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一個人在城裡吃香喝辣的,都不知道來看看你爹!」
他高高揚起手,我本能向旁邊躲閃,他反而沒有再動作。
「我可是聽說,你們學校的孩子都嘲笑你是沒爹的野種。」
「現在你爹出來了,咱們打斷骨頭連著筋,只要我活著一天,就是你一天的親爹,天王老子來了都沒法反對!」
對啊,只要他活著,我就永遠是拐賣販的女兒。
可是,如果他死了呢?
我沉默不語。
他接著從兜里掏出兩張紅色紙幣,一把塞進我懷裡。
「放心,爸都改造好了,知道錯了,以後肯定不會再犯錯」
「死丫頭,幫爸把你媽弄回去!我肯定好好對你們娘倆,你以後再也不是沒爹的野種了。」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天天來你學校鬧,讓你上不了學!」
死,死,死。
只要他死了就好了。
我仿佛能看到,聽見趙財承死訊時我媽燦爛的笑容。
我將紙幣整整齊齊疊好,鄭重放進口袋。
看著他虛偽討好的臉,朝他露出個甜甜的笑:
「好啊。」
8.
四年沒見,臨水村依舊是那副樣子。
表面秀美風光,實則底下掩蓋著骯髒。
寫下最後一份暑假通知書後,我鄭重放下筆。
去吃了門口我最愛的一家炒粉後,我一步一步回了家。
外婆開門後,嗔怪我:
「你這孩子今天怎麼這麼晚?你媽都等著急了!」
我朝她笑笑,沒有說話。
等我媽和外公外婆都吃飽了飯,我這才開口:
「我爸出獄了。」
空氣凝固,我卻不管不顧:
「我今晚會跟他回臨水村。」
吵鬧,打罵。
一個也沒發生。
我媽只是留給了我一個「滾」和滿臉的厭惡,就撲進廁所開始嘔吐。
典型的創傷後應激反應。
四年時間,我以為她已經忘了那些骯髒的舊事。
原來,她一點沒忘。
沒關係的媽媽,傷害過你的人,都會付出代價。
我向趙財承保證,我媽很疼我。
只要我在臨水村呆的時間夠久,她一定會等不及來接我回去。
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如果他在城裡鬧事,可能還會因為尋釁滋事被拘留。
得不償失。
可如果是在村裡,窮山惡水出刁民,這不是虛言。
幾乎是沒有猶豫,他立刻答應了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無非是覺得我年紀小好騙,能撈一個是一個。
「死丫頭,你還知道回來?怎麼沒死在外面!」
枯瘦的手鋼筋一樣拍在我身上。
奶奶依舊是那副大嗓門。
弟弟趙家寶跟在她屁股後面,小小年紀卻胖得滿臉橫肉,也鸚鵡學舌:
「死丫頭!你還知道回來!」
好巧,我也盼望著你們死呢。
我向旁邊側身,露出身後的趙財承。
奶奶立馬轉了個彎,一把撲向他:
「兒啊,想死媽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這幾年,我和家寶過得有多艱難!」
趙財承安慰她:
「我這不是回來了,還把這個死丫頭也帶回來了,等過段時間再把何倩那個死女人弄回來,讓她們好好在家照顧你和兒子!」
「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我充耳不聞她們的話。
轉身進了廚房,熟練生起灶火做飯。
或許是對我的自覺很滿意,奶奶晚上破天荒地沒有罵我。
只是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我就被人從床上拽了起來。
「死丫頭懶成豬了!睡什麼睡!起來給我下地幹活!」
「快點!再不起床幹活我的莊稼都要爛地里了!死丫頭別好吃懶做,快給老娘起來!」
「這麼大人不知道早起給長輩做飯,反了天了你!」
她拽著我的頭髮,口中唾沫橫飛。
趙家寶跟在她身後,目光不善,也嘟嘟囔囔,臉上肥肉亂顫。
