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易感是有月份的,但有的男孩兔一年四季都有。
我就是有的男孩兔。
被段政安放在口袋帶回家後,我的狀況愈發強烈,開始到處拉黑珍珠和尿。
只要段政安去清理,我就生氣,摔飯盆摔東西,咬他。
段政安被我惹得受不了,好幾次暴躁地要說把我丟出去。
時間一長,就連我偶爾精神正常時圍著他轉圈圈、爬胳膊,用下巴蹭他,都不能讓他對我多看一眼。
於是等到我被激素控制了大腦快要瘋掉,滿世界找主人想轉圈圈想玩耍時,段政安消失了。
消失了!
可惡的段政安,你看我咬不咬死你。
我眼含淚水跳著走過家裡每一個角落,弱小無助且憤怒。
路過書房時,卻瞥見書架上那巨型兔子公仔。
我直接兩眼放光,什麼段不段政不安的,跳到裡頭兩腿一蹬就關上門。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段政安故意把公仔放那麼高,兔子根本拿不到。哪怕我用最大的理智恢復到半獸人形態踮起腳尖,都沒能夠到。
無奈之下,我只能搬起椅子爬了上去,用盡全力往上一跳。
——砰——啪,
一陣混亂的巨響,我被椅子砸在地上,抓著手中的巨型兔子公仔不鬆手,「唔……好疼。」
算了,都這樣了,不如倒在地上原地開吸。
斯哈斯哈,我邊哭邊埋頭啃得昏天黑地,分不清是疼還是舒服。
可不夠,遠遠不夠。
公仔是死的,半獸人才是活的,再不濟,就連人也……
但眼下的情況,我只能依靠自己。
於是我緩緩睜開被熏紅的眼,下意識想巡視周圍是否有人。
抬起眼,卻正好對上牆上那道不知何時被打開的暗門後,黝黑髮亮的眸子。
消失許久的段政安手上握著一截項圈,嘴角噙著得意的笑,「找到了,我的小兔子。」
6
「段段,段政安!你怎麼在這?你什麼時候?」我急得把公仔丟到幾米開外,說話都打結巴。
完蛋,完蛋了。
眼看著他雙眼猩紅地朝我走來,我見鬼似的撲騰開,四肢在地上連滾帶爬。
要怎麼跟他說,這幾天因為易感啃了他好幾口的侏儒兔就是我?
還有現在這個情況,他到底是想把我燉了吃了還是殺了呀嗚嗚……
「季韞,你想往哪兒逃,怎麼光會在原地給我打滑呢?」他大手一把揪住我的腳腕,把我拖了回來,摁在身前,「給你公仔不喜歡,難不成想就這麼出去?」
我捂住耳朵縮成一團,「不行,我就是難受死,也不要被你,被你……你根本就是騙子!」
誰知道他以那個藉口拒絕別人又在這跟我這樣那樣是為什麼呀!
段政安壓根沒給我反抗的機會,輕輕一撈就把我放到了臥室,用項圈套住我的脖子,另一端握在手上。
「季韞,別開小差,你今晚就是長了翅膀,也出不去的。」
身後的大手一路從尾巴輕撫到後背,每一下都牽動著我的心跳。
我抱著枕頭抖成了篩子,小聲嗚咽。
然而十分鐘過去了,那雙手依舊保持著輕拍的動作。
我動了動耳朵,飛速扭過頭瞥了一眼,被段政安鼻下那道鮮紅的血跡嚇了回去。
不是,他為什麼要看著我流鼻血啊?
