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夕,老公出差帶了高檔月餅回來,我無意中瞥見小票,上面寫著購買數量四盒。
可他只帶回來三盒。
他解釋說是送給了科創的李總,可他知道李總全家都有糖尿病。
我裝作不經意地說:
「李總和劉姐血糖都高,你送這個不是為難人嘛。這樣,我跟劉姐約個下午茶,解釋一下是你的一片心意。」
他立刻阻止:「不用,明天我再挑一份禮物送過去。」
女人的直覺在尖叫,直到我翻查他的手機,發現一個小區門禁二維碼,小區名叫「念園」。
這麼巧,我老公忘不了的白月光的名字,叫張念圓。
01.
「薇,榮華齋的至尊月餅,限量的。兩盒給咱兩位爸媽,這盒我們自己留著嘗嘗。」周哲從背後環住我,下巴輕輕抵在我發頂,「今年中秋我調休了,咱們可以去洱海邊上賞月,就像五年前那樣。」
我拍拍他的手,心裡泛起暖意。
結婚十八年,我們之間依然保留著這種親昵,朋友們都羨慕,說我們是把日子過成了詩,我曾深以為然。
我催促他去洗澡,幫他掛外套時順手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張票據。
展開一看是榮華齋的購物小票:「至尊月餅禮盒×4,總計:3996 元」
四盒?
我盯著那張紙條,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周哲明明只帶回來三盒。
半小時後周哲從浴室出來,我已經煮好了他最愛吃的雪菜肉絲麵。
燈光落在他英挺的側臉上,他還是那麼有魅力,像我們讀研時我第一眼見到他那樣。
那時我們都愛看老電影和武俠小說,從黑澤明的《七武士》聊到古龍的《多情劍客無情劍》,發現彼此是世界上另一個自己。
畢業就結婚,約定丁克,把二人世界過成我們自己的江湖,琴簫和鳴,瀟洒快活。
可此刻,我的江湖,似乎有了一絲不和諧的音符。
他端過碗吃得津津有味,我卻終於忍不住開口。
「月餅很好吃的樣子,就是價格不菲啊,四盒四千塊呢。」我語氣隨意,眼睛卻緊盯著他的反應。
周哲筷子頓了一下,隨即自然地繼續吃面:「是啊,現在高檔月餅都這價。有一盒送創科的李總了,這次去香港,多虧他幫忙牽線。」
「李總?」我皺眉,「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總和劉姐血糖都高,你送這個不是為難人嘛。這樣,我跟劉姐約個下午茶,解釋一下是你的一片心意,讓她心裡高興。」
我看到他喉結滾動了一下,這是周哲緊張時的小動作,十八年的夫妻,我太熟悉了。
「不用那麼麻煩。」周哲然後握住我的手,「明天我再挑一份禮物送過去。」
他的手心溫暖乾燥,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我的心卻湧上一絲涼意。
一個男人,在什麼情況下會拒絕妻子一個如此合情合理的,順水人情的幫助?
除非,那個幫助會戳破他不想被知道的事。
我點點頭沒再堅持,但女人的第六感像一絲細線,輕輕拉扯著我的神經。
那一夜,我失眠了。
02.
凌晨三點,周哲翻了個身,手臂無意識地搭在我腰上,我輕輕起身,拿起周哲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
我們的手機密碼彼此都知道,我的生日加上他的生日。
解鎖,螢幕亮起,光線照亮了我毫無血色的臉。
微信介面,我的對話框置頂,下面是他父母、幾個親戚群、工作群和興趣群,我翻看聊天記錄,一切都很乾凈。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我突然感到自我懷疑和羞愧,就為了一盒月餅?我就這樣揣度一個愛了我十八年的男人?
