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神色複雜地看著溫宋。
他眼眶有些濕潤:「你如果實在覺得我拿不出手,不承認我的身份也沒什麼。但是我們的孩子呢?你忍心讓他做你的私生子嗎?還是說你打算讓他以後喊別人爸爸?」
我連忙抱住他:「沒有沒有!我的孩子只有你一個爸爸,我也只喜歡你一個,從來沒有想過別人……」
懷裡的男人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真的?」
我仰頭去親他的嘴角:「如有虛言,天打雷……」
「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溫宋堵住我的嘴,漸漸放鬆下來,身體和我貼合。
「既然你也這麼喜歡我。」
他輕輕蹭了蹭我的頭頂,意有所指:「什麼時候也昭告天下,給我名分?」
13.
溫宋將我帶回了溫家。
他那些私生子弟弟們已經被趕出家族,自力更生。
現在的溫家,全是他做主。
我到老宅時,溫母正在整理堆成山的嬰兒用品。
老宅的臥室,也被改成嬰兒房。
「溫宋一回國,就開始研究這些東西。」
溫母笑著打趣:「到底是要做爸爸的人了,終於靠譜一點了。」
說著,她將祖傳的玉鐲戴到我手上。
「該有的儀式不能少的,彩禮、婚禮和蜜月旅行都得補辦。」
溫母拍著我的手,慈愛地說:「你嫁進溫家不是來受委屈的,我會讓你風風光光的。」
一周後,溫家宴請我父母商討婚事。
家宴上,只有我爸媽。
他們本來對我毀了周家的婚事耿耿於懷。
現在看到我竟然能嫁進溫家,態度瞬間改變。
兩家人其樂融融地談著婚禮事宜。
我爸一直向溫宋敬酒。
我犯困。
悄悄地去洗手間洗把臉。
水池旁,有人默默地走近:「晚吟。」
我驚訝地轉頭。
是柏跡。
他一身工作服,消瘦了不少,鬍子拉碴的,有些消沉。
因為 PPT 的事,他聲名掃地,滿城風雨。
這些年在公司做的違法行為,也讓爸爸知道了。
爸爸一氣之下將他流放到基層去了。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往後退了幾步。
沒注意到身後的台階,腳下失去平衡。
「小心。」
柏跡扶住了我。
待我站穩後,他抿了抿唇,黯然地鬆開了我的手:「你現在懷孕,一定要仔細。」
我點頭,客氣地道:「謝謝。」
柏跡勾了勾唇角,笑容發白:「你對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
我說:「因為你於我而言,已經是一個陌生人了。」
「陌生人?」
柏跡輕輕重複了一遍:「你和周祁瀾在一起的時候,也拿我當陌生人嗎?」
我沉默。
那時,對他還是有期望的。
他雖然惡劣,卻還是我的家人。
所以才會在他和周祁瀾打架的時候,下意識地保護他,照顧他。
後來,才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意識到。
他不配做我的家人。
「以前都不重要了。」
我平靜地看著他:「以後這個世界上,會有越來越多愛我的人。」
「比如溫宋嗎?」
柏跡不露痕跡地握了握拳:「他未必能從一而終地珍惜你。」
「沒關係。」
我淡淡地說:「人終歸只能陪另一個人走一段路的。」
「現在我愛他,他也愛我,這就夠了。」
「你……」
柏跡低聲說:「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凝視著他,心思百轉。
過了很久,我笑了:「我又沒有愛過你,為什麼要恨你?」
話音落下,空氣死寂。
柏跡閉眼,帶著顫抖笑了聲。
再睜眼時,看向我的眼眶通紅,神色卻是蒼涼的慘白。
「柏跡,」我抱著胳膊,字字珠璣,「我是真的喜歡過周祁瀾,但我沒有喜歡過你,你只會讓我噁心。」
「你在我眼中從來都是哥哥,也只是哥哥,以後,則是陌生人。」
「婚禮那天你千萬別來,」我認真地說,「太晦氣了。」
我不想再和他多待一秒。
轉過身。
不遠處,溫宋正靜靜地注視著這邊。
我揚起唇角,笑著撲進他懷裡。
14
直到婚禮那天。
我才再次看到周祁瀾。
聽說他已經被周家廢除了繼承人身份。
他比柏跡還慘一點,周家子孫眾多,很快就有人取代了他。
他現在,已經是周家的一枚棄子。
化妝時,溫宋來看我。
其他人都識趣地離開,只剩我們兩人。
他的目光從我的臉上掠過。
下一秒,溫熱的唇就貼了下來:「不是都說懷孕了會變醜嗎?」
