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參加兒子的家長會,班主任大搞愧疚教育。 「看看媽媽粗糙的手!」
兒子盯著我剛做的水晶甲,憋笑。 「摸摸媽媽花白的頭髮!」
他揪了揪我昨天剛做的栗棕大波浪。 我真沒憋住,直接笑出聲。
老師臉一黑,繼續下一個環節,竟然是讓孩子被父母洗腳。
我直接拒絕,其他家長也一臉抗拒。
什麼年代了,還搞這套沒苦硬吃的戲碼?
沒想到就是我這次的出頭,兒子在學校被穿小鞋了。
1
我拉著小樹走進教室,講台上方掛著紅橫幅:「感恩父母,孝行天下」。
班主任李老師站在講台後,深藍色套裝。
「各位家長辛苦了。」
她聲音放得柔和,「請大家伸出雙手。」
家長們互相看看,還是伸出手。
李老師舉著手機走下講台,挨個拍攝。
鏡頭懟到一位爸爸手上,虎口有裂口。
又對準一位媽媽手背,皮膚粗糙發紅。
「看看。」
她回講台連接投影儀,「這就是我們父母的雙手!為家庭操勞的雙手!」
大螢幕出現特寫照片。
粗糙紋理,開裂指甲,洗不掉的污漬。
教室里有低低的啜泣聲,有個媽媽在抹眼淚。
李老師滿意這個效果。
她目光掃過全場,停在我身上。
「這位家長。」
她走過來,「請您也伸出手。」
我抬起手。
上周在美甲店花了三個小時。
教室突然安靜。
李老師臉色僵了一下。「這位媽媽,您的手……很特別。」
小樹在我旁邊憋笑,肩膀抖了一下。
「老師。」
小樹舉手,「我媽是設計師,她說手是第二張臉。」
李老師沒接話。
她轉身回講台,調出下一張PPT。
「現在,請大家摸摸自己的頭髮。」
她說,「看看為了家庭,你們熬出了多少白髮。」
家長們動作起來。
有人真的在拔白頭髮。
李老師又舉著手機走過來,直接停在我面前。
「這位媽媽,請您……」
我摸了摸頭髮。
昨天剛做的栗棕色大波浪,顏色均勻。
小樹伸手揪了一小撮,聲音清脆,
「老師,我媽這是托尼老師調的色。2888套餐,帶護理。」
幾個家長沒忍住,笑出聲。
李老師臉色發青。
她瞪著小樹,又瞪著我。
我沒憋住,笑出來了。
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李老師走回講台,手指用力戳著投影遙控器。
「感恩教育是德育工作的重中之重。」
她聲音變硬了,「下面進行親子互動環節。請孩子們去打水,為父母洗腳。」
教室里響起竊竊私語。
「洗腳?」
有個爸爸小聲說,「這什麼安排?」
「請工作人員分發洗腳盆。」
李老師無視議論,「孩子們,去打溫水。記住,水溫要合適,不能燙著父母。」
學生幹部搬進來一摞塑料盆。
紅色的,邊緣印著孝字。
小樹轉頭看我,眉毛挑起來,我搖頭。
工作人員把盆放在我們面前。
小樹沒動。
「周小樹同學。」
李老師點名,「請去打水。」
小樹站起來,他沒拿盆。
「老師,我媽對洗腳水過敏。一碰就起疹子。」
李老師臉色徹底黑了。
「這是學校的傳統。」
她一字一頓,「所有家長和學生都必須參加。」
我舉起手,聲音平靜,「李老師,我腳氣剛好,怕傳染給孩子。醫生建議避免接觸。」
她手指攥緊粉筆,指節發白。
「周小樹媽媽,這是感恩教育。請您配合學校工作。」
「我配合。」
我說,「但感恩不是表演。我兒子知道我愛他,我也知道他愛我。這就夠了。」
我站起身,「小樹,我們走。」
李老師擋在門口。
「您現在離開,就是破壞家長會秩序。」
「家長會是家校溝通,不是道德綁架。」
我看著她說,「李老師,您評職稱需要材料,我理解。但別拿孩子當道具。」
她瞳孔縮了一下,「您說什麼……」
「上周公開課,您讓學生排練了四遍『感恩父母』的朗誦。」
「上個月德育檢查,您讓貧困生穿補丁衣服上台。」
「這次家長會,您提前通知了三位家長『準備好粗糙的手』。」
我直接點破她的目的。
幾個被點名的家長低下頭。
李老師嘴唇發抖。
我說,「老師,請您讓一下。」
她沒動,小樹開口:「老師,您鞋帶散了。」
李老師下意識低頭。
我拉著小樹側身從她旁邊走過。
走廊里燈光慘白。身後教室爆發出巨大的議論聲。
下樓時,小樹碰了碰我的手。
「媽,你剛太猛了。」
「我說錯了嗎?」
「沒說錯。」他笑,「但明天我可能要去辦公室喝茶了。」
我按電梯,「沒事,多喝點。」
電梯門關上,鏡面映出我們倆的臉。
我頭髮蓬鬆,指甲完好。
小樹眼睛亮晶晶的,一點沒怕。
電梯下到一樓。
門開時,外面站著一個穿校服的女孩。她看見我們,愣了一下。
