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腌制的糖蒜特別好吃,女兒愛吃,我走的時候特地讓她給裝⼀罐。
⼀直等我⾛,媽媽都沒有動一下。
「你確實⽐你妹妹會過日⼦?」
我一頓,沒明白她的意思。
媽媽嘲諷開口:「你每次來都賊不走空,都要從娘家拿點東西回去,你女⼉也一樣,被你養得貪心又貪吃。」
「你妹妹傻,家⾥⽇⼦過得不好,還天天給我們這拿東西,我腰疼她都能知道給我們送醫院去。」
「一邊顧及可憐的孩子,⼀邊忙上忙下幫我們挂號,還是你聰明,只有在做⼿術的時候來。」
我沉默了。
過去快一年了,她還是心疼那天只掛了個號的妹妹。
可是她做⼿術的錢,是我全額出的啊。
1
媽媽說的那個⼿術是一年前,她在老家不小心摔了一跤,閃到了腰。
我媽年紀大了,聽說當時就躺在地上起不來。
我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帶著女⼉在省外治病女兒早產,從小身體不好,總是大小病不斷。
那時好不容易找關係聯繫上了一號難求的專家,掛上了號,總不能就這麼放棄。
「我現在馬上要帶小寶看病呢,你先帶媽去醫院,等我這邊能走開了,我立馬趕回來。」
我對著電話那頭讓我趕回去照顧媽媽的小妹如是說。
「誒,姐,我現在身上可沒錢啊,那這醫藥費……」
我聞言一頓,想到妹妹和妹夫一家似乎日子確實過得緊巴巴的。
「我先給你轉兩萬塊,你先帶媽去醫院,看看是什麼情況再說。」
匆匆掛斷電話,我給妹妹轉了兩萬。
那邊秒收款。
後面陸陸續續又給妹妹轉了五萬。
相當於全部的費用我都承擔了下來。
等小寶看上病,開始安排後續的治療工作不忙了以後。
我便緊趕慢趕地回了趟老家,剛下飛機風塵僕僕直奔醫院而去。
那時媽媽已經開始安排手術了。
看見我來臉色不怎麼好。
想到自己確實沒陪在她身邊,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卻被妹妹以我太辛苦為由全都攔了下來。
「姐,你看你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沒休息好?媽媽這邊我來吧,你不用管,回去休息休息。」
「就是錢的事,後續還有護理費什麼的,我這邊暫時拿不出錢,等我老公那邊結錢了我補一半給你,你先墊著。」
病房外,妹妹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
我看了眼裡面臉色依舊不怎麼好的媽媽。
嘆息一聲。
在醫院陪了媽媽一天後,又急匆匆地趕回了女兒身邊。
臨走之前,我又給妹妹轉了一筆錢。
至於她說要還錢的話,我沒往心裡去。
後來沒多久我就接到了媽媽指責的電話:
「你個白眼狼,還不趕緊回來照顧老娘,我是你媽,養你這麼大,生個病住院都沒人照顧,林苑,你良心被狗吃了?」
「小妹她不是在那邊照顧你了嗎,而且……」
我正想說醫藥費是我付的事,就被那頭打斷。
「你什麼都指望你妹妹?她還要照顧我寶貝外孫呢,你想累死你妹妹啊?趕緊給我回來!」
「媽,小寶這邊也要人照顧,我走不開啊。」
我也有些無奈,妹妹其實可以讓妹夫照顧小侄子啊。
反正妹夫也不怎麼忙。
我剛這邊想著,就聽到媽媽在那邊的提議。
「你讓你陳強管不行嗎?你就是白眼狼,自己母親生病了來看一眼就走了,還不如你妹妹有孝心,眼裡有我這個媽……」
後來我記得是我又給媽媽找了一個護工,媽媽才沒在瘋狂電話轟炸我。
直到小寶治療後期,情況好了很多之後。
我才又急急忙忙趕回去照顧媽媽。
父母生病沒在身邊,這點我確實心裡覺得有些虧欠。
後來我給媽媽請了最好的護工,還買了好些保健用品,直到她出院以後,也是我在盡心盡力地兩邊跑照顧著。
沒想到,這件事她竟然記恨起我來了。
看著她一副寒心至極的作態。
我突然想起之前女兒經常生病,她也根本沒來看過。
