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抬起眼,直視著她。
「林家的一切,乃至大咸國的一切,從今天起,都由我說了算。」
「包括你。」
林月嬋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是來送嫁的。
她是來做人質的。
13
當晚,阿史那為我舉辦了盛大的歡迎宴會。
整個王庭的蠻族人都來了。
他們載歌載舞,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阿史那將我安排在他身邊的位置,不斷地為我布菜。
林月嬋則被安排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無人問津。
宴會進行到一半,一個信使匆匆跑了進來,在阿史那耳邊低語了幾句。
阿史那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揮手讓信使退下,然後端起酒杯,對我說道:「王后,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
「你的那個兄長,林照遠,沒死。」
我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緊。
前世,他明明死得透透的。
難道是因為我重生,導致計劃出現了什麼紕漏?
既如此,我就更不能讓他遠離我的操控。
阿史那看著我,眼中帶著一絲探究:「他不僅沒死,他還帶著殘部,突襲了我們的糧草大營,燒了我們一半的糧草。」
「現在,正朝著王庭殺過來,說要…救你回去。」
「你這哥哥,倒是個硬骨頭。真不知,要是被他知道,他身陷絕境都是你一手策劃的,該當如何。」
帳篷內的喧鬧,瞬間靜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我能感覺到,無數道懷疑的視線,想要把我透析。
我緩緩放下酒杯,毫無波瀾。
不可否認,在林月嬋出現前,這位兄長對我不錯。
所以前世的我才會拼盡所有救他一命。
而送行前,我對他的囑咐是最後一次機會,可他依舊不信我。
角落裡,林月嬋聽到這個消息,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
她以為,她的救星來了。
阿史那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問:「未來的王后,你作何解釋?」
14
我很快冷靜下來。
林照遠沒死,這確實出乎我的意料。
但這並不意味著,我的計劃會走向失敗。
我迎上阿史那探究的目光,平靜地開口:
「大汗,這正是我送給您的,第二份大禮。」
阿史那眉頭一挑:「哦?此話怎講?」
「我兄長林照遠,稱雖號稱戰神。但此人有一致命弱點,便是極其自負,極好面子。」
「他聽到兩個妹妹身陷囹圄,一定會血氣上頭。想要營救我,一血前恥。」
「這正是我們請君入甕,將他一舉殲滅的最好時機。」
我頓了頓,看向帳外。
「你只需將打算把我這個妹妹林月嬋,充入軍妓的消息散播給他。然後我再親自出面,誘他入局。」
「我已將林家的兵防圖獻給大汗,大汗只需在黑風谷設下埋伏,屆時,戰神隕落,大咸自此將再無阻攔。」
我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帳內的蠻族將領們,都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阿史那看著我,沉默了許久。
最後,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就依王后所言!」
「傳我命令,前往黑風谷!」
整個王庭,瞬間動了起來。
火把熊熊,刀槍林立。
林月嬋被這陣仗嚇得面無人色。
她衝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臂。
「林書薇!你瘋了!那可是我們的親哥哥!你怎麼能害他!」
她此刻的義正詞嚴,真是諷刺。
我甩開她的手,冷冷地看著她。
「親哥哥?當初是誰,親手毀了能救他一命的寶甲?」
「是誰,在他腰間掛上引魂香,唯恐他死得不夠快?」
「林月嬋,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臉,真讓人噁心。」
林月嬋被我堵得啞口無言,臉色慘白。
她怎麼也想不通,這些她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的秘密,我為何會知道。
我不再理她,轉身跟著阿史那,走出了帳篷。
黑風谷,是我為林照遠,精心挑選的埋骨之地。
那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天然的陷阱。
我們抵達黑風谷時,天色已經蒙蒙亮。
阿史那的大軍,早已按照我給的陣圖,埋伏在山谷兩側。
只等獵物,自投羅網。
15
沒過多久,遠處傳來馬蹄聲。
一支軍隊,出現在地平線上。
為首一人,銀甲白袍,手持長槍,正是林照遠。
他看起來有些狼狽,身後的兵士也個個帶傷,但氣勢依舊逼人。
他看到了站在谷口的我,眼中瞬間燃起怒火。
「蠻狗!放開我妹妹!」
他怒吼著,催馬向前。
我看著他,心中竟沒有一絲波瀾。
我按照計劃,轉身向谷內跑去,口中大喊:「兄長救我!」
林照遠見狀,更是心急如焚,毫不猶豫地帶著軍隊,衝進了黑風谷。
那一刻,山谷兩側,萬箭齊發。
箭雨如蝗,遮天蔽日。
林照遠和他手下的殘兵,瞬間被淹沒。
慘叫聲,哀嚎聲,響徹山谷。
我站在高處,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看著林照遠在箭雨中左衝右突,身上不斷地中箭。
他最終還是倒下了。
倒下前,他看向我的方向,眼中充滿了不解和絕望。
或許到死,他都不明白,為什麼他曾經最疼愛的妹妹,他拼盡最後一口氣也要來營救的妹妹,會親手將他送上死路。
16
林照遠死了。
這一次,死得透透的。
阿史那信守承諾,將他的屍體,完好無損地交給了我。
我看著那具冰冷的屍體,心中一片平靜。
前世為他流的淚,早已乾涸。
這一世,我只為自己而活。
阿史那設下慶功宴,整個王庭,狂歡三日。
我作為最大的功臣,被奉為上賓。
林月嬋則徹底成了我的階下囚。
