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我怎麼可能走!
我娘都快被勒死了,我怎麼可能一個人逃走!
滔天的怒火,在一瞬間席捲了我的理智。
「啊——!!!」
我發出一聲不似貓叫,更不似虎嘯的尖利嘶吼,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我不管不顧地朝著那條巨蟒沖了過去!
巨蟒顯然沒把我這隻小不點放在眼裡,它甚至都懶得用尾巴抽我。
只是從鼻子裡噴出一股腥臭的氣流,想把我吹飛。
但我沒有被吹飛。
就在那股氣流即將吹到我身上的瞬間,我的身體里,仿佛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
一股灼熱的、狂暴的力量,從我的丹田深處,猛地爆發出來!
那是我潰散的妖力!
是在生死關頭,被我的憤怒和守護的決心,重新點燃的妖力!
「呼——!」
一團橘紅色的火焰,猛地從我口中噴出,迎上了那股腥臭的氣流!
火焰和氣流相撞,發出一聲爆響!
巨蟒被這突如其來的火焰嚇了一跳,纏繞著虎媽的身體,不由得一松。
虎媽抓住這個機會,猛地一甩頭,將巨蟒的七寸狠狠地甩在了一塊岩石上!
「砰!」
巨蟒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龐大的身體在地上瘋狂地翻滾起來。
虎媽也終於得以脫身,她拖著一條斷腿,喘著粗氣,退到我的身邊,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阿……阿寶……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條巨蟒就再次發起了攻擊!
它被我徹底激怒了!
它放棄了虎媽,將那雙血紅色的眼睛,死死地鎖定在了我身上!
在它看來,我這個能噴火的小東西,比那隻身受重傷的老虎,威脅更大!
「嘶——!」
它張開血盆大口,帶著一股腥風,朝著我閃電般地咬了過來!
我嚇得魂都快飛了。
剛才那一下,已經耗盡了我身體里爆發出的所有妖力,我現在又變回了那隻戰五渣的小貓!
面對這致命一擊,我根本無處可躲!
完了!
就在我閉上眼睛等死的瞬間,一個巨大的、溫暖的身體,擋在了我的面前。
是虎媽!
她拖著重傷的身體,用她那並不算靈活的姿勢,再次將我護在了身後!
「噗嗤!」
巨蟒鋒利的毒牙,狠狠地刺進了虎媽的肩膀!
黑色的血液,瞬間就從傷口處蔓延開來!
「嗷——!!!」
虎媽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但她沒有後退一步!
她用自己僅剩的一條前爪,死死地按住巨蟒的頭。
然後回過頭,用那雙依舊溫柔的金色眼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嗷嗚……快走……」
她的眼神里,沒有恐懼,沒有後悔,只有對我的不舍和擔憂。
不!
不要!
我不要走!
看著虎媽肩膀上迅速擴散的黑色,看著她眼中漸漸渙散的光彩。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為什麼?
為什麼我這麼弱小?
為什麼我連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護不了?
強烈的悔恨和不甘,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到,一股清涼的、精純的能量。
從我身後的赤陽草上,緩緩地飄了過來,融入了我的身體。
是赤陽草的靈氣!
它感應到了我的絕望,主動將自己的能量分給了我!
那股靈氣,像一股清泉,瞬間流遍我的四肢百骸,修復著我剛才因強行催動妖力而受損的經脈。
更重要的是,它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塵封已久的、屬於貓妖一族的傳承記憶!
無數的法術、咒語、修煉法門,像電影一樣,在我的腦海中飛速閃過。
其中,有一個法術,像一顆啟明星,瞬間照亮了我黑暗的識海。
「燃血禁術·妖魂附體!」
這是貓妖一族最強大的禁術之一。
通過燃燒自己的精血,可以短暫地召喚出遠古妖王的殘魂附體,獲得毀天滅地的力量!
但代價也同樣巨大。
輕則修為倒退,重則魂飛魄散!
可是,現在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沒有了!
我看著氣息越來越弱的虎媽,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如果能救我娘,別說修為倒退,就是當場魂飛魄散,又如何!