反倒是對小侄子噓寒問暖,那次病好之後還給小侄子包了一個大紅包。
美其名曰:
「都是我寶貝外孫的福氣,才讓外婆安安穩穩出院的。」
2
見我沉著臉沒說話,一旁的妹妹眼珠轉了轉,急忙湊上來打圓場:
「媽,姐姐平時工作忙,在家裡做不了糖蒜,小寶愛吃給她裝一點回去也沒什麼的。」
她扯了扯媽媽的衣袖。
胖乎乎的小侄子也嘟囔著嘴,看了看我身後被媽媽厲聲嚇到的小寶道:
「外婆,妹妹膽小,你看你都嚇到她了。」
我媽抬手憐愛地摸了摸小侄子的腦袋,抬眼輕掃了下我身後的小寶,又看了看面色不佳的我。
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開口:
「我怎麼養了你們這倆小榆木腦袋,一點也不為自己著想,某人那些自私自利的性子是一點也沒學到,你要是有那個白眼狼這麼會過日子,我也犯不著這麼操心。」
這麼明顯的指桑罵槐我就是再傻也聽出來了。
我轉身抱起被嚇得發抖的小寶,心裡湧上莫名的滋味。
又是這樣。
從小到大,媽媽似乎都要偏愛妹妹一點。
小時候在老家,妹妹著了涼,爸媽帶著妹妹去城裡看病,把當時還是幾歲的我一個人留在老家。
老家屋子不大,卻偏,方圓幾里沒有人家。
漆黑的夜裡,我躲在爸媽的衣櫃里,嗅著衣櫃里熟悉的味道,一直小聲安慰自己:
「爸媽,很快就回來了,再等等就好了。」
這麼等,就一直等到天亮。
太陽掛在天邊,又慢慢從西邊山頭沉下去。
他們也沒有回來。
我又累又餓,後來實在堅持不住,從衣櫃里爬了出來。
好在遇到村裡的鄰居從家門口路過,得知我兩天沒吃飯後,遞給我一個硬邦邦的玉米餅子。
我靠著玉米餅終於等到了他們回來。
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小苑,你看我們出門一趟還不忘給你帶好吃的,你快來嘗嘗。」
或許是將我獨自一人留在家裡,爸媽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對,將一包有些冷掉的肯德基放在我面前。
「別說爸媽只想著你妹妹,妹妹生病了我們才帶她去醫院的,你從小身體好,媽媽還在廚房給你留了飯,你這丫頭跟個傻愣子似的不知道去找吃的,還要麻煩你張嬸。」
原來是張嬸聯繫的爸媽,才讓他們趕回來了。
可是廚房裡的剩飯早就因為天氣炎熱臭掉了。
或許是媽媽太粗心了沒有發現。
我吃著從未吃過的雞腿,心裡默默地想。
看來爸媽眼裡還是有我的。
回來還給我帶好吃的。
一旁的妹妹在欣喜地試新衣服,一旁的媽媽見我的目光看著妹妹。
想到什麼,又從背包里拿了一件碎花短裙出來:
「諾,新衣服你也有,別看著你妹妹。」
我永遠記得那時心裡的感動。
看來我的爸媽還是愛我的。
儘管後來,我不小心聽到爸媽的談話。
「那肯德基都是別人吃剩的,你非要拿回來給小苑吃,不會吃出什麼問題吧?還有衣服,明明是芝芝試的時候不小心弄髒,店員逼著買下的,你怎麼能說是給小苑買的,她又穿不下。」
爸爸聲音有些沉悶。
而媽媽則是滿不在乎:
「別人能吃,她能吃出什麼問題?肯德基你們貴,咱們芝芝吃一次得了,還得花那冤枉錢給那臭丫頭再買一份?她吃什麼不是吃,反正都一樣。」
「還有啊,你什麼死腦筋啊,裙子能穿不就行了,反正都是咱們花了錢的,能有就不錯了,這丫頭記仇得很,以後長大說咱一碗水端不平,不給咱們養老怎麼辦?」
我縮在牆角里,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自此,別人吃剩的食物和不合身的裙子在我心裡留下了陰影。
3
可是,儘管如此,這些年來我對爸媽依舊盡心盡力。
總歸是我的親爸媽啊。
他們只要給我一點好,我就眼巴巴地貼上去。
就像我跟妹妹結婚那會,媽媽知道我老公家裡條件好,對他獅子大開口,張嘴就要 28 萬 8 的彩禮錢。
那時的老公有些震驚地看著我。
說要回去考慮考慮。
