準備。」他看了我一眼,「就算贏了,你和你父親的關係……」
「已經結束了。」我說。
回到學校,我收到陳小雨的簡訊:「林皓,我今天說得還好嗎?」
19
「很好。謝謝。」
「那……以後還能聯繫嗎?」
我看著那條簡訊,想了想,回了一句:「隨你。」
然後關掉了手機。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別沉。
沒有夢。
判決書是十天後下來的。
我贏了。
法院認定,我父親在長期資助多名貧困學生的同時,未能給予已成年的兒子必要且合理的幫助,且在媒體上宣揚所謂的「挫折教育」,客觀上對我的生活和學業造成了實質影響。我在媒體上的陳述基本屬實,不構成名譽侵權。
駁回原告林建國的全部訴訟請求。
案件受理費由原告承擔。
周律師把判決書複印件遞給我時,拍了拍我的肩膀:「可以鬆口氣了。」
我翻開那幾頁紙,看著最後那幾行字,沒有想像中的激動,只覺得累。
「你父親可能會上訴。」周律師提醒,「但二審改判的可能性很小。」
「隨他吧。」我說。
判決結果當天下午就傳開了。班級群里有人轉發了新聞連結,標題是:《「慈善父親」敗訴,法院認定其對兒子未盡合理義務》。
底下終於有人說話了:
「公道自在人心」
「這爸真離譜」
「還好法律是公正的」
輔導員私聊我:「林皓,判決下來了,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繼續上學,打工,畢業找工作。」我回。
「學校考慮給你一些特殊補助……」
「不用了。」我說,「我能養活自己。」
判決書下來的第二天,我接到了大伯的電話。這是我媽走後,他第一次主動聯繫我。
「小皓,判決我看到了。」大伯的聲音很沉,「你爸這次……確實做得不對。」
「大伯,您有話直說。」
「你爸氣得住院了。」大伯說,「高血壓,昨晚送進去的。醫生說要住幾天。」
我握著手機,沒說話。
「我知道你爸對你不好。」大伯嘆氣,「但他畢竟是你爸。他現在病了,身邊沒人照顧。你姑姑要上班,我這邊走不開……」
「他有醫保,有存款,可以請護工。」我說。
「小皓,血緣關係斷不了的。」大伯說,「你去看看他,哪怕就一眼。他現在……挺可憐的。」
「他可憐的時候,想過我可憐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
「大伯,我還有課,先掛了。」
掛掉電話,我打開電腦,開始寫作業。但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我爸住院了。
20
高血壓。
我想起他昨天在法庭上漲紅的臉,急促的呼吸。
手機震了一下,是我姑發來的醫院病房號。
我沒回。
晚上去食堂幫廚,胖大叔問我:「聽說你官司贏了?」
「嗯。」
「好事。」他一邊炒菜一邊說,「那種爹,就得讓法律治治他。」
「他住院了。」我說。
胖大叔手裡的鍋鏟停了一下:「嚴重嗎?」
「高血壓,應該不嚴重。」
「那你想去看嗎?」
我搖頭:「不想。」
「不想就別去。」胖大叔把菜盛出來,「但你要想清楚,以後會不會後悔。」
「不會。」
話雖這麼說,但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凌晨三點,我爬起來,穿上外套,出了宿舍。
醫院離學校不遠,步行二十分鐘。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只有路燈亮著。
我走到住院部門口,停住了。
進去嗎?
進去了說什麼?
