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還不出現?
他是不是早就忘了我?是不是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讓我的心臟疼得幾乎要蜷縮起來。
不,不會的。
那個用整個青春為我鋪路的少年。
那個在我哭泣時會笨拙地安慰我的少年。
那個寧願自己踏入深淵也要護我周全的少年。
他不會那麼輕易地就忘了我。
他只是在等。
等我變得更好。
好到足以讓他覺得,他過往的那些「不幹凈」。
再也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影響。
是我還不夠好。
是我站得還不夠高,不夠耀眼。
是我還沒有強大到,讓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朝我走來。
這個念頭,成了支撐我走下去的唯一信念。
我不再像從前那樣漫無目的地瘋狂尋找。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一步一步,不問緣由,只朝著金字塔的頂端攀爬。
我要站在最亮的地方,亮到無論他在哪個陰暗的角落。
一抬頭,就能看到我。
12
在阮穗的婚禮上見到周屹。
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阮穗是我高中時就認識的朋友,她知道我和周屹之間的一切。
婚禮前。
我也明里暗裡和她打聽,有沒有給周屹發請帖。
阮穗看著我的眼睛,聲音裡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安慰。
「我發過了,但沒有迴音。」
我故作輕鬆地笑笑。
阮穗輕輕將我擁在懷裡,手掌一搭沒一搭地拍打著我的背。
「禾禾,你不要這麼執拗。」
「或許在一個意想不到的時候,他就出現了。」
我看著她,想說些什麼喪氣的話。
但沒有忍心打破她備婚喜悅的心情。
但。
阮穗一語成讖。
那個我找了八年,念了八年的人。
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宴會廳最耀眼的燈光下。
周屹西裝筆挺地站在人群里。
正側耳聽著身邊的人說這些什麼。
神情淡漠又疏離。
那一聲聲恭敬的「周總」,扎進我的耳朵里。
聽得我一陣恍惚。
八年不見。
記憶里那個灰撲撲的少年,已經變成了別人口中那個高高在上的「周總」。
我明明也長成了他期望的優秀模樣。
可我們之間的那道鴻溝,似乎比八年前更寬更深了。
我甚至沒有勇氣再朝他的方向多看一眼。
捏緊了手裡的香檳杯,轉身逃難似地躲到了露台。
露台的風很涼,吹散了我臉頰的熱度。
但吹不散我心底翻湧的酸澀。
心口悶得發慌。
我站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那聲音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跳上。
我猛地回過頭。
是他。
周屹。
他就站在離我幾步的地方,安靜地看著我。
他脫掉了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里。
白色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
露出結實的小臂。
而在那流暢的線條上,大片張揚的紋身從袖口蔓延開來。
與他此刻精英的身份格格不入,卻又熟悉得讓我紅了眼眶。
那是我少年時,最堅固的依靠。
四目相對。
周遭所有的喧囂都在此刻瞬間靜止了。
他瘦了些,輪廓比記憶中更加冷硬。
但那雙眼睛卻一如往昔。
良久。
他終於動了,朝我走近一步。
低沉的嗓音夾雜著微涼的晚風,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里。
他說。
「我回來了,昭禾。」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瞬間擰開了我用八年辛苦築起的記憶防線。
我拚命壓抑了八年的委屈和思念,在這可終於徹底決堤。
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模糊了我的整個世界。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用整個青春去追逐的光。
哽咽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13
周屹看著我洶湧的淚水,終於露出一絲我熟悉的無措。
他朝我走近。
抬手似乎想幫我擦掉眼淚。
在他觸碰到我臉頰的前一秒。
我攥起拳頭,一下下地捶打著他的胸膛。
「周屹,你混蛋!」
我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混在風聲里。
「你憑什麼說走就走!憑什麼一走就是八年!」
「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拍你出事!怕你死在哪個我不知道的角落裡!」
「你知道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八年的委屈思念和恐懼,都在此刻盡數爆發。
我哭得聲嘶力竭,捶打的力氣卻越來越小。
最後只能無力地抓著他昂貴的西裝前襟,眼淚鼻涕全蹭在他的襯衫上。
周屹始終一動不動地站著,任由我發泄,承受著我所有的風雨。
直到我哭得脫力,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他才終於伸出雙臂,將我緊緊地圈進懷裡。
這個懷抱,不再是少年單薄的胸膛。
而是一個成年男人充滿力量又小心翼翼地擁抱。
熟悉的淡淡的煙草味混合清冽的古龍水氣息灑在我的頭頂。
我聽見他用一種近乎破碎又壓抑了太久的聲音。