我媽對我說:「我們要這麼多錢也是為了你好,為了你以後著想,一是輕易得到的東西男人總是不會珍惜,這麼多錢,你婆家那邊也不會看輕你。」
她頓了頓,接著說:
「還有這錢要是能拿,就拿來我們幫你收著,也算是你以後的一個依靠和退路,等你們穩定了我就把錢還你,還能給你拿不少陪嫁。」
「總歸是我親生的孩子,不會讓你吃虧的。」
一句親生孩子讓我淚如雨下。
原本堅硬的心也有些鬆動,她這麼為我著想,她還是愛我的。
後來,老公帶來了高價彩禮,盡數進了媽媽的口袋,說好的陪嫁也少得可憐。
結婚那天,因為寒酸的陪嫁引起了親戚們的流言蜚語,讓婆婆臉色有些難看。
我去找媽媽,可她說妹妹也要結婚了,妹夫家條件不好,她想讓我多幫襯幫襯。
「你是她親姐姐,你不幫她就沒人幫她了,你放心,等她家好起來了,我一定讓她把這錢還你。」
妹妹出嫁那天,可是風光無限,爸媽出錢付的婚房首付,還全款買了一輛轎車。
妹妹婆家把她當菩薩一樣供了起來。
直到現在,我也沒看見那原本該屬於我的彩禮錢。
回過神,我抬眼看著媽媽,她像是被我的眼神刺痛一般發了怒,嘴裡喋喋不休著:
「真是白眼狼一樣,養你算是白養了,每次回來都要從家裡掏東西回去,像是我欠你的一樣,真是豈有此理。」
「看什麼看,難道我說錯了?難道你不是每次回來都像個賊一樣,這裡拿點東西,那裡拿點?你妹妹年紀比你小,日子過得不如你滋潤,都知道往家裡帶東西,哪像你一樣,賊不走空,你那女兒估計以後也跟你一樣,是個小賊!」
心裡多年積累的怒氣像是被什麼點燃了一樣。
我放下女兒,沉默著上前一把掀翻了客廳里的桌子。
碗筷盡數砸在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家裡靜默一瞬,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媽媽那張令人厭惡的嘴終於閉上了,她呆愣地看著我,妹妹和小侄子也被嚇住了。
小侄子猛然發出震天的哭聲撲進妹妹的懷裡:
「嗚哇—媽媽!」
「你幹什麼?你瘋了嗎!」
我媽盯著滿地狼藉不可置信。
她震驚又憤怒的眼神竟讓我心裡生出莫名的爽快。
就是這樣,毫無底線地退讓得到的只是永無止境的索取和責怪。
她的眼裡根本看不到我。
我只是她嘴上的親生女兒,而行動上,永遠是妹妹站在高位。
忍讓和付出了這麼多年,什麼狗屁親情。
我不要了。
我盯著媽媽的眼睛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我是瘋了啊,我又沒有良心,又不孝敬您,還是這個家的賊,你這樣覺得的話,也沒錯。」
「既然如此,把我這個賊剛剛給你買的金項鍊還給我。」
4
「反了天了你,我難道沒說錯嗎?每次來你都要拿東西走,你不是賊是什麼?」
「姐,你別說了,快給媽媽道歉,不要惹媽媽生氣了,都是一家人,少說兩句,媽說氣話呢。」
聽我提到金項鍊,妹妹的眼神閃了閃。
爸爸也從房間裡走出來,急忙給媽媽順了順氣,好言好語對我道:
「小苑,你媽她這麼多年說氣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麼能這麼氣你媽,她可是你親生母親啊。」
幾人站在我的對立面,看著我的眼神皆帶著指責和不解。
我彎腰摸摸了女兒的頭,安撫著她的情緒。
這些人的一句話我都聽不進去。
「怎麼現在就是一家人別傷和氣了,媽媽剛才指責我說我是賊的時候,爸爸你怎麼不出來說一家人?」
「需要的時候是一家人,不需要的時候就是賊,是白眼狼,是沒孝心是吧,陳女士,你親口說的話,自己都不認了?」
「賊送你的東西,你拿著不燙手嗎?」
我冷著臉,絲毫不退讓,還想讓媽媽把我剛剛送給她的金項鍊還給我。
「一個破項鍊而已,你以為我稀罕嗎?」
媽媽聞言,立即轉身從妹妹包里掏出那條金項鍊丟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