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兄是當朝丞相,出了名的潔身自好。
當年長公主下藥勾引,繼兄也撐著一副燥熱之軀,強撐歸來。
到家後,他卻央我成為他的解藥。
此後七年,我便成為他的禁臠,夜夜荒唐。
直到三月前,西域進貢一批貴族女子。
帝王將她們賜給朝中大臣。
繼兄為做表率,直接將那女子抬為姨娘。
雖知是形勢所迫,我心裡卻仍然發酸。
夜裡去給他送蓮子羹時。
竟無意聽見他與那女子的糾纏,繼兄嗓音慵懶沙啞:
「你也以為我喜歡她?不過是報復當年她娘勾引我爹。」
那一瞬,心臟痛得似要炸開。
次日,帝王身邊的趙公公又來請我進宮,這次我沒和從前一樣拒絕。
而是摸上微隆的小腹:「有勞公公。」
1
今日是繼兄顧辭大喜的日子,丞相府到處紅得燙眼。
我原也該跟著高興才是,可我坐在玲瓏閣中,看著外頭的喜慶一片,眼眶卻止不住發酸。
我該體諒他的,唇畔卻忍不住發出一聲聲喟嘆。
紅豆咦了一聲:「姑娘一向最喜熱鬧,今日丞相納了姨娘進門,姑娘怎反而愁眉苦臉的?」
我垂眸看了眼手中那枚刻著【辭】字的玉佩,早已溫熱,心頭卻是冰涼一片。
顧辭曾答應過我,這輩子寧可終身不娶,身邊也只我一個女人。
今日卻納了個烏彌貴女做姨娘。
三個月前,他領兵征戰烏彌歸來,烏彌獻上數十貴女示好。
皇上覺得放在後宮過於奢靡,便下旨賞給大臣。
顧辭率先表態,領了個叫雪姬的回來做姨娘。
我問他:「必須得納了她嗎?認個乾妹妹什麼的不行嗎?」
他搖頭,別過我耳邊碎發:「這是聖上的意思,不過我向你保證,絕不碰她。」
我摘了窗撐子,不想再去看外頭那扎眼的紅,忍著眼底的燙意吩咐紅豆:
「今日太困,早些歇了吧。」
可躺在床上,心裡卻忍不住發脹,睜著發酸的眼盯著棚頂,總忍不住回想七年前的那夜。
顧辭深夜從公主府歸來,外頭的下人都歇了,他卻跌跌撞撞沖入我房間。
渾身滾燙,撲在我身上,身上的檀香混著一股不知名的脂粉氣,聞得人發暈。
我誤以為是採花賊,慌得要喊紅豆報官,嘴卻已被捂得嚴實。
顧辭沉冷的嗓音在耳畔噴著熱氣:「我在公主府中了藥……你……能不能幫幫我?」
我驚了一下,借著昏暗的月光檢查他那張俊美的臉。
長公主喜歡顧辭,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而顧辭不喜歡長公主,也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
可我沒想到,長公主竟因為得不到,就要毀掉!
那時的我尚未經人事,只是從小心疼這個素來孤僻的繼兄慣了,點頭摘了他的手就要去尋藥箱。
可還沒下床,就被他抱了回來,他身上熱得燙人。
我心口發慌,低聲問:「你不是中了毒,我去給你找些涼血解毒的藥來。」
他卻將我雙手扣在頭頂:「玲瓏,你就是我的解藥,你……願意嗎?」
我盯著他額頭豆大的汗珠,心裡急得不行:
「都什麼時候了,若我真是你的解藥,我就去給你割肉放血燉湯來!」
下一瞬,他那雙溫熱的唇便貼上我的,一雙手在身上不停遊走,很快兩具身體便糾纏在一起。
他抵入前,咬住我耳垂:「玲瓏,你當真,願意做我的解藥嗎?」
我緊緊抓著床單,別過頭,眼淚洇濕枕巾:「只要能讓阿兄活下去,玲瓏願意。」
2
那日之後,他似食髓知味,幾乎夜夜來我閨閣,尋我解毒。
事後再喂我一粒微苦的丸藥,說是化解我體內的毒素。
我以為,他一直拿我當解藥。
直到半年後,才從婢女們口中得知,顧辭夜夜來找我做的,竟都是房中事。
一時羞憤交加,要和顧辭做個了斷,可惜那時繼父已在沙場戰死,母親殉情而去。
除了繼續委身顧辭,我似無處可去。
可大約是仗著他喜歡我,我還是和他發了好大一通火。
他剛來,我就質問他:「顧辭,你根本沒中過毒是不是!」
顧辭覺察到我的不對,扶著我雙肩,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卻一把掙開他,直視他雙眼:「回答我。」
黑暗之中,只剩沉默。
良久,他聲音有些蒼涼,帶了幾分自嘲:「毒麼?早就中了,中了十幾年了。」
我聽他說中了十幾年,又陡然擔心起來,轉瞬卻又覺得他在騙我。
卻只聽他道:「中了一味叫相思的毒。」
「此生,除了玲瓏,無人能解。」
可惜,誓言猶在耳,物是人已非。
……
次日清早,我起得晚,忘了顧辭有婚假的事。
在花園中見到他時,原想繞路回去,卻被那叫雪姬的姨娘叫住。
「玲瓏妹妹?」
我腳步一頓,今日原就打算誰也不見,早上起來並未施粉,昨夜又沒睡好,想來眼下定是一片青黑,不肯轉頭。
可那頭顯然不打算放過我,聽見我腳步頓住,立刻跑到我面前,將我堵在原地。
我垂著頭,視線落在顧辭那雙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上,它們曾在我身上無限流連。
現在卻被另一個女子的手緊緊牽著,雙眼驀地被刺痛,心頭跟著湧上一股苦澀。
「難怪辭郎在烏彌歸來的路上,嘴上便沒離過玲瓏妹妹,今日一見,果然是個標誌的人兒,可惜昨夜沒有見到。」
「看妹妹的眼睛,好像哭過,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如今我雖只是顧家的姨娘,便是半個女主人,妹妹有什麼事,便跟我說,我去給你出頭。」
她來給我出頭?
