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喪屍。
一大清早的,我媽就衝進我的房間,一把拉開窗簾,繫著圍裙揮著鏟子沖我吼:「還睡呢?昨天又熬夜了是吧?都跟你說了少看點手機,耳朵長哪兒去了……」
我慢吞吞地起來,她看了眼窗外,又說:「人家隔壁的小禾都吃了多少腦子了,你還在這等著,等我喂飽你是吧?快出去!」
我實在煩得不行,又不能說話,機械地洗漱好就準備出去躲躲,我媽又說:「把包背上!回來從超市順點菜,白菜芹菜生菜,還有豬肉,要新鮮的!」
「對了,地上的腦子別吃,細菌多……」
……
其實三天前,我還是個正常的美少女。
那天正在上物理課,我昏昏欲睡時,聽到外面一陣吵鬧,緊接著,胳膊就被早就感染的同桌給咬了。
再醒來,我已經到了家裡。
我媽盯著我,嘆了口氣,「聽人說你變成啥玩意來著……喪屍?反正不是什麼正常東西,算了,總歸還活著……」
我對我仍舊能聽懂我媽說話且有記憶而感到震驚。
喪屍,不應該是那種沒有一點點意識的行屍走肉嗎?
「你都不知道媽找了多久,才在喪屍堆里找到你,那傢伙,全都在齜著大牙咬人,我一腳踹倒一個,這才把你帶回家……」
我媽不愧是方圓十里有名的潑婦,連喪屍都拿她沒轍。
下了樓,我扔掉手裡的垃圾,在街上尋找著目標。
肚子倒也不餓,就是看見人就想咬,嗯,除了我媽。
小區出去往東五百米就有個大超市,我想先把我媽交代的任務給解決了,不然等會兒忘了她又得叨叨。
路上碰到了嘴巴血淋淋的小禾,她手裡還拎著半個腦子,身上穿著的仍舊是學校的校服。
我沒有跟她打招呼。
這幾天我也發現了,有意識有記憶的喪屍,暫時可能就我一個。
別的喪屍就跟那電影里的一樣,見人就咬,沒有任何的思想。
我除了不能說話,行動遲緩,臉色跟喪屍一樣有些青白之外,也和人沒什麼區別。
此外,我的聽覺變得也異常靈敏,但眼神不好,我媽非得說我是看手機看的,我真的氣死了。
那我變喪屍也是我看手機看的得了。
我感到了無盡的孤單,有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想到在這世上以後只能跟我媽交流,我就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場。
超市周圍非常安靜,正門裡面是鎖著的,好在我知道還有個後門。
這個門很隱蔽,不是老顧客可不知道,我從那條小道擠了進去,路上碰到了幾個喪屍同伴。
超市裡非常安靜。
我緩慢地向著蔬果區走去,好在也算是爆發不久,加上倖存者們都不敢出來,蔬菜量多種類也多,就是不怎麼新鮮了。
我挑了幾樣我媽要的,裝進書包里,又拿了幾塊肉,還用塑料袋子包上,大功告成之後,我正欲走,突然看見了貨架上大片大片的零食,沉默了。
要是以前的我,非得全部給帶走,可如今,我卻沒有一絲絲食慾。
我吃力地嘆了口氣表達自己的情緒,身後卻傳來了一陣驚呼:「有喪屍!」
我轉過身,看見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她驚訝地捂著嘴,滿眼驚恐,重複道:「有喪屍!」
聽覺靈敏的我被她尖利的嗓音吵得耳朵疼,下意識地就想跑,可被她聲音吸引來的,竟還有一大群人!
「哪兒呢哪兒呢?!」
「沒事,好像就這一隻,兄弟們抄傢伙!」
「亮仔,把你腳邊那個棍子給我!讓我解決它!」
「好嘞!」
我嚇得眼淚差點流下來了。
殺我幹嗎?我就是來超市給我媽拿點菜……從變成喪屍以來,我一個人都沒咬過,這都不行嗎!
怎麼辦,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掉,我情急之下,咣當一下跪了下去,順便給他們磕了個頭。
全場靜默。
「這喪屍幹嗎呢?」
「不知道啊……」
「咋回事?我還沒見過這樣的喪屍……」
「先別動。」為首的男人發話了。
他身材高大,留著寸頭,容貌俊朗,穿著一身作戰服,手裡竟然還有把槍。
看樣子像個特種兵。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他蹲下身,試圖跟我交流,我知道這是個活命的機會,連忙點頭。
男人的神色閃過一絲震驚。
我攥緊手上的包,縮著身子轉身就往門邊走,他們並沒有什麼動作,反而是一臉詫異地看著我。
還有幾步就能出去了!