「小樹?」她說,「家長會……結束了?」
「提前退場。」
小樹說,「王雨,你媽在裡面哭呢,快去。」
女孩臉色變了,跑向樓梯。
我們走出教學樓。傍晚的風吹過來,帶著樹葉的味道。
小樹說,「媽,李老師會給我穿小鞋的。」
「我知道,你怕不?」
「不怕。」
小樹一臉要干仗的架勢,我拍了拍他腦門。
「回家。」
我看了眼教學樓。三樓那間教室的燈還亮著。
窗簾後面,似乎有人站在窗邊。
2
周三下午五點,小樹還沒到家。
我看了眼手機,沒有消息。
平常這個時間他已經進門了。
五點二十,門開了,小樹站在門口。
他沒像往常那樣把書包甩在鞋柜上,而是輕輕放下。
「媽。」
他換鞋時背對著我。
校服後背上有個灰撲撲的印子。
「怎麼回事?」
小樹轉過身,他臉上很乾凈,但頭髮有點亂。
他說,「李老師放學留我談話。」
我等他繼續。
「她把我數學課代表撤了。」
小樹走進來,坐在玄關的凳子上,「說我不適合當班幹部。新換的是王雨。」
「理由是什麼?」
小樹笑了下,「說我態度不端正,缺乏集體榮譽感。」
我倒了杯水遞給他,「還有嗎。」
小樹說,「她把我座位調整到最後一排。說既然我不喜歡在集體里待著,就去邊上好好反省。」
我沒說話。
小樹站起來,他從書包里掏出數學作業本。
封皮中間裂開了,裂口筆直,明顯是被人撕開的。
「這又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小樹翻開本子,「我中午交上去時好好的。」
我把本子拿過來看。
紙張邊緣有膠水痕跡,粘得很匆忙。
「你問李老師了嗎。」
「問了。」小樹說,「她說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讓我以後保管好學習用品。」
我把本子放在茶几上,「你覺得是誰幹的?」
「不重要。」小樹說,「重要的是李老師默許了。」
他語氣很平靜,沒有任何懼怕。
「現在情況是這樣。」小樹掰著手指數,「第一,我被撤職。第二,我坐最後一排。第三,我作業本被撕。按照這個節奏,明天可能還會有新花樣。」
「比如。」
「比如我突然違反紀律,比如我考試作弊,比如我在學校打架。」
小樹說,「隨便編個理由,反正她說的話大家都得信。」
我在他對面坐下,小樹說,「我有點生氣。」
「為什麼生氣?」
「因為她浪費我時間。」
小樹說,「我本來計劃今晚複習物理的,現在得想怎麼應付這些破事。」
我看著他。
十二歲的男孩,個子已經到我肩膀了,眼神很清醒。
「你覺得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小樹想了想。
「兩條路。」他說,「第一,你明天去學校鬧。第二,我們按兵不動。」
「你選哪條。」
「第二條。」小樹說,「現在去鬧沒證據。她可以說都是誤會,可以說我太敏感。」
「我們要等她再出招,出那種沒辦法抵賴的招。」
我有點驚訝,「這是你自己想的?」
「嗯。」小樹說,「上次家長會你教我的,打蛇要打七寸。現在她只是掐了下尾巴,不夠。」
我倒了杯水給自己,「那這幾天你就乖乖坐最後一排?」
「對。」小樹說,「但我得做點準備。」
「什麼準備。」
小樹從口袋裡掏出我去年淘汰的舊手機。
「我明天開始錄音。」
他說,「合法範圍我問過,只要不涉及他人隱私,不用於非法目的,可以作為證據。」
「還有李老師周末在少年宮開補習班,一節課五百。」
「班上至少十個同學在那邊上課。這是王雨昨天不小心說漏嘴的。」
我把手機拿過來看,「你想舉報她有償補課?」
「不。這是底牌,不能隨便用。我們先看她下一步。」
我把手機還給他,「你比我想的厲害。」
「你教的。」小樹說,「你說過,被人欺負時哭沒用,得想辦法。」
晚飯時小樹吃了很多,他說要儲存能量。
「明天可能沒時間好好吃飯。」
他往嘴裡塞飯,「李老師大機率會找茬讓我中午去辦公室。」
晚上九點,我準備睡覺時,小樹敲門進來。
「媽。」
「嗯。」
「如果她做得太過分,你會去找她嗎。」
「會。」我說,「但不是現在。」
「為什麼。」
「因為這是你的戰爭。」
我看著他,「我只能當後勤,不能替你上場。」
小樹點點頭。
「懂了。」他說,「那我得贏漂亮點。」
他關上門走了。
我躺在床上,聽見隔壁房間傳來翻書聲。
第二天早上七點,小樹準時出門。
他校服穿得整整齊齊,書包拉鏈拉好,舊手機藏在最裡面的夾層。
「走了。」
「嗯。」
門關上了。
