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周明佑他妹妹出院的接風宴上提了離婚。
一家人陰陽怪氣我醫術不精。
他的白月光回國只用了不到三個月就治好了。
從小照顧的小姑子大聲跟我發脾氣:「新月姐姐才是好醫生,你就是想害死我!」
我多年付出他們視而不見。
只記得我拒絕他們使用白月光帶回來的新研藥。
我成了他們的仇人。
他迫不及待地想甩掉我,娶白月光進門。
我只好成全他們了。
1
我在周明佑他妹妹的接風宴上提了離婚。
看見他全家人臉上佯裝的震驚和他們眼底藏不住的欣喜。
就知道這個決定算是眾望所歸。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親妹妹,周悅。
她才剛十二歲,卻因為罕見病上了數次手術台。
這些年,在我的悉心照料下,病情穩定向好,成年前有望維持住病情不惡化。
我和周明佑在財產分割上沒有什麼爭執的,房子歸他,車歸我。
他家舉全家之力買的四室一廳的大平層,我沒想分走一半。
車是結婚時的陪嫁,我帶走也合情合理。
周明佑同意了,他父母也沒有異議。
可我沒想到的是周悅不樂意了,她突然大喊:「憑什麼把車給你!」
我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不明白她怎麼會問出這麼無理的話。
「車是我的陪嫁。」我淡淡解釋道。
「你在我家免費住了六年,怎麼好意思把車帶走!」她理直氣壯的說道。
一口氣堵在了胸口,我沒想到她能說出這麼沒良心的話。
結婚六年,她和父母都住在這套房子裡,所有的開銷都是我和周明佑負責。
我把她當做親妹妹照顧,帶她看病,接她上下學。
結果她居然一直把我當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外人。
周明佑也是一怔,他媽開口打圓場,「好了好了,再買輛新車就好了。」
「這都是小事。」她衝著周悅使眼色。
是啊,財產分割都是小事。
他們著急把我切割掉,好換更優秀、更有價值的兒媳。
我看著他們急不可耐的樣子,拿出了早就起草好的離婚協議。
周明佑臉色微變,「你早就打算離婚了?離婚協議書都準備好了?」
周悅理直氣壯地模樣也瞬間泄了氣,像是準備衝鋒陷陣,敵軍卻消失了一樣。
他父母拿過離婚協議看的十分仔細,發覺沒有問題後就連忙催促他簽字。
在即將簽字的時候,他卻猶豫了。
「秦晴,你真的想好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想好了。」
「哥,簽字呀。」周悅急了起來,她手裡的手機螢幕上不斷地閃爍著消息提示。
周明佑的手機也閃爍了一條消息提示,沒有顯示內容,卻讓他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立刻握緊筆,簽完了字。
在場的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只有周明佑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我平靜的拿起離婚協議離開。
身後是他們一家如釋重負的碰杯聲和笑語連連。
2
我開車回家收拾行李。
站在門口,看著這個兩百多平的四室套,第一次覺得它又空又大。
平日裡它太擁擠了,住了五口人和兩隻貓。
而我的活動空間永遠圍繞著主臥和周悅的次臥。
我甚至沒在客廳安安靜靜看完過一部電影。
拖著行李箱往小區停車位走去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突然發覺自己卸下了這個四室套的龐然大物,渾身輕鬆。
我和周明佑相遇的時候,是在醫院。
半夜值班,被護士喊去例行檢查剛做完手術的患者。
檢查完出病房的時候,暈眩感席捲而來,我知道壞了,低血糖又犯了。
在倒下的瞬間,我餘光掃到了長椅上有人坐著。
