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聽話」的兒子是個索命鬼。
二十年如一日的悉心照料,換不來他半點感恩。
他會指著我的鼻子罵賤骨頭!
為了用錢,他用我名義去貸款。
怕被發現,他把我推下樓梯,眼睜睜看著我咽氣。
「沒用的東西,早就該騰位置了。」
但我命不該絕,再睜眼竟成了老公初戀送回來的私生女。
當老公宣布將家產分我一半時,我那好兒子氣得渾身發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我沖他眨了眨眼,笑得天真無邪。
哥哥,別急。
你的苦日子在後頭呢。
1.
身體滾落樓梯時,骨骼碎裂的脆響在空蕩的別墅里格外刺耳。
痛。
劇痛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但我發不出聲音。
喉嚨里湧出的腥甜堵住了所有的求救。
我只能瞪大眼睛,死死盯著站在樓梯頂端的那個身影。
那是我的兒子,姜浩。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張臉是我看了二十二年的,每一寸眉眼我都熟悉。
小時候他發燒,我整夜抱著他在急診室走廊踱步。
上學時他被人欺負,我像個潑婦一樣去學校討公道。
他要創業,我瞞著他爸變賣首飾給他湊啟動資金。
此刻,那張臉上沒有驚恐,沒有悔恨。
只有一種讓我如墜冰窟的……解脫。
「媽,你也別怪我。」
姜浩手裡還攥著那份被我發現的高利貸催款單,指關節泛白。
他跨過一級台階,並沒有下來扶我的意思。
而是蹲下身,隔著長長的樓梯,像看一條死狗一樣看著我。
「那幫催債的說了,今天再不還錢,就要剁我一隻手,我讓你去跟爸要錢,你非不肯,非要罵我,還要報警。」
他嗤笑一聲,聲音在死寂的空氣里迴蕩。
「報警抓誰?抓你親兒子?你是不是賤骨頭啊?為了幾個錢,你要毀了我?」
我想說話,想罵他畜生,想問問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但我只能發出「嗬嗬」的氣音,鮮血順著嘴角蜿蜒流下。
「行了,別瞪了。」
姜浩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不存在的灰塵,語氣變得陰冷而理智。
「你死了也好,爸那個人最愛面子,你死了,他肯定會內疚,到時候家產還不都是我的?你也早就該騰位置了。」
我的瞳孔猛地收縮。
原來……他早就知道?
原來在這個家裡,只有我一個是傻子。
我是那個伺候他們父子吃喝拉撒、最後還要被榨乾最後一滴血的保姆。
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秒,我看到姜浩拿出了手機。
並沒有撥打 120,而是撥通了他父親的電話,聲音立刻變得悽厲而驚慌:
「爸!不好了!媽……媽腳滑摔下去了!全是血……我好怕啊爸!」
好一場大戲。
姜浩,我的好兒子。
若有來世,我定要讓你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
黑暗徹底吞噬了我。
……
2.
再睜眼時,入目是極盡奢華的水晶吊燈。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陌生的香水味,甜膩,帶著幾分張揚的脂粉氣。
這不是我的房間,我也從不用這種味道的香水。
我猛地坐起身,心臟狂跳。
手。
這雙手白皙、修長,指甲塗著精緻的蔻丹,皮膚嫩得像剛剝殼的雞蛋。
這不是我那雙操勞半生、滿是細紋的手。
我衝進洗手間,看著鏡子裡那張年輕的臉,整個人僵住了。
這張臉,我見過。
在姜正業,也就是我那個薄情寡言的丈夫,書房的夾層照片里。
照片上面的是他的初戀,是他心頭的白月光。
「綿綿,怎麼起這麼猛?頭還疼嗎?」
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姜正業。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胸前別著一朵小白花。
那是喪儀的標誌。
如果是以前,他看我的眼神永遠是淡漠的、挑剔的,仿佛我只是一個不僅要管家還要負責給他撐門面的工具。
可現在,他看著我的眼神,滿得快要溢出來的寵溺和小心翼翼,生怕聲音大一點就會驚碎了我。
「爸……爸爸?」
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姜正業眼眶微紅,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
「好孩子,這一路受苦了,你媽媽把你送回來,是對我的信任,以後這就是你的家,沒人敢欺負你。」
大量陌生的記憶碎片在這一刻湧入腦海。
蘇綿。
姜正業初戀情人的女兒。
那個女人得了絕症,臨死前把私生女送回了姜家。
而姜正業,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竟然在原配妻子屍骨未寒的時候,就把私生女接回了家!
甚至,為了彌補對初戀的虧欠,他準備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這個女兒身上。
我低頭,看著鏡子裡那張年輕的臉,嘴角一點點勾起。
老天爺,你果然是公平的。
你讓我死在親生兒子的手裡,卻又讓我重生在仇人的女兒身上。
現在的我,是蘇綿。
是姜正業心尖上的肉,是姜浩那個畜生同父異母的妹妹。
3.
