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對。」張姐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這孩子是該吃點教訓了。」
我望著鍾小離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和前世一樣,她又要去亂傳話了。
5
果然,沒過幾分鐘,10 床病房裡突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嚎聲。
「我的兒啊,我的囡啊,媽還想看著你們成家立業!我不想死啊……」
李奶奶的哭聲悽厲無比,中間還夾雜著家屬們慌亂的勸慰聲和叫喊聲。
「媽!您別嚇我們啊!醫生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嗎?」
「護士!護士快來啊!我媽不行了!」
整個樓道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動了,護士長帶著幾個護士匆匆忙忙跑了過去,我也立刻從辦公室里出來,快步走向 10 床。
病房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李奶奶躺在床上,一邊捶著床板一邊嚎啕大哭,臉色煞白,眼看就要哭暈過去。
她的幾個子女圍在床邊,有的掐人中,有的順氣,個個急得滿頭大汗。
而鍾小離,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縮在牆角,臉色比李奶奶還白,身體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我一進門,李奶奶的大兒子就紅著眼沖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瞿醫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查房的時候不還說我媽一切都好嗎?怎麼突然……突然就……」
他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冷靜,然後走到床邊,先給李奶奶檢查了一下生命體徵,確認她只是情緒激動,並沒有出現術後併發症,這才鬆了口氣。
我轉向家屬,一臉嚴肅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跟你們說什麼了嗎?」
李奶奶的小女兒指著牆角的鐘小離,帶著哭腔控訴道:
「是她!是這個小醫生!她剛才跑進來說,讓我媽……讓我媽想吃啥就吃點啥吧!還讓我們別擔心錢,開心最重要!」
「想吃啥就吃點啥吧。」
這幾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在病房裡炸開。
周圍的護士和其他病床的家屬都倒吸一口涼氣,看向鍾小離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不解。
這句話在普通人聽來,就是電視劇里醫生對臨終病人下的最後通牒。
我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裝出震驚和憤怒的樣子,猛地回頭,死死盯住鍾小離。
「鍾小離,你是這麼跟家屬說的?」
鍾小離被我一吼,嚇得一哆嗦,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
「不……不是我……我只是……瞿老師,我只是轉達你的話而已啊……」
「轉達我的話?」我步步緊逼,聲音里淬著冰,「我是這麼和你說的?」
還沒等鍾小離說什麼,當時在場的護士們就先忍不住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瞿醫生剛才說的是『患者術後排氣正常,可以循序漸進地恢復飲食了』。她交代得清清楚楚,怎麼到你嘴裡就變成了『想吃啥吃點啥』?你到底有沒有帶腦子上班?」
「就是就是,不能因為你當時在刷短視頻沒注意聽,就胡亂冤枉人吧?」
同事們的討伐聲,像一把把小錘子,敲碎了鍾小離最後的心理防線。
家屬們也聽明白了。
原來,問題根本不是出在醫院或者主治醫生身上,而是這個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實習生,自己傳錯了話,還撒謊!
李奶奶的大兒子臉色鐵青,他猛地轉過身,指著鍾小離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
「好啊!你個小丫頭片子!原來是你在這裡胡說八道,差點把我媽嚇死!你安的什麼心!你還敢撒謊,賴在教你的醫生身上!你們醫院怎麼招了你這麼個玩意兒進來!」
鍾小離站在人群中央,被無數道指責的目光凌遲著,她拚命搖頭,語無倫次地辯解:「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讓她開心點……」
「開心?讓人家以為自己要死了,這叫開心?」
李奶奶的大兒子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這姑娘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最終,這場鬧劇以鍾小離被護士長帶走,寫深刻檢討,並當眾向李奶奶和家屬鞠躬道歉收場。
我看著鍾小離哭得紅腫的眼睛和屈辱不甘的神情,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這才只是第一道開胃小菜。
這一次,我要讓她「口無遮攔」的標籤,像狗皮膏藥一樣,死死地貼在她身上,再也撕不下來!
