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我把周哲掃地出門了。
我叫了搬家公司,把所有屬於他的東西打包封箱,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門口。
離婚協議寄過去的第二天,他開始了精心策劃的挽回行動。
每天早晨,門口都會出現一束白色鳶尾花,是我們初遇時他送我的第一種花。
卡片上寫著我們喜歡的電影台詞:「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
他重新啟用我們戀愛時的郵箱,每天給我發一封長信。
最諷刺的是,他找到了我們以前喂養的流浪貓團團的後代,裝在籠子裡送到我家門口,附言:「團團回來了,我們也能重新開始嗎?」
多麼用心浪漫,如果我不知道他同時還在念園出入的話,幾乎要被感動了。
中秋節當晚,窗外下起了瓢潑大雨,我和爸媽在家吃團圓飯,門鈴響了。
我媽去開門,周哲站在門口,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你來幹什麼!」我爸厲聲喝道。
我媽心軟了,嘆了口氣:「先進來吧,外面雨這麼大。」
周哲一進屋,就噗通一聲,直直地跪了下來。
「爸,媽,薇薇,」他抬起頭,滿臉都是雨水和淚水,「我知道錯了,我混蛋,我不是人。這幾天我想了很久,我不能沒有薇薇,不能沒有這個家。」
「我已經送走念圓母子了,念園的房子也掛出去賣了。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爬過來,想要抓住我的手,被我側身躲開。
「薇薇,我把所有不該有的東西都清理乾淨了。我們十八年的感情,難道真的要因為我一次鬼迷心竅,就全都不要了嗎?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好不好?」
他哭得聲淚俱下,我媽眼圈都紅了。
我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本來在處理完財產之前,我不該打草驚蛇的。
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周哲,當初買念園的錢,你哪來的?」
他眼神里閃過一絲驚慌,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周哲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微變,但還是接了起來。
「什麼?」他猛地站起來,臉色瞬間慘白,「哪家醫院?市一院的兒科急診,好,我馬上到!」
掛斷電話,之前的深情款款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憤怒。
「林薇,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狠毒!」他咬牙切齒地說,「小濤在兒童醫院急救,食物中毒!念圓說收到一個你送的蛋糕!如果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你!」
說完,他瘋了一樣衝進了外面的雨幕里。
我愣在原地,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纏住了我的心臟。
我爸沉著臉說:「走,我們去醫院看看。我倒要看看,他又在耍什麼花樣!」
兒童醫院搶救室外,氣氛緊張得幾乎凝固。
看到我們,周哲立刻站了起來,死死地瞪著我像是要噴出火來。
「你還敢來?」
張念圓也抬起了頭,她哭著說:「林薇!我知道你恨我,可你為什麼要對一個孩子下手,他才三歲半啊!」
我爸喝道:「你把話說清楚,我女兒做什麼了?」
「做什麼了?」張念圓指著急診室的方向,聲音尖利,「今天下午,快遞送來一個緣來好的蛋糕,說是林薇買的,祝我們一路順風。我當時沒在意,小濤就……他就自己抓著吃了幾口,然後就開始上吐下瀉,渾身抽搐。醫生說,醫生說重金屬中毒...孩子現在還在洗胃...」
我如遭雷擊,瞬間明白了過來。
我真是小看了張念圓,以為她只是個會示弱的綠茶,沒想到她竟歹毒至此,用自己的親生兒子做誘餌,來給我設一個必死之局。
「我沒有送過任何蛋糕。」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你沒有?」周哲衝到我面前,雙目赤紅地吼道,「除了你還有誰?你剛讓學校把小濤退了學,斷了他的前程,現在又想直接要了他的命,是不是?林薇,我真沒想到,你的心能這麼毒!」
就在激烈對峙的時候,旁邊突然亮起了幾道刺眼的閃光燈。
幾個舉著手機、掛著「同城熱點」、「都市快報」等媒體工作牌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圍了過來,鏡頭直直地對著我們。
瘦高男人將話筒杵到了周哲臉上,高聲發問:「周先生,我們剛剛聽到,你是在指控你的老婆,菁苗薈的創始人林薇,毒害你的兒子嗎?請問這是真的嗎?」
衝著菁苗薈來的,我的心猛地一沉。
另一個女記者立刻跟上:「林小姐,作為知名的教育專家,你被指控對一個三歲半的幼兒下毒,你對此有什麼回應?」
我看著周哲,他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瞬間明白了懺悔是假的,送走她們母子是假的,就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要搞垮我的事業,毀掉我全部人生的大戲。
08.
