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舊夢完整後續

2025-10-3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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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地「汪」了一聲。

眼神裡帶著點被戳穿後的坦然和狡黠。

其實我早就想到了。

當初港城那場婚禮,賓客名單我親自審定,絕無疏漏。

能有本事在最後一刻把謝斂之準確無誤地送進來的。

只有顧懸澗。

同樣,能讓謝斂之進來的,也只有他。

他做這些,並非出於惡意。

他在用他的方式,讓我親眼確認,那個男人依舊活在他偏執的邏輯里,毫無長進。

他想讓我看到,徹底斬斷與過去對比,現在的生活是何等清明安穩。

他是想用這種略顯極端的方式,幫我,也幫他自己。

徹底焊死通往過去的那扇門,求一個心安。

我看著他眼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等待確認的緊張。

心裡軟了一下。

我傾身過去,抱住了他,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

「懸澗,」

我聲音很輕,但足夠清晰。

「你不用做這些。我對他,早就沒有一點留戀了。現在,以後,我這裡,」

我輕輕點了點他的心口。

「都只有你一個人。」

他身體微微一頓,隨即更緊地回抱住我,聲音悶在我頸窩裡。

「真的嗎?我總是害怕。畢竟當初我只是慢一步,就錯過你了……」

「我不會走。我會用以後所有的時間,向你證明這一點。」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悶悶地「嗯」了一聲,抱我的手又收緊了些。

「走吧,我們回家。」他說。

「然然想我們了。」

想到女兒軟糯的小臉,我嘴角不自覺揚起。

「好,回家。」

14

車子駛入庭院時,劉媽迎出來,低聲說。

「然然剛才醒了一次,喝了奶,這會兒又睡了。」

柔和的夜燈下,然然躺在搖籃里,睡得正香,小臉粉撲撲的。

顧懸澗在一旁笑得慈祥。

後半夜,我被然然異常的哭鬧聲驚醒。

一摸她的額頭,滾燙。

體溫計顯示三十九度五。

家裡的私人醫生恰巧告假回鄉,新聘的醫生明天才正式上崗。

就差了這一個晚上。我和顧懸澗立刻用毯子裹緊女兒,驅車趕往城裡那家頂尖的私立醫院。

急診、檢查、用藥。

一整夜的忙碌和揪心。

直到天際泛白,然然的高燒終於退了下去。

我們抱著疲憊不堪的女兒走出病房,準備回家,家裡的醫生也該到了。

醫院大廳空曠安靜,清晨的光線透過玻璃幕牆照進來。

就在這時,一道帶著病氣、奶聲奶氣的男孩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

「爸爸,是不是只要我生病發燒了,媽媽就一定會來看我?」

緊接著,是一道熟悉的聲音。

「對。你媽媽當年生你的時候差點沒了命,她最心疼你。就算不要我,也肯定不會不要你。」

我腳步頓住,抬眼望去。

不遠處的休息區,謝書允正仰著頭看著謝斂之。

他的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顯然也在發燒。

他恰好轉過頭,與我的目光直直撞上。

他愣住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媽媽……」

謝斂之聞聲回頭,也看見了我。

以及然然。

然然剛退燒,精神頭卻回來了些。

揮舞著小手,嘴裡清晰地喊著。

「媽媽……媽媽抱!」

謝斂之和謝書允的目光,瞬間凝固在然然身上。

父子倆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謝書允先開了口,聲音顫抖。

「媽媽,她是誰?」

我糾正她。

「謝書允,我早就不是你的媽媽了。請你們以後,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

謝斂之像是被這句話點燃,瞬間炸開。

「秦墨濃!你怎麼能這麼跟孩子說話?!還有這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顧懸澗上前半步,擋在我前面。

「怎麼了?這是我和墨濃的女兒,有問題嗎?」

謝書允小小的身體晃了一下。

他強忍著眼淚,眼圈通紅,倔強地看著我。

「媽媽,你騙人!你以前說過最愛我的!你說過再也不會生別的孩子來搶走你的愛的!」

15

我看著謝書允通紅的眼睛,那裡面的指控和傷心如此真切,卻再也無法在我心裡掀起波瀾。

「那是以前。現在,我不愛你了。我愛我的女兒,顧昭然。」

謝書允愣了一秒,隨即「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然然也嚇得大哭起來。

我趕緊離開。

身後傳來謝斂之壓抑著暴怒的低吼和謝書允愈發悽厲的哭喊。

可我一步未停。

我以為這場狼狽的偶遇會是終點。

以謝斂之的驕傲,被如此直白地拒絕和目睹我已有新的家庭後,總該放手了。

我低估了他的偏執。

幾天後,在我去公司的必經之路上,一輛黑色轎車猛地加速,強硬地別停了我的車。

謝斂之推門下車,神情激動。

「書允高燒不退,引發急性肺炎,現在在搶救室!」

他隔著車窗,聲音嘶啞。

「秦墨濃,他是你兒子!你真的不去看看?」

我降下車窗,語氣沒有半分起伏。

「這個世界上每天有無數孩子生病,我都要去看嗎?」

他死死盯著我,像是要從我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動搖。

可是沒有。

於是他跪下了。

直挺挺的、毫無徵兆的。

連我都驚了。

「到底要怎麼樣……」他的聲音顫抖。

「你才能回頭?」

許久,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你早知道結局,何必這樣作踐自己?」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變得瘋狂。

