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一片空白。
傅經年晝夜不舍地陪著我,難掩疲憊。
我小心翼翼給他披外套,不想還是把他吵醒。
「乖寶,你醒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他忙活著喂我喝水,又忙活著喊醫生來檢查。
我拍拍枕頭,讓他上床和我睡。
他執意喊來醫生,確定沒有大礙才如釋重負。
我拉住他的手,讓他陪我睡。
他又說:「乖寶,你想吃什麼,我去買。」
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
我只能讓他去買。
買回來之後,他又借著工作的事離開了。
一天下來,我們獨處的時間還不到兩小時。
明明以前巴不得每時每刻都膩在一起。
而且我剛醒,正是需要他陪伴的時候,他卻三番五次逃避。
我很生氣,又忍不住多想。
難道他不喜歡我了嗎?
憑什麼不喜歡我,我這麼好,他不可能不喜歡我。
我怒從心來,直接視頻電話打過去。
憤怒又飛快地用手語質問他。
「傅經年,你為什麼不喜歡我?我這麼好,那麼多人喜歡,你憑什麼不喜歡?」
他緊皺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嘴角壓不住地笑。
「乖寶,我沒有不喜歡你。」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
「我擔心你想起以前的事,會因此討厭我。」
「?你又沒有做壞事,我為什麼要討厭你?」
傅經年笑而不語。
我懶得和他打啞謎,催促他下了班就過來陪我。
傅經年連連答是。
下班不到半小時,他出現在病房門口,手裡捧著我喜歡的白桔梗。
「乖寶,有沒有好好想我?」
他恢復如常。
可我還沒原諒他,故意翻身不搭理。
傅經年笑意淺淺,掀開被子從背後抱住我。
窸窸窣窣間,有冰涼套中手指。
望著無名指的素圈,我有些恍惚。
總覺得這個場景發生過。
「乖寶,情侶對戒。」
傅經年展示左手,無名指上同樣有一枚。
我輕哼,並不接受他的好意。
傅經年也不惱,又重新給我戴上。
好聲好氣商量:「乖寶以後和我一起上班好嗎?」
「為什麼?」
他之前都不大讓我出門,要麼他陪著,要麼司機陪著。
「我擔心乖寶獨自在家太無聊,也想好好和乖寶培養感情。」
暑假快結束了,我又是住校生,見面的機會可能會變少。
陪他上下班也不影響晚上兼職,也不是不能答應他。
我勉為其難同意。
傅經年把我介紹給他的秘書。
不出半天,全公司都震驚傅經年有對象了。
聽他們說,傅經年向來不近男女色。
不少人猜測他是不是不行,所以一直清心寡欲。
胡說,他每天都像喂不飽的野獸,次次把我親到窒息。
出門前被他親腫的嘴現在都還沒好呢。
我摸著還有點痛的嘴,心裡像吃了蜜一樣甜。
「不過我總感覺好像在哪聽過傅總男友的名字,就是想不起來了。」
「……傅朗,傅總的侄子,就那個狂得不行的傅朗,他對象好像也叫周渡。」
5
討論的幾人忽然壓低聲音,我想湊近聽,被秘書的咳嗽聲打斷。
幾名員工做賊心虛般倉皇逃離。
傅經年笑意不達眼底:「乖寶餓了嗎?怎麼一直在茶水間?」
說起來,傅經年好像很避諱傅朗這個名字。
凡是傅朗父母打來的電話,從來不在我面前接。
剛剛員工又說傅朗對象也叫周渡,結合他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難道我還背著傅經年偷偷和傅朗談過?!