手機震了下。是家長群的消息。
李老師發了個通知:「請各位家長督促孩子完成感恩主題作文,下周一交。」
下面一堆家長回復「收到」。
我關掉群聊,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中午十二點半,小樹發來一條消息。
「她讓我下午放學去辦公室寫檢討,說我早讀說話。」
我回覆:「你說了嗎?」
「沒說。」他回,「但王雨作證我說了。」
我盯著螢幕。
王雨。
「知道了。」我打字,「錄音開著。」
「一直開著。」
小樹回,「媽,她剛才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
「她說,『你媽那樣的女人,能教出什麼好孩子』。」
3
周五晚上,我買了兩杯奶茶。
小樹進門時,我把其中一杯推過去。
「無糖的。」我說,「你牙不好。」
小樹接過奶茶,吸了一大口。
他放下書包,坐到我旁邊的地毯上。
「李老師讓我放學留下打掃實驗室。就我一個人。她說我『精力過剩,需要消耗』。」
他掏出手機,傳出李老師的聲音:「周小樹,你是不是覺得你媽很厲害?」
「家長會讓她出盡風頭。」
李老師的聲音很近,「我告訴你,像她那樣離過婚沒人要,才把孩子教得這麼沒規矩。」
我握住奶茶杯,塑料外殼發出輕微響聲。
錄音繼續。
「周末補習班的事,你媽還到處打聽?」
李老師聲音壓低,「讓她省省吧。教育局我認識人,舉報也沒用。」
小樹的聲音很平靜,「什麼補習班。」
「別裝傻,我知道你們在查。」
錄音到這裡結束,小樹按下暫停。
「她急了,主動提補習班,說明這個點她怕。」
小樹說,「第一,現在就把錄音發給校長。第二,等她做更過分的事,攢夠了證據一起送上去。」
「現在我們有:第一,她人身攻擊。第二,違規補課。第三,暗示有關係網。但還不夠。」
小樹說,「媽,這種人不能繼續教書。她會毀更多孩子。」
我看著他的臉。「我們需要更多證據。」我說。
「對。」小樹滑到備忘錄下一頁,「我有個計劃。」
他列出幾條:
1,繼續錄音,但換隱蔽設備。
2,收集補習班繳費記錄。
3,找其他被欺負的學生家長。
4,查她評職稱的材料。
我看完,點點頭。
小樹突然問,「媽,如果最後鬧大了,我要轉學怎麼辦。」
我說,「那就轉,好學校多的是。」
「你不怕麻煩?」
我說,「我更怕你變成不敢反抗的人。」
小樹點點頭,把最後一口奶茶喝完。
他說,「下周她要開公開課,那是她今年評特級的最後機會。」
「你想在公開課上做文章?」
「不是做文章,是讓她自己暴露。她那種人,一緊張就出錯。」
「具體怎麼做。」
小樹想了想。
「公開課允許家長旁聽。你可以去,在提問環節問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問她感恩教育如何適應不同的家庭模式。」
小樹說,「比如單親家庭,或者父母孩子關係比較現代的家庭。她答不上來,評委就能看出問題。」
我看著他。
「這是你自己想的?」
「嗯。」他說,「她最擅長傳統苦情戲,對新式家庭一竅不通。」
我站起來,收拾茶几上的奶茶杯。
「那就這麼定了。」
「媽。」
我回頭。
「謝謝你信我。」
「你是我兒子,不信你信誰。」
他笑了,開始寫作業。
我走進廚房洗碗,水聲嘩嘩的。
手機震了,我擦乾手接起來。
「周小樹媽媽嗎?我是陳默家長。」
女人的聲音,有點緊張,「李老師今天又罵我兒子了。如果你需要證人,我隨時可以作證。」
我握緊手機,「為什麼幫我。」
「因為受夠了。」
她說得很快,「三年了,我兒子被她罵了三年『蠢貨』。我不想再忍了。」
「你兒子怎麼說。」
女人聲音哽咽,「他說謝謝小樹哥哥,終於有人敢反抗了。」
我靠在料理台上,「有需要我會聯繫你。」
她吸了吸鼻子,「對了,小心張浩家。他爸跟李老師有利益往來,具體我不清楚,但肯定不幹凈。」
電話掛了。
戰爭不再是兩個人的事了。
也好。人多力量大。
4
周一早上,手機震動像打鼓。
家長群里消息刷了上百條。
我往上翻,第一條是張浩媽媽半夜發的連結,標題扎眼:「單親媽媽的奢侈生活,錢從哪裡來?」
配圖是我朋友圈的舊照片。
三亞酒店的泳池,愛馬仕的橙盒子。
下面有人問真的假的。
張浩媽媽秒回:「孩子說的能有假?周小樹親口說的,他媽經常收男人禮物。」
我坐起來,手心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