我吃痛順勢起身,乖乖朝她認錯。
見我態度還好,她這才滿意。
最近多雨,天氣潮濕。
穀倉里的糧食已經有點發霉了。
我猶猶豫豫地問了奶奶,她卻破口大罵:
「金貴什麼?我吃這糧食幾十年了,哪有什麼問題?都是你媽那個賤人把你養壞了!挑什麼挑!滾去燒飯!」
得到許可,我滿意地熬了一鍋又香又濃的粥。
將她私存的發霉花生,玉米,核桃統統放了一大勺。
又把吊樑上變質的臘肉切片炒了一盤,蒸了鍋饅頭,這才叫醒了我爸吃飯。
我爸很滿意,奶奶卻急地跳腳:
「日子不過了?放這麼多好東西,死丫頭你想把我家敗完?」
我看著我爸,摸了摸弟弟稀疏的頭毛,委委屈屈開口:
「不是的,我是想著爸剛回家,一定要好好補充補充營養,弟弟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充足才能好好發發育。」
我爸呼嚕呼嚕兩口喝完了一碗粥,聞言點點頭:
「媽,她說得對,我和家寶都得好好養身體,不然拿什麼給你養老?」
我又道:
「我只吃饅頭喝點水就可以了,別的都給弟弟和爸爸吃就好。」
奶奶聽了,這才滿意,劈手奪過我的碗,一勺一勺喂進趙家寶嘴裡。
我就著開水啃饅頭,滿意地看著她們大快朵頤。
吃吧,吃吧。
多吃點,對身體好。
9.
當天中午,三個人都進了衛生所。
上吐下瀉。
我焦急地守在她們身邊,淚眼婆娑地問醫生:
「醫生,我爸她們怎麼樣?」
醫生還沒開口,奶奶吊著一口氣,邊嘔邊罵:
「死丫頭你往裡面放了什麼毒!要害死我們三個!嘔——」
「我就知道你個死丫頭不安好心,我打死你個嘔——」
她想抬起雞爪手,卻因為沒有力氣只能軟軟放下。
醫生推了推眼鏡,耐心開口:
「大娘,你們這是食物中毒。」
「我就知道是中毒!醫生!這死丫頭是城裡回來的,她肯定知道怎麼毒死人!你快救救我們!」
奶奶頓時尖叫出聲。
「不是人為中毒,是你們食用了過量含有黃麴黴的豆類和變質臘肉。
「不過還好發現得及時,不是什麼大問題,以後多多注意就好了。」
聽到這,奶奶啞了火,我爸咆哮出聲:
「趙夏生!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連忙躲遠,委屈道:
「是奶奶說吃了幾十年都沒有問題的,我勸過奶奶,可是她不聽啊。」
趙財承傻了眼:
「媽?」
奶奶訕訕扭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努力給趙家寶順氣。
趙家寶是奶奶和我爸的眼珠ṭū₁子,順利轉移了我爸的注意力。
他年紀雖小,卻豬一樣能吃。
粥和臘肉,趙家寶和趙財承吃了大半,奶奶反而沒吃多少。
而我一口沒動。
趙家寶年紀小,抵抗力差。
這會兒幾乎要將腸子都吐了出來。
整個人臉色慘白,像只瀕死的蛆。
我媽被拐第六年,生下了趙家寶。
四年里,我媽差點成功逃走的兩次,都被趙家寶捅給了我爸和奶奶。
然後得到他們的誇獎:
「家寶就是聰明,這麼小就知道幫爸爸了,以後肯定有出息!」
從前我不懂,現在我只好奇一個問題:
Y 染色體里到底有什麼?
奶奶枯瘦的手臂緊緊摟著他,生怕一個不小心,寶貝金孫就沒命了。
「奶奶,你摟得太緊了,弟弟快喘不上氣了。」
她才鬆手,趙家寶立刻又吐在了她身上。
折騰了一天,我們四個才重新回了村。
接下來一個月,我都老老實實聽話,完全沒有一點反抗的心思。
可趙財承卻時不時試探我。
我只告訴他,時間太短了,我媽不會著急,再等等。
再等等。
就把你們一網打盡。
10.
我照常去河邊洗衣服,遇到了一個人。
村長的小兒子趙天鳴。
「夏生,好久不見。」
他在我旁邊站了很久,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搓了搓手裡的衣服,確定沒有泡沫後,才抬頭看他。
「什麼事?」
「沒啥,就是你能回來,我挺高興的。」
高興?
