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在家,一日三餐都是她洗手作羹湯。
可就在這時。
梁訓看到了門上貼的字條。
不知哪兒來的風,吹得字條輕輕顫著。
他大鬆了一口氣,唇角也勾出笑。
一定是江熹微留的字條,告訴他,她出去買菜很快回來。
他這樣想著,就伸手將字條摘了下來。
上面的字跡是江熹微的。
可寫的字,卻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樣。
「梁訓,你的世界很小,可我的世界還很大。」
「抱歉啊,以後的路,就不陪你走了。」
字條從他手中跌落。
晃悠悠落在地上。
梁訓有些茫然。
江熹微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以後的路她不陪他走了?
他倉皇地轉身,想回去拿手機。
卻看到了一邊柜子上的離婚協議書。
黑色加粗的字體,刺眼無比。
梁訓怔怔看了一分鐘。
仿佛不認識字了一般。
怎麼可能是離婚協議書。
江熹微怎麼會提離婚,怎麼敢提離婚?
當年,她求了七次婚他才點頭的。
如今,她怎麼敢???對他開口提離婚?
8
是啊。
她不會,也不敢。
畢竟只有他最清楚。
江熹微曾有多愛他。
梁訓緩緩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薄薄的離婚協議,他沒有翻開看一眼。
只是隨手撕掉,扔進了垃圾桶。
和那張落在地上的字條一起。
她想鬧脾氣,那就隨她去好了。
反正鬧夠了,她自己會乖乖回來。
其實她不是沒有離家出走過。
但他只是讓朋友故意對她透露了一句。
他兩餐都沒有好好吃飯。
她就乖乖回了家。
可讓梁訓意外的是。
整整三天,江熹微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她沒有回家。
沒有一通電話和信息。
就像是,真的消失了一樣。
他甚至故意發了條朋友圈。
煙灰缸里凌亂的煙頭堆積。
旁邊還有一個空酒瓶。
他想,江熹微在煙酒方面管他最嚴。
如果她看到,一秒鐘都忍不了的。
而她,如果敢回來管他。
他會讓她知道,她這樣離家出走三天,他會怎麼懲罰她。
9
梁訓發出那條朋友圈時,我正和朋友吃飯。
順便商議離婚分割財產的事。
結婚後我回歸了家庭。
一心一意支持梁訓的事業。
這幾年他掙得不少,婚後財產有我一半。
我拉黑了梁訓。
對此一無所知。
朋友刷到了梁訓的朋友圈,看著我,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襄琪?」
「是梁訓剛發了朋友圈。」
阮襄琪將手機遞到我面前:「你要不要看一下?」
「隨便他發什麼,都跟我無關。」
我沒看螢幕,抬手要推開。
襄琪卻有些固執:「江熹微,你別逃避。」
「我要確定你是真的想要和梁訓離婚。」
「而不是一時賭氣、衝動,過三天又後悔。」
「我不會反悔。」
「那好,那你看一看,確定你不會再對他心疼、心軟。」
「免得我這邊打了雞血一樣幫你離婚,而你扭頭又和他復合了。」
我看著氣鼓鼓的襄琪,有點無奈。
確實,結婚這幾年,她沒少因為梁訓的事為我不值。
而現在我突然要離婚。
她其實一直到現在,都是不大相信的。
畢竟那七年,我像是被人下了降頭。
「好吧,我看。」
我接過手機。
看了一眼梁訓發的照片。
襄琪死死盯著我的表情,目不轉睛。
而我,只是最初驚訝了一秒。
很快就平靜地將手機遞還給她:「好了,我看過了。」
「你不心疼?不生氣?」
朋友們都知道,我很縱容梁訓。
但唯有煙酒,我是一點都不許他碰的。
我聳聳肩,學著襄琪最愛做的動作攤開手:「和我有關嗎?」
「他只是我的准前夫而已。」
襄琪抿抿嘴唇,又抬手探我額頭:「沒有發燒誒。」
「襄琪,我是認真的。」
我攥住她的手,望著她的雙眼:「我要離婚。」
「我要和梁訓離婚。」
「我要繼續彈鋼琴。」
「一直彈到維也納去。」
「熹微!」
襄琪用力抱住我,眼睛紅得厲害。
「你知不知道,我做夢都不敢夢這一天?」
我抱緊她,眼淚緩緩跌落下來。
「還好啊,我才剛剛二十六歲。」
「我的人生隨時可以止損,重新開始。」