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說。
「對不起昭禾。」
「對不起。」
「我回來了。」
他收緊手臂,將我更緊地擁進懷裡。
我的指控和哭喊,像一把遲到了八年的刀。
終於扎進了他看似堅不可摧的鎧甲里。
良久。
我才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一點。
仰起哭得紅腫的眼睛固執地看著他。
「這八年你到底去了哪裡!那張銀行卡,你是從哪裡來的那麼多錢。」
這是我八年來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怕。
我怕那筆錢的來路,是他用我不敢想像的東西換來的。
周屹垂下眼。
他拉著我走到露台角落一張無人問津的長椅上坐下。
晚風吹來。
他將手裡的西裝外套搭在我肩上,把我包裹得嚴嚴實實。
「奶奶走後,我拿到了阿坤給的一筆錢。」
他終於開口,像在講述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
「阿坤,就是當年帶我混的那個頭兒。」
我心裡猛地一沉。
「他想讓我繼續跟著他干,去南邊做更大的生?ū??意。」
周屹扯了扯嘴角,那是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
「我幹不了,昭禾。」
「我不敢去,我怕自己真去了,就回不了頭了,就沒臉見你了。」
「我把錢幾乎都給了你,自己留了一小筆,去了深圳。」
「那時候,我就只有一個念頭,要把自己變乾淨。」
「我要賺很多很多乾淨的錢,多到可以讓我光明正大地站回你的面前。」
他的目光飄向遠處城市的霓虹,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滄桑。
「可是,一個只有高中學歷,案底都沒消乾淨的窮小子,拿什麼跟人談未來?」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被人騙過,投進去的錢血本無歸,最慘的時候,睡在天橋底下,跟流浪漢搶一個紙箱子。」
我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我從沒想過。
在我抱怨大學生活辛苦,為了獎學金熬夜的時候。
他正在經歷這些。
「後來呢?」我哽咽著問,聲音都在發抖。
「後來,我在一個電子廠找到了活兒,流水線上的工人,一天干十六個小時。」
「我什麼都干,只要能掙錢。慢慢攢了點錢,又跟著一個老師傅學著倒騰那些電子元件。」
「那時候的華強北,遍地都是機會,也遍地都是坑。」
「我摔過很多次,但不敢停。一閉上眼,就是你哭著問我為什麼不去上學的樣子。」
「我就告訴自己,周屹,你不能倒下。你身後還有周昭禾,你答應了要讓她過好日子的。」
眼淚再次決堤。
原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他一個人背負著我們兩個人的未來,走了那麼遠那麼難的路。
「大概花了五年時間吧,運氣好,踩中了一個風口,總算是有了自己的一個小公司。」
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他轉過頭,深深地看著我。
「後來公司越做越大,我終於乾淨了,站穩了。終於有勇氣站在你的面前了。」
「我本想找一個更好的機會回來找你。」
他苦笑了一聲。
「可穗穗把請帖發給我的時候,我沒忍住。」
「我想見你,昭禾,想得快瘋了。」
我看著他,只覺得滿心苦楚。
那些無法言說的情愫,終於在我們之間重新生根發芽。
周屹用最笨拙的方式守護了我整個青春。
又用最漫長的八年,把自己洗刷乾淨,重新站在我的面前。
我伸出手,輕輕撫上了他的眼角。
「周屹,歡迎回家。」
14
重逢後的日子,甜蜜得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周屹在我隔壁買下了一套更大的房子。
敲掉了我們之間的那堵牆,將兩個家合成了一個。
陽光可以毫無阻礙地從清晨灑到日暮。
照亮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也照亮了我曾經所有晦暗的角落。
我終於不用再追著他的背影跑了。
每天早上,我會在飯菜的香氣中醒來。
那個曾經只會在街角沉默遞給我早餐的少年。
如今會繫著圍裙,笨拙地為我煎一個溏心蛋。
「只會做給你吃。」
那個傳聞里殺伐果斷的周總。
在我面前,依然是那個嘴硬心軟的少年。
我們一起窩在沙發上看無聊的綜藝。
我會枕著他的腿,指尖描摹著他手臂上那些張揚的紋身。
它們不再是「壞學生」的標誌,而是他用青春為我擋下所有風雨的勳章。
他會抓住我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
「別看了。」他聲音低啞,「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
我以為,那些不堪的、泥濘的過往。
真的已經被我們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直到那個電話打來。
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起,對面傳來的聲音讓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昭禾啊……是爸爸。」
那個我以為早就消失在我生命里的男人。
聲音帶著一種油膩的試探性的討好。
「聽說你出息了,找了個很有錢的男朋友?」
我捏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爸爸最近手頭有點緊……你看,你現在過得這麼好,也不能忘了我這個當爹的,對不對?」
我猛地掛斷了電話,心臟狂跳不止,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又找來了?