我在心裡冷笑兩聲。
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我繼承了我媽的美貌,即使營養不良,也是村裡最好看的女孩。
小時候,他經常趴在我家門口看我。
我爸看見了,就會討好他:
「天鳴啊,讓我家夏生給你當老婆,好不好?」
他開始只是紅了臉。
後來聽得多了,看我的眼神總帶著侵略性。
我媽有次帶著我逃跑。
他靜靜站在村口,我跪下求他,不要揭發我和我媽。
可他咬著牙,臉色在月光下陰暗似鬼。
轉身就告訴了我爸。
那一次,我被踹斷了三根肋骨。
我媽被鐵鏈鎖在牛棚六個月。
直到懷上了趙家寶,這才被放了出來。
我能高興到哪裡?
我只恨現在不能把他千刀萬剮。
「以前的事,我很抱歉。」
我沖他笑笑。
外公外婆把我養得很好。
膚白貌美,身材高挑,眼睛大而圓,從下往上看人時微微上挑,無辜卻帶媚。
順手戳了戳他的胸口,肋骨的位置。
如果可以,我想我也會親手砸斷這三根骨頭。
趙天鳴的臉從耳根紅到了脖子。
「沒關係的趙天鳴,都過去了,你平時幫了我那麼多,我不介意的。」
他壓低聲音,身體前傾,一把握住我的手,貼在胸口。
「還有就是,我喜歡你。」
說完,他轉身就跑,只留下一束風信子和烤鴨。
「夏生啊,你可回來了,想死三爺爺了!」
蒼老嘶啞的聲音毒蛇一般從角落向耳朵蔓延。
我放下花和鴨,繃直了嘴角。
村口的老鰥夫咧著大黃牙,枯樹一般的麵皮皺成一團,目光幾乎將我的衣服剝開。
一個可愛小女孩握著一顆棒棒糖,跟在他身邊。
我撕下一隻烤鴨腿,朝小女孩招招手。
她眼睛一亮,把糖小心翼翼塞回包裝紙,一溜煙跑到我身後。
「三爺爺啊,我記得你呢!」
我語氣輕快。
「三爺爺的糖很甜!」
聽見這個,他反而收起了笑容,眯了眯眼:
「夏生啊,我記得你沒吃過我老頭的糖吧?」
我沖他招招手,他將信將疑,卻並不動。
我只好朝他走過去,走近了,猛地伸手。
老頭一把栽進水裡。
可惜了,臨水村的人水性都好,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開始撲騰。
「三爺爺,別著急啊,我這就救你上來!」
我抄起竹竿,狠狠敲向他的腦袋。
他躲避不及,被我打了個正著,一口嗆了起來,在水裡浮浮沉沉,狼狽不堪。
「臭婊子,咳咳——等我上來弄死你!」
「三爺爺別生氣,我在救你呢!」
我繼續敲打。
小女孩啃著鴨腿,笑嘻嘻看著我:
「姐姐,他給我吃棒棒糖,喝牛奶,臭臭,壞。」
「姐姐給他洗澡,姐姐好。」
我得空拍了拍她的頭:
「以後不要跟他走,姐姐請你吃更好吃的東西。」
她油油的小手抹了抹衣服,指著鴨腿:
「媽媽吃?」
我知道她什麼意思,點點頭:
「帶回去給媽媽吃,媽媽會高興的。」
「夏生?」
趙天鳴又折返回來,聲音帶著驚訝。
我隨口敷衍:
「三爺爺落水了,我在救他呢!」
「姐姐救,姐姐好!」
小女孩舉著鴨腿歡呼,一溜煙跑走了。
「胡鬧。」
他揉了揉我的頭,假裝責怪一句,隨後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將體力不支的老頭拽了上來。
可惜,可惜。
趙天鳴扯了上衣,露出精壯的上身,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他咧嘴一笑,一幅淳樸陽光的模樣:
「夏生,你真調皮。」
「可是我還是好喜歡你。」
11.