在我即將出去的那一刻,身後一記悶棍,差點給我敲暈。
頭上有血流了下來。
我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暈,轉過身看見,是剛剛尖叫的那個女的,一臉狠意,「去死吧!」
方才與我說話的男人一聲怒喝:「住手!」
那女人一臉委屈,語氣甚至帶了點撒嬌,「怎麼了嘛程哥,她是喪屍啊!」
那男人沒來得及說話,在我的身後,突然湧入了好幾隻喪屍。
幾人驚慌失措,我趁亂連忙逃了出去。
等回到家後,我媽看見我的慘樣,頓時怒火衝天,「誰幹的?是誰幹的?」
剛剛的委屈終於有了釋放的地方,我張大嘴,哭不出聲,眼淚卻一直掉。
「走!帶我去找他!我今天弄不死他,我就不姓錢!」
簡單地幫我包紮了傷口,我媽就拉著我沖了出去。
「是在超市對吧?!」
我點了點頭,我媽嫌我走得慢,乾脆把我扛了起來。
生起氣來的我媽比閻王爺還要可怕,喪屍們也不敢過來,我甚至都能看到我媽頭頂上冒著的火焰。
超市後門已經被堵死,我媽去了正面的玻璃門,咚咚地敲了起來,「是哪個打我女兒?你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裡面,你有本事打我女兒,怎麼沒本事開門啊?開門啊!你有本事開門啊!」
那幾人果然出現了。
他們見我媽能說能罵很正常,想要開門,卻被打我那女的攔住了,「那個喪屍也在啊!不能開!」
有個留著爆炸頭的男人一把推開她,「你瞎啊?那小喪屍根本就不咬人,她不把自己咬到就不錯了!再不放她們進來,等會兒喪屍都被引過來了我看你怎麼辦!」
女人不出聲了。
門一打開,我媽就指著這群人問是誰打的我,我指向那女人的時候,分明看見她瑟縮了一下。
我媽眯了眯眼,冷笑,「哼,我錢貴蘭的女兒也有人敢打?不想活了就說,老娘親自送你上路!」
她沖了上去。
好半天都沒有一個人敢攔著。
我媽打起架來是很嚇人的,連我都不敢上前,別說其他人了。
叫程哥的那個男人趁機走到我的面前,幽黑的眸子直直盯著我,「你確定是被咬了是吧?」
我點點頭。
「那你現在還留有意識對吧?」
我又點點頭。
「嗯。」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我胳膊上的傷口,低著頭,再沒有說一句話。
經過十幾分鐘的激戰後,最終以我媽的徹底勝利而告終。
她捋了捋自己亂糟糟的頭髮,看著角落裡被打得鼻血橫流一聲都不敢吭的女人,拉著我,「我女兒是笨了點,雖然現在成了喪屍更笨了,但沒人可以欺負她!再有下一次,我就讓你成為我女兒咬的第一個人!」
在這一刻,我眼中我媽的身影不斷變得高大,並且發出了耀眼的金光。
「走,回家吃飯!」
到了家,她又幫我處理了一遍傷口,還逼著我吃菜。
人類的食物我實在是吃不下,我媽眉頭一皺,「你吃不吃?你現在成喪屍了,腦子沒了,吃這些腦子能長得快點,到時候就會變正常!」
「快吃!別逼我扇你!」
我:「……」
因為上次的事,我媽再沒有讓我出過門。
我整天趴窗戶邊上看下邊,急得不得了,我媽則邊織著毛衣邊看狗血苦情劇,還非拉著我一起看。
終於,第十五天,家裡什麼都不剩了,我眼前一亮,自告奮勇出去找吃的。
我媽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將包給我背上,憂心忡忡道:「小心點啊,誰敢打你你就咬他,當人的時候被欺負就算了,現在成喪屍了還得被欺負……」
我:「……」
我這次換了家超市。
是離我家比較遠的另一家。
我用了四十分鐘才到了目的地,好在這次很順利,蔬菜基本都完了,剩下的一些也都爛的不成樣子。
索性我就拿了一些罐頭和我媽愛吃的零食,順利出了超市門。
我高高興興地往家走,半路上看見了一個人。
是一個少年。
他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
看他的背影應該是個帥哥,我心裡一慌,完蛋,我可見不得帥哥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咬啊!
如今這個樣子的我是沒有辦法提醒他的,看著他不急不緩的樣子,我急中生智,乾脆假裝要咬他追他,讓他趕緊跑去安全的地方。
說干就干,我立馬發出了自認為很恐怖的聲音。
「呀呀呀!」
然後張牙舞爪地朝他跑過去。
少年聽聞,轉過了身。
他個子很高,很清瘦,眉目如畫,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頭髮,竟是一頭漂亮的金髮。
這是哪個顏色?我也想染!
我對他像明星一般的顏值大為震驚,又突然反應過來:
他咋不跑啊?
非但不跑還停下來了?
我瞪大了眼睛,就這樣硬生生地跑到了他的面前。
他用極好看的眼睛打量我,唇角微微一勾,聲音清朗又有磁性,「你是……喪屍?」
我愣愣地點了點頭。
隨後我才意識到了問題。
我這一點頭,不就說明我不是真的喪屍嗎?
那我剛剛還嚇他,要是他打我我可怎麼辦?
我心思百轉千回,少年卻靜靜地看著我,隨即眼睛微微下移,長如蝶翼的睫毛密密實實地垂了下來。
他應該是在思索著什麼。
遠處有幾個身影,我看不太清,但根據那走位完全可以推斷出來應該都是喪屍,我沒有多想,一下子將少年護在身後,並示意前方有危險,讓他快跑。
他不太明顯地愣了一下。
搞啥呢還不跑?
我怕他真被咬了,乾脆拉起他的手,用我最快的速度往後方跑。
身後的喪屍越來越遠,我得意地笑了笑,扭頭卻看見旁邊的少年氣定神閒。
原來我最快的速度還不如他走路快。
唉。
太傷自尊了。
我的心裡默默流下了眼淚。
前面不遠處就是我家了,我看這個少年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去哪兒,估計家裡人都沒了,留著他在這等死也太殘忍了,心一橫,我直接拉著他往我家裡走。
不管怎麼樣,先讓他吃頓飯吧,把肚子填飽。
他倒也不反抗,只是乖乖地跟著我走。樓下有幾隻喪屍,我怕它們攻擊他,他這麼柔柔弱弱的,不像我媽那樣有人見人怕的 buff 加持。
我齜牙咧嘴地展現自己的威力,喪屍們頓了一下,怕是真被我嚇到了,都繞著走了。
我之前坍塌的自尊又被重建。
原來我這麼厲害啊。
少年仍舊很安靜,一言不發,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一出電梯,就看見我媽在門口東張西望,看見我,她皺著的眉頭一松,緊接著又是一頓數落,「不是說了讓你快點回來嗎?幹啥去了?我尋思著這麼久了,你就是在路上爬也該爬回家了吧……」
我已經習慣了,她罵完終於注意到了我身邊的少年,眉頭又皺了起來,上下打量,「他是誰?」
我正琢磨著要怎麼跟我媽傳達剛剛發生的事情,一路上都沒說話的少年突然開口了。
「阿姨好,我叫祁慕白,您叫我小白就行。」
我詫異地轉頭看他,他的聲音乖乖軟軟,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本身就長得極好看,加上他特殊的頭髮,這麼一來,好像世界上的陽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讓人移不開一絲視線。
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媽的表情從最初的敵意到懷疑再到猶豫,最後竟露出了一臉姨母笑。
「哎呀,這你來也不說一聲,我啥都沒準備……」說著她立馬讓開門,「快進來,外頭涼……」
我:「……」
砰的一聲,門在我面前關上了。
帶過來的風吹動了我的頭髮,我眨著眼,根本沒反應過來。
幾乎立刻,門又開了,我媽拉著臉瞪著我,「不進來幹嗎?等我請你呢?」
我:「……」
我的媽呀!你把門關了我咋進來?從門縫裡飄進來嗎?