「以我之血,恭迎妖王!」
我沒有絲毫猶豫,張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將一口精血,噴洒在空中!
「嗡——!」
整個山頂,仿佛都震動了一下。
一股蒼涼、古老、霸道到極致的氣息,憑空出現!
我那小小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膨脹、變大!橘色的毛髮瘋長,四肢變得粗壯有力,額頭上,一個金色的「王」字印記,若隱若現!
我的身後,一個巨大無比的、由橘紅色妖氣組成的遠古貓妖虛影,緩緩浮現!
那虛影,高達百米,頭頂蒼天,腳踏大地,一雙金色的豎瞳,冷漠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仿佛在看一群螻蟻!
「吼——!!!」
一聲不似虎嘯,更不似貓叫,仿佛來自洪荒時代的獸吼,從我(或者說,從那虛影)的口中發出!
整個天地,都為之失色!
那條不可一世的巨蟒,在感受到這股氣息的瞬間,就僵住了。
它那血紅色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了名為「恐懼」的情緒。
那是來自血脈深處的、最原始的恐懼!
它鬆開了咬著虎媽的嘴,龐大的身體瑟瑟發抖,甚至想要轉身逃跑。
但,已經晚了。
「孽畜,敢傷本王后裔?」
一個威嚴、宏大的聲音,直接在巨蟒的腦海中響起。
巨蟒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
只見那巨大的貓妖虛影,緩緩地抬起了一隻爪子。
那爪子,遮天蔽日,仿佛能捏碎星辰。
然後,輕輕地,拍了下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爆發。
那隻爪子,只是輕描淡寫地,落在了巨蟒的身上。
然後……
巨蟒那堅硬如鐵的鱗甲,那強壯無比的身體。
就像是陽光下的積雪,無聲無息地,開始消融、分解、化為最原始的塵埃……
前後不過三秒鐘。
那條兇悍無比的巨蟒,就這麼……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山頂,再次恢復了寂靜。
只有夜風,在嗚嗚地吹著。
那巨大的貓妖虛影,緩緩地低下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虎媽。
然後,它伸出爪子,凌空一點。
一滴金色的、蘊含著龐大生命能量的血液,從它的指尖飛出,融入了虎媽的身體。
虎媽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
那條斷掉的後腿,骨骼發出了「咔咔」的脆響,自動接續。
肩膀上那致命的蛇毒,也被迅速驅散。
做完這一切,那巨大的虛影,開始變得透明、暗淡。
它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帶著一絲讚許。
然後,它化為點點星光,消散在夜空中。
「噗通。」
我恢復了原來的大小,重重地摔在地上,當場就昏了過去。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我看到,虎媽掙扎著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向我走來……
而這一切,都被對面山崖上,那些舉著各種奇怪儀器的人,完整地記錄了下來。
那個被稱為隊長的男人,放下了手裡的望遠
鏡,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他身邊的隊員,也全都石化了。
對講機里,還在傳來總部焦急的呼叫聲:
「01!01!聽到請回答!你們那邊發生了什麼?剛才的能量波動是怎麼回事?!」
過了許久,那個隊長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拿起對講機,用一種夢囈般的、帶著無盡震撼的語氣,顫抖著說:
「總部……我……我們好像……拍到了……神……」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我又回到了人類的世界。
有溫暖的空調,有柔軟的沙發,還有吃不完的小魚乾和貓罐頭。
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夢裡沒有那個會用大腦袋拱我,會用粗糙的舌頭舔我,會為了我跟全世界拚命的傻娘。
我拚命地呼喊,拚命地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她。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股溫暖的、熟悉的氣息,將我包裹。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虎媽那張放大的、寫滿了擔憂的臉。
「嗷嗚!阿寶!你終於醒了!」
她看到我醒來,激動地用頭蹭我的臉頰,力道大得差點把我剛接好的骨頭給蹭散架。
我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她的懷裡,被她緊緊地抱著。
旁邊,大虎和二虎也一左一右地擠著我,睡得正香。
我們……在洞穴里?
