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災過後,我和同事在路上撿到了兩個孤兒。
姐姐懂事乖巧,被同事收養了。
妹妹身體虛弱,我不忍心放棄,帶走了她。
帶著她去醫院治病,陪她讀書,送她去國外留學。
多年後,我和同事在風景如畫的汶川映秀鎮旅遊,下午地震災難來襲,兩人同時受了傷。
地震初期,醫療資源有限,她卻不顧我奄奄一息的身體狀況,選擇了先救傷勢更輕的同事。
「對不起,李芳媽媽更需要。」
我看著李芳腿上並不嚴重的劃傷,再看看自己失血過多的身體。
我終於知道,自己從來不是她的第一選擇。
她當時想被收養的人一直是同事李芳。
我重傷而亡。
重生後,我回到了遇到姐妹那天。
「冬冬,媽媽好冷。」我躺在擔架上,臉色蒼白,因為失血過多,渾身發冷。
而劉冬的手上,正拿著一個血袋。
看著我求助的目光,她猶豫了一瞬間,又堅定的從我身邊走開。
「對不起,李芳媽媽更需要。」
我看著不遠處李芳腿上並不算特別嚴重的劃傷,再看看自己失血過多的身體。
我沒有了力氣,抓住她的衣角的手,隨著她快步的走動,無力的垂落下來。
「冬冬……」
我希望她良心發現她,看到我身下被染紅的床單,看到我毫無血色的臉色。
可是沒有,她的腳步太急,哪怕片刻都顧不得停留。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越來越冷,意識也陷入昏迷中。
「快,快,這裡有一個傷者失血休克。」我聽到耳邊有一個著急的聲音大喊。
「血袋呢?我記得剛剛這個血型的血袋,還剩下一份?」
「沒了。」
「怎麼會沒了?重傷急救病人,這個血型的還有新送來其他人嗎?」
「一起送來兩個,另一個傷勢不算特別嚴重。」
「不算嚴重,為什麼用掉最後一個血袋?誰批准的?」
「是劉冬。」
後面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雖然一個急切的聲音一邊包紮一邊在不停的鼓勵我,我還是意識陷入了混沌。
如果可以,我寧願從未收養劉冬。
「好冷。」我不由得打了個擺子。
再次睜開眼睛,兩個瘦小的孩子站在了我面前。
天上仍舊下著瓢潑大雨,安置點地面潮濕泥濘,處處是洪水肆虐後留下的痕跡。
還是那兩個災區孤兒,領著工作人員滿懷期望的望著我們,「同志們,這次受災範圍比較大,洪水來的又比較急,有不少孤兒需要大家獻出愛心。」
姐姐劉夏頭髮相對整齊,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們:「阿姨,如果可以,請帶走我妹妹吧。她病了好久了。」
說完,她把妹妹推到前面。
劉冬小小蠟黃,站在那裡晃悠悠的,瘦弱的身體撐不住,身上的衣服。
李芳繞過她,稀罕的一把拉過姐姐,上下打量一番:「小妹妹,你願意跟阿姨走嗎?」
我知道姐姐這種謙讓懂事的態度,打動了李芳。
姐姐聽了李芳的話,非常感激,可她還是固執的繼續推銷妹妹:「阿姨,我妹妹可聰明了,你能一起把我妹妹帶走嗎?我會洗衣服燒飯,照顧妹妹,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李芳看著病歪歪的妹妹,嘆了一口氣,「阿姨家裡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只能收養一個女孩。」
不等姐姐說出口,李芳指了指我,「這個阿姨還沒有孩子,也想領養一個孩子。」
姐姐激動的看著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只是笑笑,並沒有親近姐姐或妹妹。
我搖搖頭,對劉芳說:「不好意思,我改主意了,只想生個自己的孩子。」
上一次收養劉冬後,她體弱多病,我三天兩頭請假帶她去看醫生,顧不上家庭,也耽誤不少工作,家人和同事都對我非常不滿。
有一次大雨夜,她高熱不退,我只好冒雨背著她去往醫院,半途滑了一跤,不知什麼時候懷上的孩子也流產了。
後來再也沒有懷孕,和丈夫隔閡越來越深,最後分道揚鑣。
我什麼都沒要,只要了劉冬,一心一意供養她,陪她讀書,供她出國留學。
回國後,她當了市裡三甲醫院的主任醫師。
我已經退休,於是應了李芳的邀約,兩個人一起去汶川旅遊。
沒想到多年來唯一一次旅遊,因為劉冬急著救她的李芳媽媽,我長眠在地震災區。
這一次,我就滿足她被李芳媽媽收留的願望,不再帶她走了。
在姐姐劉夏的反覆懇求下,李芳最終帶走了妹妹劉冬,留下了姐姐。