一進去,我媽就把我包給奪了過去,在裡面翻啊翻,翻出一些零食,遞給了祁慕白。
「阿姨家也沒啥吃的,就這糟心閨女今天外面找的,小白,多吃點啊,看給孩子瘦得……」
我:「……」
我徹底迷茫了。
不僅我媽變得不像我媽了,祁慕白也跟我剛遇到的時候不一樣了。
他笑容溫暖,有禮有節,「謝謝阿姨。」
乖巧得像一個三好學生。
我有點懷疑這個世界。
太玄幻了。
「杵著幹嗎?過來吃點東西,還讓我請你啊?」
我:「……」
我機械地嚼著我媽剛給我開的罐頭。
其實我基本是不餓的,就是想咬人,但我有意識,完全可以控制住。
我媽可不管什麼喪屍不喪屍的,不吃飯就不行,一頓不吃好像就活不了了,非得看著我吃了她才安心。
我這吃了也沒法消化,過一會兒都得吐出來。
我本來想跟我媽解釋來著,又沒法說話,扭來扭去地半天悶不出一個屁,還會被當作不聽話挨削。
「阿姨,她……是喪屍嗎?」祁慕白突然發問,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我媽點點頭,「剛爆發的時候在學校里被感染的,但她跟別的喪屍不一樣,從來不咬人,也能聽懂人話……」說著她嘀咕,「這當人的時候總聽不懂人話,成了喪屍反倒能聽懂……」
我:「……」
「這樣啊,」祁慕白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問道,「那她叫什麼名字?」
「姓錢,隨我姓。她爹在我懷她的時候外面找女人,沒幾個月就半夜喝醉車禍死了,賠了一大筆錢,可給我高興壞了,我為了慶祝,給她取名錢賀喜。後來她姥姥覺得這名土,就改了,現在叫錢哆哆,聽著也招財……」
下午的時候,我在房間睡得好好的,我媽突然叫我起來,「你搬到隔壁那屋裡去,你這屋陽光充足,給小白住,你一個喪屍也不需要愛光線……」
我都沒有表態,我媽就在屋裡噼里啪啦地開始收拾東西,不一會兒就把我東西都扔了出去。
「自個兒拾掇,我給小白鋪床。」
看著地上一大堆的東西,我無助地抬頭,正巧看到那少年抱胸靠在牆邊,對著我邪邪地勾起了唇。
我愣了一下,心裡突然有種引狼入室的感覺。
是錯覺嗎?
我媽今天的表現讓我非常憤怒。於是我打算跟她冷戰。
我故意將動靜弄得很大,以表達我的不滿,我媽卻絲毫沒感覺到,反而悄悄湊了進來。
「哎,閨女,」我聽到我連頭都懶得回,聽到我媽關了門,賊兮兮地說,「你擱哪兒弄來這麼俊小伙?這也太好看了,媽活了這麼多年見到的好看的不少,但還是第一次見著這麼好看的……」
我:「……」
「也不瞞你說,媽當年跟你爸在一塊,就圖他長得好看,我看這小伙子長相萬里挑一,基因頂好,也無親無故的,媽把他留下來,你努努力拿下他,以後給媽生個漂亮孫子……」
我詫異地看向她。
這娘們在說什麼狗話?
我才十八歲啊!
我媽好像看出了我在想啥,「咱現在也不急,你也還小,留個幾年有感情了,到時候不就順理成章嗎……」
得。
我跟她已經沒什麼可以交流的了。
將手頭的活計一扔,我三兩下就把她推了出去。
老糊塗了簡直是。
現在這種情況,都快世界末日了,別人都想著怎麼活下去,她倒好,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唉。
也怪我,遺傳了我媽的大 sai 迷體質,瞅見帥的就沒控制住,直接給帶回家裡了,現在搞成這樣,連自個的房間都沒守住。
我坐在椅子上,打開手機,找到了自己喜歡的那部劇,整個過程足足花了十分鐘。
因為現在網絡不太穩定,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的,我便提前都下載了,這樣看著也流暢。
一集還沒看完,門外又有人敲門。
我以為是我媽,十分不耐煩地開了門,門外站著的,竟是祁慕白。
他斜地倚在門框上,沖我挑了挑眉,「錢……哆哆?」
我對他現在沒有什麼好臉色。
是他搶走了我最愛的房間!搶走了我媽本就對我為數不多的愛!
他倒也不介意,也是,誰能從一個喪屍的臉上看出啥情緒啊。
「喪屍還會看手機,可真好玩。」他旁若無人地進了我的房間,看了眼我的手機螢幕,「苦命女人馬桃花?第三百七十二集?」
我:「……」
他垂著眼睛看了我一眼,涼涼地說:「你也夠有耐心的。」
我:「……」
我忍無可忍,不經同意進我房間就算了,還隨意嘲笑我最愛的劇,我憤怒地指了指門口,讓他滾出去。
男孩輕輕笑了一下。
他歪了歪頭,順從地往門口走,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突然開口:「還真是只特別的小喪屍呢。」
我對他使用的量詞非常不滿。
什麼叫「只」?