他親了親我的耳朵:「怎麼我老婆還是這麼漂亮?」
我輕輕地咬了下他的喉結。
溫宋低頭,蹭花了我剛塗好的口紅。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我微微後仰,迷濛的視線里,周祁瀾僵硬地看著這一切,一動不動。
手裡還握著半個破碎的酒瓶。
今天是難得的黃道吉日。
當時兩家決定繼續聯姻時,也定在這一日結婚。
本來今日,我是該嫁給他的。
周祁瀾扔掉了酒瓶,手心已經鮮血淋漓。
「林晚吟,你這個騙子。」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你說過長大後會嫁給我,這輩子最愛我,也只愛我。」
我淡淡地說:「小時候說的話,你也會當真嗎?」
「我當真了。」
周祁瀾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去摸我的裙擺,卻被溫宋滿臉嫌棄地一腳踢開。
他渾然不覺,只是仰頭,死死地看著我:「我從來沒想過娶別人……那些女人,我都只是拿來氣你的。」
「我恨你和柏跡關係親密,我恨你在意別的男人,才會那麼對你,晚吟,我真的沒想過會失去你。」
我沉默地看著他。
曾幾何時,我也沒想過真的會徹底放下他。
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大家糾纏那麼久,其實還是捨不得。
愛與恨都是慣性,將相斥的兩個人黏在一起。
「周祁瀾,我曾經幻想過很多次,你來找我解釋。」
我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事實證明,我的幻想太可笑了。」
「你有很多挽回我的機會,可是你都錯過了。」
周祁瀾眼睛突然紅了。
他哽咽:「我錯了……是我錯了。」
「你可以談戀愛,但別結婚好不好?我們回到過去,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錯了。」
他跪在地上,抱著頭無聲地流淚,像個被奪走心愛之物的小孩。
直到酒店的保鏢趕到現場,將他拽走。
溫宋輕嗤:「哭哭哭,福氣都讓他給哭沒了。」
我樂了,仰頭抱住他:「林先生,你的福氣在後面呢。」
溫宋吻了吻我的頭頂,眉眼彎彎:「好的,溫夫人。」
他跪了下來,將耳朵放在我的肚子上。
「你放心,林晚吟。」
他說:「我和孩子,永遠愛你。」
我沒有猶豫,擲地有聲地說了聲好。
那些不愛我的人,我都要趕出去。
在我的世界裡。
人人都要愛我。
(番外)15
柏跡還是去了婚禮。
在林晚吟看不到的角落裡。
他看著她穿著婚紗,和別的男人交換戒指,接吻。
手心已經攥出鮮血。
他想起了那天林晚吟似笑非笑的話。
「我不愛你,也不恨你。」
現在想來,還猶如涼水劈頭蓋臉而下。
原來他喜歡她這件事,她一直都明白。
卻裝作從來不知道。
不愧是她。
知道怎麼報復,才最殺人誅心。
……
柏跡是柏家獨子。
母親早逝,父親對他寄予厚望。
冰冷而沉重的栽培將他壓得幾乎窒息。
直到林晚吟來到了家裡。
他的妹妹。
愛哭,愛鬧的,鮮活的妹妹。
會依賴地拉著他袖子撒嬌的妹妹。
他低頭親她的臉蛋,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可是,周家那小子偏來搶她。
為什麼過家家裡, 他不能扮演丈夫的角色?
為什麼他們都說妹妹長大後,會住在周家?
為什麼林晚吟更偏愛周祁瀾?
十五歲那年,柏跡做了人生第一場春夢。
醒來後, 他面無表情地去洗了個澡。
而後來到林晚吟的房間。
她還在夢裡,臉蛋粉撲撲的, 像一塊草莓蛋糕。
不知道夢了什麼,她喊了周祁瀾的名字。
在這一瞬間, 瞭然的痛苦貫穿了柏跡的胸膛。
他喜歡她。
然而她早晚有一天會快快樂樂地嫁給別人,最終收穫幸福。
而他會在痛苦裡度過餘生。
就像下雪那晚。
他站在陰影處,靜靜地看著林晚吟跑下樓。
飛奔著擁抱她喜歡的少年。
她那麼快樂。
他卻心如刀割。
極端的愛總是容易輾轉成恨。
柏跡的手指用力碾過她的嘴唇。
醒來吧,妹妹。
從今往後。
我要你和我一樣痛苦。
16
周祁瀾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林晚吟。
不過也很好理解。
他們青梅竹馬, 生來就該是天生一對。
如果沒有柏跡的話。
那個賤人。
罔顧人倫。
明明是哥哥,還不要臉地暗戀著妹妹。
以為他看不出來嗎?
