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一天終於沖開了禁制,從懷裡掏出解藥服了下去。
本來不用這麼久,純靠我自己給自己挖坑,還下了毒。
我一把扯下蓋頭,蒙面換衣。
詭異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這個位面的女主,好像覺醒自我意識了。」
我怔愣在原地,聽到那聲音繼續:
「【劇情核對中,核心標籤:虐文,追妻火葬場】
女主楚鳶幼時父母雙亡【核對成功】
女主楚鳶受配角嚴青幫助踏上仙途【核對成功】
女主楚鳶與黎殷相識相知【核對成功】
女主楚鳶愛慕男主黎殷【核對失敗】」
……
我越聽眼神越茫然。
「……黎殷為了考驗楚鳶對他的感情,在大婚夜與別人親密相擁【未進行】
……秘境歷練時,黎殷為了懲罰楚鳶將她一人留下面對魔獸潮斷後【未進行】
……為了拯救配角,黎殷一邊道歉一邊剖出楚鳶的金丹【未進行】
……魔族來犯,楚鳶被眾人逼迫祭劍【未進行】
……楚鳶死後,靈魂被黎殷留住,開始追妻火葬場【未進行】」
……
我的眼神已經開始麻木了。
感覺自己過的已經夠命苦了,原來後面還可以更命苦。
我嘆了口氣,從芥子囊里拿出筆和紙。
在最上方寫下幾個大字:
「殺了麼名單」
然後開始一個個記下聲音提到過的人。
我奮筆疾書。
把你們都殺了,還有誰能阻擋我過好日子!
「……楚鳶得知當年殺害自己全家和嚴青的人就是劍宗掌門,崩潰與黎殷決裂,黎殷誠懇道歉,達成幸福結局【未進行】」
我的筆頓住。
一生苦難的命運,僅用兩筆就寫出了美好結局……憑什麼?
爹娘,師父,我怎麼找了二十年才知道你們的仇人。
我怎麼這麼蠢啊。
……
我看著寫滿一頁紙的人名,仔細品了品,眼神複雜。
上面寫的最大的一個名字:黎殷。
到底是誰會喜歡這種長得又不好看,打架還菜的弱雞。
我簡直匪夷所思。
經常找他比劍也是因為沒有其他合適的沙包了,其他人早被我打服了。
「【劇情核對結束】女主楚鳶偏離劇情,確認覺醒自我意識,即將開始劇情校正……女主祭劍劇情開啟。」
祭個屁,我罵罵咧咧地站起來抬手召劍。
「無咎,今晚我們就去捅死他們。」
沒捅死,關鍵時候被腦海里那該死的聲音控制了。
魔族突然入侵,劍宗掌門想要以我仙骨祭劍,逼退魔族。
我被逼到了瓊華山的山崖。
黎殷站在其中,甚至還穿著一身喜服,他看了我許久,開口道:
「阿鳶過來,別太自私。」
腦海中的聲音操縱著我,一步步向眾人走去。
最後關頭,我猛然奪回身體控制權,後撤數步。
「你們最好祈禱能死在這次魔族入侵中,否則我回來動手絕對比他們狠。」
身體隱隱失控,我轉身朝山崖一躍。
祭個屁劍,犧牲自己救了這群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我自己的好嗎?
還不如自殺……
反正我可以換號重開。
早在那些九死一生的任務里,我發現了我真正的體質不是天生仙骨,而是天生靈體。
所謂的仙骨也只是因為在靈體的浸潤下,後天養成的。
天生靈體靈魂不滅,肉身拋了就拋了吧。
肉身一死,腦海中的聲音也消失了。
只不過當時跳崖被崖中的風刃陣割壞了眼睛。
甚至傷到了靈魂。
以至於我第二具身體重塑完成時,有了目盲的毛病。
我的靈魂一路飄過了不瀾山,打算離劍宗越遠越好。
想到那所謂的劇情,我可不想死了之後,靈魂還被這群人給抓了。
最後我留在了凡間,成了一個眼盲的小乞丐。
每天的事情就是修煉、討飯、被其他乞丐欺負,然後揍他們。
還行,生活有滋有味的。
因為乞丐可以被揍服,我現在是丐幫老大。
凡間氣息駁雜,修煉的進度要慢很多。
可是恨意就像一柄千錘百鍊的刀,在一遍一遍的打磨中,越發尖銳。
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仙界了。
憑什麼那群垃圾還能活著呢?
不過是多死幾次,我死一次殺他們一人倒也划算。
就在我打算前往不瀾山的那天,一道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
是劇情的聲音!
在我死後,已經再沒聽到過了。
我的手指緩緩握拳,衣袖藏起了被削尖的木枝。
那劇情的聲音似乎在跟另一人溝通:
「宿主,這就是偏離劇情的女主,您的任務是即刻抹殺她。」
那位劇情口中的宿主似乎是站在我面前,他蹲下身,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她好像看不見了,做你們的女主怎麼這麼可憐?」
我眨了眨空洞的眼,瞬間落下一行淚來,低聲求道:「對不起,我今天沒有要到東西……對不起不要打我,求求你了我也好餓……」
邊上裝睡的乞丐:誰打誰?老大今天都吃了五個肉包了,怎麼還餓啊?