我環顧四周,是我們最開始的那個家。
溫暖,安全。
我動了動身體,感覺渾身酸痛,像是被一百輛卡車碾過一樣。
丹田裡更是空空如也,一絲妖力都感覺不到。
燃血禁術的後遺症,上來了。
我感覺自己現在,比剛掉進老虎窩的時候還要虛弱。
「喵……」
我張了張嘴,發出一聲微弱的叫聲,嗓子乾得快要冒煙了。
「嗷嗚!渴了吧?」
虎媽立刻起身,走到洞穴角落的一個石窪旁。那裡,竟然盛著一窪清水。
她用舌頭捲起一些水,小心翼翼地渡到我的嘴邊。
我貪婪地喝著。
喝完水,我才感覺活了過來。
我抬頭看向虎媽,仔細地打量著她。
她看起來精神很好,身上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只留下一些淺淺的疤痕。
那條斷掉的後腿,也已經行動自如,看不出任何受過傷的樣子。
看來,妖王的那滴精血,效果拔群。
我不由得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她沒事。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什麼。
赤陽草!
我記得我昏過去之前,那株赤陽草還在懸崖邊上。
「喵?喵喵?」(娘,草呢?那株紅色的草呢??)我急切地問。
虎媽愣了一下,然後從洞穴最裡面的一個角落裡,小心翼翼地叼出了那株通體赤紅、散發著淡淡光暈的小草。
她把赤陽草放在我面前。
「嗷嗚,阿寶,吃吧。這就是為你找來的。」
看著近在咫尺的靈藥,我卻猶豫了。
這株赤陽草,是虎媽拼了命才換來的。她為了它,差點連命都丟了。
我……真的能心安理得地吃下它嗎?
我搖了搖頭,用爪子把赤陽草推回到她面前。
「喵嗚。」(娘,你吃。你受傷了,你需要它。)
虎媽看著我,金色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我看不懂的情緒。
她沒有再勸我,而是低下頭,用舌頭輕輕地舔了舔赤陽草的葉子,然後,又舔了舔我的額頭。
「嗷嗚……傻孩子……」
她沒有吃,而是再次把赤陽草,叼回了那個角落,珍而重之地藏好。
我有些不解,但身體的虛弱讓我沒有力氣多想。
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昏睡和清醒之間反覆橫跳。
每次醒來,虎媽都會第一時間給我喂水,然後用舌頭仔仔細細地給我梳理毛髮。
大虎和二虎也對我寸步不離。
我醒著的時候,它們就陪我說話(雖然我們說的不是一種語言)。
我睡著的時候,它們就把我夾在中間,用身體給我取暖。
在一家人的精心照料下,我的身體,一天天好了起來。
雖然妖力還沒有恢復,但至少,我已經能自己站起來走幾步了。
這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洞裡只有我一個。
虎媽和兩個哥哥都不在。
我有點慌,正準備叫喚,就看到虎媽叼著一隻處理乾淨的野雞,從洞外走了進來。
大虎和二虎跟在她身後,嘴裡也各自叼著一隻肥碩的兔子。
它們……是去打獵了?
虎媽把野雞放在我面前,撕下一條最嫩的雞腿。
「嗷嗚,阿寶,餓了吧?快吃。」
我看著那條散發著肉香的雞腿,猶豫了一下,還是張口咬了下去。
嗯,是熟的。
雖然只是用最簡單的火烤了一下,連鹽都沒放,但對我來說,已經是無上的美味了。
我狼吞虎咽地吃著,感覺自己快餓瘋了。
虎媽看著我吃得香,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一邊看我吃,一邊絮絮叨叨地跟我說話。
「嗷嗚,阿寶啊,娘以前……是不是做錯了?」
我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
虎媽的眼神有些躲閃,她用爪子扒拉著地面,小聲說:
「俺以前……總想著讓你長得跟別家老虎一樣高。
一樣壯,逼著你吃生肉,逼著你去捕獵……俺是不是……太心急了?」
我愣住了。
我沒想到,她會跟我說這些。
「俺現在想明白了。」虎媽抬起頭,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是……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體驗生活的!」
我:「噗——咳咳咳!」
我被一口雞肉嗆得差點背過氣去。
神……神仙下凡?