周祁瀾最初,只是淺淺地在意。
畢竟他的小姑娘, 心裡眼裡只有他一個人。
直到除夕那晚,混亂,煙花和疼痛。
周祁瀾從地上爬起來, 剛要反擊。
林晚吟下意識地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她護著身後的人,一臉緊張地勸他別衝動。
她身後。
柏跡挑釁般看向他, 眉尖得意地一挑。
周祁瀾閉了閉眼,大腦轟隆一聲。
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
為什麼?
她為什麼護著他?
她是不是——喜歡他?
醫院裡。
周祁瀾盯著慘白的天花板。
等著林晚吟來看他。
他等了一夜又一夜,沒有合眼。
她還是沒來。
他終於等不下去了。
拄著拐杖, 咬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病房裡,林晚吟躺在行軍床上疲倦地睡著。
柏跡給熟睡的女孩蓋上了被子。
他垂眼看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竟然低頭輕輕地吻了上去。
病房外, 周祁瀾氣到顫抖。
……
報復林晚吟的每一分鐘。
周祁瀾都不快樂。
可是看到她因為他傷心。
他又病態地開心起來了。
他和柏跡開始心照不宣地折磨林晚吟。
互相吃醋, 又互相看不上。
反正到最後。
她是他們的, 也只能是他們的。
在他們懷裡鮮艷, 也在他們懷裡枯萎。
周祁瀾從來沒想過。
他的小姑娘會跳出他們的手心,和別人結婚生子。
……
林晚吟的婚禮結束了。
周祁瀾將自己泡進了浴缸里。
他學著她當年的樣子。
很快, 鮮血像玫瑰一樣鋪滿了屋子。
17.
蜜月的第七天。
在歐洲一個風景宜人的小鎮,溫宋知道了孩子的性別。
是一對龍鳳胎。
林晚吟在他懷裡興奮地小聲尖叫。
他低頭看她笑。
幸福在這個瞬間無比清楚。
他忽然想起來, 也是在異鄉的街頭。
這個小姑娘來到他身前, 緊張得音調微顫:「溫先生。」
她竭力維持冷靜, 眼睛睜得大大的:「我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
那麼害怕, 又那麼勇敢。
……
溫宋生長在一個複雜的家庭。
生來就有很多兄弟姐妹。
手足多了, 親情就淡了。
人人都帶著算計, 人人都在爭名奪利。
後來溫父病重, 他作為唯一的法定繼承人, 眾矢之的。
人⼈都遠離他。
偏偏林晚吟不知死活地圍在他身邊。
在⼀眾虛情假意的算計⾥。
她眼⾥的慾望直白得毫不掩飾。
說起她接近⾃己的目的, 溫宋都覺得好笑。
她不要他的錢,也不要他的命。
竟然只是想借他的基因生個孩⼦。
他本來是不同意的。
她才二十四歲——萬一只是心⾎來潮,最後扔下他和孩子不管怎麼辦?
溫宋想起⾃己的家庭,總是心⾥遺憾。
他決不允許自己有私生子。
他要明明白⽩的愛情和家庭。
可林晚吟,好像不是那麼喜歡他。
她真討厭。
溫宋想。
可是他⼜真的喜歡她。
……
林晚吟果然在耍她。
領證的第二天,她就跑路回國了。
只給他留了一封信,說國內有事情要處理, 等處理完了再回來找他。
溫宋在名利場沉浮多年,早養成了大風⼤浪亦能處變不驚的本事。
可此時看著那幾⾏潦草的字。
他氣死了。
後來從醫生朋友口中得知, 她懷孕了。
溫宋想殺⼈的心都有了。
爭完家產後立即趕回了國內。
所有的怒意在看到林晚吟的那一刻消失。
他們的孩子,讓她瘦了這麼多。
……
林晚吟出月子的那天。
溫宋的微信頭像變成了她們娘仨的合照。
他看著她明亮⽽⽣動的⾯孔,⽌不住地笑。
他悄悄地發了誓。
要在她的世界裡死皮賴臉地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