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陳京濂和陳岐山忙著奪權。
陳岐山背後有陳老爺子坐鎮,勝算很大。
陳京濂身邊只有一個剛大學畢業什麼忙也幫不上的我,所以他選擇了聯姻。
我當時拼了命地阻止,只換來陳京濂一句:「賀覺,不要胡鬧。」
走投無路下,陳沐給了我這個契機。
我原本只是想碰下運氣,沒想到居然配型成功了。
不得不說,陳岐山他們是真愛陳沐這個假少爺,沒有絲毫猶豫就簽署了股權轉讓書。
我一開始沒打算用這個威脅陳京濂和我在一起。
我只是不希望他結婚,我沒想讓我的愛意窺見天光,如果陳京濂對我沒那個意思,我可以一輩子緘默其口,只做他聽話懂事的小侄子。
可事與願違。
手術前,我給陳京濂發了消息,說我要出國玩幾天,這樣就算他之後看到我的傷疤我也可以說自己在國外讓人捅了一刀,陳京濂沒法查證。
我知道他和陳家親緣關係淡薄,不會來看陳沐,自然也發現不了給陳沐捐腎的人是我,陳岐山夫婦摸不准陳京濂對我是什麼態度,自然不會多嘴。
我們統一口徑,要是陳京濂問起轉讓書的事,就說這麼多年他們覺得虧欠我,想要補償我。
一切都計劃得很好,但我忘了,陳京濂生性多疑。
在我交給他那份股權轉讓書後,他派人查了我的航班,得知我沒有出國,立刻清查醫院的就診記錄。
5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陳京濂如此陰鷙的神情,他頭一次毫無風度地踢開我的門,掐著我的臉冷聲質問:
「轉讓書怎麼來的?」
這句話他兩個小時前就問過了。
我猛然記起他當時的神情,不是高興、輕鬆,而是凝重,他看向我的目光深不見底,如果仔細看還能瞧見些許騰躍的火苗。
我那時就該知道他起了疑心,但我當時太開心了,給了陳京濂這份轉讓書,他就不需要聯姻了。
我有些害怕地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把之前說的話重複一遍:
「是我爸媽……」
陳京濂惡狠狠地打斷我:
「賀覺,你還敢騙我!」
他捏著我下頜的手不斷用力,手下失了分寸,我疼得止不住抽吸。
陳京濂沒心疼我,目光寒涼。
我覺得委屈,眼眶瞬間紅了,心裡也生出些怨氣來:
「我還不是為了小叔你?我不這麼做,你就要和不喜歡的人結婚,我只是想幫你。」
陳京濂音量陡然提高:
「我需要你操這份心?!明天我會讓陳沐把腎還回來,你之後給我安分一點,再敢擅作主張,我打斷你的腿。」
要不回來的。
且不說陳老爺子那邊過不過得去,單就憑我那顆腎在陳沐身體里待了十幾天就不敢隨便取回來。
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
即便是自己的腎,也有可能因為這些天出現排異反應,除非我的另一個腎出現問題,不然不建議再次手術,風險太大。
陳京濂大概從醫院那邊聽到這些話,氣得好幾天不回家,我給他發消息也不回,但他給我換了個廚師。
原先的王大廚,四川人,給我做的都是我喜歡的重口味,現在換了個廚師,菜品變得無比清淡,很多東西都不給我做,問就是老闆不允許。
其間只有律師找過我,說陳京濂不接受我的股份:
「他讓我有多遠滾多遠。」
我覺得這話他不是對律師說的,是對我說的。
陳京濂不回我消息,我卻能知道他的消息。
私人偵探說陳京濂三天前跑去把陳岐山揍了一頓,老爺子差點都挨了幾拳頭,他簡直殺紅了眼,六親不認,拖著陳沐往醫院走。
三天前。
我算了下時間,明白了。
陳京濂剛和我發完火就跑去和陳岐山夫婦商量還腎,估計沒談妥,把人給揍了。
我心想陳京濂還是在意我的,我等他氣消了,再和他提股份的事。
我等了一個月,沒等到陳京濂,等來他要訂婚的消息。
看到熱搜時,我大腦白了一瞬,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抖著手給陳京濂打電話。
一如既往,陳京濂不接我的電話,他似乎厭煩了我。
我來不及多想,立馬往公司跑。
那次,我和陳京濂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