6
從那天起,鍾小離看我的眼神就變了。
不再是之前的崇拜和討好,而是充滿了怨恨和畏懼。
當著我的面,她依舊唯唯諾諾,不敢有絲毫忤逆。
可只要我一轉身,就能感受到背後那道怨毒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針,扎在我的背上。
我毫不在意。
這種不痛不癢的報復,對我來說,連撓痒痒都算不上。
我依舊像前世一樣,該教的教,該帶的帶,但每一次,我都會留個心眼。
找來至少一個人證站在一旁,見證她的愚蠢時刻。
……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那個決定我前世命運的轉折點——張一敏來做 B 超。
當我在預約名單上看到「張一敏」這個名字時,我的心臟還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就是她。
前世那個在小某書上發帖,將我推上風口浪尖的孕婦。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
這一世,我絕不會讓歷史重演!
下午,張一敏如約而至。
她和前世一樣,性格開朗,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一進來就自來熟地和我打招呼。
「瞿醫生,又來麻煩你啦。」
我微笑著點頭,示意她躺到檢查床上去。
鍾小離跟在我身後,準備像往常一樣觀摩學習。
我拿起耦合劑的瓶子,在手裡晃了晃,然後故作懊惱地「呀」了一聲。
「耦合劑用完了,稍等一下,我讓同事送一瓶新的過來。」
說著,拿出手機,撥通了同事劉醫生的電話。
「喂,劉姐,我這兒做 B 超的耦合劑用完了,你方便的話幫我帶一瓶過來唄?」
幾分鐘後,劉醫生拿著一瓶新的耦合劑走了進來。
「小瞿,你要的東西。」
「謝啦劉姐。」我接過耦合劑,卻沒有立刻開始操作,而是對鍾小離說:「今天讓你劉老師也指導指導你,你來上手試試,我看看你最近學得怎麼樣。」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劉醫生是我的同事,也是婦產科的另一位資深醫生。
我提前擠光了耦合劑,就是為了能有個理由讓她過來,做我最有力的人證。
鍾小離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讓她上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還是硬著頭皮接過了探頭。
我擠上耦合劑,在一旁指導她:
「先找到胎兒的脊柱,對,然後順著脊柱往下,找到股骨……測量一下股骨長……」
鍾小離的手法很生澀,探頭在張一敏的肚子上划來划去,半天也找不到標準的切面。
劉醫生在旁邊看著,微微蹙了蹙眉。
就在這時,張一敏隨口問出了那句和前世一模一樣的話。
「醫生,我這羊水怎麼樣啊?夠不夠?」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來了。
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正在手忙腳亂操作儀器的鐘小離。
只見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停止了尋找股骨的動作,指著螢幕上模糊不清的一團,興奮地開了口:
「羊水特別好,你看這小蛋蛋,在裡面漂著,看得多清楚!」
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凝固了。
劉醫生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張一敏則愣住了,隨即臉上爆發出巨大的驚喜:「醫生,是個男孩?真的嗎?太好了!」
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話。
但這一次,我的反應,截然不同。
7
我沒有再顧及鍾小離那可憐的自尊心,而是當著患者和同事的面,直接厲聲喝止了她。
「鍾小離!」
我的聲音又冷又硬,像一把冰錐,狠狠刺向她。
她被我嚇得渾身一抖,手裡的探頭差點掉在地上。
我一把奪過探頭,指著牆上那行用加粗黑體字列印的巨大標語,一字一句地質問道:
「【非醫學需要,嚴禁進行胎兒性別鑑定和選擇性別人工終止妊娠】!這行字你是看不見,還是不認識?!」
我的聲音迴蕩在小小的 B 超室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憤怒。
鍾小離的臉「唰」地一下全白了,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劉醫生也立刻反應過來,嚴肅地對張一敏說:
「這位家屬,我們醫院有明確規定,是嚴禁透露胎兒性別的。剛才這位實習醫生是新來的,業務不熟練,看錯了,也說錯了話,你不要當真。」
接著,她又轉向鍾小離,嚴厲地批評道:
「鍾小離,你太沒有組織紀律性了!醫院的規章制度都忘到腦後了嗎?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會給你的帶教老師和整個科室帶來多大的麻煩?」
