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寬限幾天?我爸把卡停了!……我知道我知道,但我現在真沒錢!……別動我手!再給我三天,就三天!」
姜浩的聲音,帶著極度的恐慌。
他在給高利貸打電話。
我推開門,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悄無聲息地走到二樓的欄杆處。
樓下客廳沒開燈,只有姜浩手機螢幕發出的微弱光亮,照亮了他那張慘白扭曲的臉。
他正縮在沙發角落裡,像只受驚的老鼠。
黑暗中,手機螢幕慘白的光映在他臉上,像個活鬼。
我沒穿鞋,赤足踩在大理石台階上,悄無聲息地一步步走下去。
「誰?!」
姜浩猛地回頭,看見是我,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隨即化作惱羞成怒的惡毒。
他掛斷電話,把手機胡亂塞進兜里,眼神陰鷙:
「大半夜不睡覺,裝神弄鬼嚇唬誰?野種就是野種,一點規矩都不懂。」
我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這個角度,像極了他那天推我下去的位置。
「哥哥,」我歪著頭,手指輕輕撫摸著冰涼的扶手,語氣輕快,「剛才那通電話,我都聽見了。你要被剁手了呀?」
姜浩臉色驟變,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將我狠狠抵在牆上。
「你敢偷聽?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他的手勁很大,勒得我呼吸困難。
但我沒有掙扎,反而笑得更燦爛了。
我抬起手,冰涼的指尖輕輕點在他的手背上,那裡有一道那天他拽我時被我指甲劃傷的痕跡,還沒結痂。
「弄死我?」
我輕聲反問,「就像……弄死那個人一樣嗎?」
姜浩的瞳孔劇烈震顫,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鬆了幾分。
他驚恐地瞪著我,聲音發抖:「你……你在胡說什麼?什麼那個人?」
「別裝了。」
我湊近他的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那天在樓梯口,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求你,她抓著你的褲腿,可你……一腳把她踢開了。」
這當然是謊話。
那天蘇綿還沒進門。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做賊心虛的人,最怕鬼敲門。
姜浩的臉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慘白如紙。
他像是觸電一般鬆開我,踉蹌著後退兩步,後背撞上欄杆,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你……你看見了?不可能……那時候你根本不在家!」
他語無倫次,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我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皺的真絲睡衣,漫不經心地說:「我是不在家,可這別墅里,不是有監控嗎?」
其實監控早就被他為了方便帶狐朋狗友回來鬼混給關了。
但他現在慌不擇路,根本沒空思考邏輯。
「監控……」姜浩眼裡的凶光畢露,「視頻呢?視頻在你手裡?交出來!」
他再次撲過來,這次是真動了殺心。
我早有防備,身子一側,腳下不動聲色地伸出。
「砰!」
姜浩被絆了個正著,整個人面朝下重重摔在地板上,下巴磕在大理石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
「啊——!」
慘叫聲還沒完全衝出喉嚨,就被他死死咬住。
他不敢叫大聲,怕驚動了樓上的姜正業。
我蹲下身,看著像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的姜浩,笑意盈盈:
「哥哥,行這麼大禮做什麼?我可沒有壓歲錢給你。」
姜浩捂著流血的下巴,疼得眼淚直流,眼神怨毒地盯著我:
「蘇綿……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殺了我,誰替你還那五百萬的高利貸呢?」
我輕飄飄的一句話,成功讓他止住了所有的動作。
五百萬。
這是他剛才在電話里求爺爺告奶奶的數字。
姜浩愣住了,顧不上疼痛,從地上爬起來,死死盯著我:「你有錢?爸給你錢了?」
「爸給了我一張副卡,額度嘛……」
我故意拖長了尾音,看著他眼裡燃起的貪婪火焰。
「雖然沒法幫你平帳,但是幫你應應急是沒有問題的。」
姜浩呼吸急促起來。
他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換了一副嘴臉,雖然依舊猙獰,卻帶上了幾分討好和急切:
「好妹妹,綿綿,你把卡給我,算哥借你的,等爸把家產分下來,我雙倍……不,十倍還你!」
「借?」
我挑眉,「可是哥哥剛才還說要弄死我呢。」
「哥那是氣話,哥也是沒辦法,那幫人真的會殺人的!」
姜浩急得要去抓我的手。
「綿綿,你救救哥,只要你幫我這一次,以後在這個家,哥罩著你!」
罩著我?
上輩子,我也替他還過債。
那時候他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發誓再也不賭了。
我心軟了,賣了原本打算給自己養老的基金。
結果呢?
不到一個月,他又欠了幾百萬,還怪我給錢給得太慢,害他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
這種人的誓言,連標點符號都不能信。
我看著他那雙充滿希冀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想讓我幫你,也不是不行。」
姜浩大喜過望:「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伸出腳,精緻的腳踝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
「地板真髒……」
我輕聲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落入他耳中,「把我的腳都弄髒了。」
姜浩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
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拳頭緊緊攥著,指節發出咯吱的聲響。
讓他給一個剛進門的私生女、一個比他小的野種擦腳?