分明是我把他從危險之地救了出來,現在還留在了我家,吃我的零食住我的房子,他不感激我就算了,還拽得跟啥一樣,好像我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人。
於是我憤怒地睡著了。
成為喪屍之後,雖然不咋吃東西,但我睡眠挺不錯,甚至比以前還能睡,要是我媽不叫我,我覺得我能睡個一天一夜。
仍舊是同一時間,我媽就像個人體鬧鐘一樣準時闖進我的房間,「起床!小白都幫我做好早飯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無論是成為人還是成為喪屍,我都逃不過被攀比的命運,我心裡嘆一口氣,也算是認命了。
今天的早飯是簡單的菜餅子,還有小米粥。
是我沒成為喪屍之前最喜歡的搭配。
物是人非啊。
我只能味同嚼蠟,看著祁慕白吃得津津有味,「阿姨手藝真好!」
我媽大喜過望,唇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還把我這邊的盤子往祁慕白那邊推了推,「多吃點啊小白,你太瘦了,我閨女那體格子,估計能分兩個你……」
?
過分了吧?我有這麼胖?你說你的是你自己吧?
吃完飯,祁慕白自告奮勇去洗碗,一口一個阿姨把我媽哄得團團轉。
他一進廚房,我媽就鬼鬼祟祟地在我耳邊小聲說:「怎麼樣?不錯吧?我覺著這小伙比你那些同班同學好多了,現在末日嘛,人都變喪屍了,咱仨就好好生活,也能給咱老錢家留個後……」
我:「……」
你是不是忘了?你女兒也是喪屍啊,咋生孩子?給你生個小喪屍孫子嗎?
退一萬步來說,我就算能生,也不跟這個心機綠茶男生!
我心裡激烈抗議,我媽可看不出來,她一直自顧自地說,好像已經成板上釘釘的事了,直到祁慕白出來。
「阿姨,我都收拾好了,」他將挽起的袖子放了下來,「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沒了沒了,」我媽展現出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慈愛,「去緩緩,反正現在也閒,對了,哆哆那屋有電腦,密碼是 12345678,她腦子簡單記不了複雜的,你要無聊就玩玩,也不知道有沒有網……」
電腦!
我猛地一顫,受到的衝擊好像比那天被棍子打還要嚴重。
電腦那是能給別人玩的嗎?!我裡面存的那些東西隨便一樣拿出來都得讓我社死一百年啊!
怪我太大意了,我所有密碼都是這個,我媽都不用問就知道,要是有機會,我要改掉!全都改掉!
根本來不及阻止,我眼睜地看著祁慕白答應著並回了房,關門的聲音像一顆飛彈,突兀地就炸在了我的心裡。
我媽也回了房追她的劇,只有我一個人在客廳,仿佛殺了人一般慌張。
絕不能讓他看到!
我連忙挪了過去,敲響了他的門。
「怎麼?」
祁慕白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雖然是這樣問的,可他眼神清明,並沒有一絲意外,一副盡在掌握中的樣子。
我下意識地先望向了電腦的方向,奈何祁慕白身形高大,將我擋得嚴嚴實實,我急得不行,便笨手笨腳地跳了一下。
這一跳,離地僅有三公分。
祁慕白被我逗笑了,他一臉調侃,「你到底是喪屍還是殭屍啊?」
我心想著關你毛事,趁他不注意一把推開他,他也沒管,就這樣看著我走到了電腦跟前。
沒有開機的痕跡。
他應該還沒來得及看。
我鬆了一口氣,祁慕白慢悠悠地從我身後走了過來,「你在找什麼?」
我有些心虛,搖頭的動作還沒做完,就聽他語調微微上揚,「男高的秘密情事?三位先生的遊戲?樂可?」
他每說一個,我的心就咚的跳一下。
他怎麼知道的?明明他還沒看啊。
我整個人都亂了,想來想去,唯一的解釋就是,在我媽說之前,他就已經看過我電腦了。
所以……他是怎麼知道密碼的?
疑問一茬接一茬,面前的少年皺了皺眉,「本來就想看看新聞,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太顯眼了……」
我:「……」
沒什麼可掙扎的了。
現如今,我也只有一個願望。
我打開電腦,在螢幕上艱難地打下了五個字:
別告訴我媽。
少年仍舊是那樣的漫不經心,他看著我,笑了。天真又邪惡的笑。
「那你求我啊。」
可惡!
我無比後悔撿來了這個狗東西,給自己造成了這麼多的麻煩,少年斜睨著我,笑容逐漸變得危險,「罵我?」
我猛地抬頭!
他他他他怎麼知道的?!
「狗東西?」
臥槽!
我徹底驚了。
他會讀心術嗎?
「你想得對,所以以後注意些,我生氣了,後果很嚴重的哦。」
他能聽到我心裡的話!
明明是我救的他,他在我媽面前裝得那麼乖,背地裡又偷偷欺負我,我火氣直冒,索性在心裡大罵:「去你的,你恩將仇報!」
祁慕白冷笑,「你這隻喪屍膽子倒挺大。」
聽得懂也好,倒也省事,我也不用憋著了,「哼,你少給我嘚瑟,你再欺負我,我就咬死你,讓你也變喪屍!」
他眼底的趣味逐漸變濃,隨後擼起袖子,線條流暢的小臂暴露在我的面前,蠻不在乎地說:「咬吧。」
他這個舉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這人是不是瘋子啊……
可我話都說出來了,現在退步好像顯得我很孬……
糾結片刻,我抓起他的胳膊,一口咬了上去。
我沒有真咬。
我想著他應該自己會退卻吧,被喪屍咬得多恐怖,但他巋然不動,反而興致勃勃地看著我。
得,真遇到瘋子了。
我認輸。
他盯著自己胳膊上我留下的一圈口水印,皺起眉,「真髒。」然後在我衣服上擦了幾下。
我:「……」
自那天之後,我就已經將祁慕白劃為不正常人一類了,平時能躲就躲,儘量少交流。
家裡的物資又一次空了。
外面喪屍泛濫成災,祁慕白自告奮勇:「阿姨,我去給咱們找物資吧。」
我心裡忍不住罵他綠茶男,幾乎同時,我就收到了當事人涼涼的一瞥。
我嚇得一抖,在旁邊乖乖裝起了死。
我媽立馬反對:「那不行,多危險啊……你看你柔柔弱弱的,怎麼可能是那些喪屍的對手……」
呵,身體柔不柔弱我不知道,心確實是挺黑的。
祁慕白又看了我一眼。
我:「……」
「沒事阿姨,怎麼說我都是年輕人,不可能讓您出去冒險……」
經過一番極限拉扯,最後我媽讓了步,「那行吧,你把那丫頭帶上,關鍵時刻給你擋擋……」
?
