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沉到了馬里亞納海溝。
印象里,周哲從沒給過我一張招商銀行的卡,而且私行的資產門檻是 1000 萬以上。
就在三個月前,我們剛剛全款付清了一套千萬大平層的尾款,幾乎掏空所有的積蓄。
我看著卡里不到五萬的餘額,還開玩笑地跟周哲說:「周總,接下來半年,咱們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我的?
他笑著抱住我,說:「有老婆在,吃糠咽菜也甜。」
多可笑,我的錢包掏空了,他卻藏著一大筆錢。
我突然想起,周哲是上市國企的採購主管,我疑惑過為什麼同級別的人收入比他高,他笑著說:「單位福利好,隱形收入多。」
現在才明白,那些隱形收入可能遠遠超乎我的想像,他全都瞞著我,偷偷存入了另一個銀行的帳戶。
我深吸一口氣,撥通律師閨蜜的電話,告訴了她所有情況以後,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陳婧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隱瞞婚內財產、在外非婚生子,不過,你確定要走到這一步嗎?」陳婧輕聲問,「十八年的感情……真的要離婚……」
我打斷了她,一字一句:「必須離。」
04.
隨後,我點開手機里彙集了本市所有頂級教育資源的通訊錄,打給了幾家國際幼兒園的園長,詢問有沒有一個媽媽叫張念圓的孩子。
果然如我所料,王園長回了電話,小濤進了其中一家聖喬治幼兒園。
「林老師,您說笑了,您要查個人,還需要諮詢我?」王園長的聲音一如既往地熱情,「張念圓的孩子叫張小濤,三歲半,三個月前辦的入園。」
我深吸一口氣:「王園長,咱們認識多年,我就直說了。這個孩子的情況可能有些複雜,他的父母關係似乎不太符合咱們園的招生標準。您知道,我們機構一直很重視家庭的和諧性。」
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我知道王園長明白我的意思,青苗薈是高端教育諮詢機構,數千萬目標客戶,都是為他們輸送優質生源的關鍵。
「我明白了。」王園長的語氣變得正式起來,「謝謝林老師提醒,我們會重新審核這個孩子的入園資格。」
「麻煩您了。」我微笑著說,「下次教師培訓,我給您多留幾個名額。」
三個小時後,會議結束,我打開手機,螢幕上赫然顯示二十三個周哲的未接來電。
我慢條斯理地回撥了過去。
「怎麼了?剛才在開會,手機靜音了。」
周哲的聲音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焦急:「薇薇,你終於回電話了。有個急事,一個朋友的孩子剛上了聖喬治幼兒園,今天突然被通知不符合入園標準,要勸退。你不是跟那幾個學校很熟嗎?能不能幫忙問問情況?」
我心裡冷笑,張念圓真沒告訴他我去過念園。
「哦?聖喬治?那裡的規矩是挺嚴的。」我假裝思考了一下,「行吧,我幫你問問,把孩子的名字和班級發給我。」
「好好好!老婆,太謝謝你了!」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晚上回家,我一進門周哲就急切地問,連日常的擁抱問候都省了。
我換了鞋慢悠悠地走到沙發坐下:「問了,有點不好辦。」
「不好辦是什麼意思?」他立刻追了過來,蹲在我面前,「是不是要送禮?還是缺什麼文件?你跟王園長關係那麼好,你讓她幫幫忙,我朋友說了,錢不是問題。」
這個男人,很少在我面前露出沉不住氣的模樣。
「周哲,」我放下水杯看著他,「哪個朋友的孩子啊,你這麼緊張,你讓我去托關係,總得讓我師出有名吧?萬一王園長問起,我連對方父母是做什麼的都不知道,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立刻編出了謊話:「是……是我一個大客戶的兒子。這個客戶對我接下來的一個項目至關重要,絕對不能得罪!」
「大客戶?」我挑了挑眉,「哪個大客戶?我認識嗎?正好,我把王園長約出來,跟他吃個飯商量一下怎麼解決。」
我的步步緊逼讓周哲額上滲出了汗,顯然他沒料到我會追問得這麼細。
下一秒,他突然激動起來:「你不認識,這是我新開發的客戶。就不能直接找園長解決嗎?非要這麼麻煩?你們公司每年給他們輸送那麼多生源,連這點面子都不給?」
我也提高了聲音:「周哲,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講道理了?這是規章制度,不是我一句話就能改變的。再說了,不過是一個朋友的孩子,你至於這麼著急嗎?不知道的以為你孩子呢。」
我們歪頭看著他,氣氛有些緊張,周哲的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在極力控制情緒。
「對不起,薇薇,」他緩和語氣,「我只是...只是看客戶那麼著急,就想盡力幫幫忙。你知道的,有時候想要拿下訂單,是要替客戶著想的。」
「我盡力而為吧。」我轉身,「但別抱太大希望。」
周哲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突然拿起車鑰匙:「我出去透透氣。」
門被重重關上,我走到窗前,看著他的車疾馳而出,毫無疑問是朝著念園的方向去的。
05.