當晚,花喂了牛。
烤鴨喂了我爸和我弟。
趙財承吃得滿嘴流油,眼珠轉來轉去,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我知道,他又動了那個念想。
我假裝沒有看到,依舊啃著饅頭。
「爸,最近天氣不好,苞谷要提前收吧?我上課學過,這種異常天氣會持續很久。」
自從上次食物中毒過後,他對我提出的這種意見統統採納。
我說酸棗仁能掙錢,他每天催促我和奶奶上山摘棗。
掙了錢後,他更信我了。
奶奶一拍大腿:
「可不能讓莊稼爛在地里!」
我爸點點頭:
「明天就開始收!」
第二天一早。
我將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實,連口鼻都捂得嚴嚴實實。
奶奶上來就要摘我的面罩,被我躲了過去。
「奶奶,我對花粉過敏,不這麼捂著的話容易休克,就收不了咱家的莊稼了。」
她這才作罷。
八九月的天氣依舊悶熱,汗水從我的毛孔里爭著出來。
可我一點都不敢摘掉身上的防護。
最近天氣反覆,雨大過晴,潮濕又悶熱。
而旁邊的奶奶和趙財承恨不得將能脫的衣服都脫光,裸露在外的手臂已經多了幾處擦傷。
我小心將掰下的苞谷丟盡袋子,口罩下露出滿意的笑容。
已經有半數往上的苞谷穗變得發黃髮綠,原本應該金黃的果實上裹著黃綠色的粉末。
苞谷,發霉了。
而黃麴黴,是比砒霜還要毒 68 倍的劇毒。
粉塵,傷口。
她們簡直完美滿足了黃麴黴中毒的條件。
趙家寶窩在玉米地旁,百無聊賴地捉螞蚱玩。
時不時回應叫兩聲奶奶。
奶奶再忙,都會回應他。
可現在,他已經叫過三遍,卻還是沒有回應。
趙家寶抬著肥腿跑到我身邊,惡狠狠道:
「臭丫頭,我奶奶呢?你把我爸和奶奶藏哪了?」
我掐了一把他的臉,將粉末抹在他臉上。
「對啊,奶奶呢?」
12.
我和趙家寶找到他們時,兩個人雙雙暈倒在地上。
趙家寶尖叫著就撲了上去瘋狂搖晃奶奶的身體。
「奶奶,奶奶!你咋回事啊奶奶!」
我看著昏倒的趙財承,掄圓了胳膊,猛地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紅痕瞬間浮起在黝黑的臉上。
趙家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你幹什麼!」
我一巴掌拍在趙家寶後背,焦急道:
「快跟我一起把爸爸和奶奶打醒!醒不過來就糟了!」
見他愣著,我又是一巴掌狠狠拍在趙家寶頭上。
他被我打得一下撲在了奶奶的身體上。
我厲聲道:
「你是死人嗎?快把奶奶救醒啊!」
見沒人護著他。
他癟著嘴,卻不敢違抗我。
只能學著我掄圓了胳膊,肥手狠狠打在奶奶臉上。
我一掌一掌狠狠打在趙財承臉上。
他們該死,但是不該現在就死,我留著他們的命還有用。
快被打成豬頭後,兩個人終於幽幽轉醒。
他們腫著臉,口角帶血,想開口卻嘟嘟囔囔說不清楚。
我推了一把趙家寶。
「去找村長救人啊,沒看見爸和奶奶都快死了嗎?」
他回過神,撒腿就跑。
我一邊哭喊,狠狠用袖子摁在她們的口鼻,狠狠摁在本就腫脹的臉上,成功看到了她們齜牙咧嘴的猙獰表情。
「爸,奶奶,你們一定不要有事啊!」
兩個人又暈倒過去。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疼的。
再醒來時,又到了熟悉的醫院。
「叔和奶奶肯定沒事,別擔心。」
趙天鳴將我摟在懷裡安慰,不顧醫生護士怪異的眼神。
我忍住噁心,在他懷裡抽泣。
可醫生的話宛如天籟之音,一下就將我的噁心衝散得無影無蹤。
黃麴黴中毒。
急性肝損傷。
腎衰竭。
一條條的診結果將他們砸得暈頭轉向。
最後醫生一錘定音:
「治療費十萬。」
這個消息更是將兩個人砸懵了。
奶奶哭天喊地:
「我們家哪來這麼多錢,你們醫院就是黑心!要我們老百姓的命啊!」
「我要去告你們!騙錢的黑醫院!你們良心都讓狗吃了!」
「我們家怎麼這麼可憐啊!」
她的哭號引得不少人頻頻回頭,可她全然不在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爸看向我,卻突然眼前一亮。
我知道,讓他眼前一亮的不是我,而是摟著我的趙天鳴。
他連滾帶爬扯住趙天鳴的衣服:
「天鳴!救救我,救救我和你三奶奶!」
「我知道你看上我們家夏生了對不對?我把她嫁給你!彩禮十萬!