這個家我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了!
我們的這個小區,也不知道為什麼,基本沒啥喪屍,我倆安全地到了門口。
我看電視上說,如今正是最危險的時候,祁慕白雖然跟我不咋好,但我也沒法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喪屍咬,回家了也沒法跟我媽交代。
我能力不咋地,可至少還是只喪屍,就像我媽說的,關鍵時候給他擋擋也行,反正我也不會死。
想到這,我勇敢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祁慕白見狀,輕笑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我倆這趟沒找到啥東西。
附近超市裡的都被搜羅完了,我們也不敢走太遠,我怕保護不了祁慕白。
想到我媽馬上就要挨餓了,我就擔心得要命。
我垂頭喪氣地走著,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卻突然被祁慕白提溜著領子一下子拎了起來,「走這邊。」
我詫異於他的力氣竟然這麼大,輕易地就能拎起我,又抬頭看到面前這條沒走過的路,不由得在心裡發出了疑問,「去哪兒?」
祁慕白也沒回答我,只是領著我走。
從我們出來到現在,我們這一路竟沒遇到一個喪屍。
我奇怪得很,祁慕白卻突然說:「這附近應該還有一路人,把喪屍都引走了。」
也有道理。
我倆走了有一個小時了。
我因為身體條件受限,走得很慢,祁慕白看似走得快,但總能跟我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
應該也在暗戳戳地等我吧。
肯定他自己也害怕。
切。
我們走過了一條小路,又穿過了一片小樹林,在我極度懷疑的時候,面前竟出現了一棟樓。
「這裡面有。」
他走上前,在門口的一塊小螢幕上輸入了一串密碼。
「您已成功解鎖。」
伴隨著一聲提示,一道道門鎖漸次打開。
我將信將疑地推開門。
一樓都是空著的,祁慕白揚了揚下巴,「二樓。」
一上二樓,我就驚呆了。
二樓的商品琳琅滿目,絲毫沒有來過人的跡象。
我大喜過望,在心裡問他:「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祁慕白低著頭,他的身影被透過窗子的夕陽打上了一層金邊,漂亮的金髮跟光線完美融合,連帶著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
像漫畫里的美少年。
我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怕被他又聽到,我低下頭,連忙搜羅起了吃的。
這裡應有盡有,就連純凈水都堆滿了一整片區域。
直到包塞得沒有一絲空隙,我才依依不捨地打算離開這裡。
我不咋認路,一出去就亂走,祁慕白又把我拎過來,「這邊。」
他這樣把我拎來拎去的,讓我很沒有尊嚴,我憋著股氣跟他走,卻聽到了一道熟悉尖利的聲線,「是那個喪屍!」
這聲音……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
果然是她。
之前打過我又被我媽揍的那女人。
真是冤家路窄啊。
對面大概有七八個人。身上都是血跡,一片狼藉。而且跟上次的完全不是一伙人。看來她又投靠別人了。
在這個環境下,比起喪屍,我更怕的是人類。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女人臉色逐漸猙獰,對著我說:「哼,你害我那麼慘,我看這次誰還來救你!」
說完,她挽起了旁邊男人的手臂,一副嬌小可人狀,聲音夾得讓人頭皮發麻,「黑疤哥哥,就這個喪屍,差點咬死我,你可要為我報仇啊嗚嗚嗚……」
大姐,我啥時候咬人了?是你差點打死我啊!
男人個不高,皮膚黝黑,臉上一條很長的疤,一看就是個狠角色,「一隻喪屍而已,剛剛那麼多不都被我們解決了,看我怎麼為你出氣!」
祁慕白說得不錯,果然是有另一路人,但我沒想到會是這個仇家。
我嚇得腿都在抖。
看了看身後雙手插兜氣定神閒的祁慕白,我一咬牙,擋在了他的前面。
他們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反正我是喪屍,也沒痛覺,死就死了,只希望祁慕白能活著回去,照顧好我媽媽。
想到再也見不到我媽了,我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黑疤看見我的動作,一愣,隨後驚訝道:「這喪屍……還會哭?」
他的手下在身後道:「何止呢,大哥你看,她還保護她身後那個小白臉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玩的喪屍!要不我們捉住她,說不定還能得到什麼好處……」
「我看她長得還不錯,要不……嘿嘿,我這輩子,什麼人都睡過,就是沒睡過喪屍呢……」
越聽他們的話我越怕,我知道自己沒法活下去了,強忍著眼淚轉過身,抓住祁慕白的手,在心裡大聲說:「我拖住他們,你先走,要好好活下去,反正我不會疼,我不怕。你千萬別跟我媽說我死了,就說我走丟了……」
祁慕白面無表情地垂著眸子,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都閉嘴!」黑疤一聲怒喝,隨後拿著槍瞄準了我,「管那麼多幹嗎,一槍崩了就行了。」
我死死擋在祁慕白面前,閉緊眼睛,分毫不動。
砰的一聲,預想中的被子彈穿透的畫面沒有出現,反而來了一聲慘叫。
我睜開眼,看見那黑疤腿上中了一槍,正抱著腿嗷嗷叫,我大驚,卻聽耳邊的少年聲線輕柔,宛如嘆息般道:「你們是在……找死嗎?」
這話……聽著是挺霸氣的。
不過,現在是裝逼的時候嗎?!
趁著那伙人愣神,我心裡對著祁慕白大喊:「還不快跑!我跑不快,趕緊把我抱起來跑!」
要是不用必須死的話,其實我也是不想死的。
祁慕白:「……」
然後他真帶我跑了。
怎麼也是帥哥靚女組合啊,這麼唯美的場面,必須得配上偶像劇里超級炫酷夢幻的公主抱吧,再不濟也背著也行,他倒好,直接跟我媽一樣,把我扛起來跑了。
我:「……」
祁慕白看著文文弱弱的,沒想到肩上扛一個人跑起來也不含糊,都這麼久了,把那些人甩掉不說,連氣都不喘一下,就跟鐵人一樣。
我大感震驚,可惜他的肩膀比我媽瘦多了,硌得我肚子特不舒服,我覺得都這麼遠了他們也追不上了,就拍了拍他的背,示意放我下來。
祁慕白從善如流,他抱胸看著我,說:「怎麼?知道自己重了?」
呵呵,去你的!