「爸爸,」我轉過身,眼淚說來就來,撲進姜正業的懷裡,「我沒有媽媽了……我好怕。」
姜正業身體一僵,隨即緊緊抱住我,聲音哽咽:
「別怕,爸爸在,爸爸以後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你,誰也不能給你氣受!」
我埋首在他懷裡,目光卻越過他的肩膀,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
姜浩,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
姜家別墅。
靈堂還沒有完全撤去,黑白的遺像還掛在客廳正中央。
照片里的我,笑得溫婉賢淑,像個標準的豪門貴婦。
多麼諷刺。
我為了這個家操勞一生,死後摔得面目全非。
而我的丈夫領著私生女進門,我的兒子……
我的兒子正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打遊戲。
「這把怎麼又輸了!一群廢物!」
姜浩罵罵咧咧地把手機摔在沙發上,抬頭衝著保姆吼道。
「王媽!死哪去了?燕窩呢?不是說讓你燉燕窩嗎?想餓死我啊?」
王媽紅著眼圈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碗:
「少爺,夫人……夫人剛走,您這幾天要不要吃簡單一點?」
「吃什麼素!她死了我就得當和尚啊?」
姜浩一腳踹在茶几上,震得上面的果盤亂顫。
「她活著管我,死了還想管我?趕緊給我端過來!不然你也滾蛋!」
王媽不敢吭聲,抹著淚退了下去。
我站在玄關處,看著這熟悉的一幕,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這就是我養的好兒子。
我屍骨未寒,他在家裡作威作福,連一滴眼淚都沒流過。
「浩浩。」姜正業威嚴的聲音響起。
姜浩嚇了一跳,趕緊收起那副二世祖的嘴臉,站起身來。
但他看到姜正業身邊的我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緊接著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驚艷。
「爸,這位是?」
姜浩整理了一下衣領,眼神在我身上來回打量,像是在看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姜正業冷哼一聲,牽著我的手走到客廳中央,當著我那張黑白遺像的面,鄭重宣布:
「這是蘇綿,你蘇阿姨的女兒,也是你的親妹妹。」
「什麼?!」
姜浩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瞬間變成了驚愕和憤怒。
「爸,你開什麼玩笑?我媽才剛死幾天,你就弄個私生女回來?這要是傳出去,我們姜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住口!」
姜正業厲喝一聲。
「這裡輪不到你教訓我!綿綿以後就住這兒,住你媽……住以前的主臥旁邊那間向陽的房。」
那是我的書房。
我生前最喜歡待的地方。
姜浩氣得臉紅脖子粗:
「憑什麼?那是書房!再說了,一個野種,憑什麼住得比我還好?」
「憑她是我的女兒!」
姜正業顯然對這個不學無術的兒子早已失望透頂,此刻有了乖巧漂亮的蘇綿做對比,更是看他不順眼。
「還有,明天律師會來公布家產分配,我會把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轉到綿綿名下。」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在客廳里炸響。
姜浩徹底瘋了。
他衝過來,指著我的鼻子,手指都在顫抖:
「爸!你瘋了?百分之五十?那我呢?我是你親兒子!你就給這個野種一半家產?她算個什麼東西!」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甩在姜浩臉上。
姜正業這一巴掌用足了力氣,打得姜浩踉蹌後退,嘴角滲出了血絲。
4.
「再讓我聽到那兩個字,你就給我滾出姜家!」
姜正業胸口劇烈起伏。
姜浩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從小到大連重話都沒說過他幾句的父親。
他眼裡的怨毒,和我死前看到的一模一樣。
那種想要毀掉一切的瘋狂。
但他不敢對姜正業發火。
於是,他轉過頭,死死地盯著我。
那眼神像毒蛇,像餓狼。
「行……真行。」姜浩咬牙切齒,從齒縫裡擠出聲音,「好妹妹,咱們來日方長。」
我看著他那副氣急敗壞卻又無能狂怒的模樣,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我輕輕掙脫姜正業的手,向前走了一步。
在姜浩要吃人的目光中,我微微歪頭。
沖他眨了眨眼,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卻又透著森森寒意的笑容。
「哥哥。」
我的聲音甜得發膩,卻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懂其中的深意,「別急啊,日子還在後頭呢。」
姜浩愣住了。
他似乎從我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熟悉的、讓他毛骨悚然的東西。
但他還沒來得及細想,我就已經轉過身,挽住姜正業的胳膊,嬌滴滴地說:
「爸爸,哥哥好像不喜歡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你沒錯。」
姜正業厭惡地掃了一眼姜浩。
「是他被慣壞了,從今天起,停掉他所有的信用卡,什麼時候學會做人,什麼時候再給他錢!」
「爸!」
姜浩發出一聲慘叫。
對於他這種揮霍無度、還在外面欠了一屁股高利貸的人來說,停掉信用卡,比殺了他還難受。
姜浩,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只是個開始。
你欠我的命,欠我的情,我會一筆一筆,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我要讓你看著你最在乎的錢財化為烏有,看著你依仗的父親對你棄之如敝履,看著你在這個家裡,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卻求而不得。
討債鬼?
呵。
現在,我是真正的索命厲鬼。
5.
入夜。
姜家別墅靜得可怕。
我躺在鬆軟的大床上,手裡把玩著一枚精緻的打火機。
這是姜浩最喜歡的限量版,剛才我在客廳順手牽羊拿上來的。
門外傳來了壓抑的爭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