我沒有再看他們一眼,當眾拿出手機,打了兩個電話。
第一通電話,打給 110。
「你好,我要報案,地點在兒童醫院急救科,有人涉嫌誣告陷害、虐待兒童,並試圖將罪名栽贓給我。現場有媒體,證據鏈清晰,請儘快出警。」
第二通電話,我打給了緣來蛋糕連鎖品牌的陳總,開了公放。
陳總是菁苗薈的大客戶,我曾經幫他太太為了給孩子爭取到了一個頂級私校的名額。
「陳總,中秋快樂,不好意思打擾您,想請您幫個緊急的忙,查一下今天下午有沒有送往念園小區的蛋糕訂單?」
周哲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真正的慌亂,他不知道,我的人脈網絡,早已超出了他的想像。
「薇薇,」他上前一步,試圖拉住我,「這可能就是個誤會,我們自己商量解決,別把事情鬧大……」
「商量解決?」我甩開他的手,看了一眼那些興奮的自媒體記者,笑了,「你花了錢請他們來,不就是要把事情鬧大嗎?怎麼,現在又怕了?不能讓你的錢白花。」
周哲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不到五分鐘,陳總的電話就回了過來:
「林老師,查到了,是我們的城西旗艦店送出的訂單。系統里留的訂貨人信息,是一位周先生。」
全場譁然,所有鏡頭瞬間對準了周哲。
周哲額頭沁出冷汗,強作鎮定地大喊:「肯定是你冒用我的名義訂的!」
我沒理他,繼續對著電話問:「陳總,付款記錄能查嗎?比如,是哪個帳號,或者哪張銀行卡付的款?」
陳總在那邊說:「當然可以,我們後台有完整的支付流水記錄,隨時可以調出來。」
「不!」周哲失聲吼了出來。
他徹底慌了,支付記錄是他無法抵賴的鐵證。
就在這時,兩名警察走了進來。
「誰報的警?」
周哲立刻迎上去,擠出笑臉:「警察同志,誤會,都是誤會!我們家庭內部矛盾,不追究了,不追究了!」
「我追究。」我走到警察面前,「我要徹查,這是針對我的誣陷,背後還可能涉及更嚴重的問題。」
媒體們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反轉,面面相覷。
我高聲道:「這位周哲先生,是我的老公,我們正在協議離婚。這位張念圓小姐,是小三,他們有一個三歲半的私生子。」
我頓了頓,轉向警察:「除了誹謗和誣陷,我還要向你們實名舉報。我老公周哲,作為上市國企的採購主管,利用職務之便,長期通過境外空殼公司收取巨額回扣,隱匿非法所得超過千萬。證據我已整理完了,隨時可以交給經偵部門!」
周哲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
他以為我只是在感情上報復,沒想到我直接掀了他最見不得光的老底。
警察的神情立刻變得無比嚴肅:「請跟我們回局裡配合調查!」
媒體們徹底炸了鍋,鏡頭瘋狂閃爍,沒想到跟拍一個社會新聞,竟然挖出貪腐案。
警察帶走了周哲和張念圓,臨走前,醫生也給出了最終診斷:孩子沒有中毒,是急性堅果過敏。
張念圓為了讓症狀逼真,故意給有家族過敏史的親兒子喂了含花生成分的蛋糕。
等待他們的是法律的審判。
最終,周哲因職務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所有非法所得全部沒收。
張念圓因誣告陷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個月,緩刑兩年。
她堅稱小濤是誤食,最終沒有被懲罰,但小濤在事後對媽媽和周家都產生了強烈的恐懼和排斥感。
孩子在本能的情感依賴中,選擇了平時對他最親切的張念圓的妹妹,經法院調查評估,小姨家庭和睦,經濟穩定,本人也有意願撫養。
最終,小濤的撫養權判給了他的小姨,周家痛失大孫子,他們的那套念園最終落到了我的手裡。
我最後一次見周哲,是在看守所的會見室。
他穿著囚服,剃了平頭,短短几天像是老了二十歲。
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他拿起電話, 痛哭流涕地懺悔,求我念在十八年的情分上等他出來。
我只覺得好笑。
我拿出律師擬好的離婚協議, 平靜地說:「簽了吧。」
「不!薇薇,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周哲,」我打斷了他,「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花式追妻麻痹我,想做什麼?」
他的哭聲戛然而止。
「你不過是想拖住我, 方便你抓緊時間,把還沒來得及辦完產權證的大平層,單獨變更到你的名下, 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賣掉,捲款跑路,對不對?」
他震驚地看著我,最後終於撕下了所有偽裝,那張讓我心動了十⼋年的臉, 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
「林薇你夠狠,你早就計劃好了是不是?從你發現念園開始,你就⼀步步給我下套。你看著我像個小丑⼀樣表演,⼼⾥很得意吧?」
他隔著玻璃, 瘋狂地拍打著,對我破口大罵。
「我爸媽就我一個⼉子,我不能讓周家絕後!每次回家看他們羨慕別⼈抱孫子的眼神, 我心裡好受嗎?可你呢?你眼⾥只有你的事業, 你的青苗薈!」
「我們是說過丁克, 但那是我年輕時被你洗腦了。我跟張念圓是意外, 但有了小濤之後,我才覺得我的⼈⽣完整了, 我才像個真正的男人!」
「你以為你贏了?」他嗤笑起來,「除了我, 誰還會要你這種不會下蛋的⽼⺟雞?年紀一大把了, 離婚了你就抱著你的錢孤獨終⽼吧!我告訴你, 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年娶了你,耽誤了我十幾年, 要是早點遇⻅念圓...」
「我以後怎麼過, 不勞你費⼼,」我微微⼀笑,「對了, 地產公司里菁苗薈的客戶也不少, 在接到你想要變更名字的時候,第⼀時間就通知了我。我順水推⾈, 配合你演了一齣戲。現在你的所有合法的錢和房產,現在都在我這了。」
「你說得對, 就讓我跟我的錢鎖死吧。你後悔沒有早點遇⻅張念圓,那就看你出來以後, 她還會不會再等你咯。」
說完我不再回頭, 從容地走出看守所。
⾝後那不堪入⽿的辱罵聲漸漸遠去,最終被沉重的⼤⻔隔絕。
外面陽光正好, 天空湛藍。
我的江湖,沒有了他,反而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