忽然動手扯開了自己的襯衫,露出胸前和腹部落疤的猙獰刀傷。

「秦墨濃!你欠我一條命!我當年差點死在你手裡!這條債,你總要還吧?!」

我靜靜地看著那些疤痕,過了片刻,開口。

「可以。找個時間,你拿一把刀來找我,我任你砍七刀。絕不反抗。砍完之後,你我之間,所有債務,一筆勾銷。」

謝斂之愣住了,像是沒聽懂我的話。

隨即,他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

「哈哈哈……秦墨濃,你的心……太狠了……我真是賤啊!」

就在這時,又一輛車急剎在旁邊。

白露晞沖了下來。看到跪在地上的謝斂之,她尖叫一聲撲過去,試圖拉他起來。

「斂之!你起來!你給她跪什麼!你不欠她的!你有尊嚴一點!」

她拉不動他,猛地扭頭瞪向我。

「秦墨濃!你這個賤貨!你都結婚了還陰魂不散地勾引他!你不得好死!」

一直跟在我車後的劉媽此刻也下了車,衝上前指著白露晞的鼻子罵。

「你還有臉罵人?你個不要臉的小蹄子!當初太太走了,先生馬上就讓你滾蛋!是你死皮賴臉跪在謝家大宅門口不肯走,還偷偷給傭人塞錢,讓他們叫你『白太太』!我呸!先生碰都沒碰過你一下,你算哪門子的太太?不知廉恥的東西!」

周圍的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有人拿出手機在拍。

我不再理會跪著的謝斂之、哭罵的白露晞和圍觀的眾人,轉身上車離開。

那天之後,港城和 A 城的八卦小報果然鋪天蓋地都是我、謝斂之和白露晞的新聞。

沒過幾天,有消息傳來,說謝斂之帶著謝書允離開了 A 城,返回港城了。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以為生活可以重回正軌。

然而,僅僅過了半個月。

一個下午,我正在書房處理文件,劉媽慌慌張張地推門進來。

「太太!不好了!然然小姐不見了!看護她的阿芳被人打暈在後花園!地上……地上掉了這個!」

她攤開手心,是一枚小男孩常用的卡通變形金剛徽章。

我認得那枚徽章,很久以前,我曾買過一枚一模一樣的,送給謝書允。

16

我立刻起身,一邊快步往外走,一邊聽劉媽斷斷續續地彙報。

原來是保姆今天下午帶然然在宅邸後的私人花園曬太陽,不知怎麼的,謝書允竟躲過了安保,溜了進來。

媒體雖大肆報道我和謝斂之的糾葛,卻始終未曾曝光過謝書允的清晰正臉,家裡的新保姆並不認識他。

他謊稱是今日來訪客人的孩子,覺得無聊出來逛逛。

趁保姆不注意時,她突然搶過孩子,用美工刀抵住了她細嫩的脖頸。

我趕到花園時,場面已被控制,但氣氛緊繃。

謝書允被幾名保鏢遠遠圍住,他緊緊箍著然然。

美工刀正對著然然的喉嚨。

看見我,謝書允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眼神滿是憤恨和絕望。

「媽媽!」

他尖聲喊道:

「是不是只有我這樣,你才會來看我?!」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儘量放得平穩。

「書允,你先放開妹妹,有什麼事我們慢慢說,媽媽以後會抽時間陪你。」

「你騙人!你每次都騙我!」

他激動地搖頭,手臂收緊,然然不舒服地哼唧了一聲。

「你就是因為有了她!你不要我了!只要她沒了,你就只有我一個孩子了,你就會回來了!」手腕一動,那刀尖又逼近了幾分。

我的心臟驟停。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被箍得不舒服的然然,忽然扭過頭,看到了謝書允近在咫尺的臉。

八個月大的孩子全然不懂危險。

她竟咧開沒牙的小嘴,咯咯地笑了起來,口齒不清地發出幾個音節。

「哥……哥……」

謝書允猛地僵住了,高舉著刀的手頓在半空。

然然見他不理,又努力地喊了一聲:「哥哥……玩……」

叮噹一聲,美工刀掉落在了草地上。

許久,他哭了。

兩行淚流了下來。

「妹妹……我是哥哥……我們流著一樣的血……」

保鏢趁機上前,小心地將然然從他懷裡抱開。

在被帶離的那一刻,謝書允扭過頭,對著懵懂的然然喊。

「妹妹!忘了哥哥!不要記得哥哥!」

經過我身邊時,他仰起滿是淚痕的臉,抽噎著說。

「媽媽,我之前不是故意說那些話氣你的,我只是想讓你看看我,你離開那麼久,一次都沒想過我,我生氣……」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攤在手心。