我坐了一分鐘,然後出了門,沒有絲毫猶豫,我開車跟了上去。
熟門熟路地停好車上樓,站在門前,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我深吸一口氣,敲了門。
門開了,周哲看到是我,整個人僵在原地:「薇薇?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屋內,張念圓正抱著小男孩輕聲安撫。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我平靜地問。
周哲下意識地擋在門前:「薇薇,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家談好不好?」
「為什麼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直視著他的眼睛,「這不是你的另一個家嗎?」
周哲的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薇薇,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張念圓的眼眶瞬間突然就紅了,她柔弱地幾乎要站不穩:「林薇,求求你,你放過我們吧……我知道你人脈廣,一句話就能讓聖喬治把小濤退回來。可孩子是無辜的啊,是不是以後小濤都不能在這座城市裡上學了?」
她說著竟跪了下來,「求求你了,小濤還只是個孩子,你有氣就沖我來,但讓孩子上學吧...」
好一招以退為進,我冷眼看著她表演。
周哲果然立刻去扶她:「念圓,你別這樣。」
他轉向我,語氣帶著責備,「薇薇,你有什麼不滿沖我來,何必為難一個弱女子?這不像你。」
「弱女子?」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周哲,武俠小說看多了當真了?你倒說說,哪個門派的弱女子,會去偷別人老公,生別人的孩子?」
周哲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深吸一口氣說:「念念她……她不一樣。她父母前幾年出車禍都走了,她現在是孤兒寡母,一個人帶著孩子有多難,你知道嗎?我只是……我只是有義務照顧她。」
「義務?」我步步緊逼,「你有什麼義務?法律上的?還是道德上的?哦,我想起來了,是睡過的義務,對嗎?」
我的話像刀子,戳得張念圓渾身一顫,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不……不是的林薇,我們沒有想過破壞你們。我真的沒辦法了,只能找到阿哲幫忙……孩子的事情,是個意外,我沒想用他來綁住阿哲,真的!」
我冷笑:「好一個沒辦法,沒辦法就聯繫有婦之夫?沒辦法就接受他買的豪宅?沒辦法就讓他以父親的身份出現在孩子生活中?」
周哲急切地說,「我和念圓真的沒什麼,孩子是...是我最近才知道的。有次出差遇到她,喝了點酒,就一次意外...」
「一次意外?」我挑眉,「一次意外就能有個三歲多的孩子?周哲,你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周哲被我懟得啞口無言,他試圖來拉我的手:「薇薇,夠了。我承認,是我對不起你。但我把最好的最成熟的十八年都給了你。我跟念念在一起的時候,我們都還年輕,不懂事……她為我受了那麼多苦,現在又吃了那麼多虧,我彌補她,難道不應該嗎?」
這番話,真是氣得我肝膽俱裂。
說得好像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說得他婚內出軌生子,倒成了偉大的情義之舉。
我拿出手機,點開了錄音鍵:「今天我們都清醒著,你把你剛才說的這些話,再重複一遍。你跟你的白月光,是怎麼意外有了孩子,怎麼有義務照顧她們孤兒寡母,又是怎麼把最好的十八年施捨給我的。你都說一遍,讓全家人都聽聽。」
「林薇,求你了,」張念圓又開口,「你要怎麼對我都可以,求你別這樣對阿哲,都是我找的他。」
周哲把張念圓護在身後,他指著我聲音都在發顫:「林薇,你到底想怎麼樣!不管大人之間有什麼錯,小濤是無辜的,你針對一個三歲半的孩子,你的心怎麼能這麼狠!」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護著他的情人和私生子,義正言辭地指責被他們聯手欺騙的老婆,心底最後一絲溫情,也徹底被燒成了灰燼。
我沒再跟他們廢話,直接將那段二十多分鐘的錄音,發進了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里。
配文很簡單:「看來中秋團圓飯要加座了。」
06.
