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上無力,道德上無敵

2025-10-07     花峰婉     反饋
2/3
不過,先於張煌言被抓的,是他的至親。

得知張煌言生還浙東的消息後,兩江總督郎廷佐忍無可忍,派兵抄沒了他在寧波的老家,拘禁了他的妻子董氏和唯一的兒子張萬祺,企圖用人質逼迫張煌言投降。

張煌言不為所動。十幾年的抗清生涯,早練就了他的「鐵石心腸」:至親可以懷念,但不可以成為談判的條件。

他的妻子董氏,知道自己嫁給一個英雄,知道聚少離多,但沒想到會聚得這麼少。他們共同的兒子出生後,張煌言就離家抗清去了。直到三年後,他終於滿身風塵出現在家門口。來不及訴說思念,丈夫就說他是來辭別的,錢塘江防線已破,他要隨魯王到海上征戰了。

為了緩解妻子的不安,張煌言和董氏打了個賭:投擲骰子,讓老天決定他是走是留。或許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張煌言的愧疚,是天意要他走的,不是他自己想走的。

那天之後,他終生再未與妻兒見面。

1652年,他的父親張圭章去世。

張煌言幼年喪母,少年時代隨父親出外,他的人生觀基本是父親影響和塑造出來的。得知父親離世的消息,他悲痛萬分,但是,仍然沒有回家奔喪。

張煌言被捕前兩年,隱居在舟山附近一座荒島上。一個部將要他納妾,並把戰死的將領陳木叔的女兒獻給他,張煌言嚴詞拒絕:

「小姑娘是忠臣之後,怎麼可以遭受如此對待?何況我的妻子為我身陷大牢,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她?」

在民族大義面前,他能做的就是獨自面對漫漫長夜,以此彌補對妻子的虧欠。

清廷官員在與張煌言交戰的近20年間,無數次對他進行誘降或勸降。但不難理解,一個拋妻棄子在所不惜的硬漢,又怎會對敵人許諾的榮華富貴動心呢?他對各種勸降信,都不屑一顧,回信也總說自己是「明室孤臣,有死無貳」。

但事實上,1644年清軍入關時,25歲的張煌言僅是一個舉人,而非明朝的官員。

明亡之後,一些士人精英選擇了投奔新主,一些選擇了抗爭,一些選擇了隱居。每個人都經受了生死的道德拷問,而張煌言則成了最有道德潔癖的那個人。他一定要選擇抗清,不抗爭就毋寧死。

到底是什麼塑造了他如此孤高的道德感呢?

最根本的一點,是他在歷史上找到了他的精神原型,一個他希望對標的靈魂偶像——文天祥。他後來的臨難詩中,有這麼兩句:

「疊山遲死文山早,青史他年任是非。」

謝枋得(號疊山)當年未在元滅宋之日即死,儘管他在元朝建立之後不應徵召絕食而死,張煌言也要拿他與文天祥(號文山)互較高下,嘆其死得遲了。那些投降的,如留夢炎之流,更要被他罵祖宗十八代了。

一個清廷官員給他寫信勸降,張煌言毫不客氣地回信:「不孝未便以文文山自況,執事正不必以留夢炎輩自居耳!」意思是,我自己不方便說我想做文天祥,但你也不用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想做留夢炎吧?一句話,懟得這名勸降者羞愧不已。

南明先後存在好幾個政權,但每個政權都藏污納垢,內部爭正統、爭權力的勁頭,比打清軍大多了。各種互相出賣,內訌詆毀,投降變節,幾乎每天都在輪番上演,底線越來越低。

張煌言與那些醉心利祿、腐敗透頂的南明官吏有天壤之別,他純粹得幾乎完美,眼裡只有忠義,沒有其他。

很難想像,這麼一個完美的道德主義者,如果沒有對於偶像的死心模仿,沒有對於抗清的高度緊張,他一定會對他賣命的小朝廷感到崩潰的。

所以,張煌言的後半生,都在自我暗示中度過。

他在給友人、給敵人、給自己的話語或詩歌中,無處不在強化一個感覺——我是文天祥。哪怕在最鬱悶的日子裡,他也會通過一次次的戰鬥,來轉移他焦灼的心緒。

文天祥最後從容就義,實現了青史留名。張煌言肯定也會走上這條路,只是遲早的問題。
呂純弘 • 61K次觀看
呂純弘 • 8K次觀看
呂純弘 • 16K次觀看
花峰婉 • 16K次觀看
呂純弘 • 8K次觀看
花峰婉 • 5K次觀看
呂純弘 • 8K次觀看
奚芝厚 • 7K次觀看
呂純弘 • 6K次觀看
呂純弘 • 22K次觀看
呂純弘 • 5K次觀看
呂純弘 • 5K次觀看
滿素荷 • 3K次觀看
喬峰傳 • 33K次觀看
呂純弘 • 8K次觀看
呂純弘 • 5K次觀看
呂純弘 • 7K次觀看
呂純弘 • 4K次觀看
呂純弘 • 23K次觀看
呂純弘 • 4K次觀看
呂純弘 • 49K次觀看
幸山輪 • 22K次觀看
呂純弘 • 3K次觀看
呂純弘 • 3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