娘啊,你的腦迴路是怎麼長的?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你別不承認!」虎媽看我反應這麼大,還以為我是在害羞。
「俺都看到了!那天在山頂上,你『嗷』地一下就變大了!那麼大!比山還高!
然後『啪』地一下,就把那條大長蟲給拍沒了!那不是神仙是什麼?」
她的眼睛裡閃爍著崇拜的小星星,活像一個看到了偶像的狂熱粉絲。
「還有還有,你還會噴火!你還會『獅吼功』!你還會飛檐走壁!你還會……」
虎媽如數家珍地細數著我的「豐功偉績」,越說越激動,看我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發光。
「所以!」她最後總結道,用爪子輕輕按住我。
「俺以後再也不逼你了!你想吃熟的就吃熟的,想長多大就長多大!
你想『喵喵』叫就『喵喵』叫!俺的崽,是神仙!神仙就該有神仙的派頭!」
我:「……」
我張了張嘴,想告訴她,我不是神仙,我只是只運氣比較好、祖上有點傳承的貓妖。
但看著她那無比認真、無比自豪的表情,我所有解釋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算了,神仙就神仙吧。
至少,她不會再為我的「發育不良」而發愁了。
也不會再逼我吃生肉、學捕獵了。
這……似乎也不錯?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段悠閒的時光。
甚至比以前更好了。
虎媽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個凹陷的大石頭,每次捕獵回來,她都會把最好的肉挑出來。
然後用她新掌握的、極其粗糙的「控火」能力——
大概是從我噴火那裡得到的靈感,雖然她只能噴出一點小火星,勉強點燃乾燥的苔蘚——把肉烤熟給我吃。
雖然經常烤得外焦里生,或者半生不熟,但這份心意,讓我感動得差點掉下貓眼淚。
大虎和二虎也徹底成了我的小跟班。
它們不再覺得我弱,反而認為我深藏不露,是家族的秘密武器。
每天跟在我屁股後面,一口一個「弟弟厲害」,叫得我都有點飄飄然了。
那隻赤陽草,最終還是被我吃了。
不過不是我一個人吃的。
在我的堅持下,我撕下了一小片葉子和一點點根須,分給了虎媽、大虎和二虎。
赤陽草藥性霸道,它們畢竟是凡虎,不敢給太多。
即便如此,這點靈藥也讓它們受益匪淺。
虎媽感覺自己的身體比以前更輕盈,力量也更大了,連皮毛都油光水滑了許多。
大虎和二虎更是像吹了氣一樣猛長,才半個月的功夫,體型已經快趕上一些亞成年的老虎了。
而我,在服下赤陽草後,潰散的妖力終於開始緩慢恢復。
雖然距離化形還遙遙無期,但至少,我不再是那個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戰五渣了。
我感覺我的身體里充滿了力量,爪子更鋒利,速度更快,聽覺和視覺也更敏銳。
甚至,我隱隱感覺,我好像能聽懂更多其他動物的語言了。
比如那天,我聽到兩隻麻雀在枝頭吵架。
「你個蠢貨!那是老虎!會吃鳥的!」
「怕什麼?沒看見那隻橘色的小不點在那兒嗎?有他在,那隻母老虎溫柔得跟貓似的!」
我:「……」
好吧,看來我的「馴虎」事跡,已經在山林里傳開了。
平靜的生活過了沒多久,那隻神出鬼沒的烏鴉又來了。
這一次,它顯得格外恭敬,甚至有些惶恐。
它落在洞口,先是小心翼翼地行了個禮,然後才開口:
「小……小大王,虎王,小的有要事稟報!」
「什麼事?」虎媽懶洋洋地趴著,用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地面。
烏鴉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最近山里來了好多兩腳獸!就是人類!