是那枚當年被他摔碎的玉佛,已經被仔細地用金箔修復好,裂紋處閃著微弱的光。

「我一直給你留著,對不起……」

我沒有去接那枚玉佛,甚至沒有多看一眼。

我的目光緊緊追隨著被保姆抱在懷裡檢查的然然,徑直朝女兒走去。

他在我身後爆發出更加悽厲的哭喊。

「媽媽!你要來看我!你一定要來看我!」

自始至終,我沒有回頭。

17

後續調查證實,謝斂之對此事毫不知情,他得知後亦震驚不已。

顧家隨之全面升級了安保系統。

此後兩年,謝斂之和謝書允如同人間蒸發,再未出現在我的生活里。

後來聽說,顧懸澗的商業版圖擴展至港城。

謝家產業節節敗退,最終難以維繫。

謝斂之帶著兒子遠走海外。

白露晞則被他用一筆錢徹底打發,據說也去了國外,再無音訊。

他離開那天,在社交平台上發布了一篇長文。

據說是細數過往,表達歉意與悔恨,文字懇切, 竟引得不少人唏噓同情。

我指尖在手機螢幕上輕輕一划,關掉了推送介面,沒有點開。

夕陽的餘暉透過落地窗, 灑滿客廳。

兩歲多的然然穿著可愛的小裙子,搖搖晃晃地抱著一本圖畫書,跑到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的顧懸澗面前,奶聲奶氣地喊。

「爸爸, 講!」

顧懸澗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 笑容溫柔地將她抱起放在膝頭, 翻開書, 用低沉耐心的嗓音開始講述。

我走過去。

然然看到我, 伸出雙臂, 甜甜地叫:「媽媽,抱。」

我俯身,將她們父女二人一起擁住。

窗外華燈初上,室內安寧溫馨,過去的驚濤駭浪, 都已過去。

此刻,唯有幸福。

番外:

其實我和顧懸澗早在港城時就認識了。

那還是在我嫁給謝斂之的前一年。

一場港城頂尖學府的商業論壇上, 他是作為大陸傑出青年企業家受邀而來的主講人之一。

論壇後的交流環節,我們有過短暫的交談。

他當時給人的印象是沉穩、內斂, 與港城常見的那些鋒芒畢露的世家子弟很不同。

我記得他最後說了一句:

「秦小姐見解獨到,希望以後有機會再交流。」

後來我才知道, 那次論壇後,他曾透過中間人向父親表達過結識的意向。

但那時,謝家提出的聯姻議程已經擺上了桌面。

勢頭更猛,速度更快。

港城豪門之間的合縱連橫, 就像精密齒輪的咬合, 一旦啟動, 便容不得半點個人意志的遲疑。

對於顧懸澗那邊傳來的、尚且模糊的好感。

父親只當作一段無足輕重的小插曲,很快便被與謝家聯姻的巨大浪潮淹沒了。

我後來想, 或許就是那「慢了一步」。

讓他錯過了提出正式交往的最佳時機。

他那時根基在大陸,想要在港城求娶秦家⼥兒,本就需更多時日鋪墊與經營。

⽽港城本土豪門內部的聯姻,講究的是效率和利益最⼤化,根本不會給一個「外來者」慢慢培養感情的時間。

我嫁入謝家後, 便與顧懸澗斷了聯繫。

只在⼀些財經新聞上, 偶爾能看到顧氏集團在大陸穩步發展的消息。

直到我帶著滿⾝傷痕和「瘋婦」之名逃離港城。

在大陸最茫然無措、幾乎想要徹底放棄自己的時候,是他不知通過什麼途徑找到了我。

他的幫助有分⼨且專業, 最⼤限度地維護了我搖搖欲墜的自尊。

在後來漫長的重建歲月里,他始終在那⾥,像⼀座沉默可靠的山。

他從未提及當年的錯過,只是恰好地伸出手。

是他讓我相信,離開那片令⼈窒息的土地,我依然可以憑藉自己活下去,並且活得更好。

感情是在日復⼀日的並肩作戰和默默守護中悄然滋生的。

當他終於在一次項⽬慶功宴後, ⽤依舊克制的聲音問我:

「墨濃, 余⽣的路,我有沒有資格陪你⼀起⾛」時, 我心裡沒有半分猶豫。

那是一種歷經滄桑後,終於找到歸宿的平靜與確信。

所幸,這次我沒選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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