最後,我流著淚,口不擇言:「你把自己賣給許煦,還不如賣給我。」
話說出口的瞬間,我就知道沒有回頭路了。
我看著陳京濂有些茫然的神情,扯了扯唇角:
「小叔,我喜歡你。」
「你既然能便宜別人,不如便宜我,小叔,你試試我這種處男的滋味,一定……」
「啪!」
陳京濂將文件砸在我臉上。
他沒有收力,我的臉火辣辣地疼,但心裡更痛,與文件一同來的是陳京濂扎心窩子的怒罵,他說:
「賀覺,你他媽的真噁心。」
他還說:
「我是真心喜歡許煦,你別給我動什麼歪心思。」
能讓陳京濂這樣冷淡寡情的人說喜歡,那一定是很愛很愛。
許是這句話刺激了我,在失眠兩個晚上後,我綁架了陳京濂的心上人。
海風呼嘯,獵獵作響。
我看著姍姍來遲的陳京濂,讓他做個選擇,是選擇和我在一起,還是要和許煦做對陰陽相隔的苦命鴛鴦。
陳京濂面無表情地站在甲板上,風吹起他的黑色大衣,天光晦暗,他的面容比這十一月的海水還要冰冷。
看著看著,我忽然笑了。
我知道了,陳京濂不喜歡我,就算搭上一條人命,他也不願意騙我。
我其實沒打算對許煦做什麼,我不敢的,我就是想逼一下陳京濂,讓他答應和我在一起。
哪怕他不是心甘情願的,只要他待在我身邊就好,可對上陳京濂那鋒利如刀的眼神,我突然就不想要了。
我將許煦扔給他,轉身決絕地跳了海。
6
大抵惡人命都長,我被救了回來,身體更差了。
我出院那天,陳京濂依舊不在。
我沒有回家,也沒有給陳京濂發消息,約了些狐朋狗友去酒吧,打算把自己這條爛命作死。
如果我命硬,依舊沒死成,我就不要陳京濂了,上天給我這麼多次機會,我總要為自己活一次。
我喝得正上頭,酒吧門被人暴力踹開,撞到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陳京濂鐵青著一張臉走進來,冰冷的目光凝在我臉上,厲聲呵斥:
「全都給我滾出去!」
屋裡很快安靜。
我坐在原地有些茫然,不知道陳京濂發什麼瘋,他滿身戾氣,一個箭步過來將我的酒杯摔到地上,抬臂扣著我的胸口將我壓在沙發上,咬著牙怒罵:
「我一眼沒盯著,你就跑出來作死是嗎?」
他惡劣地揣測我:
「想通過傷害自己讓我和你在一起,賀覺,你覺得我在乎你這條爛命嗎?」
心口像是被扎了一刀。
好疼。
陳京濂總能找到我最脆弱的地方,將我的心攪得血肉模糊。
我泄了氣,破布一般任他壓著,沒有任何掙扎。
我陰暗地想,既然我在陳京濂心裡這麼卑鄙無恥,那不如就讓他恨我,恨或許會比愛更長久。
我吊兒郎當地勾起唇角,慵懶地抬了下眼皮,故意刺激陳京濂: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小叔既然不在乎,那就回去,別讓我礙了你的眼,你放心,我今天就是喝死在這裡,也不會讓殯儀館那邊通知……」
「賀覺!」
陳京濂冷著臉,抬手給了我一巴掌,我的臉瞬間高高腫起,可見陳京濂用了十足的力氣,他掐著我的脖子冷笑,眼底滾著熊熊燃燒的怒火。
忽地,他輕笑了一聲,表情陰鷙到了極點,眼神冷得駭人:
「行,賀覺,你贏了!如果這是你要的,我給你。」
話音剛落,他將我翻了個面,大力將我的褲子撕了個洞,我害怕地瑟縮了一下。
他沒安撫我,也沒譏諷我。
只是很粗暴地對待我,剛生出新肉的傷疤被他含在嘴裡,他毫不憐惜地啃咬,藉由我發泄心中的憤怒,我幾乎是疼暈過去的。
我是個記吃不記打的人。
陳京濂對我好一點,我又巴巴上趕著去找他,我想著有了身體接觸,陳京濂怎麼著都會對我和其他人不同,說不定日久生情,沒準哪一天他就愛上我了。
他倒也不拒絕了,等我傷好了便任由我爬上他的床。
他在床上其實並不溫和,但除了第一次,後來的每一回他即使再凶再急,吻我腰側那處傷疤時還是會格外輕柔,似乎是怕我痛,又像是怕重了自己會疼。
他這點微不足道的憐惜總會讓我貪戀,也正是那點溫情讓我堅持了十年。
7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睡了過去,再醒來時我已經不在自己家了,看著面前熟悉的布置,我有些恍惚,這是陳京濂的辦公室。
前世,怕自己滿足不了陳京濂,他會出去找鴨子。