他皺起了眉,「誰教你說髒話的?」
關你屁事!
祁慕白:「……」
我倆順利到了家裡。
我媽看著豐富的戰果,眉開眼笑,「我家小白可真能幹!想吃什麼好吃的,阿姨給你做!」
我:「……」
那我呢?合著我就白跑一趟唄?還有,這些都是直接就能吃的,需要你做?
我媽理都不理我,拿了倆罐頭,就跑廚房去了,三分鐘後,她端著兩個盤子出來了,我看了一眼,不就是把裡面的東西熱了一下嘛。
我剛準備拿筷子,我媽就說:「以後你別吃了,小白說喪屍不能吃東西,吃進去了還得吐出來,你說你是不是傻?自己不知道說的嗎……」
我沉默了。
你說我怎麼不說?我也想說啊,我啊半天我什麼都啊不出來,遲一會兒還會挨你打,你知道這對一隻小喪屍的傷害有多大嗎?
退一萬步講,我說了你信嗎?
你肯定又會說我為了不吃飯找藉口,確實,我當初找了好多藉口騙了你所以失去了信任,但這什麼時候了,我都成喪屍了騙你幹嗎?
你就只相信你的小白!
我非常不滿,氣憤地回了房間,還不忘重重摔一下門。
哼!
在喪屍危機爆發一個月後,人類逐漸習慣了這突然惡劣的生存環境,同時,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少數的倖存者們,竟然進化出了異能。
看著電視上的報道,我瞪大了雙眼。
異能?
怎麼成科幻劇本了?
可又仔細想想,連喪屍都出現了,還有什麼不可能?
電視上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正侃侃而談:「目前我們發現的異能只有幾種。火系,水系,風系,木系,土系和電系。不排除還會有其他類型的異能出現,但這對我們人類來說並不是好事,因為,極有可能,喪屍也都在進化著。」
我媽正織著毛衣,聽到後問我:「你進化沒?」
我搖搖頭。
她又問祁慕白:「小白,你呢?」
祁慕白正靠在窗戶邊喝水。
他看著電視,整個人很平靜,可他的表情,乃至整個人的氣場都十分奇怪。就連握著杯子的力氣都極大,指尖也泛了白。
「小白?」我媽又叫了一遍。
這次他反應過來了,跟往常一樣笑著說:「怎麼了阿姨?」
「這上面說有人進化出異能了,你覺得你有不?」
「沒有呢。」他說。
見我一直盯著他,祁慕白突然笑得燦爛,「哆哆進化沒?」
我不知道怎麼了突然瘮得慌,我媽一臉鄙夷,「我剛問了,她沒,她怎麼可能會進化,能成現在這樣就不錯了……」
祁慕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當晚我就發了高燒。
我尋思我這是被祁慕白嚇的。
我媽擰了塊冰水裡泡過的毛巾蓋我腦門上,急地嗯嗯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這咋了?喪屍怎麼還發燒呢?小白你知道咋回事不?」
祁慕白站在我旁邊。不慌不忙,看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樣子。
「阿姨,別擔心,有我在呢。」
我看著他,越看越模糊,隨後就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又醒了,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祁慕白。
外面天黑著,不知道幾點了,他守在我身邊,看見我醒了,問:「怎麼?還不舒服嗎?」
我在心裡說:「我想喝水。」
祁慕白從桌上倒了一大杯水,扶起我,喂到我嘴邊,「慢點喝。」
我心想著咋感覺這人變好了,嘴上咕咚咕咚幾下就把水給喝光了,祁慕白看著空空的杯子,歪了歪頭,「現在都能喝水了嗎?」
他這一說我就突然意識到了。
對啊,我不需要喝水的啊,為什麼今天就突然想喝了呢?
我疑惑不已,祁慕白又扶著讓我躺下,看了看錶,「時間還不到,繼續睡吧。」
我以為我再睡不著了,沒想到眼睛一閉,一分鐘沒到就來了睡意,不多久就徹底睡了過去。
我久違地做夢了。
我夢到小的時候上幼兒園被別的小孩打,我媽直接領著我堵那小孩讓我打回來。
還有我上五年級的時候,嘴上一直念叨著想要全套的迪士尼公主玩偶,我媽罵我讓我把心思花在學習上,結果她偷偷兼職了一個月真給我買了。
還有初中畢業沒考好,我考了個很一般的高中,我媽說我沒出息,這麼點事就擔心成這樣,說就算我考倒數第一也比所有人強。
她從不過問我的成績,我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
班主任找她說我退步了,我媽理直氣壯,說我只要不是犯了品德原則問題就不用找她。
我媽真的很好,從小到大我所有的朋友都羨慕我有這樣的媽媽。我也終於明白了,她為什麼要留下祁慕白。
我高一暗戀過我們學校的校草,跟人家表白了。被拒絕就算了,那校草還把我跟他表白的事在學校大肆宣揚。
我徹底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找我媽,我媽找到校草並教訓了他,我那個時候抱著她哭,惡狠狠地發誓,將來一定要找個比他帥一百倍的男朋友!
原來我媽記下了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我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我在夢裡哭,耳邊傳來我媽的聲音,「哆哆!哆哆!」
模模糊糊地睜開眼,我看見了我媽那張臉。
我號啕大哭,「媽媽!我愛你!」
我媽愣住了。
「哆哆,你……」
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抬頭看見那邊勾著唇角的祁慕白才清醒了幾分,「咋了?」
我媽哆哆嗦嗦,「你……你咋會說話了?」
我一愣。
我剛剛……說話了?