我沒有殺她,只是將她關在帳篷里,每日讓侍女「好生伺候」。
所謂的伺候,不過是讓她也嘗嘗,前世我所受的苦。
吃餿掉的飯菜,喝泥水,睡冰冷的地面。
不過十日,她就瘦得脫了相,再也不見當初半分的光彩。
她每日都在咒罵我,用最惡毒的語言。
我充耳不聞。
對一個將死之人,何必動氣。
一個月後,京城的消息傳來。
林照遠戰死,十萬大軍全軍覆沒的消息,炸響了整個大咸。
皇帝震怒,下令徹查。
很快,林月嬋勾結蠻族,貪墨軍餉,以次充好,最終導致大軍戰敗的罪證,便被一一呈了上去。
這些罪證,自然是我施計獻上的。
林家,徹底完了。
父親林建業,被削去官職,打入天牢秋後問斬。
安陽公主得知真相後,在公主府自刎而亡,殉情摯愛林照遠。
她留下一封血書,字字泣血,皆是悔恨。
悔不該錯信奸人,害死摯愛,連累林氏全族。
我拿到那封血書時,只是淡淡一笑,隨手扔進了火盆。
如今的悔恨,又有什麼用呢?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我將京城的消息,說給林月嬋聽。
她聽完,先是呆滯,隨即狀若瘋魔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報應!都是報應!」
「林建業!你這個老匹夫!我終於親眼看到你家破人亡了!」
她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計劃不應該是這樣進行的。」
「明明該是我策劃一切,親自手刃仇人,然後坐上最尊貴的位置!到底為什麼會被你這個賤人搶走所有功勞!」
我看著她,憐憫道:「林月嬋,你真可悲。」
「你以為你聰明,可以玩弄所有人於股掌之間。卻不知,你從始至終,都只是一顆棋子。」
「你還真以為,自己被林家所害,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林月嬋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頭看我,眼中滿是驚恐。
「你什麼意思...?」
我緩緩蹲下身,與她平視。
「那個告訴你身世真相,教唆你回來報仇的人。」
「都是我安排的。」
17
林月嬋徹底傻了。
她木訥呆滯地看著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欣賞著她的表情,滿意地笑了。
「很驚訝,是嗎?」
「你以為你是天命之女,勾結敵國將軍,勝券在握地回來復仇的。其實,你是我復仇計劃里,最重要的一環。」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在那個破廟裡,遇到的救命恩師嗎?」
林月嬋的瞳孔,驟然收縮。
恩師,是她人生的轉折點。
他本是上任將侯的忠心部下,就是那個他自己,她本是將侯之女,身份高貴。
卻被林家陷害,林家屠了她滿門,才坐穩高位。
而她本可以享受的尊貴出身,被林家占據。
所以,她恨。
恩師吊著最後一口氣,把她藏到鄉下,託付給信任的人養大,而他則成為自己的老師,教會她復仇的手段。
林月嬋心懷仇恨,始終蟄伏。
「沒錯。」我看著她驚駭欲絕的臉,殘忍地揭開真相,「你的恩師,也是我的人。」
「你所謂的養父母,其實是我林家多年前的仇家。當年他們害我林家差點滿門抄斬,事敗後逃之夭夭。我找到他們時,他們正準備把你賣到窯子裡去。」
「我殺了他們,把你留了下來。因為我發現,你長得,和我母親有三分相似。」
「於是,一個計劃,在我心中慢慢成形。」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讓人教你讀書寫字,卻也暗中培養你的貪婪和嫉妒。」
「我讓你知道林家的富貴,讓你對那樣的生活充滿嚮往和不甘。」
「我一步步地引導你,扭曲了真相, 讓你恨林家,恨我,恨林照遠, 恨所有享受了本該屬於你的一切的人。」
「你做得很好, 林月嬋。你比我想像中, 還要出色。」
「你成功地毀了林家,毀了所有人。」
「也成功地, 把我推上了今天的位置。」
林月嬋渾身顫抖, 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她指著我, 聲音嘶啞:「你這個魔鬼…你這個瘋子!」
「瘋子?」我笑了。
「或許吧。」
上一世我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父親為何會這般對我。
而這一世, 從重生回來的那一刻,我便結合前世得到的線索得知。
我根本就不是林家的親生女兒。
我是林建業暗中救下的前朝公主, 他那時還只是人微言輕的御前侍衛。
他想有朝一日,利用我,為自己謀得最大的利益。
此事林夫人知情, 她成日憂心忡忡, 林建業怕她壞了大事。於是親手殺了自己的夫人, 卻不再續弦給自己博得了愛妻的好名聲。
然後又散播傳言, 說我生來克母。
上一世,我自襁褓中起,就已經註定摻和進一場巨大的陰謀中。
我被迫地,走上了復國之路。
可我奇差一招,沒想到林月嬋暗中下迷藥,導致我失去了跟自己人傳遞消息的時機。
再被我在前世, 被他們綁上囚車,送往蠻族。
我並不是死於蠻族刀下,而是寧死不屈死於自己的匕刃。
那一刻, 我便發誓,我要讓所有傷害我的人,血債血償。
我看著她, 眼中再無一絲溫度。
「現在,我的仇,報完了。」
「而你, 這顆最好用的棋子, 也該退場了。」
我阻止了巴圖想要真的把她充當軍妓的行為, 她可以死。
但一定不是實在男人身下,屈辱而亡。
林月嬋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喉嚨里滾出一聲悽厲的慘叫,撞柱而亡。
我走出帳篷, 看著頭頂湛藍的天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突然想起,我的部下曾評價我。
我為人冷血,是天生的君王, 只可惜是個女子。
我冷笑,如今該讓世人見識一番, 女子是如何稱霸這天下。
下一步計劃便是親自手刃蠻族的王, 將他拉下王座。
這一世,通敵叛國的人不再是那敵國將軍。
我要徹底清洗大咸, 推翻那昏庸無能的君王。
從今以後,世上再無林書薇。
只有蠻族的新王,乃至大鹹的新王。
完
備案號:YXXBx274rzQEb1UY7WRDMt9x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