而且看起來好像憋得比我還辛苦。
「季韞,你的體溫為什麼越來越高,發燒了?」段政安俯下身,輕輕撫摸我的額頭。
隔著指縫,我嘩啦啦地淌著眼淚。
心裡萌生一種他不如就把我牆紙愛了的衝動。
我一定是瘋了。
「看醫生,我帶你去看醫生。」段政安眼神微怔,抱起我就要往外走,「實在不行就變回兔子,跟去年一樣陪你玩。」
我縮在他懷裡,死死抓著他的肩膀,「段政安,醫生看不了,我好像,光靠後背安撫不了了……」
「胡說,有我在,你不會有事。」可說完,段政安腰腹一僵,僵硬地低下頭,看著他被弄髒的襯衫,「季韞,你?」
我?我不知道。
因為我徹底暈死了過去,半夢半醒的,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抱著誰。
睜開眼,已經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於是我選擇再次暈過去。
等徹底醒來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臉上加了骷髏特效。
啊,好難,想逃跑。
我拔腿就掀開被子,剛跳起便被一隻大手從空中拽了下來。
「怎麼,變成人形都不妨礙你跳的?要逃跑也不知道把尾巴收乾淨點。」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捂住被子欲哭無淚,「你就不能,把這些都當成是一場夢嗎?」
他懶懶地拽著我的尾巴,「不能。
「我伺候你這麼多天,沒有功勞也全是苦勞,你看看我胳膊上這些傷口,是不是你咬的。」
「不是,不是我咬的,是兔子咬的,跟我沒關係。」我推開他連連退後。
面對著昨天還想把我做成麻辣兔頭的瘋子,我居然只會臉紅心跳不止。
我一定是生病了,他肯定給我喂了些什麼。
而面前的人頂了頂腮,顯然一副無語到極致的表情。
段政安拽著我的尾巴,壓了上來,「好,那要你這麼說,我欺負的就是兔子,也沒必要詢問你的意見。」
「敢不聽話,我就把你是這小畜生的事情說出去。」
7
半個小時後,段政安頂著一臉的巴掌印,而我握著滿手腕的牙印,帶著衛衣帽縮在他懷裡。
「呵,這樣才聽話,」他邊說邊輕輕蹭我的褲腰,「不愧是我養的小兔子,喜歡主人這樣摸你?」
我抬起手就是一陣風。
正好瞥見段政安條件反射閉上的眼睛。
他打了個激靈,裝作無事發生,「呵,怎麼,你乾爹這是寵你,不是怕你。」
我:……
他又解釋道:「風太大了迷眼睛。」
我默默收回眼睛,「我又沒說什麼。」
於是一整天,他都像得到新玩偶後愛不釋手,死死黏在我身邊。
仗著自己比我大兩個年級快要結課而為非作歹。
勾肩搭背也就算了,居然還就喜歡鑽到裡頭摸我的小尾巴。
「誒誒,真是好本事,這麼快就勾搭到段氏太子爺了,果然長得純就是好啊。」
「誰知道他私底下是怎麼討好人家的,可不得使出渾身解數。」
前邊的蛐蛐剛傳到耳朵里,後邊的段政安就玩得起勁沒收住力道。
都說兔子的屁屁和尾巴是禁區,他怎麼就是不聽呢!
我抱起他的胳膊就是一口。
「我 C——」段政安猛地舉起雙手表示投降,討好地過來親親我的手腕,「我錯了我錯了,不欺負你了。」
「哇……」前方的那幾張臉瞬間從鄙夷變成震驚,再到不可置信。
也不知道從誰開始的,事情就被傳成那個段氏太子爺撒潑打滾追求暴發戶的兒子被齜牙了。
所以當我爸站在車旁等著接我去給他自己慶生時,看到的是段政安摟住我逗弄的畫面。
我下意識將段政安扯到身後,卻忘了自己壓根擋不住他。
「你跟那段總的兒子,關係很好啊?」去餐廳的路上,爸爸開始打算盤,「多接觸接觸是好事,那段政安聽說男女不拒,就是那方面差點,不礙事。」
「爸,你說什麼呢?」我不耐煩地看著他,「他哪方面好不好關我什麼事?」
爸爸笑道:「我又沒說什麼,他一畢業就接手集團,到時候正好安排你跟他對接項目,去談合同。」
「你樂意談,你怎麼不談,上次還沒談夠。」我問他。
「那不是談不上麼。那段總在項目上放不了一點水,但要是你和那段政安再近些,等他畢業接手集團,說不定就能合作上。」說著,他突然語重心長,「說錢沒用,那都是本身就有錢或者還不夠有錢的,只要能掙,你也該幫爸爸。」
錢錢錢,又是錢!