張一敏臉上的喜悅僵住了,看看我,又看看劉醫生,表情有些尷尬和不知所措。
我沒有理會她,只是冷冷地看著鍾小離,命令道:「向患者道歉。」
鍾小離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死死地咬著下唇,臉上充滿了屈辱和不甘。
但在我和劉醫生兩道冰冷的目光注視下,她最終還是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對著張一敏,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對……對不起。」
「大聲點!我聽不見!」我毫不留情地呵斥道。
鍾小離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裡充滿了怨毒和恨意。
但最終,她還是屈服了,幾乎是吼著喊了出來:
「對不起!我錯了!」
喊完,她再也忍不住,捂著臉衝出了 B 超室。
我看著她的背影,終於放下心來。
這一世,有了劉醫生這個人證,有了我當場明確的反對和訓斥,張一敏總不可能再上網發帖,說我是那個「悄悄告訴她寶寶性別的神仙醫生」了吧。
我以為,我徹底拆除了這顆前世炸毀我人生的最大炸彈,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開始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收集更多的證據,證明鍾小離根本不具備一個合格醫生的基本素養和職業道德,然後順理成章地將她踢出我們醫院。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我還是低估了她的無恥和手段。
在我以為危機已經解除的時候,她卻從一個我意想不到的角度,對我發起了更陰險的攻擊。
8
風波過後的幾天,科室里一片平靜。
鍾小離像是變了個人,每天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幾乎不和任何人說話。
她看我的眼神,也從怨恨變成了徹底的漠視,仿佛我只是一個透明人。
我樂得清靜。
然而,這種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那天我正在坐門診,一個看起來很時髦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
她坐下後,並沒有像其他病人一樣急著說自己的病情,而是用一種審視和探究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
「瞿醫生是吧?」
她開口了,語氣裡帶著一絲說不清的輕蔑。
我有些不悅,但還是保持著職業的微笑。
「是的,請問您哪裡不舒服?」
她撇了撇嘴,從包里拿出病曆本,扔在桌上,慢悠悠地說:「病先不急著看。我就是想來親眼瞧瞧,網上那個傳說中的『惡毒導師』到底長什麼樣。」
「惡毒導師?」
我愣住了,完全沒明白她的話。
她看我一臉茫然,嗤笑了一聲:
「瞿醫生,你還挺能裝啊。我都替你尷尬。自己把學生逼成那樣,現在還在這兒裝什麼白蓮花呢?」
她拿出手機,點開一個介面,直接懟到了我的面前。
「喏,自己看看吧。你的學生都快被你折磨出抑鬱症了,你這個當老師的,晚上睡得著覺嗎?」
我的目光落在手機螢幕上,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一個社交平台的帳號,ID 是——【重生之我在醫院當黑奴】。
頭像,是一個用黑色水筆畫的,流著眼淚的簡筆畫小人。
最新的幾條動態,赫然記錄著她這段時間在我手下的「悲慘遭遇」。
【9 月 12 日:今天又被導師罵了。只是因為查房時傳錯了一句話,她就當著所有病人和家屬的面,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明明是她自己說話像蚊子叫,我沒聽清,最後卻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在這個科室,我連呼吸都是錯的。】
【9 月 15 日:今天給普外科打電話,不小心說了『一、血』這兩個字,又被她當著同事的面冷嘲熱諷,說我沒腦子,還故意開我黃腔。同事們都在笑,只有我像個小丑。我真的……好想逃離這裡。】
【9 月 19 日:我可能真的不適合當醫生。今天在 B 超室,只是因為不小心多說了一句話,她就當著病人和另一個老師的面,罵我是『傻逼』,讓我滾出去。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她要這麼對我?難道就因為我只是個沒錢沒背景的規培生嗎?這個世界對底層的人,真的太不友好了。】
……
每一條動態,都配著一張她自己偷偷拍的,眼睛紅腫、神情委屈的照片。
文字充滿了委屈、無助和控訴,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職場霸凌、被導師惡意打壓的可憐小白花。
而我,瞿穎,就是那個仗勢欺人、心腸歹毒的「惡毒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