不不不,我才不會做這種沒有道德的事。
應該是別的地方讓傅經年受委屈了。
「老公。」
我仰頭喊他。
他頓時眉心微擰,摸頭哄道:「乖寶,我們不著急說話,先把嗓子養好好嗎?」
對比他的體貼入微,我越發覺得自己不是人,竟然捨得讓喜歡我的人受委屈。
「老公,周末我們去約會吧?」我打手語。
「乖寶想去哪兒?我提前做安排。」
「遊樂場。」
說完瞬間,我清楚地想起來,我以前也說過去遊樂場。
傅經年也像經歷過很多遍,熟練地開始制定計劃。
「乖寶,我們先去遊樂場,再去情侶餐廳,最後去海洋館好嗎?周末下午場,有乖寶一直想看的鯨魚表演。」
或許我們已經去過很多次,但他認真細心的模樣仍然讓我心動。
尤其是鯨魚表演,我只是隨口一說,他竟然記下了。
真好。
「乖寶?」
見我沒反應,傅經年低頭詢問。
我笑嘻嘻地親他,用手語說:「老公,我真的好喜歡你。」
傅經年跟著笑了:「我也喜歡乖寶。」
時間來到周末,我興致昂揚地拉著傅經年玩過山車、大擺錘、海盜船……
「乖寶,可不可以歇會兒?」
傅經年並不常玩這類項目,很快歇菜。
我扶他到休息室,自己跑去買解暑藥。
不巧在藥店碰上了兼職的同學,他對我的感情狀況也格外關注。
我疑惑:「怎麼你們都這樣問?」
他也疑惑:「你當時說要和他分手來著,我看你那時那麼難過,所以想問問你走出來沒。」
「我什麼——」
話凝在喉間。
原來傅經年那麼不安,是因為我提過分手嗎?
我自責不已,付了錢趕忙往回跑。
但傅經年已經在門口等我,還安慰我說自己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你先把藥吃了,我們回家。」
我沒好氣地喂他吃藥。
他蹬鼻子上臉:「乖乖吃藥有獎勵嗎?」
「沒有。」
他登時泄氣,無病呻吟道:「乖寶不喜歡我了,心臟好痛,好像要死了。」
「幼稚。」
我吐槽,到底心軟,比劃了幾個詞。
傅經年立馬來了精神,乖乖吃藥,等待獎勵。
車子歪歪扭扭停在門口,傅經年抱著我大步跨向臥室。
只是剛到玄關,我們都控制不住。
風急雨驟的吻席捲而來。
意識、理智,都被卷向天際,拋到九霄雲外。
傅經年微頓,全身都緊繃得厲害。
唯有脖頸,青筋瘋狂跳動著。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主動親他。
他卻強行停下,抖著聲音問:「乖寶,可以嗎?」
6
我沒有回答。
勾住他的腰,故意磨蹭。
傅經年呼吸一輕,不再壓抑情緒。
「叮叮叮……」
手機又很不適宜地響鈴,關一次響一次,直到徹底關機。
傅經年重新吻我,家裡的座機又響了。
幾次被迫停下,傅經年周身縈繞著凜冽的煩躁,還是壓著怒火接通了座機。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他驟然攥緊拳頭,寒意勃然噴發。
我右眼皮直跳,扯扯他衣角,詢問具體情況。
傅經年深呼吸,平復了自己的情緒。
他說:「乖寶,公司出了點小問題,需要我馬上處理,你在家好好休息。」
「很嚴重嗎?」
「不嚴重,晚上我就回來了。」
他安撫地親了親我的額頭,我卻不覺得只是小問題。
事實上,傅經年處理到很晚,整個人也都透著疲憊。
他一言未發,默默靠在我身上。
近距離下,我聞到了他身上微薄的消毒水味。
他應該去過醫院,或許是不想讓我擔心,所以沒有說起。
但是沒關係,我會等到他主動開口的那天。
半晌,他仰起頭,幽深的眸子映出我的模樣。
晚上睡覺,他難以入眠,像是想了很多,最後抱住我,小聲詢問。
「乖寶,如果我欺騙了你,你會原諒我嗎?」
我在心裡想著答案,他又自嘲一笑。
「乖寶肯定會生氣的,而且,我也沒資格求乖寶原諒。」
才不是!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如果只是無關痛癢的小錯誤,我肯定會原諒他。
在我打算開口時,傅經年頭抵著我背後,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卑微地幻想另一種可能。
「乖寶,如果一開始……」
他沒有再說下去。
我忍不住猜想。
他說的另一種可能到底是什麼?