似乎從我記事開始,爸爸嘴裡永遠都掛著這兩個字。
我氣憤地靠回椅背,終於沒忍住說出憋了十多年的話,「所以你就是為了錢,連媽媽都送給了別人什麼?」
話語落地那一刻,車廂內歸於死寂,心跳聲代替呼吸聲灌入耳膜。
爸爸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摁到泛白,幾秒後打開音樂,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8
那頓飯我吃得很難受,爸爸幾乎每隔幾分鐘就去趟廁所,手機不離耳朵,到最後提前離席。
明明小時候的爸爸雖然也為了我這病秧子天天應酬,卻總會花時間抽空陪我,起碼在一起時眼裡只有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金錢逐漸代替了我在他心裡的位置,我成為他向外界談判的籌碼。
我討厭被當成工具,被標上價格,到最後跟媽媽一樣被他交易出去。
抱著沒能送出去的手錶哭了一夜,第二天我腫著眼睛來到學校,段政安又追到了教室。
「季韞,我在宿舍等了你一晚,窩都騰好了怎麼不回來?背著我和別的男人約會去了?」
「你不是看見了,我爸?」我推開他靠近的腦袋,坐到最後一排。
段政安跟著坐了過來,輕車熟路地摟住我,「怎麼了脾氣這麼大,我的小兔子跟乾爹不親了?」
我的我的,我就是一個物件?
父親的話還在腦海,段政安更是直接把這簇火苗點得更旺。
「段政安,你不會覺得睡了一覺,我就是你的了吧?」
段政安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僵在空中的手才摸上我的耳朵和尾巴,「你不是知道嗎,我們真的很適合,我喂你吃什麼,你不是都吃?包括—」
「別說了。」我不想聽後面的話。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他抓住我的手,放到心口,「我不要只擁有你,我要你擁有我。」
一瞬間恍惚,連我都分不清那是在激素作用下還是因為什麼別的。
要是他發現我爸想讓我利用他,那怎麼辦?
段政安這樣身邊從來不缺男男女女的男人,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欺騙。
而且我也知道,段政安現在對我態度好,完全是因為還感興趣,一旦不感興趣,我是絕對承受不了他的手段。
在感情發生變質前,不如就由我掐滅,「段政安,我之前對你,都只是因為易感期作祟,就算換了別人也一樣。」
「如果你只是想威脅我,那就做,做到你滿意為止。但戀愛什麼的,我不跟你玩。」
「季韞,你瘋了吧?」段政安嘴角還帶著弧度,眼神中卻沒有半分笑意。
我知道,不要再繼續挑釁他了。
於是我大著膽子,甚至不敢看他,「我沒瘋,我只是不喜歡你,討厭你,並且不想見到你,也不想陪你玩。」
「……」段政安眸子裡最後一點耐心全消失了,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
從那以後,段政安不再住宿舍,也無法在學校瞥見他的身影。
室友說,段少爺早就在商界風生水起,名聲蓋過了他父親,現如今我們怕是連話都搭不上了。
就應該這樣,他在他的高位,我在我的圈子。
可我沒想到沒過多久,家裡來了噩耗。
父親因為常年喝酒肝硬化,發展成了肝癌,急需用錢。
僅僅三個月,家底就快掏空了。
雖然有位專家醫生回國開展研究課題,幸運地選了我爸,可病情依舊勢不可擋,我爸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
醫院學校兼職三頭跑,無奈之下,我選擇了休學,去了那家由半獸人經營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