但他們不像之前的獵人,他們不捕獵,就是到處看,到處拍!還放那種會飛的鐵盒子(無人機)!」
我心裡一動,想起了那天在山崖上看到的那群人。
「他們還到處打聽,」烏鴉偷偷看了我一眼。
「打聽一隻……會噴火的、橘色的『小老虎』……」
果然!
我和虎媽對視了一眼。
虎媽的眼神立刻變得警惕起來,她站起身,走到洞口,向外張望。
「嗷嗚?他們在哪?」
「就在西邊那個山谷紮營了!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不會走。」烏鴉趕緊彙報。
虎媽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不怕獵人,打不過還能跑。
但這種不抓你,就跟著你、觀察你的,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
「阿寶,你說怎麼辦?」虎媽回頭問我,她現在什麼事都習慣性徵求我的意見。
我沉吟了一下。
那些人看起來沒有惡意,更像是科研或者觀察團隊。
但是,被人類盯上,總歸不是好事。
我們的平靜生活,恐怕要被打破了。
「喵嗚。」(我們先躲一躲,看看情況。)
我提議道。
虎媽點點頭:「嗷嗚,好,聽你的。」
於是,我們一家暫時搬到了山林更深處的一個備用洞穴里,深居簡出,儘量避免被發現。
然而,那些人類的執著,超出了我們的想像。
他們似乎認定了這片區域,不斷地擴大搜索範圍。
無人機幾乎每天都會在我們頭頂上嗡嗡地飛過。
有好幾次,我們都差點被他們的紅外攝像機拍到。
這種提心弔膽的日子,讓我和虎媽都有些煩躁。
大虎和二虎更是憋得夠嗆,它們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天天躲在洞裡,都快悶出病來了。
這天,虎媽出去捕獵,我和兩個哥哥留在洞裡。
突然,洞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圓滾滾的、帶著攝像頭的金屬物體,「嗖」地一下飛了進來,懸停在了洞穴半空!
是無人機!而且是最新型號的小型無人機!
它怎麼會找到這裡?!
我們三個都嚇了一跳。
大虎和二虎對著這個不速之客發出了威脅的低吼。
那無人機靈活地躲閃著,攝像頭對著我們,尤其是對著我,不停地調整焦距,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我心中警鈴大作!
不能被拍到!
我猛地躍起,一爪子拍向那個無人機!
我的速度極快,眼看就要擊中。
那無人機卻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猛地拔高,躲開了我的攻擊。
同時,從它的底部,投射出一束柔和的光線,在我身上掃了一下。
「目標生命體徵掃描完成……能量波動等級:高……疑似特殊個體……」
一個冰冷的電子音從無人機里傳了出來。
它果然是為我來的!
我怒了,再次撲了上去!
這一次,我動用了剛剛恢復的一絲妖力,速度暴增!
「啪!」
一聲脆響,我的爪子精準地拍在了無人機的旋翼上!
無人機失去平衡,冒著電火花,歪歪扭扭地撞在了洞壁上,然後「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不動了。
洞裡恢復了安靜。
大虎和二虎湊過來,好奇地用爪子扒拉著那個已經報廢的鐵疙瘩。
「嗷嗚?這是什麼玩意兒?」
「嗷嗚嗚,它好像死了。」
我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打掉一個,還會有更多。
我們已經被盯上了。
果然,沒過多久,洞外就傳來了人類說話的聲音,而且越來越近。
「信號最後消失的位置就是這裡!」
「小心點!可能有猛獸!」
「根據無人機傳回的最後影像,目標就在裡面!」
他們找上門來了!
我趕緊示意大虎和二虎躲到洞穴深處,我自己則守在洞口,全身緊繃,如臨大敵。
腳步聲在洞口停下。
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一絲緊張和激動:
「裡面的……朋友?我們沒有惡意!我們是國家超自然現象研究與保護中心的!
我們看到了那天晚上山頂發生的一切!我們只是想和你談談!」
國家超自然現象研究與保護中心?
我愣了一下,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那個聲音繼續喊道:「我們知道你和普通的動物不一樣!我們是想保護你!
