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場撿到小狗時,他正被債主按在碎酒瓶上。
我甩出一張卡:「跟我,債我平。」
小狗眼底有恨,但顫抖的手還是簽下了包養合約。
一年間,我花錢買他的身體和時間,他花錢養他心尖的白月光。
直到我被仇家一槍放倒,高燒中喊啞了他的名字。
電話那頭傳來他白月光的輕笑:「鄭凜在給我切蛋糕呢,您感冒了?」
醒來後,我將小狗拉到了黑名單里,帶著一身家當出了國。
半年後,別墅的門被砸開,鄭凜紅著眼問我為什麼要離開他。
我笑了笑:「過期小狗我可不要。」
1
如果我當初不在場子裡瞎轉悠,是不是就沒有後面的一系列倒霉事。
救下鄭凜是個意外,我在巡場,一陣酒瓶碎裂的聲音傳了過來。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我看見個年輕男人被迫跪在那一地的玻璃碎渣上,臉上卻不露怯。
「怎麼個事兒?」
卡座上的一幫人見我過來,個個點頭哈腰地站了起來。
「沈先生,沒事兒,都小事兒!」
我噙著笑,瞄了眼跪著的年輕男人,半長的發垂在額角,稚氣未脫的英俊臉上布滿冰霜,膝蓋處已經印出了血漬。
「別給我整這些啊,我這場子裡不興見血。」
這幫人一看就是催債公司的小嘍囉,立刻諂媚地應和,下一秒就要拉走跪著的那小子。
「他什麼情況?」
「欠債的,沈先生,我們都是按規矩辦事啊,這就帶走這就帶走。」
年輕男人被踢了一腳,踉蹌地站了起來,個兒還挺高,冷淡地瞥了我一眼,小模樣還真俊。
我注意到他的臉上、手上都有細小的傷口,應該確實是欠了債。
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在夜場裡其實並不罕見,作為老闆,我一般不會插手客人的事,但今天卻對這人產生了興趣,破天荒地攔住了這幫人。
「跟我,債我平。」
他錯愕地皺著眉,似乎不懂那句「跟我」是什麼意思,嫌惡地瞪著我。
直到叫做鄭凜的年輕男人咬著蒼白的唇簽下那份合約時,我才知道這小子是附近大學的讀研,有個賭鬼老爹,老傢伙欠了錢帶著情人跑路了,丟下這對倒霉的母子,一百多萬的債務足以把這個並不富裕的家庭壓垮,但這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麼。
催債公司的人很快走了,只剩下鄭凜像根樹樁似的站在那裡。
他低著頭,額發垂下來,遮住了那雙漂亮的眼睛。
剛剛簽字時捏著筆的手指骨節泛白,抖得握不住那點重量。
「沈先生……」他喉嚨里滾出來的聲音嘶啞。
「錢,什麼時候能到?」
我靠在真皮沙發里,示意他給我點煙,我還沒遇到過這麼青澀的,挺有意思。
他沒明白,傻傻地呆愣在一邊。
「白痴啊?老大讓你給他點煙!」
小弟嚷嚷著,他才反應過來,慢悠悠地蹭了過來。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領,強迫他與我對視,兩人灼熱的氣息噴在了對方的臉上,我對自己的長相、身材挺有信心的,但在他的臉上卻看不出半分興趣,只有滿滿的防備。
「喜歡男的女的?都是成年人,我不喜歡搞強的……」
鄭凜愣了一會兒,別過臉悶悶道。
「男……男的……」
我放心了些,撒開手讓他給我點上煙。
「卡在這裡。」我把一張黑色卡片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密碼是 8 個 8,明天一早,你母親在醫院的透析費,還有你家欠的那筆爛帳,都會清掉。」
他死死盯著那張卡,仿佛那不是救命的稻草,而是勒緊他脖頸的絞索。
「債平就行,這卡我不要。」那雙眼翻湧著複雜、不甘的情緒,最終都認命般地壓了下去。
那一刻,我還不知道,自己買下了一尊恨我的雕像。
2
我有個習慣,晚上睡覺必須摟著個人睡,不然就會失眠,所以這麼多年來身邊的床伴沒停過。
鄭凜不得已搬進了我眾多豪宅中的一處,這裡離他的大學倒是很近。
「怎麼?沒見過我這麼帥的在下面?呵!你不會是處沒幹過吧?待會兒可得好好教教你。」
這句話最後原封不動地還給了我,我被這初出茅廬的臭小子搞得三天沒下床。
日子過得挺快,跟鄭凜在一起已經小半年,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對於我的職業從不多問,這點讓我很滿意。
只有一點我很奇怪,鄭凜平時很節省,即使我給了他卡,他還是堅持沒課的時候出去打工,但卡里的錢卻花得沒停,開始我沒在意,直到秘書跟我彙報我才記起給過他一張卡。