站了十分鐘,我還是轉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姑又打來電話:「小皓,你昨晚來醫院了?」
「沒有。」
「護士說凌晨有人站在住院部門口好久,描述的樣子像你。」我姑說,「你要是擔心,就進來看看吧。你爸他……醒了,但不願意說話。」
「我還有課。」
「小皓,就當姑姑求你。」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爸這次真的受打擊了。判決書下來後,單位領導找他談話,可能要調崗。那些他資助的學生,好幾個打電話來說以後不用資助了。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我握緊手機:「那不是我的錯。」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我姑哭了,「但你爸老了,經不起這麼折騰了。你就來看他一眼,行嗎?」
我閉上眼睛:「地址發我。」
下午沒課,我去了醫院。
病房是三人間,我爸在最裡面的床位。他閉著眼睛,手上打著點滴,臉色蒼白,看起來老了十歲。
我姑在旁邊守著,看到我進來,眼睛一亮:「小皓,你來了。」
「嗯。」
我爸睜開眼睛,看到我,眼神複雜。
「你們聊,我去打水。」我姑拿起熱水壺出去了。
病房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沉默了很久。
「滿意了?」我爸先開口,聲音虛弱。
「沒什麼滿意不滿意的。」我拉過椅子坐下。
「我工作可能要丟了。」他說,「單位說影響不好,可能要調我去後勤,工資減半。」
「哦。」
「那些我資助的學生,六個都說以後不用我錢了。」他笑了笑,很苦澀,「他們說我虛偽,說我的錢不幹凈。」
我沒說話。
「陳小雨和劉洋把錢還給我了。」他看著天花板,「一萬五和六千五。他們說,這錢應該是你的。」
「我不會要的。」
「我知道。」他轉過頭看我,「林皓,我就問你一句:你是不是特別恨我?」
我想了想:「不恨。只是失望。」
「失望什麼?」
21
「失望你寧願幫陌生人,也不願意對我好一點。」我說,「失望你把名聲看得比兒子重要。失望你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錯了。」
他閉上眼睛,眼角有淚流出來。
「我錯了。」他說。
我愣住了。
「我錯了。」他重複一遍,聲音哽咽,「我不該那麼對你。我不該為了當什麼大善人,讓你吃那麼多苦。我不該……不該起訴你。」
我沒說話。
「但我拉不下臉。」他哭著說,「我拉不下臉承認我錯了。我覺得我是你爸,我就算錯了,你也不能這麼對我。」
「所以你就起訴我?」
「我以為……我以為官司贏了,就能證明我是對的。」他抹了把臉,「我錯了,全都錯了。」
我看著這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這個我喊了二十年爸爸的男人,突然覺得很陌生。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問。
「沒用。」他搖頭,「我知道沒用。我就是……想告訴你,我錯了。」
我站起來:「你好好養病。醫藥費不夠的話……」
「我有醫保。」他打斷我,「我還有存款,雖然不多,但看病夠了。」
「那就好。」
我走到門口,他叫住我。
「林皓。」
我回頭。
「以後……你還會來看我嗎?」
我看著他期待的眼神,那句「不會」在嘴邊轉了一圈,最後變成:「看情況。」
走出醫院,陽光刺眼。
我姑追出來:「小皓,你爸他……」
「他道歉了。」我說。
「那你們……」
「我們回不去了。」我看著遠處的車流,「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道歉可以接受,但裂痕補不上了。」
我姑哭了:「你就不能原諒他嗎?他都認錯了。」
「我原諒他。」我說,「但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對他了。姑姑,你知道嗎?這些年,我每次看到別人家的父子一起吃飯、一起聊天,我都特別羨慕。但我跟我爸,連好好說句話都難。」
「以後可以慢慢來……」