伸手試圖抓住他,「給我......糖......」
距離太遠,我以為我要摔下去的時候,被一雙有力的手接住。
意識模糊,我聽見很好聽的男聲焦急的問詢:「你怎麼了?」
「護士!護士!這位醫生暈倒了!」
我醒來時,是在值班室。
護士長徐媛媛是我多年的好友,她眨巴眨巴大眼睛:「扶你的是個大帥哥,快以身相許。」
給我氣笑了,回道:「大帥哥都是有女朋友的,別瞎說。」
後來每次值班,都會在病房看見周明佑。
我跟他道謝後,每次見了都會和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也開始留意到這一家人。
母親全職照料重病的妹妹,父親獨自在外打工。
可他們一家臉上都沒有任何喪氣的樣子,每個人都很精神,互相支持鼓勵。
高昂的手術費,是東拼西湊的。
即使是這樣,周悅也會在逢年過節給所有的親友開開心心的拜年祝福。
那時她才四五歲,卻做了兩次大手術。
半夜護士叫我給剛做完手術的她例行檢查。
她小小的臉上沒有表情,麻木的讓人心疼。
病房只允許一個家屬陪護,她媽媽支了張床在她旁邊陪著。
凌晨三點,周明佑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守著妹妹和媽媽,在電腦面前加班。
電話那頭劈頭蓋臉的謾罵和他平靜的應和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掛了電話繼續加班,我還在想這個人情緒真穩定。
我值班被半夜喊起來檢查都怨氣十足。
檢查完從病房出來,恰好聽見他又接了一個電話。
他的語氣溫柔又倦怠。
電話那邊卻空蕩蕩的,只傳來十分清冷的女聲:「我們分手吧。」
我路過聽見這句話,忍不住停下回頭。
看著個子很高的青年在燈光昏暗的長椅上,弓著背,雙手捂著臉。
周圍寂靜無聲,只有一滴接著一滴的淚水順著他修長的手指砸在地上。
那時候,是周明佑的人生低谷。
家人重病、生活拮据、工作不順。
還有相戀多年的女友分手。
可第二天,他依舊早早來醫院給母親和妹妹送早飯,再匆匆趕去上班。
後來周悅的主治醫生出差,就交給我負責。
因為她年紀小又乖,我對她額外照顧一些。
她也越來越喜歡我。
「秦晴姐姐,你要是我嫂子就好了。」
「姐姐,我哥長得不差,你做他老婆好不好。」
她總是仰著小臉問我。
我會掐掐她的小臉,「你哥喜歡誰,誰才是你嫂子。」
「我哥當然喜歡你了。你會看病,還會治病。我喜歡你,我哥肯定也喜歡你。」
她認真說著。
旁邊的周明朗原本在出神,聽見周悅這樣說,突然被拉回了思緒。
笑的十分溫柔的應和道:「是呀。」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後來,周明朗在給周悅帶零食玩具的時候,也會給我帶一份。
我從小父母離異,沒有體會過相扶相依的親情,很羨慕他們一家。
周明佑也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人,為家裡負重前行卻毫無怨言。
所以我一直覺得如果能和周明佑在一起是很幸運的事情。
現在回想起,原來周悅說的都是真的。
選我只是因為我的職業對他們太有用了。
3
剛結婚的時候,真的很幸福。
周明佑捧著我的手,說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住在一個大房子裡,整整齊齊的。
周悅的病情好轉了許多,周明佑的事業也有了提升。
他們家在醫院附近付了首付,買了一套兩百平的四室套。
離我上班的地方走路只要十分鐘。
省了一大筆住院費,平時拿藥複查也方便了很多。
周悅時常抱著我撒嬌,「嫂嫂,你一定是我家的福星。」
「我哥和你結婚後,我們一家都好起來了。」
我為了周悅的病,也努力工作學習,四年的時間從住院晉升到了主治。
尤其是對她的罕見病,耗費了大量的心力,為此還放棄了出國進修的機會。
