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刺激到江希越的記憶,陳時儉他們那幫朋友在他甦醒後,沒有提起我的存在。
也能理解。
江希越都要跟明祺訂婚了。
這時候把我給翻出來,不是故意膈應人嗎?
可此時此刻,我不確定陳時儉有沒有認出我。
更不敢開口說話,生怕暴露什麼。
只能把頭埋得低點、再低點。
江希越顯然也注意到了「婦產科」那明晃晃的牌子,微眯起眸子。
「這裡是婦產科,你說你老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他沒再繼續說,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和顏詩年一起沉默了。
深呼吸。
緊緊攥住的掌心滲出汗珠。
三秒後。
我和顏詩年不約而同地開口:
「她懷孕了!」
「我懷孕了。」
11.
「老婆……你懷孕了?」
陳時儉久久沒有回過神。
江希越終於不再看我。
勾起嘴角,拍拍陳時儉的肩膀:
「以後有了孩子,你那輛『黑夜之聲』怕是開不上了,不如送我。」
他語氣調侃,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才是喜當爹的那個。
提起的心放了下去。
倒是陳時儉忽然抱起顏詩年,激動得快要語無倫次:
「不是,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今天才告訴我?!」
「什麼時候的事?幾個月了?男孩女孩?叫顏惜時怎麼樣……」
周圍的路人紛紛側目。
顏詩年使勁捶他:
「我惜你大爺,你先放我下來!」
可陳時儉樂呵呵的,一會兒摸摸顏詩年的肚子,一會兒捧著她的臉親,怎麼都不撒手。
明明是顏詩年為了幫我隨口撒的謊。
陳時儉完全沒有質疑這件事的真實性,而是滿心歡喜地期待這個孩子,歡迎它的到來。
一時間,我有些出神。
這才是一個準爸爸該有的反應啊……
內心忽然湧上一股傷感,眼眶微微發熱。
寶寶。
對不起。
雖然你沒有爸爸,但媽媽一定會加倍對你好,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寶寶。
下意識地想撫上小腹。
卻在感受到江希越注視的時候,硬生生憋了回去。
事已至此。
今天只能先離開了。
我輕咳一聲,繼續演戲:
「顏姐,既然把你平安送到,那我先走了。」
轉身走到電梯,按亮向下鍵。
手腕上卻傳來一股極大的力道。
訝異地回過頭——
江希越扔掉拐杖,拖著傷腿追了過來。
額上因為劇烈運動牽扯傷口而滲出汗珠,卻不忘緊緊捉住我的手。
人潮湧動。
江希越凝著我,黑眸如墨。
心猛地下墜。
我別開臉,語氣強裝鎮定: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江希越冷冷地啟唇:
「騙子。」
「我抓到你了。」
他忽然扯下我的口罩。
12.
這回真完了。
江希越想起來了!
我驚慌失措地捂住臉。
幽冷的聲音響起。
「怎麼有了新僱主就忘了老僱主,還裝不認識我?」
他聲音幽冷,全然沒提到我跑路這件事。
哈?
原來江希越沒想起來,還把我當保姆呢。
我鬆了口氣。
「……啊,我以為您貴人多忘事,早就忘了我這號小人物。」
「哎呀,您怎麼受傷了!」
我誇張地捂住嘴,「不過,您怎麼會來海市看病?」
江希越瞥了我一眼。
「這是我家注資的醫院。」
密碼的!
跟你們這群資本家拼了。
幸虧早有準備,不然一定會被他發現的。
正感到後怕,忽然注意到,江希越亮著的手機螢幕上正是被我換掉的照片。
憑著一張逆光圖就能認出我,這人的洞察力簡直太恐怖了。
「你穿成這樣,好像在躲什麼人?」
江希越淡淡地問。
「沒有。」
我反駁,「我一個臭打工的,能有什麼仇家?是吧?」
「嗯,那是最好。」
可江希越的下一句話把我嚇得快要靈魂出竅——
「周尋秋,我要返聘你。」
13.