22
「沒有以後了。」我說,「我快畢業了,會離開這座城市。他過他的,我過我的。偶爾聯繫,互不打擾。這就是我們能有的最好的關係了。」
我姑還想說什麼,但我搖了搖頭。
「我回學校了。」
坐上回學校的公交,我給周律師發了條簡訊:「我爸撤訴的話,需要辦什麼手續嗎?」
周律師很快回覆:「他需要提交撤訴申請。你希望他撤訴?」
「嗯。」
「好,我聯繫他律師。」
三天後,我爸正式撤訴。
又過了一周,他出院了。
我們沒再見面。
我繼續我的生活:上課,打工,寫論文。食堂幫廚的活兒我乾得越來越順手,胖大叔說我快出師了。
圖書館的勤工助學崗位讓我有了固定收入,雖然不多,但足夠我安心學習。成績慢慢提上來了,上學期期末,我拿了三等獎學金。
陳小雨偶爾會給我發消息,說說她的近況。她找了份家教,正在攢錢,說要把那一年五千都還給我爸。
劉洋考上了研究生,給我發了錄取通知書的照片。他說,等畢業工作了,會把電腦錢還了。
至於我爸,我聽我姑說,他調去了後勤部門,工資少了,但清閒。那些欠親戚的錢,他在慢慢還。
他不再資助任何學生了。
春節,我沒回家。我姑讓我回去吃年夜飯,我說學校有事。
大年三十晚上,我在宿舍泡了包方便麵,加了根火腿腸,算是加餐。
八點,我爸打來電話。
「喂?」
「小皓,過年好。」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拘謹。
「過年好。」
「吃餃子了嗎?」
「吃了。」我沒說實話。
「那就好。」他停頓了一下,「你那邊……冷嗎?」
「還好。」
又是沉默。
「那……你早點休息。」
「好。」
掛掉電話,我繼續吃我的泡麵。
窗外的煙花一朵朵炸開,照亮了夜空。
很美。
但跟我無關。
我的生活,終於回到了正常的軌道。
沒有突然出現的記者,沒有要應付的親戚,沒有要打的官司。
只有我自己。
這就夠了。
大四開學前的暑假,我在一家公司實習。
工資不高,但包午餐,能學東西。帶我的主管姓趙,三十多歲,說話很直接。
「林皓,你那個報道我看過。」有天加班後,他遞給我一杯咖啡,「你爸那種人,我見過。」
我接過咖啡:「是嗎?」
「我舅舅就是。」趙主管點了根煙,「對外人慷慨得不行,自己家人摳得要死。後來中風了,那些他幫過的人,沒一個來看他。最後還是我們這些『不懂感恩』的親戚湊錢請的護工。」
「他現在呢?」
「死了三年了。」趙主管吐了口煙,「葬禮上,來了幾個他資助過的學生,送了花圈,站了十分鐘就走了。挺諷刺的。」
我沒說話。
23
「所以啊,」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做得對。有些人,你不撕破臉,他永遠覺得你好欺負。」
實習結束那天,趙主管給我寫了封推薦信。
「畢業想來,隨時聯繫。」他說。
九月,大四正式開始。課程少了,大家都在忙兩件事:考研,或者找工作。
我選了找工作。我需要錢,需要儘快獨立。
十月份,校園招聘開始。我投了十幾份簡歷,收到五家公司的面試通知。
最後拿到兩個offer。一個在本地,起薪五千;一個在上海,起薪七千,但消費高。
我選了上海。
簽約那天,我給爺爺打了個電話。
「小皓,要去上海了?」爺爺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大城市好,機會多。」
「嗯。」
「你爸知道嗎?」
「還沒告訴他。」
「告訴他一聲吧。」爺爺說,「他嘴上不說,其實挺關心你的。」
我想了想:「好。」
晚上,我給我爸發了條簡訊:「我簽了上海的工作,畢業後過去。」
他很快回覆:「什麼公司?做什麼的?」
我把公司名字和職位發過去。
過了十分鐘,他回:「不錯。租房貴,注意安全。」
「知道。」
對話到此為止。
十一月份,論文開題。我的導師是個嚴厲的老教授,看了我的提綱,皺了半天眉。
「你這個方向,數據不好找。」他說。
「我儘量找。」
「不是儘量,是必須。」教授敲著桌子,「林皓,我知道你情況特殊,但論文上我不會給你放水。明白嗎?」
「明白。」
從教授辦公室出來,我在樓梯間遇到了陳小雨。她抱著一摞書,看到我,笑了。
「林皓,好久不見。」
「嗯。你來這層?」
「找我導師。」她說,「我也在準備論文。」
我們並肩走下樓梯。
「你工作定了?」她問。
「上海。」