避免你被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或者組織發現!請相信我們!」
他的語氣很誠懇。
但我並沒有放鬆警惕。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見洞裡沒有回應,外面的人似乎有些著急。
「我們帶了誠意來!」那個隊長喊道,「我們給你帶了一些……呃……你可能喜歡的東西?」
說完,他從洞口,小心翼翼地推進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打開的、散發著濃郁魚腥味的貓罐頭?
還是金槍魚味的。
我:「……」
大哥,你們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雖然我本質是貓,但我現在好歹是「神仙」級別的貓了!用貓罐頭收買我?也太沒誠意了吧!
看著那個貓罐頭,我哭笑不得。
但莫名的,心裡那根緊繃的弦,卻稍微鬆了一點點。
或許……他們真的沒有惡意?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地動山搖的腳步聲。
虎媽回來了。
她看到洞口的人類,以及那個貓罐頭,先是一愣,隨即暴怒!
「嗷吼——!!!」(敢動俺的崽?!)
她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就要撲上去!
「娘!等等!」我急忙用神識傳音給她。
虎媽硬生生止住了腳步,疑惑地回頭看我。
「阿寶?」
我看著洞外那些雖然害怕但依舊堅持沒有後退的人類,又看了看虎媽,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逃避,不是辦法。
或許,是時候和這些「兩腳獸」,好好談一談了。
我深吸一口氣,邁著優雅(自認為)的貓步,從洞穴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走到了所有人和虎的視線之中。
夕陽的餘暉灑在我橘色的毛髮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光。
我抬起頭,看著那個領頭的、目瞪口呆的隊長,輕輕地,開口了。
這一次,我沒有「喵」。
我用一種略顯生澀,但清晰無比的、屬於人類的語言,緩緩說道:
「你……好。」
我那句生澀的「你好」,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洞口那群研究人員中激起了巨大的漣漪。
所有人都愣住了,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那個舉著錄音設備的年輕女孩手一抖,設備差點掉在地上。
隊長更是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肌肉因為極度震驚而微微抽搐,他張了張嘴,半天沒能發出一個音節。
唯有虎媽,雖然聽不懂人言,但看到我鎮定自若的樣子。
以及外面那些兩腳獸目瞪口呆的反應,她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喉嚨里發出滿意的「嗚嗚」聲,仿佛在說:「看吧,俺的崽就是厲害!」
最終,還是那個隊長最先回過神來。
他強行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友好:
「你……你好!我……我是國家超自然現象研究與保護中心的負責人,我姓陳。」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我們……沒有惡意。
我們只是想確認你的安全,並且……希望能和你建立溝通。」
我看著他那雙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微微發亮的眼睛,感受著他話語裡的誠意,心中的警惕又消散了幾分。
「我叫阿寶。」我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流暢了一些。
「這是我的家人。」我用尾巴指了指身後的虎媽和探頭探腦的兩個哥哥。
陳隊長和他的隊員們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威猛的虎媽和兩隻半大的小老虎。
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但眼神中更多的卻是敬畏而非恐懼。
「我們明白,我們明白!」陳隊長連忙點頭。
「我們尊重你和你的家人,絕不會傷害你們,也不會強行打擾你們的生活。」
接下來的交流順暢了許多。
陳隊長向我解釋了他們的來意和職責。
正如我所料,他們是一個秘密部門,負責研究和保護國內出現的各種超自然現象和特殊生命體。