「我會說話了?」
「會了!」我媽開心壞了,她看向祁慕白,「哆哆會說話了!」
「是啊,阿姨。」他意味深長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語,「還真是奇蹟呢。」
這麼久沒說過話,這一恢復我至少得過過癮吧。
「媽媽,媽媽,媽!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
「沒有物質的愛情,就是(重音並喘氣)一盤散沙,都不用風吹,走兩步路就散了!
「祁慕白,我會說話你很失望對吧!我告訴你,別妄想搶走我媽,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你!
祁慕白:「……」
我媽:「閉嘴!」
她邊擦桌子邊嘀咕:「還不如繼續不說話呢,這嘰嘰喳喳的吵死人了,耳朵都起老繭了,小白,她要是再吵就用膠帶把她嘴給封了!慣的毛病!」
我:「……」
沒事,我這兩天被那個夢感動了,在我心裡跟我媽的關係還處於蜜月期,我可以忍受,沒事。
晚上,我媽洗衣服的時候,我賊兮兮地湊過去,「媽!」
「放!」
「我已經知道了。」我猥瑣一笑。
我媽把洗衣液倒進去,「你知道什麼了?」
「就那個,你把祁慕白留著,是因為當年校草那事我說的話吧?」
「什麼校草?」我媽尋思了一會兒,總算想起來了,她鄙夷地看著我,「就你丟人那事啊?」
我:「……」
「我還沒想到這茬呢,不跟你說了嗎,我就喜歡漂亮的,小白長那麼好看,萬里挑不著一個,能輕易放跑了?這基因,至少得跟你生七八個孩子再放他走!」
我:「……」
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我 emo 了。
對我媽的濾鏡也徹底散去,並同時黑化成了鈕鈷祿·哆哆!
一出去,就看見祁慕白在客廳,我嚇了一跳。
我媽聲音不大,這裡離洗衣房也遠,他應該沒聽到吧?
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很隱晦地試探了一下他,「你聽到啥沒?」
祁慕白正坐在沙發上,穿著衛衣的他盡顯青春活力,金色的頭髮垂在前額,長腿隨意地搭在了茶几上。
「你你你我要告狀!」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把柄,我立馬把我媽叫出來,「媽!你快來看,祁慕白在幹壞事!」
等我媽一出來,祁慕白已經收回了腿,乖乖地在那兒坐著,一臉無辜,「怎麼了,阿姨?」
這種乖乖男的模樣連我都扛不住,別說我媽了。
她慈愛地笑了笑,「沒事,你繼續玩。」說完就狠狠瞪了我一眼,回去了。
我:「……」
「綠茶!」
我媽一不在,祁慕白就恢復了本性,他邪邪一笑,「要長記性哦,可不能再隨便告狀了。」
說完,他拿出手機,又將腿搭在茶几上打起了遊戲。
我氣得咬牙切齒,遊戲里的聲音又很吸引人,便沒骨氣地悄悄湊了過去。
看著他玩得這麼過癮,我也手癢了,想下載一個玩一玩,又不知道是啥遊戲,只能厚著臉皮問他:「這個……是啥啊?」
祁慕白:「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
眼睜睜地看著他又打完一局,我忍不住罵:「告訴我你能死啊?這麼小氣……」
祁慕白:「不會告訴你的。別打擾我。」
沒事沒事,小不忍則亂大謀!
硬不吃,那就試試軟。
我厚著臉皮湊過去坐在他身邊,他手上的動作頓了下。我又挨得近了些,一狠心,抱住了他的胳膊。
祁慕白的身體僵住了。
我乾脆把他當我媽一樣撒嬌:「說一下嘛說一下嘛,哥哥,你就給我說一下嘛。」
嘔!yue 了。
就算不成功也能噁心一下他。
遊戲里從來都沒死過的小人突然死了。
祁慕白的手指頓在螢幕上,良久,他扭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突然變得幽深。
我毫無來由地心裡突然一慌,立馬放開了他。
「你看什麼看?不說就不說嘛……」
我立馬站起身,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虛,「我去睡覺了,隨便你幹什麼……」
祁慕白也恢復如常,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我看他穿的得人模狗樣的,想起剛遇到他的時候他都沒帶行李,到了我家後也不知道突然哪來的衣服鞋子,多得能天天換都不重樣,便好奇問他:「你這衣服哪兒搞的啊?」
祁慕白玩著遊戲,頭也不抬,「不告訴你。」
切。
自那天發燒之後,我變得正常了許多。
能吃能拉,不過吃的並不多,跟我之前的胃口相比簡直是不值一提。
連帶著走路速度也快了些,雖然比不上正常人類,但也好很多了。
還有臉上,已經沒了那種青白的死氣,光從外表來看,都看不出來我是喪屍了。
我媽看著我問道:「那她現在到底是人類還是喪屍啊?」
祁慕白遲疑了一下,「是喪屍。但她或許有些特殊……」
正說著,電視里的播報員臉色慌張,「最新消息,目前很多人反應喪屍的力量和速度大幅度提高,變得更加難以應對,看來,祁博士的猜想是對的,人類進化的同時,喪屍也進化了,我們即將面臨著更嚴峻的生存挑戰……」
我媽咽了咽口水,「咱吃的還夠吧……這段時間先別出去了……」她說著看向我,「你也是,現在都變得跟人一樣了,喪屍要是不認得你,把你吃了就完了……」
我心想也是,好不容易變得正常點,還是活下去比較好。
好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再出去。
電視信號時而有時而沒,我整天趴在窗子上看啊看,發現外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在這末日之下,道德與法律秩序不再存在,在力量為王的世界中,人類醜陋的嘴臉悉數展現了出來。
各地大幫小幫湧現出來,以往被社會唾棄的兇惡分子因為自身的異能強大,竟成了一個個小首領,他們為非作歹,無惡不作,不斷吸收有異能的強者,壯大團隊,以穩固自己的力量。
那些沒有異能的人,尤其是更加弱勢的老弱婦孺,成了整個團隊的拖油瓶,便被無情地拋棄,淪為一個又一個犧牲品。