我看著秘書遞上來的帳單明細,一頁頁翻過去。
筆記本電腦,最新款手機,生物培訓班的學費,甚至有一次去海邊度假的機票和酒店費用……數額不大,但頻率高得刺眼。
「沈總?」秘書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
我把平板丟回桌上,發出一聲悶響,尋思著鄭凜應該是大數據專業的,怎麼會報生物培訓班的課,而且他這小半年都跟我在一起,哪有時間去度假。
「卡給他了,隨他,我有的是錢。」
這些小事,想得我頭疼,便不再去想。
至此,我還不知道,我的卡並沒有為鄭凜所用。
直到鄭凜大學畢業前夕,床事之後,我氣喘吁吁地抱著他精瘦有料的腰,問道:
「明天畢業典禮我能去看嗎?」
他扣著紐扣的手一顫,聲音沒什麼起伏。
「學校不讓外面人進去……抱歉!」
我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鄭凜從沒吻過我,每次辦完事之後我的嘴唇都會幹澀得緊。
心裡說不難受是假的。
不過因為有他在身邊陪著,我的失眠好了不少。
加上他又帥又聽話,非常合我心意,我三番兩次暗搓搓地暗示他能不能把包養改成戀愛,都被他的沉默蓋了過去。
而這次,又是一次無聲的拒絕。
我想著這段關係本就不是個好的開始,鄭凜有些排斥是正常的。
第二天趁著他一早去了學校,趕緊讓秘書訂了畢業禮物,掐著點趕到了他的學校。
一路通暢,我來到大禮堂,一眼就看到了作為畢業生代表的鄭凜。
正當我準備跟著大伙兒一起為演講完畢的他鼓掌時,他眼中閃著灼熱的光,慢慢走下了台,有個小男生紅著臉跑了過來,給他遞上一束百合花。
鄭凜咧開嘴,露出了自我們認識以來我從未看見過的燦爛笑容。
兩人並排走到了暗處坐下,鄭凜給對方披上了自己的羽絨外套,那動作溫柔至極。
3
我感覺自己的手都在抖,想抽煙,但這個禮堂里是禁煙的,我快步走到門外,又發現學校外面更是禁煙。
「媽的!」
我重重地錘著牆,早該想到這裡是大學,大學生談戀愛的聖地。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鄭凜只是人好,對同學關心,也許沒別的,是我自己想多了,現在年輕人就是這種相處模式。
「叔叔!您是學生家長嗎?可以去裡面的空位置上坐,還有好一會兒才結束呢。」
漂亮的女同學站在我面前,衝著我一聲「叔叔」,這打擊無疑是當頭棒喝。
我狼狽地跑出了禮堂,靠在樹下,喘著粗氣,不自覺地打量起自己的穿搭!淺色的西裝,向後豎著的背頭,這看起來真的很顯老嗎?
學生陸續散場,我仍舊靠在樹下,樹蔭也許是遮住了我,鄭凜並沒看到。
我聽到隔壁的小男生怯生生地對他說:「鄭凜哥,恭喜你畢業了,這是……這是我送你的畢業禮物!」
小男生將一個新款手機塞到了他的手上,我一愣,是秘書給我的帳單明細上的同款手機。
這怎麼可能……一定是巧合。
「阿臨,謝謝啦!我很喜歡……不用那麼破費,我給你的卡你得用在刀刃上,你不是一直想著攻讀研究生和博士嗎?」
阿臨……江臨!他的手機通訊里永遠置頂的那個名字,我曾問過他這人是誰,他一把搶過自己的手機,告訴我沒經過他同意翻閱手機是沒有禮貌的表現,那次他有些生氣,我為此苦苦哄了好久。
而我剛剛那一瞬的疑慮正中靶心,他把我給他的卡給了別人。
「嗯……我沒亂花!鄭凜哥,你今晚能住在學校嗎?咱們好久沒一起睡了!」
鄭凜沉默了一會兒,表情有些落寞,他溫柔地摸了摸江臨的腦袋。
「不行哦阿臨,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在外面找了個兼職,照顧一個重病的大爺,每天晚上都得回去陪他。」
我他媽的在樹下都笑出了眼淚,我才三十歲就成老大爺了,聽下去的話估計還得有更離譜的。
轉身,我走出了校園,並且發誓再也不會來了。
那晚我喝多了,被一群搶著在我地頭上做生意的傢伙圍著灌酒。
威士忌混著白蘭地,燒得喉嚨和胃一起疼。
有人又遞過來一杯滿得快溢出來的琥珀色液體,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沈少,再來一杯!這海量啊,給咱兄弟們再展示展示酒量嘛!」
我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是鄭凜的專屬鈴聲,我掛掉了電話,幾秒之後,又鍥而不捨地響了起來。
4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皺著眉想站起身去洗手間,手機卻被人接了起來。
「喲!寫著寶貝!我還以為是個女的呢……」