「我靠,怎麼哭了?」
臉上的淚被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拂去,我聽見他說:
「別怕別怕,不會打你的。很餓嗎?哥哥請你吃包子好不好?」
我不安地低頭,「你是誰?真的……會給我吃包子嗎?」
他小心地牽起我的手,覆上他的臉。
「我叫沈澈,真的,我請你吃飯吧。」
我縮回手,「我看不見,走不了太遠。」
沈澈背過身去,「沒關係,我可以背你。」
我爬上少年清瘦的肩膀,手指輕輕貼在了他的頸動脈處。
只要一用力,就能輕易殺了他。
沈澈勾住我的腿彎起身,「那我們走吧。」
我趴在他的背上,聽他和系統繼續聊天。
「宿主,不要做無關的事,請即刻抹殺女主,另外我需要提醒您,您沒有這個世界的貨幣。」
「你這個破任務我不想做,錢而已,幫人多洗幾個碗就能賺回來了。」
系統的聲音冷漠:「宿主再提醒您一遍,不接受任務,即刻抹殺。」
沈澈:「不是,你們這個破穿書局怎麼還強買強賣,我當時根本沒同意做任務,明明就是你們強行綁定的我。」
系統:「不做任務就即刻抹殺!不做任務就即刻抹殺!不做任務就即刻抹殺!」
沈澈把我往上掂了掂,「你怎麼這麼輕呀?待會可得多吃幾個肉包。」
我聽他一邊跟我聊天,還能在腦海里罵系統。
「閉嘴,人工智障。」
「我本來自殺得好好的,結果你們綁架我的靈魂,還逼我打工……這個任務我不做,你如果要抹殺我先等我請她吃完飯。」
「……等等,我記得之前的新手任務,我好像有兩千積分吧,我要兌換一瓶修復液。」
系統:「已兌換成功,剩餘 100 積分」
我被沈澈放到了椅子上,他給我一口氣要了十個肉包和兩碗餛飩。
我:……喂豬嗎。
系統:「宿主放棄任務,準備抹殺……查詢到宿主帳戶積分餘額,穿書局合同法規定自動將積分餘額轉化為宿主壽命」
「任務失敗,即將封閉世界。」
「宿主:沈澈;壽命:10 年」
沈澈沉默了會兒:「這十年我也不想要……」
手突然被牽住,沈澈低頭對上我無神的視線。
「沈澈……哥哥,一起吃。」
他安靜了,坐在我的邊上,輕輕嗯了一聲。
「我有個禮物要給你,馬上你就能看見了。」
十年也行,十年也不長。
……
後來的沈澈覺得,十年還是太短了。
*
我也覺得。
十年太短了。
沈澈死在我的懷裡。
我虛虛攏住他破碎的靈魂,一片一片在我的識海中重新拼接。
是時候回天雲境了。
瓊華山上有我之前身體的仙骨,可以幫他重塑肉身。
我從懷裡掏出一張新寫的「殺了麼名單」。
隨意地彈了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十年了我一定多捅你幾刀。」
就在此時,我「殺了麼名單」榜首的人物出現在我眼前,大言不慚地說是我未來的道侶。
看來十年過去,我成長的是實力,黎殷成長的是臉皮厚度。
不過免費的交通工具,不用白不用。
我當然是跟著他走了。
黎殷可是一臉開心地把殺神迎回家了。
……
此時我就站在瓊華山頂。
我感受到那股吸引力就在下方。
此地於我而言太過熟悉,畢竟上輩子就是在這跳崖死的。
透不進光的懸崖像是無止境的深淵,黑暗層層籠罩。
大概是沉默得太久,沈澈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寶寶,你抬頭看,今天的月亮像不像我們遇見的那天?」
我回過神來,下意識接上他的話茬:
「我們見面那天我還是瞎子,哪裡看得見什麼月亮……」
「可是你現在看得見呀,那天的月亮和今天一樣,低頭看不見但是一抬頭就能看見。」
我順著他的話抬頭,月光仿佛也照拂在我身上。
我輕嘆了口氣,笑了,「是,一抬頭就能看見。」
當年潦倒瀕死之際,月光也曾照我。
於是我為月光駐足十年。
現在我離不開月亮了。
我回頭重新看向懸崖,對著沈澈說:
「這裡埋藏著我的仙骨。」
沈澈不知道腦補了什麼,突然興奮了起來。
「我知道了老婆!你就是來奪回屬於你的一切,等拿到仙骨,你就可以手刃昔日仇人對嗎對嗎?」
我無語地揉揉眉,「都讓你少看點話本了。」
「……手刃他們何必要用仙骨。」
沈澈:「不是嗎?那為什麼來這裡呃啊啊啊!!」
我沒回話,直接向前一躍。
沈澈快暈了,但他現在是靈魂的狀態暈不了:「……救命我恐高呃啊啊!」
崖中有風刃陣法,我用靈力隔開風刃順利落到崖底。
仙骨會與我產生微妙的共鳴感,我閉著眼感受了一下,朝一個方向走去。
遠遠的,我看見了一塊石碑。
整個天雲境難道會有人給我立碑?