「真好。」陳小雨眼睛亮亮的,「我也想去上海,但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
「慢慢找,還有時間。」
走到樓下,她猶豫了一下:「林皓,我能請你吃頓飯嗎?就當……踐行。」
我想了想:「好。」
我們在學校後門的小餐館吃了頓簡單的晚飯。兩菜一湯,四十塊錢。
「我下學期就還清林叔叔的錢了。」陳小雨說,「我現在做三份家教,一個月能攢一千五。」
「不用急。」
「要急的。」她認真地說,「這筆錢一天不還,我心裡一天不踏實。」
吃完飯,她要AA,我堅持付了錢。
「就當謝謝你當初出庭作證。」我說。
「那是我該做的。」她低頭,「林皓,我一直想問你……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說。
她笑了,笑得眼睛彎彎的。
24
十二月份,考研結束,找工作的也都簽得差不多了。宿舍里,王浩考上了本校研究生,另外兩個室友一個回老家,一個去了深圳。
「皓哥,以後去上海找你玩。」王浩說。
「隨時歡迎。」
離校前,我把宿舍里還能用的東西都留給了王浩。衣服、被子、檯燈,還有一些書。
「這些都給我?」王浩問。
「嗯。我帶不走。」
「皓哥,」王浩突然認真地看著我,「以後好好的。」
「你也是。」
一月份,論文初稿完成。我熬了三個通宵,終於趕在截止日期前交給導師。
春節我還是沒回家。藉口論文要修改,留在學校。
年三十晚上,我爸又打來電話。
「小皓,吃餃子了嗎?」
「吃了。」
「上海那邊,房子找好了嗎?」
「還沒,等畢業過去再找。」
「哦。」他頓了頓,「錢夠嗎?租房要押一付三,得準備不少。」
「夠。」
其實不夠。我算了算,工資七千,租房至少三千,剩下四千在上海只夠基本生活。但我沒說。
「不夠的話……」他猶豫著,「我這兒還有點。」
「不用。」我說,「我能應付。」
「那……行吧。」
掛了電話,我打開招聘網站,開始找上海的兼職。
三月份,論文答辯。我順利通過,拿到了良好。
四月份,畢業照。我和王浩、陳小雨,還有班裡的同學一起拍了照。照片上,大家都在笑。
五月份,畢業典禮。我爸沒來,我姑來了,給我帶了條新領帶。
「你爸讓我帶的。」她說,「他說你要去大公司上班,得穿體面點。」
我接過領帶,標籤還沒剪,價格不便宜。
「他哪來的錢?」
「攢的。」我姑說,「他這半年,煙都戒了,說省錢。」
我沒說話。
畢業典禮結束後,我回宿舍收拾最後的行李。一個行李箱,一個背包,就是我在這個城市四年的全部。
走之前,我去食堂跟胖大叔告別。
「小子,要走了?」胖大叔正在炒菜,滿頭大汗。
「嗯,明天去上海。」
「好地方。」他關掉火,從口袋裡掏出兩百塊錢,「拿著,路上買點吃的。」
「叔,這我不能要。」
「拿著!」他塞進我手裡,「你叫我一聲叔,這就是叔的心意。」
我收下了:「謝謝叔。」
「到了上海,好好乾。」他拍拍我,「別學你爸,對外人比對家人好。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是把身邊人照顧好。其他的,都是虛的。」
「我記住了。」
走出食堂,陽光很好。
我拖著行李箱,走到校門口,回頭看了一眼。
四年前,我拖著同樣的行李箱走進來,口袋裡只有一千五百塊錢,心裡滿是對未來的惶恐。
現在,我拖著行李箱離開,口袋裡有一張去上海的車票,心裡依然有惶恐,但更多是堅定。
手機響了。
是我爸。
「小皓,走了嗎?」
「馬上。」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發個消息。」
「好。」
「還有……」他停頓了很久,「對不起。」
我沒說話。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晚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我還是想說,對不起。這些年,委屈你了。」
「都過去了。」我說。
「你在上海……好好的。」
「你也是。」
掛掉電話,我攔了輛計程車。
「師傅,火車站。」
25
車子啟動,學校的大門在車窗外漸行漸遠。
再見了。
我的大學。
我的過去。
新生活,要開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