看著不遠處的幾個異能者不停地戲耍欺負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和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我憤恨不已,但又沒有一點點辦法。
要是之前,我肯定二話不說就報警,可如今沒有警察,我更沒有拯救他們的能力,貿然行動還會連累媽媽和祁慕白。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祁慕白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我身後,他看著樓下的場景,笑了笑,「人類比喪屍更可怕呢。」
我無力反駁。
他說得很對。喪屍至少不會同類相食,可人類會。
我有點悲觀,「你說我們是不是明天就要死了?」
祁慕白涼涼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樓下的那些人越來越過分,我眼睜睜地看著一老一小被欺負得頭破血流,他們還在哈哈大笑,一口一個老東西,我被氣哭了,「要不要臉啊,氣死了,我要是不看就好了,現在搞得我這麼難受……」
祁慕白:「……」
「還踩小孩子的臉,真不是人,太噁心了嗚嗚嗚……」
我不自覺地握拳,把自己都掐疼了,祁慕白皺著眉頭,「把手鬆開!」
我憋著氣沒處發,索性跟他發泄了,「關你屁事!要你管!」
祁慕白:「……」
過了片刻,他突然說:「你現在看看。」
我淚眼矇矓地一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幾個喪屍,看著還挺厲害的,那些人的異能此刻顯得格外沒用,三下五除二就被喪屍整死了。
我大為震驚,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喪屍們就走了,留下一老一小在原地打哆嗦。
我看向祁慕白,他一直看著我,薄唇緩緩吐出幾個字:「真沒出息。」
我:「……」
日子就這樣毫無波瀾地往下過著,到了月末,我們只剩三天的口糧。
我媽愁容滿面地嘆著氣,「看來在這躲著也不是辦法了……」
我想了想,自告奮勇,「媽,我是喪屍,吃得少,你倆別吃了,把這些都給我吃,我能吃半個月……」
我媽:「……」
祁慕白:「……」
「錢哆哆是不是我這幾天沒揍你你皮癢了?啊?」我媽擺出了雙手叉腰的陣勢,我頓覺不妙,在祁慕白鄙夷的眼神中,悄咪咪地回了房。
正一籌莫展之時,又傳來了一個消息。
B 市建起了第一個倖存者基地,全國各地的倖存者都可前往。
我媽大喜過望,查了下地址,發現離我家還挺近。
「要不……我們去看看情況?」
我對這個決定十分贊同,畢竟怎麼說也算是有個庇護所了。
祁慕白也沒什麼意見,我們當天下午就出發了。
為了能安全抵達,我媽給我們都全副武裝,還一人準備了一個武器。
一路上倒也非常安全,沒遇到啥喪屍。
我不得不感嘆,這運氣可真不錯。
基地建在原先 B 市的市中心,建築面積宏大,估計花了好久才建成的。
門口有人把守,見我們靠近,立馬問道:「是倖存者嗎?」
我媽連忙大喊:「是!都是正常人,不信你們看!」
守衛招了招手,裡面有個人拿著一台機器出來了,照著我們仨就是一通掃描,我心裡捏了把汗,就怕發現我是喪屍。
誰知掃描完,那人說:「一切正常!」
我鬆了一口氣。
大門終於打開,我媽千恩萬謝地拉著我們進去,隨後那些人又把我們帶入一個房間,裡頭有個留著小鬍子的人,問我們:「你們之中誰有異能?」
我媽一愣,「沒有,我們三個都是普通人。」
小鬍子的神色露出一抹顯而易見的失望,「那你們就去 F 區吧。」
我不知道 F 區是啥,只覺得有點偏,走了好久才到。
安頓下來後天已經黑透了。
我們一人分配了一間房,房子面積不大,但也樣樣俱全。就是隔音差點,打個噴嚏隔壁都能聽到的那種。
我媽分在了我對面,祁慕白在我隔壁,另一邊應該住著個女孩子,我能依稀聽到一些細微的說話聲。
累了一天,我早早躺床上就睡了,連夢都沒做一個。
第二天一大早,仍舊是我媽叫醒我。
看到她臉的那一剎那,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家裡,又看了眼屋裡的擺設,才想起了昨天的事。
「快起啊,外面太陽老好了,出來曬曬!」
我有氣無力起來,出門看到我媽正坐在小板凳上跟一群大媽們聊天。
我瞪大了眼睛。
這老太太咋這麼快就融入集體了?
瞅見我,她朝我招招手,「這就是我那傻閨女,還不過來見見張阿姨李阿姨王奶奶……」
我:「……」
大媽們的情報從來都是一流。
我就坐了一個小時,就大概搞清楚了這個地方的規則。
這個基地的建立者,是一個叫程蒼的人。
在這裡,也是優待異能者的。
因為他們不僅每天要與喪屍接觸,風險極高,而且還兼職著各種工作。
比如木系異能者,負責催熟蔬菜水果以供應基地需求,原本花好久才能長成的植物,在他們手中只需要十來天,水系異能者需要提供水源,電系異能者需要提供電……
異能者與普通人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三,基地從 A 到 F 分為六個區,AB 兩區無論居住環境還是食物,都我們好很多,所以住的都是異能者,其餘的區很一般,便都是普通人。
不過,在這個條件下,有人能照顧到普通人,已經很難得了。
能者多勞,確實也應該多得。
這個程蒼,也是個厲害人啊。
這幾個大媽已經將基地的八卦說了個遍,我媽聽得雙眼放光,我被曬得頭暈暈的,打算回屋看看我之前下載好的電視劇,快進屋的時候,我瞥到了隔壁緊閉的房門。
到現在為止,我好像都還沒見過祁慕白呢。
我敲了敲門,沒人理會,我怕出啥事,剛想問我媽,祁慕白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了。
「找我幹嗎?」
「嚇我一跳!」我幾乎跳了起來,「你一大早地去哪兒了?」
「到了新地方還不得熟悉一下啊?」祁慕白今天穿著白 t 藍色牛仔褲,因為早上冷,他還套了件風衣,看著很有型,就跟男明星一樣,加上他特殊的金髮,更加引人注意,偶爾路過的女孩們都會忍不住地看他,然後紅著臉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