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淬骨重塑的自己,唱未來可期的新生活。
看著大家對歌曲的評價,楊姐笑得魚尾紋都多了好幾條。
【我人狠話不多,送你倆字,封神。】
【家人們,誰懂啊,終於吃到好的了。】
【我只有一個要求,生命不息,唱歌不止,唱到八十歲好嗎?別逼我跪下來求你。】
甚至有好聲音節目組邀請我當導師,楊姐說這是個露臉增加曝光度的好機會。
我輕輕搖了搖頭:「我初出茅廬,只想好好寫歌,好好唱歌,對得起花錢聽我歌的每一個人。」
而且我的性格,確實好像更適合幕後。
8.
《長安》的導演出門旅遊了,他拒拿最佳導演獎,甚至推了好幾個劇本。
騎著一輛自行車,帶著他的貓就出發了。
大家議論著他,說怪人名副其實,而我看著朋友圈裡導演發的『遊記』。
藍的天,白的雲,路上的螞蟻,自由的風聲,心中充滿了羨慕。
生活哪裡來的標準答案呢,就如導演在劇里寫的一句台詞:時光恍若長河,每個人的過往一生跌入其中,便渺小如塵埃,再遍尋不著了。
是啊,最重要的,是把握當下,自己知道自己要什麼。
我暗自想像著我以後的人生,姍姍又一驚一乍:「哇塞,驚天大新聞,陸琛和白洛洛竟然分手了。」
姍姍將手機遞過來,營銷號發的有理有據。
清晰的照片里,陸琛緊蹙著眉頭,白洛洛滿臉眼淚。
我在姍姍繪聲繪色的描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但娛樂圈假假真真,誰知道呢。
她說陸琛後來又發了好幾首新歌,但無一例外地每次都被噴詞不配曲。
時間久了,網友不買帳,新出的歌無人問津。
有陸琛的鐵粉甚至在評論區公然喊話。
上千字的分析,他的風格,他適合的歌,他的口碑,甚至延伸到他的未來。
苦口婆心,講的都是讓陸琛換作詞人。
那條評論被頂成熱評,還上了熱搜。
聽說白洛洛不服氣,嘗試自己作曲,成品出來後讓陸琛做專輯的主打歌。
但那一次,甚至沒經過公司決策,陸琛只看了一眼就否定了。
陸琛聽了網友的建議,嘗試著合作了新的新的團隊。
那天,一向甜蜜愛撒狗糧的陸琛和白洛洛不顧狗仔的偷拍,大吵一架。
白洛洛提了分手,轉身離去。
而陸琛,眉間都是疲憊,卻沒有追出去。
陸琛換了團隊後,新出的專輯雖然沒有像上一世那樣首首爆火。
但整體反饋還不錯。
是啊,他也累積了一世的經驗,何況,他在唱歌上,本就是個極有天賦的人。
9.
姍姍故作惋惜地撇嘴,眼裡卻都是笑。
我點她的額頭:「別幸災樂禍啦,好好工作。」
她卻拉著我的胳膊:「我沒有,我只是慕強,也不知道陸琛什麼眼光。」
日子過得飛快,忙時我能在電腦前坐一天,閒時就約著楊姐和姍姍一起喝到爛醉。
跟上一世截然不同的生活,卻是另一番滋味,我享受其中。
再次聽到白洛洛的消息,是在圈內友人的口中。
她搖著頭嘆息:「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她說白洛洛跟陸琛鬧掰後,也陸陸續續合作了幾個歌手,因為反響平平還跟人吐槽是聽眾不懂欣賞。
結果被那人爆出了聊天記錄,一時間惡評如潮,從此圈內無人敢再用她。
後來只能淪落到去給網紅寫口水歌。
「我之前看過她寫的詞,不乏靈氣,如果在這一行深耕的話,未必不能有屬於自己的一番成就。」
「只是她將名氣和流量看得太重,能力配不上野心,是會被反噬的。」
我給她夾了一筷子菜,輕輕轉移了話題。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但每個人也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10.
我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與陸琛有交集了。
可世界太小,娛樂圈也太小。
再見時,是在一個金曲獎的頒獎典禮上。
我一身張揚明媚的紅色禮服,跟上一世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隔著四五個座位,我清晰感受到他熾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整理完裙擺,再抬頭時,身邊已換了人。
陸琛沖我輕輕點了點頭,眼裡有驚艷,有欣喜,更多的卻是無措。
我微微頷首,假裝看不懂他的目光。
他極力保持體面,嗓音卻仍是隱隱地顫抖:「我聽過你的所有歌。」
我笑得客氣又疏遠:「陸老師,久仰。」
寒暄過後,誰都沒有說話。
冷氣開得太足,我不由瑟縮了下。
陸琛脫下西裝,披在我身上,我淡淡拒絕了。
恰在此時,主持人激動的聲音響起,我的名字清晰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年度金曲獎,最佳新人獎,最受歡迎歌曲獎。
我在震耳欲聾的掌聲中一步步向舞台走去。
這一次,我的名字不再排在陸琛之後,不再做陪襯。
這一次,我轉身,將他留在身後,再不回頭。
領完獎,他眼裡掛著真心的笑,朝我伸出手:「黎老師,恭喜,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天才。」
我輕輕回握:「謝謝。」
他卻不放手,眼裡藏了太多情緒:「能加個聯繫方式嗎?希望有機會一起合作。」
我想拒絕,他卻固執地看著我,引得身旁人頻頻側目。
我只能應了聲好。
他早安午安晚安的信息輪番上陣,我從來不回。
他卻樂此不疲。
有時是一隻小貓,有時是一份甜品,有時是窗外的雨絲。
大多時候,他總是發著大段大段的話,有時是看完一本書的感悟,有時是對一句詞的分析,有時胡言亂語,又匆匆撤回。
我皺著眉,想刪除,又猶豫。
亂翻著朋友圈,是導演發的山河湖海,鳥獸蟲鳴。
心胸豁然開朗,我做了一個決定。
11.