心頭突然一陣晦澀,抬頭便去看顧辭。
這話,從前分明是顧辭對我說的,他說,會護我一輩子。
如今都不作數了嗎?
顧辭卻一直側頭垂眸看著雪姬。
我呼了口氣,對上雪姬視線,正想著如何冠冕堂皇地拒絕時。
雪姬突然又冷不丁冒出句話:「只是玲瓏妹妹如今也不小了,在我們烏彌,像玲瓏妹妹這般大的,小兒子都會叫娘了。」
「若再大些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娘,肚子一圓、臉上生紋,便只能嫁馬夫了。」
說完還盯著我的肚子看了眼:「只是妹妹如今這肚子……怕就要少吃些東西了。」
原來是醉翁之意。
我心下瞭然,確實,給顧辭做了七年禁臠,以為他真會給自己一世安穩,沒想竟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
紅豆一聽,也不顧她是剛來的新婦,聲音立刻拔高:「你既知我家姑娘貌美,又是丞相之妹,怎會嫁不出去!」
「肚子圓,不過是因為我家姑娘這些日子吃錯東西傷了脾胃,怎就成了胖!」
可雪姬畢竟是姨娘,就算心裡難過,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
「紅豆,不得……」
話沒說完,一直不曾出聲的顧辭終於冷冷開口:「京城中若有合適的人家,我定早為玲瓏尋了婆家,只是並無合適人選。」
「不過雪姬說的是,你最近確實虛胖了些,去拿聖上新賜的三根野山參,讓紅豆給你燉了。」
他雖如此說著,可我雙眼一直緊緊盯著他牽雪姬的手,想要個解釋。
可惜,他最後落下的一句是:「雪姬雖是姨娘,卻也是你嫂嫂,下次,要行禮。」
3
可我實在不想見那女人,便日日藉口身子不爽,閉門不出。
幸好有太醫日日派來的太醫請平安脈,也算讓顧辭信了幾分我真有病。
可漸漸,顧辭派來請我的人也覺得煩,最後便不再來請,我倒也樂得清凈。
只是小廝離開後,我卻摸上自己漸隆的肚子,嘆了口氣。
因為這孩子,不是顧辭的。
半年前,顧辭領命率兵攻打烏彌,太后是我娘的閨中舊友,在宮中沒人說話,又不放心我一人留在將軍府,便將我接進宮中陪她。
誰想三個月前的某日,太后忽然邀請我和皇帝一起小酌。
那酒雖然甜,可喝完只覺渾身燥熱,太后見我不勝酒力,忙吩咐宮人把我送回臥房。
滿室幽蘭香,更將那股燥熱逼得更甚。
我一直喊紅豆要水,可紅豆遲遲不來,我只能自己下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找不到蠟燭,不到三步竟撞上一個寬闊結實的胸膛。
腳下一輕,便被打橫抱起,回了床上。
我以為是顧辭回來了,呢喃著「不是說要半年,怎麼這麼早就回了?」
身上的人沒說話,似比我還急不可耐,一層層剝開繁雜衣裙,用一個又一個的深吻避開我的問題,他的喘息也是龍涎香,而非檀香。
我迷糊著問:「你換了薰香?」
轉念又想,許是宮中龍涎味道太重,蓋過了他的檀香。
可那天的感覺和平常很不相同,我只以為是顧辭餓急了,提醒他是皇宮,要輕些,可他卻忘了輕重一般,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迎合。
直到次日,我被渴醒,赤足下地尋水歸來時,才借幽幽晨光,看清床上那人。
面如冠玉,眉目如畫,卻不是顧辭,而是……皇帝楚祁安。
我心裡突突直跳,拿了衣服就要溜,卻被身後那人抓住,聲音冷得駭人:「敢爬朕的龍床,是……」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他將我扭過來的一瞬,瞧見我蓄在眼中的淚水,忽然就鬆了手。
我落荒而逃,宮門一開,就回了丞相府,卻發現正要出門的紅豆。
眉頭一皺,便問她昨夜去了哪裡。
紅豆一臉無辜:「太后身邊的姑姑說天熱了,讓奴婢回來拿兩件夏天的衣服過去,可奴婢再回去時宮門已經下鑰了,只好現在回去。」
我身上突然泄力一般,頹了下去,搖搖頭:「算了,回府吧。」
又吩咐送我回來的宮人:「麻煩公公幫我和太后說一聲,我昨夜受了風寒,在宮中怕過了病氣給太后,等過些日子好了,再回去賠罪。」
可回來後頭一個月,我日日犯困不止。
一個月後,太后見我「風寒」仍不見好,派了來宮中太醫為我診脈,我猝不及防,原想若他說我沒病,晚上我就拿一瓢冷水潑在自己身上時。
他神色凝重:「姑娘的脈,像懷了身子。」
紅豆正要給我煮綠豆湯,端了盆豆子進來,聽了這話,腳下一絆,一盆豆子全潑在太醫頭上。
「我家姑娘還不曾出閣,你個庸醫,竟敢誣陷我家姑娘!」
4
太醫被紅豆用棍子趕跑了。
可我懷孕的消息卻落入太后耳中。
太后多次讓徐姑姑來接我進宮敘舊,都被我婉拒了。
後來,不知怎的,楚祁安那邊竟也得知我懷孕的消息,三番五次催人讓我進宮。
我只以「許是太醫把錯了脈,再觀察觀察」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