他說的不是「我想」。
而是「我要」。
極為強勢的兩個字,帶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好像我會無條件服從他的指令。
不是哥們,陪你演演得了,還真把我當保姆了?
我當場就回絕了他。
想起江希越的話,我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捶了一下沙發。
「寶寶,今天江希越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他居然想奴役媽媽,真是太欺負人了!」
想到自己以前對江希越也有那麼一點點動心,更氣了。
我捏著嗓子,學寶寶說話回應自己:
「媽媽媽媽~你說得對~江希越真不是人~」
這時,手機忽然一亮。
另一邊的雨夜哥已經收到貨了,剛點了確認。
二手高跟鞋和鋼筆的貨款就這麼水靈靈地到帳了。
他的動作如此乾脆利落,簡直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瞬間就對雨夜哥打探我個人隱私這件小事釋懷了。
人都花這麼多錢了,問就問唄,那咋了?
財神爺想知道點八卦,那是看得起我。
趕緊又掛了兩樣東西上去。
果不其然。
雨夜哥又來私信了。
【在?】
【你和初戀 play 的金鎖鏈我已經拍下了。】
笑納了二手高跟鞋、鋼筆,現在又笑納了金鎖鏈?
我開開心心地回復老納哥,哦不,雨夜哥:
【收到!】
可對方更感興趣另一個問題——
【這條鎖鏈是幹嘛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14.
江希越在某方面花樣很多。
雖然很有服務意識,也會經常配合我的惡趣味。
卻是每次我哭著求他的時候,不哄人,也絕不會停的類型。
我越激烈,他反而越是興致高昂。
什麼天花板鑲嵌鏡子、高層落地窗、溫泉水床……
其實江希越第一次帶回家的是一條金屬材質的鎖鏈。
針對「誰才應該是被捆住的那一個」,我們爭論了很久。
後來江希越妥協了。
他同意讓我先來,又嫌我打出來的結丑,說我把他捆成了年豬。
我將信將疑地讓他示範給我看。
不曾想,就這麼被騙了。
雖然過程非常爽。
但我的腳踝一直被鎖在床尾,磨得又紅又癢。
氣得我跟江希越冷戰了三天。
那時我才知道,我金屬過敏,用不了這玩意。
後來,江希越找人打了一條純金的。
作為報復,我本想狠狠用在他身上一次。
可惜還沒有機會用,我就跑路了。
——不過這個雨夜哥怎麼回事?
文案寫得那麼清楚,他是老年人嗎,連這都看不懂。
可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我耐著性子,委婉地解說了一番。
「待發貨」的提示音十分悅耳。
我短暫地忘記了白天撞見江希越的晦氣。
醫生叮囑過,懷孕要注意休息,也得適當運動。
我哼著歌,慢悠悠地踱到一樓的小院裡散步。
可沒走幾圈,胃裡突然一陣翻江倒海。
壞了。
是孕吐。
我趕緊推開院門,朝著外面的垃圾桶乾嘔起來。
好不容易緩過勁,疲憊地仰起臉。
卻驀地出現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遞來一包紙巾。
「謝謝……」
我下意識接過。
耳邊響起一道慢條斯理的聲音:
「周尋秋,又見面了,真巧。」
是江希越。
手就這麼僵在半空。
15.
不知道該說陰魂不散,還是巧合。
怎麼又是他?
我強扯出一抹笑,用紙巾擦了擦嘴角,故作輕鬆地說道:
「是啊,真巧。最近天氣太熱,吃東西容易不消化,您也要多注意,可別像我一樣吃撐了。」
他微微頷首。
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終於忍不住問道:「江先生,一天之內偶遇兩次,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你想說什麼?」
咬咬牙,說出心中的猜測:
「您該不會是因為被我拒絕懷恨在心,一路跟蹤我到這裡吧?您這樣是違法的,還有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
話音未落,江希越忽然從褲袋裡掏出一張門卡。
他拄著拐杖,步履雖然緩慢,卻從容地走到我隔壁的院門前。
「滴」的一聲,院門應聲而開。
我頓時目瞪口呆。
江希越晃了晃門卡,眼底漾開戲謔的笑意:
「周尋秋,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就住在你隔壁?」
「剛才看你不舒服,才好心過來送紙。」他語氣悠然,長嘆一口氣,「看來,是我的善意讓你產生了不該有的誤會。」
不對,剛搬進來時房東說隔壁是待售房啊?