半小時後,門鈴被急促地按響,來的是我的父母,臉色鐵青。又過了十分鐘,周哲的父母也氣喘吁吁地趕到了。
小小的客廳瞬間擠滿了人,氣氛壓抑得像要爆炸。
張念圓剛剛還是哭哭啼啼的弱女子,此刻已經擦乾了眼淚,忙前忙後地給四位老人端茶倒水,怯生生地喊著:「叔叔阿姨,你們喝茶……都怪我,彆氣壞了身體。」
小濤也從臥室出來了,周哲的媽看到他愣了一下,聲音顫抖:「這就是...我的孫子?」
張念圓立刻露出溫順的表情:「小濤,快叫奶奶。」
小男孩怯生生地叫了聲:「奶奶。」
這一聲奶奶好像有魔力,周哲他媽頓時眼眶濕潤,伸手就要抱孩子。
「誒!長得真像哲哲小時候。」
我媽一邊拍我的背,一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周哲,解釋一下!我當初把女兒交給你,是看在你老實可靠的份上。結果你呢?在外面養私生子?」我爸厲聲道。
周哲還沒說話,他媽就插嘴:「還解釋什麼,這不是明擺著嗎?我有孫子了。這麼多年了,我終於抱上孫子了!」她說著竟哭起來,「周家不至於絕後了...」
接著周哲他媽直接對我開了火:「林薇,我們周家哪裡對不起你了?你為什麼非要慫恿我兒子丁克?你自己生不出來,還不准別人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知不知道,你這是要讓我們老周家斷子絕孫啊!」
我媽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她罵道:「親家母,你說話講點道理!當初丁克是他們兩個商量好的,你們也是點了頭的,現在出了這種事,你不教訓你兒子教訓小三,反倒來罵我女兒?」
張念圓適時地抽泣起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留下這個孩子的,可是...可是這是一條生命啊。我知道對不起,但我真的沒辦法...」
周哲立刻護著她:「爸媽,這事不怪念圓。是我的錯,一次意外...但她一個人帶孩子太不容易了,我不能不管。」
「兒子你和小張都沒錯!」周哲爸開了口,「男人在外面逢場作戲都是常事,再說了,誰給我們家生了孫子,那就是我們家的大功臣,不像有的人,占著位置不下蛋!」
我媽氣得渾身發抖:「你們...你們太欺負人了!」
我看著周哲,等著他的反應。
他皺著眉,走過去扶住他媽說:「媽,您少說兩句,別激動。薇薇她……她只是一時接受不了。」
不是媽你錯了,而是媽你少說兩句。
他護著他的父母,就像剛剛護著他的情人和私生子一樣,在這個家裡,我永遠是那個可以被犧牲、被委屈的外人。
這時,張念圓柔柔弱弱地接話:「林薇,我不敢奢求什麼。只要你允許小濤偶爾見見他爸爸,我就感激不盡了。小濤,去求求大媽,讓她允許你見爸爸好不好?」
小男孩怯生生地走過來,拉著我的衣角:「大媽,求求你...」
這一刻,我徹底明白了什麼叫殺人誅心。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客廳中央,看著所有人:「不用吵了。」
我轉向周哲:「離婚吧。」
客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周哲震驚地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會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他媽卻立刻尖笑起來:「離,馬上就離!我兒子有房有事業,多少黃花大閨女排著隊等。你呢?一個快四十歲的老女人,離了婚,看誰還要你!」
「媽!」周哲終於對他媽吼了一句。
他衝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薇薇,你別衝動,丁克是我自願的,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跟念念真的沒什麼,孩子的事我可以處理好。我們不離婚,好不好?我可以不再來這裡,只要你不離開我...」
「周哲!」張念圓驚呼一聲,眼淚又下來了,「你怎麼能...小濤不能沒有爸爸啊...」
「離婚。」我重複道,「既然你選擇了承擔責任,那就承擔到底。我退出,給你們一家團圓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