全家人齊心協力,只為了儘早讓她病情痊癒。
周明佑是合格的丈夫,我為周悅付出他都看在眼裡。
所以他會在我值夜班的時候給我送飯,這麼多年一次不落。
在我發燒的時候,整夜不睡守著我,喂我吃藥,給我降溫。
還會精心策劃一個月為我準備生日驚喜。
他父母也會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在外人面前誇讚我。
身邊的朋友都羨慕我丈夫又帥又有擔當。
可我的心底時不時會被隱隱的不安撬起邊緣。
在我們結婚那晚,周明佑喝了很多酒,醉的不省人事。
手機落在酒席上,被親友專程送了回來。
鎖屏上有一條陌生號碼的未讀簡訊,只有兩個字:恭喜。
我查詢這個號碼所在地,德國。
周明佑前女友章新月正是去了德國進修。
他應該是發簡訊告訴她,他結婚了吧。
所以她才會回一句恭喜。
這甚至算不上逾越。
我只能裝作沒看見。
結婚的六年里,我用周明佑的各種愛意和好來撫平不安一次次翹起的小邊緣。
直到章新月回國。
這次被完全撬起的不安,似乎再也無法被撫平了。
4
我預想中章新月是清冷高傲的白月光,即使回國對周明佑也沒什麼感情。
沒想到她下飛機第一件事就是給周明佑發信息:我回國了,有空嗎?我們見一面吧。
彼時是下午八點,我給周悅配好了藥,在給她打點滴。
準備掛好了藥瓶就去醫院值班。
原本在吃晚飯的周明佑卻突然衝進了臥室。
我掛好藥瓶後,進去找他。
發現他正在拿浴巾準備去洗澡。
「你要出門嗎?」我問道。
「嗯,有點事要出門一趟。」他回的含含糊糊,立刻轉身進了浴室。
我拿起了他的手機,看見了章新月的信息。
兩分鐘不到,周明佑就洗好澡出來了。
看見我拿著他的手機。
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想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麼。
我看著他,語氣沒有波瀾,「一定要去嗎?」
他咽了咽嗓子,艱難開口:「秦晴,只是見一面。」
「只是,十年沒有見的同學。」
我緩緩放下手機,「去吧。」
他立刻渾身輕鬆,走上前來擁抱我:「謝謝你,我知道,你最善解人意。」
這次值班,我一夜沒睡。
苦熬到早上八點回家。
卻發現家裡空無一人。
我打電話給周悅。
「嫂子,我和我哥他們在一起呢。」
「我哥的同學從國外帶回來了新藥,說可以治好我!」
我有些疑惑,國內外對周悅的罕見病治療的新藥研發我都有跟進,完全沒有到臨床階段的藥。
「什麼藥?」我問道。
「就是什麼艾斯什麼的藥,我不認識德文,新月姐姐說是她研發的!好厲害啊。」她語氣里抑制不住的喜悅。
「你拍一張給我看看吧——」我話還沒說完便被她打斷了。
「嫂子,我先掛了,新月姐姐說要帶我去檢查一下。」她匆匆掛了電話。
他們都在醫院,卻沒一個人通知我,找我一起去檢查。
我想可能是他們太激動了,畢竟能治好周悅是全家最大的心愿。
5
拖著疲憊的身體,我回臥室倒頭就睡。
等我睡醒,聽見外面人聲熙攘。
「新月,要是周悅真的靠這個藥治好了,你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了!」
「是啊是啊,新月真是心善,回國第一件事就是想著周悅。」
周明佑的父母正對著章新月感恩戴德。
我起來簡單洗漱換了衣服,打開臥室門的時候。
看見周悅依偎在章新月的身邊,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
周明佑也笑得十分開心,一家人見我出來,都收斂了笑容。
「有客人呀。」我帶著笑意說道。
「對,秦晴,這是新月。」
「她剛從德國回來。」
周明佑有些不自然的介紹道。
章新月和我想像中很不一樣。
烏黑的卷髮,素雅的長裙,襯得她整個人溫柔隨和。
說話也是溫聲細語。
看起來,她確實和周明佑十分登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