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不願意?」
6.
我作勢要走,「那就算了,反正剁的不是我的手。」
「別!別走!」
姜浩蹲下身子,半跪著往前挪了兩步。
在這個家裡橫行霸道了二十二年的姜大少爺,此刻像條搖尾乞憐的哈巴狗。
低下頭,用那件昂貴的定製襯衫袖口,一點一點擦拭。
他的動作僵硬,呼吸粗重,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羞辱。
我低頭看著他的發頂,心中沒有一絲憐憫,只有快意。
姜浩,這只是利息。
等你擦完,他抬起頭,滿眼屈辱與期待:
「干……乾淨了,卡呢?」
我笑了。
笑得花枝亂顫。
「哥哥,你真天真。」
我收回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騙你的。」
姜浩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什麼?」
「我說,我騙你的。」
我彎下腰,湊近他那張僵硬的臉,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僅不會給你一分錢,還要看著你被那些人找上門,看著你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被掃地出門。」
極度的憤怒讓姜浩徹底失去了理智。
「你敢耍我!」
他怒吼一聲,猛地暴起,雙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按倒在地毯上。
這一次,他不再顧忌會不會吵醒姜正業,只想讓我死。
窒息感瞬間襲來。
但我沒有驚慌。
因為我聽到了樓上房門打開的聲音,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正急速靠近。
我甚至沒有掙扎去掰他的手,而是用盡全力,將旁邊茶几上的花瓶掃落在地。
「嘩啦!」
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深夜裡如同驚雷。
「畜生!你在幹什麼?!」
姜正業的怒吼聲從樓梯口傳來。
姜浩渾身一僵,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我抓住這個機會,捂著脖子劇烈咳嗽起來,眼淚奪眶而出。
身子瑟瑟發抖地縮成一團,聲音嘶啞破碎:
「別打我……哥哥別打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提媽媽了……」
姜正業衝下樓,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視若珍寶的女兒衣衫凌亂地縮在地上,脖子上赫然印著幾個青紫的指印。
滿臉淚痕,驚恐萬狀。
而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正滿臉猙獰地站在一旁。
手上還沾著血,當然這是姜浩自己下巴的血,但在姜正業眼裡,那就是行兇的證據。
「啪!」
這一巴掌,比白天那一下更狠,更重。
姜浩被直接扇飛出去,撞在沙發角上,半天爬不起來。
「爸!不是……是她……」
姜浩捂著臉,想要解釋。
「閉嘴!」
姜正業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姜浩的手指都在哆嗦。
「大半夜的,你想掐死你妹妹?啊?你是不是連我也想一起掐死?」
「爸,真的是她陷害我!她剛才……」
「她陷害你?」姜正業看了一眼連頭都不敢抬的我,心疼得無以復加。
轉頭看向姜浩時眼神更是厭惡至極。
「她剛回家第一天!膽子小得連話都不敢大聲說,她怎麼陷害你?」
「倒是你,白天我就看你眼神不對,沒想到你這麼惡毒!是不是因為我要分股份給她,你就動了殺心?」
7.
姜浩百口莫辯。
他怎麼解釋?
解釋我知道他欠了高利貸?解釋我知道他害死了親媽?
他不敢。
他只能死死瞪著我。
我躲在姜正業懷裡,透過凌亂的髮絲,沖他露出了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無聲的口型,還對他說著:活該!
「滾!給我滾回房間去!」
姜正業怒吼道。
「明天之前,不許踏出房門半步!還有,那個什麼狗屁電競俱樂部,明天我就讓人去註銷了,以後你給我老老實實去公司從基層做起!」
這對姜浩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註銷俱樂部?
那是他唯一的遮羞布,也是他要錢還債的唯一渠道。
「爸,不行啊!俱樂部簽了對賭協議的……」
「滾!」
姜浩被趕回了房間。
客廳里只剩下我和姜正業。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我,看著我脖子上的掐痕,老淚縱橫:
「綿綿,是爸爸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
我搖搖頭,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爸爸,哥哥是不是很討厭我?如果是因為股份……我不要了,我只想一家人好好的。」
「傻孩子。」
姜正業更加愧疚,心裡的天平徹底傾斜。
「那是你該得的,你放心,以後在這個家,只要有爸爸一口氣在,誰也別想動你一根手指頭!明天的分配宣讀,我會讓律師再加一條,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姜浩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我乖巧地點頭,靠在他懷裡,掩去了眼底的寒光。
很好。
護身符有了。
接下來,就是把姜浩逼上絕路了。
8.
第二天清晨。
姜家別墅的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長條餐桌上,姜正業坐在主位,臉色陰沉。
我坐在他右手邊,面前擺著精緻的燕窩粥。
而姜浩坐在對面,眼底青黑,下巴上貼著創可貼,整個人透著一股瀕臨崩潰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