那天晚上山頂的「神跡」以及之前我引動巨石、驅趕金雕的行為。
能量波動都被他們的監測設備捕捉到了,這才一路找到了這裡。
他們承諾,會將這片區域劃為特殊保護區,限制普通人進入,為我們提供一個相對安寧的棲息地。
作為交換,他們希望偶爾能進行非侵入性的觀察和記錄,並在我們需要的時候提供幫助。
這是一個對我們相當有利的條件。
我回頭看了看虎媽,她用巨大的頭顱蹭了蹭我,金色的眼睛裡是全然的信任。
「嗷嗚。」(阿寶,你決定就好,娘都聽你的。)
我心中一定,轉向陳隊長,點了點頭:「可以。
但必須保證我家人的絕對安全,並且,未經允許,不得靠近我們的核心棲息地。」
「一定!我們保證!」陳隊長如釋重負,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一年後。
山林深處,那片被標記為「科研禁區」的區域,依然是動物們的樂園。
虎媽依然是威風凜凜的山林女王,帶著已經長得比她還雄壯的大虎和二虎,巡視著廣闊的領地。
她們一家,成為了這片保護區實際上的守護者,連那隻曾經囂張的雄虎,如今也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
而在離她們洞穴不遠的一處向陽山坡上,多了一座由原木和玻璃搭建的、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精緻觀察站。
觀察站里,各種儀器安靜地運行著。
陳隊長和他的團隊,偶爾會來這裡駐守一段時間,記錄著這片土地上生命的奇蹟。
此刻,我——阿寶,正慵懶地趴在這座觀察站的屋頂上,享受著午後的陽光。
我的體型……嗯,依舊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小小的一團橘色。
但這副身軀里蘊含的妖力,早已非昔日可比。
赤陽草的余效和這一年的潛心修煉,讓我不僅完全恢復。
甚至更上一層樓,距離再次化形,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遙。
我不再執著於立刻變回人形。
因為在這裡,我找到了比人類世界更溫暖、更純粹的歸屬。
「阿寶!開飯啦!」
觀察站的門打開,那個曾經差點摔了錄音設備的女孩——
現在大家都叫她小蘇——端著一個精緻的瓷碗走了出來,碗里是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清蒸魚。
上面還細心地撒了點香菜(我後來發現自己居然不討厭這個味道)。
「喵~」我應了一聲,輕巧地從屋頂躍下,邁著優雅的步子走過去。
在她腳邊親昵地蹭了蹭,然後才開始享用我的「特供餐點」。
有時是清蒸魚,有時是煎好的雞胸肉,偶爾還會有精心製作的貓飯。
這些都是小蘇他們的「誠意」之一。
不得不說,比起血淋淋的生肉,這些熟食確實更合我這保留了人類靈魂的貓妖的胃口。
遠處山林里,傳來虎媽中氣十足的咆哮聲,似乎在呼喚我。
我抬起頭,回應了一聲清越的長鳴,這聲音既不像貓,也不像虎,帶著一絲獨特的妖力,在山谷間迴蕩。
很快,兩道巨大的身影如同旋風般衝到了觀察站附近,是大虎和二虎。
它們現在已經完全是成年東北虎的威武模樣,但在看到我時,眼神里依然帶著小時候那種純粹的依賴和親昵。
「嗷嗚!」(弟弟!娘抓到了一頭大野豬,讓你回去吃最好的裡脊!)二虎興奮地嚷嚷。
我看了看腳下還沒吃完的魚,又看了看兩個眼巴巴等著我的傻哥哥。
無奈地笑了笑(雖然貓臉做不出表情,但眼神傳達了這個意思)。
「喵嗚。」(走吧。)
我三下五除二吃完魚,輕盈地跳上二虎寬厚溫暖的背部。
二虎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生怕把我摔著,然後和大虎一起,邁著穩健的步伐,朝著家的方向奔去。
觀察站里,小蘇看著我們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本子上記錄著:
「目標『阿寶』,與原生虎群家庭關係穩固,互動良好……其存在本身,即是自然與奇蹟和諧共生的最好證明。」
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趴在二虎背上,感受著風從耳邊掠過,看著前方在洞口等待我們的、眼神溫柔的虎媽。
山林靜謐,歲月安好。
虎媽和哥哥們,擁有了它們作為森林之王最自由、最安穩的生活。
陳隊長和他的團隊,實現了他們研究與保護的使命,窺見了世界另一面的瑰麗。
而我,阿寶,一隻血統純正的貓妖,擁有了世界上最強大的母愛,最忠實的兄弟。
和一個介于山林與人間、妖界與凡塵之間的,獨一無二的、溫暖的家。
大家,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最好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