我冷嗤一聲,怎麼可能。
抬手之間,靈力凝聚成劍。
劍氣縱橫之下,石碑被一劍劈開。
塵土之下,露出原本的真貌。
這是一座祭壇。
布下了層層疊疊的聚靈法陣。
法陣的中心擺著一副棺槨,裡面躺著我的仙骨,以及我的劍。
我看出了這些法陣是何人所為。
——黎殷。
他竟然想復活我?
這人還是挺牛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依然能噁心到我。
不過這些陣法現在倒也有用。
我抬手掐訣。
沈澈剛從墜崖緩過來,就感覺渾身一輕,有一種靈魂要飛走的感覺。
下一秒,有一雙手拽了他一把,他又感覺渾身一重。
他突然能感受到身體四肢的存在了!
沈澈激動地抬手,猛然對上森森的白骨。
我看著猛然坐起又被嚇得躺回去的白骨,不由失笑。
「怕什麼,這是我的仙骨。」
我將他拉了起來。
沈澈開始適應新的身體,整具骷髏扭得像麵條。
「寶寶你不用它嗎?」
我看著他的姿勢有些想笑,「我用不到,只有魂體能用,你剛好可以。」
「而且此處聚靈陣法正常運轉,你在此處修煉大約一年時間便可重塑血肉。」
見他逐漸適應,我低頭看向我的劍。
指尖輕彈劍刃:
「無咎,可還認得我?」
劍身發出嗡鳴聲,似是在回應。
我笑了笑,收劍入鞘,靠在棺槨旁。
我看著還在努力的麵條骷髏人,眉目微挑,
「我的獎勵已經給了,你的解釋想好了嗎?」
骷髏版沈澈坐直了些,「想好了。」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補充:「我接下來說的故事可能有些荒謬,你可能很難接受,但我絕對沒有對你撒謊。」
我隨意點頭。
「不就是你被系統綁定做任務,要來抹殺掉我這個覺醒的虐文女主嗎,我能接受的,你說吧。」
沈澈呆住了,說話都有些結巴。
「你……你怎麼知道的?我前幾天好像沒說這麼多吧。」
我看著他,竟然能從一張骷髏臉中腦補出他的表情。
我揚起邪惡的笑,湊近他。
「因為從你接近我那天開始,我就能聽到你和系統的所有對話。」
沈澈:?!!
我伸手幫他把張得快要脫臼的下巴骨頭抬了上去,繼續道:
「我還知道你放棄任務那天,將你僅有的積分和系統兌換,治好了我的眼盲。」
沈澈乾巴巴地道:
「你都知道了,怎麼還問我啊?」
我趴在棺槨上眯了眯眼,看向他:
「沈澈,你還記得我們大婚當晚我對你說了什麼嗎?」
沈澈開口仿佛完全不帶腦子:
「輕一點太重了?」
然後他的骷髏頭蓋骨被狠狠拍了一巴掌。
沈澈試探:「你是狗嗎,就知道咬我?」
又是一巴掌。
沈澈小心翼翼:「再做你就別睡床了,給我滾到隔壁去?」
我忍無可忍又拍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故意想被我扇?」
沈澈摸了摸腦袋,硬硬的骨頭,牽起我的手看了看有沒有打紅。
最後他絞盡腦汁:「不背叛楚鳶,永遠當楚鳶的狗。」
我無奈:「我只說了前半句,後面是你當時自己加的。」
我語氣一轉,「另外,乖狗狗怎麼會有事瞞著主人呢?」
沈澈著急:「寶寶我不想的,當時是那系統不讓說。」
我摸了摸他的頭,「嗯我知道,我不怪你,現在說了也很乖。」
沈澈垂著頭,輕輕地牽起我的手。
「可是你也有很多事情沒讓我知道,負責任的主人是不會把狗丟在家,讓他一個人思考主人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的。」
「就像你現在,馬上就要走了吧?」
我點頭承認,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到交握的手上,冷白的骨節搭上我的手,總有一種莫名的美感。
我調整了一下姿勢,改為十指相扣,像是和白骨互相嵌入對方的身體,心裡湧起一股病態的滿足感。
我親了親白骨的指節,帶著笑意看向沈澈。
「今晚我要殺人,殺很多很多的人。」
沈澈沒說話,只是看著我。
我牽著他的手用力,沈澈被迫朝我傾身。
「沈澈想我殺人嗎?」
「你會受傷嗎?」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我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你這次怎麼不勸我了?」
「以往在凡間,每次我想動手時,你都會勸我不要殺人。」
沈澈低頭,用他那硬邦邦的骨頭和我的額頭相抵。
「那是因為你在凡間想殺的人,都是因為我。」
「我當時去找欠錢的人要債時卻被打了一頓,你當時知道後在廚房磨了一晚上的刀,後來被我攔下了。」
「我參加朝廷海運被同行人霸凌,回家被你看到傷口後,你連夜就去了那些人的府里,還好我當晚沒睡把你攔下了。」
「還有……」
我冷笑一聲,打斷他:「對,我就是睚眥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