我發了一個暫時退圈的聲明。
可能是一年,兩年,可能更少,也可能更多。
但我不會停止作詞作曲,那是我的熱愛。
上一世,我圍著陸琛轉了一輩子,囿於情愛,最後卻鬱鬱而終。
這一次,我也想去看看世界,看春日破土的芽,冬日覆原的雪。
去不同的國家,聽不同膚色的面孔講不同的故事。
也許,也許還能遇到一個帥哥,談談戀愛。
離開前,我開了第一場或許也是最後一場演唱會。
萬人空巷,火爆異常。
我知道,陸琛他一定會來。
我為這場演唱會,也為陸琛,寫了一首新歌。
我寫不能宣之於口的苦惱,沉鬱,寫上一世曾經歷過的甜蜜,寫情願居於幕後的卑微,寫蘭因絮果的結局。
隨著最後一句詞唱完,我抹了一把眼淚。
從此,我便要開始新的人生了。
剛換完演出服,陸琛的信息發了過來,卑微的語氣:「可不可以,見一面。」
我回了一個字:「好。」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見面,我相信他不會多做糾纏。
相伴數年,他知道,黎瀟整天笑眯眯的,卻是個十足十的犟種。
我曾有那麼多次朝著陸琛走去,感激地、雀躍地、幸福地。
但這一次,是結局。
從此,情歸於盡,再也不見。
陸琛篇:
聽著黎瀟的新歌,我幾乎站不穩。
控制著顫抖的手,給她發了一條見面的信息。
她淡淡的一個眼神,輕而易舉地將我的所有僥倖擊潰。
我終於確定,她也是重生回來的。
冰冷和嘲弄在她眼裡一閃而過,然後,她一笑釋然。
我不敢看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答:「新專輯你選了白洛洛那天。」
有什麼在胸中碎裂,我知道,我們再也沒有可能了。
我無數次在想,白洛洛,白洛洛之於我,究竟是什麼意義。
她曾經是我少年時期的女友,因一點誤會分開。
其實我並沒有那麼長情,後來愛上黎瀟,也是真的被她吸引。
婚後的生活幸福又平淡,白洛洛的死卻成了我心頭的刺。
看著她曾經數次發給我但我從沒回復過的信息。
死亡將遺憾放大,將缺點掩埋,根據想像,又為她鍍了一層金光。
她成了我心底高掛蒼穹的明月。
重來一次,我選了白洛洛, 我想彌補, 以愛之名。
有過甜蜜, 可生活觀念上的巨大差距, 事業上的意見不統一,將那點子愛意消磨殆盡。
看著白洛洛的歇斯底里, 我發瘋地想念黎瀟。
分手後, 我想盡辦法跟黎瀟搭訕。
我以為,以為只要努力,就可以把上一次的生活撥回原位。
可她竟然也是重生的,她不哭不鬧不質問。
親眼看著我選別人,看著我將她曾經為我創作的曲子偷梁換柱,看著我成為上一輩子自己都不恥的那種人。
她笑著看我:「張愛玲說的沒錯, 管它蚊子血還是飯米粒,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無論上一世的白洛洛, 還是現在的我,其實你最愛的,只有自己。」
我想說不是的,我想說我是愛你的,張了張口, 卻說不出來。
最後, 只能擠出一句:「瀟瀟,你要幸福。」
她自信地揚頭:「一定會的。」
後來的很多年,我再也沒見過她。
不,我偶爾會在電視上看到她的名字, 作詞,作曲,甚至, 還試水了導演。
還有一次,她站在鏡頭前唱歌, 為貧困山區籌款。
歲月似乎格外善待她,三十好幾的人,眼睛卻亮晶晶的。
我將那個視頻看了幾百遍, 才扔掉酒瓶, 在黑暗的房間裡撕扯著頭髮, 痛哭出聲。
陸琛,你他媽的到底失去了什麼啊?
歌壇新人輩出, 我喝酒抽煙傷了喉嚨。
留給自己的最後一絲體面,我宣布,永久退出歌壇。
渾渾噩噩,分不清白天黑夜, 胃部傳來刺痛,我沒去看醫生。
這一次的那個結局,似乎比上一次早了許多年。
又是一個被痛醒的夜晚, 腦中迷離,分不清今日往昔。
我似乎看見黎瀟握著我的手, 聲音沙啞, 那麼深刻的愛意:「陸琛,別怕,很快我就來陪你。」
我想回握她的手, 卻抓了個空。
什麼都沒有,痛意漸漸散去。
只是這次,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