姐姐劉夏十一歲了,年齡相對較大,雖然懂事乖巧,可還是因為錯過了這波領養,最終進了福利院。
升米恩,斗米仇,我不敢再收養她。
但是她亮晶晶的眼神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中,我常常想起那雙小手,堅定地把妹妹推出來。
於是我託了同系統的同事,輾轉打聽到姐姐的消息,知道她已經進了福利院,每月工資發下來就給福利院捐一筆資助。
剛開始,院長媽媽組織他們給好心人寫信,一是感謝好心人的付出,二是教育他們要懂得感恩。
第一個月我收到了三個小朋友寫的感謝信,看著這些幼稚的字體,我滿心感動,也每個人寫了回信。
漸漸的,寫信的小朋友越來越少,畢竟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
經過上一世劉冬的例子,我並不感到失望,甚至想像著他們遇到了更多的好心人要寫信,孩子們或者學習太忙,沒有時間給我寫信。
只有姐姐劉夏,每月一定會認認真真,工工整整的寫一封感謝信給我。
有一次我在回信中問她,「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每個月給我寫信呢?」
她在下一封信中告訴我,妹妹劉冬自從被領養後,從未聯繫過她,可是她牽掛妹妹,想知道妹妹過的好不好。而我剛好和劉冬的養母李芳認識,多少能聽到妹妹的消息。更主要的是,我能每個月堅持給福利院匯款,她非常感激我,現在年齡小,能做的就是給我寫一封感謝信。
我笑笑並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我行隨我心,並不需要別人的肯定。
我奉獻愛心,憑的是自己的善心良心,也許距離產生美,不收養這個孩子就跟我關係不大,我就不會失望。
從災區回去三個月後,我懷孕了。
丈夫忙前忙後,非常體貼,家務全包,上下班接送。
兩個人的感情也更加好。
鄰居都笑我現在是家裡的寶貝疙瘩。
因為沒有家事拖累,上班時我全身心的投入,取得更好的工作成績。
別人孕期請假拖拉延誤工作,而我則漂亮的完成一項又一項工作,有了對比,領導目光中的賞識更明顯了。
孕晚期,我雙腳浮腫,婆婆特意大老遠的從老家過來照顧我,帶著大包小包的土雞蛋、自己養的雞鴨。
這在上一世是從來沒有的待遇。
在上一世,這個時候我因為常常跑醫院照顧劉冬,請了不少假,整個人也沒時間打理自己,顯得邋遢毛糙。
領導每次看到我的事假條都緊緊的皺眉,但是想想我收養的是災區孤兒,又不得不給批假。
幾次三番後,搭檔的同事都非常不滿。
於是評優評先都沒我的份。
因為我老是在醫院照顧劉東,顧不上家裡,丈夫常常看不到人,心裡有不少埋怨,又說不出口,兩個人日漸疏遠。
有一次老家的婆婆生病,丈夫出差,急忙讓人捎信給我回老家去照顧婆婆。
剛好我在公司請假了,沒接到消息,同事趕到家,家裡也沒人,我還在醫院照顧劉冬。
陰差陽錯之下,直到丈夫出差回來,才發現我竟然沒有回去照顧婆婆,甚至沒有給婆婆送醫藥費。
因為延誤治療,婆婆年邁的身體留下了後遺症。
這件事情給大家留下巨大的傷害,婆婆自顧不暇,更不會從鄉下來照顧我。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經歷幾個小時的痛苦掙扎,女兒呱呱落地。
看著她卷卷的小短毛,紅彤彤的臉蛋上黑溜溜的兩個眼睛,我和丈夫怎麼都看不夠。
原來血脈相連是這樣呀。
女兒十分健康很少生病,健康的孩子總是很好帶,白天有婆婆搭把手,夜晚有丈夫搭把手,我的月子做的很好。
出了月子,身材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臉色紅潤健康。
三個月產假期滿後,回到工作崗位,被同事紛紛打趣說我生了孩子反而更加年輕,像沒結婚的大姑娘。
我整理好心情,心無旁騖的開始了工作。
返崗的第二個月,更大的驚喜來了,由於我孕期表現突出,這次評優評先榜上有名,工資和職位都升了一級。
帶著獲獎證書,我滿面春風的騎著獎品自行車回了家。
婆婆正站在門口,抱著孩子等我。
已經到了喂奶時間,孩子和我仿佛有心靈感應,伸出兩隻胖嘟嘟的小手,黑黝黝的眼睛看著我,小嘴巴哦哦的張著。
我的心都化了,急忙停好車子,洗洗手接過她。
我一邊給孩子喂奶,一邊計算著上一世婆婆生病的時間,好像是因為高溫引發的基礎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