我一把搶過手機,惡狠狠地瞪著那人。
電話里傳來清冷的男聲。
「你在哪兒?什麼時候回來?」
我的腦子像一團漿糊,雙眼一陣陣發暈。
「你少管我!我……我晚上不回去了……」說完電話就被我丟在了地上。
灌酒的人還在繼續,幾個漂亮妹子已經坐在了男人們的大腿上。
「唉!別整這個啊!我們沈總不好這口……換個男的來!」
周圍人低低地笑出了聲。
我迷迷糊糊地被安排上了一個香水味兒極重的少爺,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我的敏感部位。
不知道隔了多久,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穩穩地接過了遞過來的酒杯。
我抬起頭,是鄭凜。
他冷若冰霜的眼死死地盯著隔著布料給我順氣的少爺,一把扯過我按在懷裡。
「沈先生不能再喝了,這杯,我代他。」
話音未落,他一仰頭,那滿滿一杯烈酒被他像灌白開水一樣灌了下去。
整個嘈雜的包廂瞬間安靜了一下。
灌酒的人愣住了,隨即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地啐了一口。
「媽的,你算個什麼東西!輪得到你替?」
說著,抓起手邊一個空啤酒瓶就朝鄭凜砸過去!
瓶子帶著風聲,直衝他額頭。
鄭凜沒躲,甚至眼皮都沒眨一下,只是握著空酒杯的手指收得更緊。
「砰!」
瓶子碎裂的聲音刺耳,碎片和酒液四濺開來。
但不是砸在鄭凜頭上,是我側身擋在了他前面。
冰涼的玻璃碎片擦著我的額角飛過,帶起一陣尖銳的刺痛,緊接著是溫熱的液體順著太陽穴流下來。
酒液混合著額角的血,糊住了我半邊視線。
嘈雜的驚呼聲、罵聲,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只感覺到眼前鄭凜的身體猛地一震,扶著我的腰收緊了手臂。
「沈燃……」
我抬手抹掉糊住眼睛的血和酒,疼痛讓酒醒了大半,怒火燒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轉過身,沒看身旁那個僵硬的身影,視線死死釘在那個砸瓶子的蠢貨臉上,一字一句。
「你他媽,找死?」
包廂里徹底死寂。
那個剛才還氣焰囂張的傢伙,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5
我懶得再廢話,打開門朝門口候著的保鏢抬了抬下巴。
兩個人高馬大的身影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樣把那個嚇傻了的傢伙拖了出去,慘叫聲在走廊里迅速遠去。
混亂平息,只剩額角的傷口一跳一跳地發疼。
我轉過身,鄭凜還站在原地,手裡依舊攥著那個空酒杯。
我看著他,心裡那點火氣燒得更旺,還夾雜著說不清的煩躁。
我避開他的手,讓保鏢護送上了車。
「回公寓。」
「去醫院!」鄭凜開口,語氣篤定。
我一把推開他靠上來的手,還是讓司機往公寓開。
「你得去醫院!」
「老子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過得少嗎?用得著你管?」
我扯鬆了領帶,閉上眼,額角的傷口隨著心跳一抽一抽地疼。
鄭凜冷著臉,僵在當場,一路無話。
我徑直走進浴室,打開花灑,冰冷的水兜頭澆下,激得我一個哆嗦,試圖衝掉身上那股酒氣和血腥氣。這傷口沾了水,疼痛更加尖銳。
浴室門被推開,鄭凜站在門口,手裡拿著醫藥箱。
他沒看我,視線落在大理石瓷磚上。
「處理一下傷口。」
水聲嘩嘩作響,我背對著他,沒動,也沒說話。
冷水順著發梢流進眼睛,有些刺痛。
僵持了幾秒,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在我赤裸的背上停留了一瞬,他走了進來,繞到我身前,幫我處理起傷口。
「好了,暫時不能沾水。」
我看著他這副沉默又盡職盡責的樣子,又想起今天在校園裡看到的那一幕,眼角發紅。
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他的衣襟,狠狠將他拽到花灑下,水流瞬間將他澆透,他猝不及防,被拽得一個踉蹌,發出一聲悶哼。
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終於抬了起來,裡面映出我失控的模樣,著實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