就在我準備放棄,假裝今晚無事發生時,我點進了最近刪除的相冊里。
我注意到了一個二維碼截圖,好像是小區的通行門禁碼。
圖片上方小字標註著:念園小區,7 棟 1 單元。
念園,兩個字像一記重錘砸在我心上。
周哲的白月光,張念圓,那個從高中一直談到大學,幾乎占據了他整個青春的女孩。
據說他們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因為周哲家境普通,張念圓的父母堅決反對,最終拆散了他們。
我們誰都沒有再提過這個名字,我自信,我才是那個在最合適的時機,出現在他身邊,陪他從一無所有到事業有成,與他靈魂契合的女人。
可現在,念園……念圓……
這世上,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
第二天,我請了半天假,像往常一樣,在出門前我替他理了理微皺的襯衫領口。
他笑著親了親我的額頭,說:「老婆辛苦了。」
那一刻,我看著他滿眼的溫柔,只覺得一陣酸澀。
他出門以後,我開車去了念園小區,導航顯示它在城市另一端,一個新建的高檔住宅區。
站在 7 棟 1 單元門前,我手心滲出汗,深呼吸後,我按下門鈴。
門開了,一個穿著淡藍色家居服的女人站在門口,她臉色略顯蒼白,但依然能看出姣好的五官。
我沒見過張念圓的照片,但我知道,就是她。
女人眼中閃過一剎那的驚訝,她脫口而出:「你怎麼來了?」
我的心沉到谷底,她認識我,甚至不需要問我是誰。
走進屋內,我環顧四周,裝修風格簡約,但細節處透露出熟悉的痕跡。
牆上掛著的電影海報是周哲最愛的《東邪西毒》,書架上擺著金庸全集。
我在沙發上坐下,直視著她:「你認識我?」
她微微一笑,在我對面坐下:「周哲給我看過你的照片,林薇,青苗薈創始人兼金牌教育顧問,很厲害。」
這句話像一把精緻的匕首,精準地刺入我心口。
「你是張念圓?」我單刀直入。
她輕輕頷首,沒有否認。
「你和周哲是什麼關係?」我問,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
「老朋友,」她端起茶杯,「我來這個城市不久,周哲幫了我很多忙。你知道的,他向來很熱心。」
熱心?我幾乎要冷笑出聲。
我直視她的眼睛:「只是老朋友?都到這份上了,你沒必要瞞著我。」
張念圓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情緒:「林小姐,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周哲只是看在往日情分上幫我一把。至於小區名字,純屬巧合罷了。」
「你不應該懷疑他,他為你們的家付出了多少,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我冷笑一聲,不簡單的女人,絕口不提他們之間的關係,卻句句不離周哲對她的好。
也句句都在暗示,我和周哲不牢靠,她才是那個最懂周哲不易的女人。
我正想繼續追問,這時臥室門開了,一個大概兩三歲的小男孩跑了出來,揉著惺忪的睡眼。
「媽媽,我渴。」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被生生掐斷了。
03.
那張臉……那雙眼睛,那個笑起來時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
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個縮小版的,周哲。
小男孩看到我,害羞地躲到張念圓身後,又好奇地探出頭來看我。
「這是...」我感覺喉嚨乾澀,幾乎發不出聲音。
張念圓輕輕撫摸孩子的頭:「我兒子,小濤,快三歲了。」
她抬頭看我,眼神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意味,「人說小孩子一天一個樣,長得像誰都不奇怪,你說是不是?」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甩在我臉上,她明明知道我在懷疑什麼,卻用最輕描淡寫的方式承認又否認。
「周哲知道這個孩子嗎?」我艱難地問。
張念圓忽然笑了:「林小姐,我以為你和周哲感情很好,彼此信任。沒想到你會背著他來調查這些。」
她站起身,示意送客。
「所以這孩子是周哲的,對嗎?」我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
張念圓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說:「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林小姐是聰明人,應該明白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她走到門邊,打開門,「今天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多留你了。你來的事,我會當作不知道。阿哲他很在乎你的感受,我不想他因為這點小事,回去跟你吵架。」
體面?插足別人的婚姻,生了私生子,現在來教我什麼是體面?
那一刻,我的心徹底死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小區門口,看見一個正在巡邏的保安。
「大哥,請問一下,你們小區還有房子出租嗎?大概多少錢一個月?」我假裝詢問道。
保安自豪地笑了:「出租?美女,我們念園可是高檔小區,基本都是業主自住的。偶爾有出租的,租金也得這個數。」他比了個令人咋舌的數字,「買得起這裡房子的人,誰捨得租出去啊?」
腦子裡最後一根緊繃的弦,斷了。
十八年前,我們依偎在租來的小房子裡,周哲握著我的手說:「薇薇,我們可以不要孩子,自由自在地看世界,不被任何人事束縛。」
我信了,為此拒絕了兩次升職機會,因為那些職位需要更多時間精力,會影響我們的自由生活。
我規划著提前退休,和他一起去南極看極光,去非洲草原看動物大遷徙。
而他卻偷偷地在城市的另一端,用我不知道的錢,買下了一套豪宅,養著他的白月光,老婆孩子熱炕頭。
我靠在車門上,渾身發冷,但我腦子還算清醒,念園的房價我剛剛查過,按揭首付至少也要三四百萬。
周哲哪來的錢?
我們家所有的經濟大權在我手裡,他那張年薪五十萬的工資卡,每個月一到帳,我就會把大部分轉入我們的聯名帳戶。
家裡大大小小的開銷,投資,還貸,都從這個帳戶走,進出我手機上就會收到銀行通知。
這時,一個被我忽略了的細節,像道閃電劈開了我的思緒。
上周,我的汽車保險快到期了,業務員小張給我打電話,提醒我續保。
電話的最後,她用討好的語氣說:
「薇姐,這次的報價給您打了最大折扣哦,周先生是我們合作的招商銀行私行貴賓客戶,系統自動匹配了渠道大客戶優惠,能給您申請到額外的 9 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