我下意識地看向書房的方向,周屹正在裡面開視頻會議。
一個念頭瘋狂地在我腦海里滋長。
不能讓他知道。
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周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洗乾淨。
才從那個泥潭裡爬出來,站在了陽光下。
我不能讓這個男人,像一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再次把他拖回那片污濁里。
這是我的「過去」,應該由我來親手了結。
我回了信息過去,約他第二天在一家舊城區的茶樓見面。
他果然來了。
八年不見,他老了很多,頭髮花白稀疏,背也佝僂了。
但那雙眼睛裡的貪婪和算計,卻絲毫未變。
他搓著手,開門見山:「給我五十萬,我就保證再也不來打擾你們。」
我看著他,心裡一片冰冷。
「我沒有那麼多錢。」
「你沒有,你那個姓周的男朋友有啊!」
他急切地說,「我可都打聽清楚了,他現在是大老闆,五十萬對他來說,就是九牛一毛!」
「你休想從他那裡拿到一分錢。」
我冷冷地打斷他。
他見我態度強硬,眼珠一轉,換上了無賴的嘴臉。
「你不給也行,那我就去他公司門口等著,去跟他的生意夥伴好好聊聊,?ū??他的錢,是怎麼來的,他的過去,有多『乾淨』……」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拍著桌子,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不好過,你們誰也別想好過!」
他的威脅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準地扎在我最脆弱的地方。
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但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去玷污周屹用半條命換來的今天。
我深吸一口氣,從包里拿出一張卡。
「這裡面有五萬,是我全部的積蓄。」
我把卡推到他面前。
「拿了錢,從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他一把搶過銀行卡,臉上露出貪婪的笑容。
「行,看在你是我女兒的份上。」
我沒再看他一眼,起身離開了那個讓我窒息的地方。
回到家時。
周屹正在廚房準備晚餐。
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像往常一樣從背後抱住他。
「我回來了。」
他轉過身,在我額上親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他隨口問道。
「公司臨時有點事……」我心虛地避開他的眼睛。
他「嗯」了一聲,沒有再追問。
那一晚。
我幾乎徹夜未眠,心裡始終壓著一塊巨石。
第二天一早。
周屹像往常一樣送我到公司樓下。
在我下車前他突然拉住了我。
他沒有看我,只是目視前方。
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那五萬塊錢,夠嗎?」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我僵硬地轉過頭,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沒有責備。
只有一片化不開的心疼和受傷。
「昭禾,你當我是什麼?」他終於看向我,「是需要你沖在前面,替我遮風擋雨的瓷娃娃嗎?」
「我不是……我只是他會毀了你。」
「我的過去,我自己早就擺平了。」
他抬手,用指腹擦掉我的眼淚,力道很輕柔。
「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傷害我的,是你又一次把我推開。」
他把我緊緊地摟進懷裡。
下巴抵在我的頭頂,嘆了口氣。
「傻瓜。」
「那個無底洞,我填過一次就不怕再填第二次。」
他鬆開我,捧著我的臉,眼神無比認真。
「以後,不許再一個人扛著所有事,聽見沒?」
我哭著點頭。
他眼底的沉鬱終於散去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冽的鋒芒。
「這件事,交給我。我們一起解決。」
15
周屹的話像一顆定心丸。
卻沒能完全撫平我心中盤踞多年的恐慌。
那個男人是我揮之不去的噩夢。
我怕他像跗骨之疽再次纏上來。
傍晚周屹來接我下班,車內的空氣有些沉悶。
我幾次張了張嘴,想問他打算怎麼解決,又怕給他增添煩惱。
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晚高峰的車流里。
我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街景。
終於還是沒忍住,鼓起勇氣開了口。
「周屹,你……你打算怎麼處理我爸的事?」
我怕他只是用錢暫時打發。
那樣治標不治本,用不了多久又會重新出現。
周屹沒有立刻回答我。