難道是我記錯了?
我是真沒想到,江希越居然住我隔壁。
臉登時紅了,猶如火燒。
連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
「您、您不是住在安市嗎……怎麼忽然……」
江希越一臉理所當然:
「海市風景宜人,最適合療養。這處房產本來就在我名下,我為什麼不能住?」
是是是。
你有錢,你牛逼,腦袋被車門夾傻的小瘸腿,愛住哪住哪。
看他那副嘴臉。
一股無名火竄上心頭。
回到屋裡,我立刻把所有的社交軟體頭像都換成了驅邪避晦的柚子葉。
16.
發現江希越住在我隔壁之後,我火速開始物色新房子。
可看了一圈,不是地段太偏,就是戶型奇葩。
轉念一想。
我又沒幹什麼虧心事,憑什麼我搬走?
他現在只當我是個被辭退的保姆。
就算將來真想起什麼,他也是親口說過要去聯姻的,更不會把我怎麼樣。
我還沒自作多情到以為江希越愛上我的地步。
總之,只要我瞞住懷孕的事,其他的都好說。
這麼一想,頓時心安理得。
倒是突然換頭像的舉動,驚動了「雨夜哥」。
【為什麼忽然換頭像?】
【最近被討厭的人纏上了,去一去晦氣。】
雨夜哥瞭然。
【是不是你那位前男友?】
【難怪你會把他送你的東西全都賣掉,原來你這麼討厭他。】
他顯然誤會了。
但我並沒打算對一個網友坦白懷孕的事。
正想結束對話,雨夜哥卻又問:
【說起來,我老婆離開我也是因為討厭我。能告訴我,你們女人一般討厭什麼樣的男人嗎?】
我腦海里瞬間浮現江希越那張臉,恨恨地在鍵盤上敲打:
【陰魂不散、裝逼、仗著自己有錢就為所欲為……】
他若有所思:
【啊,有錢居然也是缺點。】
雨夜哥忽然又說:
【對了,我知道那條金鎖鏈怎麼用了。】
緊接著,一張照片跳進對話框。
男人一截冷白的腕骨被金鍊鬆鬆繞住,另一邊系在床柱上。
我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這不是重點。
床柱對面的落地玻璃隱約映出男人的身影。
上身未著寸縷,寬肩窄腰,胸肌線條飽滿。
再往下,是緊實的腹肌,還有 V 區惹眼的人魚線。
整張照片雖未露臉和什麼關鍵部位,卻因為若隱若現,更添了幾分撩人的澀氣。
這身材……也太頂了吧!!!
我咽了咽口水。
指尖不由自主地將照片放大,仿佛可以想像到精壯腰肢下蘊藏的力量。
腦中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念頭:
仙品。
簡直比江希越的還要帶勁。
17.
不知道是不是素得太久了。
想到螢幕那頭是個身材驚艷的帥哥,我對雨夜哥的態度軟了幾分(但沒有想跟他網戀的意思)。
自從那張曖昧拉滿的照片之後,我們聊天的頻率明顯高了。
他偶爾發來的 emo 消息,我也願意耐心安慰幾句。
把頭像換回自拍的時候。
雨夜哥竟然還學會了開玩笑,問我頭像出不出。
我緩緩扣出一個問號。
這天清早。
我走到院子裡曬太陽,卻意外看見江希越在隔壁悶著頭舉鐵。
那條快恢復的腿撐在地上。
——腿剛好,就開始卷?
我不由得想起昨晚開導雨夜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