次日早晨,我被鈴聲吵醒,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我沒接,他又打來。
我被他惹惱了,接通就想罵,哪知對面低聲下氣。
「周渡?你是周渡嗎?」
我眨眨眼睛,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
「周渡,你終於……嘟嘟嘟。」
對方激動起來。
我下意識掛斷,無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傅經年剛好出來。
我立馬躲到他身後,指著又響鈴的手機,害怕地比劃。
「老公,有壞人。」
傅經年瞭然,拿起我的手機,單獨和對面聊。
我只依稀聽到什麼男朋友。
估計是傅經年在警告對方,如果再騷擾,將報警處理。
對面終於消停,傅經年還不放心,特地居家辦公。
再過幾天就要開學了,大四又意味著工作。
我想直接進入職場,所以需要儘快學會說話。
就纏著他一個勁地喊老公。
傅經年起初還淡定自若,但在我的瘋狂撩撥下,他脖子都紅了。
我坐在他腿上,突然想到那晚的事。
一字一句說:「老公,我喜歡你,所以不要害怕,我會和你一起面對。」
其實我能隱約猜到,給我打電話的就是傅朗。
並且我的失憶應該和他有關。
但不管我曾經和傅朗發生過什麼,現在我都是傅經年的戀人,我會站在他這邊。
傅經年深深望著我,更加心動。
掌心緩緩撫上我的臉。
薄繭擦過的地方掀起細密的癢。
我被他摸得渾身燥熱。
傅經年用指腹壓著我的唇。
眼神隱忍:「寶寶,可以嗎?」
7
我倆都有點急,可欲速則不達,褲子絆倒了腳步。
我重重摔進軟床,頭不慎磕到床架。
陣痛在腦中炸開,連著最後一點瘀血。
消失的記憶開始浮現。
我和傅朗的愛恨情仇像幻燈片般放映。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急忙查看傷口的傅經年,尷尬得想找地縫鑽進去。
雖然不知道傅經年為什麼騙我說是我男朋友,但我怎麼都不懷疑一下就信了呢?
短短兩個月,如果不是今天出現意外,怕是早就做完全套。
「乖寶,有沒有受傷?」
傅經年擔心不已,仔細檢查我的頭。
我貼著他心口,心跳莫名加快。
難道這期間我真的喜歡上他了?
「傅經年!」
傅朗的吼叫打斷了我的思考。
他操著一口髒話破門而入:「傅經年!你他媽搶走侄子對象算什麼男人!」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周渡還給我,否則——」
看到我和傅經年衣服凌亂地抱在一起,怒吼戛然而止。
一向不安的傅經年意外地有恃無恐,故意做出親密的動作。
挑釁般道:「乖寶,告訴他,誰才是你對象。」
按理他是,可現在我恢復記憶了,他們都不是。
又按目前的情況,承認傅經年的身份才是最好的辦法。
我硬著頭皮比劃:「傅經年才是我對象。」
傅經年微微一笑。
傅朗卻惱了:「我看不懂!周渡,我不知道你在比劃什麼,你為什麼不能打字告訴我?」
我突然想起來,我為什麼會和傅朗分手。
除開接近我只是因為賭注這一主要原因外,是他從不把我放在心上。
他明知我是啞巴,卻三番五次縱容朋友向我灌酒。
我打手語向他求助,他卻高高在上,嘲諷我有空發神經,沒空打字。
明明當時我們已經在一起一年,他仍連最簡單的手語都不願學。
我心涼了一半,不得不打字請求他。
可他只是居高臨下地說:
「周渡,別讓我難堪。」
一句別讓他難堪,就可以不顧我的健康,隨意踐踏我的尊嚴嗎?
我懷恨在心。
又得知他從未喜歡我,接近我只是因為朋友的玩笑。
那日他卑劣懶散的嘲諷還歷歷在目。
「喜歡?誰他媽會喜歡一個啞巴,要不是跟你們打賭輸了,就是他主動爬到我床上,我看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