「回去你們就結婚!拿到錢我立馬跟村長簽定親書!」
「這死丫頭被她媽養得可好了,肯定能讓你爸明年就抱上孫子!」
周圍人的震驚和憐憫幾乎都寫在了臉上,我適時地抽泣得更大聲。
「天鳴!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看在叔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份上,幫幫叔好不好?」
趙財承額角青筋畢露,眼球幾乎凸出來。
趙天鳴神色複雜,眼神在我和趙財承之間來回打轉。
最後猛地點頭:
「好,我回家和我爸商量。」
13.
我比我媽值錢。
我媽 985,只值一萬八。
我初中沒畢業,值十萬塊。
臨水村,從來就沒有把女人當人。
就算是親口對我說『我喜歡你』的趙天鳴,也是一樣的。
可我也從未把臨水村的人當人。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他們都轉化成了一個符號:
拐賣販。
拐賣販都是畜生,都該死。
我是故意讓趙家寶去找村長的。
趙財承家裡根本沒有抗風險的能力。
而黃麴黴中毒,是很嚴重的病。
這個錢,當然只有村裡最富裕的村長家出得起。
可憑什麼村長會心甘情願拿錢救人?當然是他疼愛的小兒子像頭倔驢,認定了一個人,就一定要她。
不管是買,還是心甘情願。
他都要她。
從一開始,我就選了村長家旁邊的小河洗衣服,乃至洗澡。
有另一條更近的河。
可那條河裡,沒有我要釣的魚。
住院不到三天,奶奶就拿著錢喜滋滋帶著趙財承回了家。
「醫院都是騙人!就是想讓我們把兜掏乾淨,我才不上他們的當!」
她數著錢,皺巴巴的臉都舒展開。
「還有七萬九,都攢起來給我大孫子以後用!」
我拌著雞食,朝奶奶點頭:
「以後家寶要娶媳婦可要不少錢呢,奶奶快好好收起來給弟弟攢著。」
聞言,她狐疑地盯著我:
「死丫頭,你又憋什麼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肚子花花腸子!告訴你,你以後就是趙天鳴的老婆!別跟你那個死人媽一樣天天想著逃跑!」
我攪打著雞食,往裡面加了兩把苞米。
「怎麼會呢奶奶,我和我媽不一樣。」
「我知道趙天鳴從小就喜歡我,他明里暗裡幫了我不少忙,我從小就想嫁給他。」
「只不過我媽把我帶走了,我在城裡很想他的。」
很想他死。
也很想你們死。
趙家寶正在滿屋竄著玩新玩具。
指揮著塑料飛機飛來飛去。
「砰!」
飛機撞倒了我旁邊桌子上的瓶子,從我臉邊擦過。
瓶子半分不差地掉進了我手中的盆子裡,瓶蓋只是虛虛擰著,並沒有關嚴實,半瓶多都灑在了雞食里。
是剛開了封的農藥。
日期新鮮,效力很強。
趙家寶連忙奔過來撿起飛機,心疼得不行。
奶奶也破口大罵:
「死丫頭誰讓你擋著家寶的路了?」
我沒有遮擋臉上的紅痕,只是擔憂地看著雞食。
「奶奶,農藥撒雞食里了,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農藥是鬧蟲子的,雞吃了一點事兒沒有!別想偷懶,喂完雞跟我下地撒農藥去!」
「真是笨的要死,拌個雞食都給我找事,知不知道糧食多少錢農藥多貴?要不是看你要和村長家小子定親,我今天肯定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