他不回家的時候,我會來這裡和他上床,這兒有單獨的洗漱間,很方便。
我洗漱完,出了門,一抬眼就對上陳京濂的眸子。
他朝我招了招手:
「醒了?過來吃飯吧。」
我走到陳京濂對面,剛要坐下,陳京濂驟然出聲,語氣低沉:
「不和我坐一塊兒嗎?」
我看著陳京濂不甚明朗的臉色,頓了頓,記起來了。
以前我倆剛上完床,我會很黏他,吃飯也要坐他腿中間,靠著他,那時候陳京濂不會推開我。
我怔在原地沒動,企圖用沉默拒絕。
陳京濂就這麼看著我,半晌,他走了過來,將我打橫抱在懷裡,語氣很淡:
「這邊採光是要好一點。」
我坐在陳京濂腿上,被他摟在懷裡喂飯,他像是一個合格的愛人,在初次觸碰他的對象後給他十足的耐心和關懷。
我被自己這個比喻逗笑了。
我怎麼敢把自己比作陳京濂的愛人?這話要讓陳京濂聽到,他肯定會厭惡地皺起眉頭厲聲喊我滾。
我試圖奪過碗筷自己吃,陳京濂不讓,他躲開我的手,輕聲道:
「讓我好好疼疼你吧,我以前對你不好。」
我喉嚨有些發緊,我很想質問陳京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下一瞬我又清醒了。
沒有意義。
前世自作多情還不夠嗎?
上輩子,每當陳京濂對我好一點,我就會問他,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而陳京濂總會用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看著我,然後冰冷地吐出兩個字:
「沒有。」
我在心裡暗暗強調,不要再對陳京濂抱有期待了,他不愛你。
這頓飯吃得很沉默。
陳京濂把我當小孩養,喂飽我,他自己才吃飯,飯都涼了。
我掙扎著想離開,陳京濂不放我走,他箍住我的腰,下巴蹭了蹭我的頭髮,低聲道:
「陪陪小叔。」
我掙脫不開,只能依他。
吃完飯,陳京濂起身收拾桌子,我終於從他的桎梏中脫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往門外走,還沒走到門口,就被陳京濂堵住了:
「去哪兒?」
「賺錢,我學費還沒湊齊。」
陳京濂遞給我一張卡,揉了揉我的腦袋:「現在有錢了,不准去送外賣了,你都累瘦了。」
我想再說些什麼,唇先一步被陳京濂含住,他吻得很深很急。
過了很久,他才鬆開我,看著我的眼神十分繾綣,抬手用手背碰碰我的臉,聲音帶著一絲央求:
「小叔很久沒見小覺了,小覺陪陪小叔,好嗎?」
我答不答應其實沒多大區別,我不答應陳京濂也不讓我離開。
他像是得了什麼病,非要讓我陪在他身邊。
我索性不掙扎,收了卡縮在休息室里寫代碼,炒股票。
我其實知道怎麼快速掙錢,不然前世也不可能開創自己的遊戲公司,但賺錢首先得要有錢???。
重生歸來,我連衣食住行都成問題,別說碰股票了,買張刮刮樂都得糾結半天。
既然陳京濂願意提供原始資金,不如就先借他的錢用用。
8
我在休息室打了兩個多小時的代碼,剛伸?ü?了個懶腰,餘光瞥見陳京濂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眸色莫名地盯著我。
我遲疑地開口:
「有事嗎?」
陳京濂沒說話,他快步走過來伸手抱住我,按住我的後頸,親了上來。
他扣著我的腦袋,不准我逃離,直到我呼吸不上來推他,他才消停,鼻尖抵著我的鼻尖,語氣低緩喑啞:
「兩個小時,你都沒來找我。」
仔細聽還能聽出些微妙的委屈。
好吧。
我以前確實很黏陳京濂,窩在休息室隔不了幾分鐘就會去看他一眼,實在忍不住就跑過去親他一下,在他生氣前又利落地跑開。
有時候給陳京濂撩火了,被他摁著修理一頓,我開口發誓不作妖了,他才大發慈悲地放過我。
不過我從來不聽話的,現在安安分分地待在休息室確實不像我之前的作風。
我頓了頓,終於問出口:
「陳京濂,我不愛你了,這不是你想要的嗎?反正你不愛我,你可以去結婚,去娶白月光,去過自己的生活,我成全你了,你為什麼還要來糾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