他只是騰出一隻手,覆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然後當著我的面,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
「阿南,」
他聲音恢復了平日裡那種商場上慣有的冷靜和漠然。
「幫我辦件事。」
我屏住呼吸聽著他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調。
清晰地布置著任務。
「查一個人,叫周建國,五十三歲……對,就是我發給你照片的這個人。」
「把他最近所有的活動軌跡,特別是賭博的場子和欠下的債務,都給我摸清楚。」
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方向盤上輕敲著。
「把他所有的外債,不管多少,全部買下來,轉到我名下。」
我怔怔地聽著,心頭巨震。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周屹。
這不是那個在修車廠累得滿身油污的少年。
也不是那個為了奶奶手術費而焦頭爛額的年輕人。
這是我不熟悉的,那個別人口中的「周總」。
冷靜、強大、狠戾。
「最後。」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下去,帶著一絲冰冷的警告意味。
「找個『乾淨』的地方,『請』他過去聊一聊,讓他知道,什麼人不能碰,什麼底線不能踩。」
掛掉電話,車廂內再次恢復了寂靜。
他側過頭看我,眼底的冰冷瞬間融化。
又變回了我熟悉的周屹。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
「別怕,以後,他再也不會有機會來煩你了。」
第二天下午。
我接到了周屹的電話。
「我在你公司樓下,下來,帶你去個地方。」
我跟著他一路到了他的公司。
頂層寬大明亮的辦公室里,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繁華。
而那個本該消失的男人。
正局促不安地坐在一張與他格格不入的真皮沙發上。
看到我進來。
他像是看到了救星,猛地站了起來。
「昭禾!」
周屹先我一步,擋在了我的身前,隔開了他投來的視線。
「坐下。」
周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千鈞的重量。
我那個所謂的父親竟真的被這兩個字嚇得又跌坐了回去。
周屹的助理阿南將一沓厚厚的單據放在了茶几上。
推到了他面前。
「周先生。」
周屹慢條斯理地解開西裝紐扣。
在主位的沙發上坐下,雙腿交疊,姿態矜貴而疏離。
「看看吧,你欠下的所有賭債,現在,債主是我。」
父親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他顫抖著手翻開那些單據。
越看,臉上的血色就越少。
「你……你想幹什麼?」
他終於意識到了恐懼。
「我不想幹什麼。」
周屹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張支票,和一支筆。
放在了那些欠條上。
「這裡是一筆錢,足夠你買一張單程票,去一個我再也看不到你的城市,安度晚年。」
他身體微微前傾。
那雙曾為我遮風擋雨的眼睛,此刻淬著冰冷的鋒芒。
「或者,你也可以選擇留下。這些欠條,隨時可以讓你進去過另一種『晚年』。」
「我給你兩個選擇。」
周屹站起身,走到我的身邊牽起我的手。
「現在就選。」
我爸盯著那張支票,又看了看周屹冰冷的臉。
眼裡的貪婪和恐懼交織著。
他知道,他再也沒有任何可以拿來威脅的籌碼了。
最終,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一把抓過那張支票,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間讓他窒息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周屹轉身,將我緊緊地擁入懷中。
「都結束了,昭禾。」
我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堅實有力的心跳。
那些盤踞在心頭多年的恐懼和不安,隨著那扇門的關上。
終於煙消雲散。
「真的結束了嗎?」
我仰起頭,聲音里還帶著些顫音。
生怕這只是場易碎的美夢。
周屹低頭,用指腹輕輕摩挲著我的臉頰。
「結束了。」
他吻了吻我的額角。
「過去的都結束了,屬於我們的才剛剛開始。」
他牽起我的手。
走出那間象徵他如今地位與能力的辦公室。
夕陽的餘暉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側過頭看他。
他察覺到我的目光,低頭對我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那????笑容驅散了他眉間最後一抹陰霾。
像當年他站在巷口,為我擋住整個世界的黑暗時一樣。
不。
不一樣。
那時的他是遙不可及的光,是我拚命追逐的信仰。
而現在。
他是我觸手可及的餘生。
18 歲的周屹,是我的英雄。
30 歲的周屹,是我的愛人。
往後餘生的每一天。
他只是我的周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