10
襄琪律所那邊臨時有事,她只能先走。
我一個人又點了杯酒。
喝到微醺時起身,結帳離開。
走出門,電梯正好打開。
一群人說笑著很熱鬧地走出來。
為首的剛好是梁訓和許念。
他們比肩而站,看起來很登對。
看到我,說笑的眾人立刻安靜下來。
梁訓的視線,在觸到我那一瞬,驟地亮了一下。
旋即他輕挑了挑眉,唇角已然漫出了很淡的一抹輕笑。
「你怎麼在這兒?」
「偷偷跟蹤我啊,江熹微。」
我還沒開口。
許念已經咬了咬嘴唇,輕哼一聲別過臉,「陰魂不散。」
「哎哎,說什麼呢妹妹。」
有朋友忙低聲打斷。
梁訓卻笑了笑,他伸手彈了一下許念的腦門:「別鬧。」
說完,他才目光淡淡瞥到我:「怎麼說,你也得喊她一聲嫂子。」
許念輕跺腳:「師哥!」
小姑娘委屈得不行,瞬間紅了眼:「你明知道,明知道的……」
她欲言又止,但意思卻很明白。
「知道什麼?你們女孩子的心思,我哪知道。」
梁訓輕笑,許念眼中的淚就掉了下來:「師哥,你又欺負我。」
她喜歡梁訓。
全世界都知道。
梁訓也知道。
可他裝作不知。
他只是享受著年輕女孩的仰慕與炙熱的愛。
而我已經完全懶得再看這樣的鬧劇。
我轉過身,向另一個電梯走去。
可我剛走出去兩步,梁訓就攥住了我的胳膊。
「江熹微。」
「你來得剛好。」
我想要甩開梁訓的手。
可他卻攥得越來越用力。
我甩了幾下都沒能掙開。
不由吃痛皺眉:「梁訓,鬆手,你弄疼我了。」
「疼?」
「那許念受的傷呢?」
「她受傷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不解,更覺荒唐。
梁訓該不會要把許念受傷的鍋推到我頭上吧。
「當然跟你有關係。」
梁訓定定看著我,「撞傷許念的那個人,是陳馳的前助手。」
「江熹微,你別告訴我,這只是巧合。」
「陳馳?我師哥?」
梁訓冷笑:「對,就是那個一直覬覦你,為了你一直不談戀愛不結婚的師哥。」
「你敢說,他不是為了幫你出氣,才故意指使人去撞許念的?」
11
我不敢置信地望著梁訓。
竟是被他荒唐的話給氣笑了。
他是搞學術把自己搞成傻子了。
還是那一瓶白酒下肚,燒成傻子了?
陳馳,京城最頂尖的金牌律師。
忙得全世界各地到處飛。
會做出這種幼稚小兒科的事?
「再說了,他喜歡你,才會心甘情願幫你做事。」
「但是許念多無辜?她一個小姑娘家就算再怎麼錯,也罪不至此。」
梁訓的視線緩緩往下,落在我的左手無名指上。
那裡空蕩蕩的,婚戒早被我摘了下來。
我當然不會傻得退回去或者丟掉。
畢竟三克拉的鑽石也算值錢。
他的眸色漸漸冷凝,晦暗。
「江熹微,這樣吧。」
「不管怎麼說,陳馳也是你師哥。」
「他是為你出的頭。」
「你總要給許念道個歉。」
他攥著我的手腕,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道歉,這事就過去了。」
「我也會讓許念不再追究。」
許念微微撇撇嘴:「我本來想要追究到底的。」
「畢竟故意傷人的罪名可不輕。」
「江小姐。」
許念不情不願地看向我。
「我是看在師哥面子上,才勉為其難接受你的道歉的。」
「你可要有誠意點,沒誠意的道歉我可不接受。」
12
我氣到極致,不由冷笑。
「那你報警吧。」
「去追究到底。」
「我相信法律,也相信師哥的為人。」
許念聞言立刻去扯梁訓衣袖:「師哥你看看她。」
「早知道我就不和解了……」
梁訓卻甩開了許念的手。
他目光定定地望著我:「相信他的為人?」
「他什麼為人?」
「覬覦別人老婆的偽君子?」
「江熹微,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當著我的面還敢維護那個偽君子?」
我實在忍不住,揚手一巴掌扇到了他臉上。
梁訓似乎死也沒想到我會動手打他。
他沒有防備,硬生生挨了一耳光。
連一側助聽器被打落,都沒有察覺。
走廊里安靜得嚇人。
梁訓的那些朋友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
能說會道的那些人,好像都成了啞巴。
我趁機用力推開梁訓。
他被我推得後退兩步,才堪堪站穩:「江、熹、微!」
「梁訓,你要是有病就去治。」
「別像條瘋狗一樣,逮誰都咬。」
「怎麼,心疼他了?」
「有病!」
我看著他略顯猙獰的臉,只覺說不出的厭惡。
「江熹微,你今天不道歉,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梁訓緩緩抬起手,將助聽器重新戴好:「你聽清楚,我不會原諒……」
「沒人稀罕你的原諒。」
我看著梁訓那張臉。
年少時滋生紮根的愛意,終於被他親手連根拔起。
我不覺痛,只是替自己委屈,不值。
我轉身往前走。
梁訓的聲音低低傳來。
像是陰暗處嘶嘶吐著信子的蛇一樣陰沉。
「江熹微,你今天只要敢離開,我們,就徹底完了。」
我一步都沒停,按開電梯。
預備走進去那一瞬。
我卻又停下,回過頭看向他。
梁訓的眼猛地亮了:「江熹微,你要是知道怕,就道歉……」
「梁訓,離婚協議簽好字,麻煩聯繫阮襄琪阮律師。」
「我和你的離婚事宜,已經全權委託了阮律師。」
「你有任何要求或者意見,都請和阮律師直接交涉。」
說完,我轉過身直接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時,梁訓好似很大聲地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但電梯已經開始下降。
一切都遲了。
13
將離婚的事情託付給襄琪後。
我也找了機會,和父母說了自己的決定。
他們最初很意外。
但很快就選擇了支持我的所有想法。
同系的學姐在港城有鋼琴獨奏音樂會,邀請我去參加。
我也想重拾過去???丟下的技能,就接受了邀約。
去港城的一周,我過得快樂又充實。
和曾經的同窗聚會,也見到了昔年的恩師。
她得知我想要重新開始彈琴時,十分欣慰。
「誰規定的女孩子一定要嫁人生子的嘛。」
「我覺得一輩子都做喜歡的事,才是最大的幸福。」
「熹微,你很有靈氣。」
「而你的靈氣,不該消耗在柴米油鹽和庸俗男人的身上。」
最後一晚慶功宴,師姐非要我上台獨奏一曲。
那一刻,我站在鋼琴旁邊,緊張、亢奮、激動。
甚至手指尖都無措得不知如何安放。
可當我坐在琴凳上,指尖觸碰到黑白琴鍵時。
仿佛整個世界的烏雲都被撥開了。
音符在跳動,在我的手指間流淌。
我沉浸其中,仿佛靈魂都被洗滌了一遍。
直到掌聲和歡呼聲四起。
我含著淚接過無數的花束。
然後,在那無數的鮮花之後。
我看到了師哥陳馳。
而更讓我意外且欣慰的卻是。
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十分美麗的年輕女孩兒。
他們的手上,戴著情侶訂婚戒指。
我接過他遞來的花,想要笑,卻又覺得羞愧。
許念車禍那件事,陳馳後來有打過電話給我。
他甚至還在電話里向我道歉,說給我添了麻煩。
肇事司機確實是他的助手。
但早已離職了。
那晚的車禍完全是個意外。
許念同意和解也是因為司機給了很豐厚的賠償。
這件事,對於陳馳和我,都是無妄之災。
但是,心臟的人看什麼都是髒的。
梁訓不信。
我也懶得再浪費口舌。
「看看,還是愛哭鼻子啊。」
陳馳笑著看看我,又看向未婚妻。
他的未婚妻很漂亮,一笑有兩個梨渦。
像個甜甜的小蛋糕一樣可愛。
「可是她哭鼻子也好漂亮啊。」
我不由破涕而笑:「你也很漂亮,很可愛。」
「師哥,恭喜你們啊。」
我是由衷地為陳馳開心。
大學時,他曾向我表露過心意。
但那時候我的眼裡心裡只有梁訓,直接就拒絕了他。
後來那些年,他一直沒有戀愛。
同學們曾笑言,陳馳一直放不下我,怕要一輩子打光棍了。
但現在,他遇到了這麼可愛的女孩兒。
任是誰,一眼看到他,都會看到他臉上寫滿了幸福。
「熹微,師哥也希望你可以幸福。」
陳馳很認真地看著我:「你這樣好的女孩兒,也一定會幸福的。」
我用力點頭:「當然!」
14
回京的前夜,我忽然接到了襄琪的電話。
「熹微,我沒有辦法了。」
襄琪有些無奈:「梁訓不肯談離婚的事。」
「他說要談也可以,他只肯和你談。」
我這才想起,?ú?在港城這些天。
曾有數個陌生來電,但我都沒有接聽。
如今想來,可能都是梁訓打來的。
但我並不想和梁訓談。
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