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宮春完整後續

2025-08-1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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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上了一個暗衛。

我把這句話告訴皇兄的時候,皇兄的手裡的書翻過一頁,問:「你話里的上字,怎麼理解?」

自然不是皇兄這個後宮佳麗三千人的理解方式,在他眼裡我這個未出嫁的公主究竟是什麼形象?

是因為我久久不嫁人,被宮裡宮外調侃成「老公主」,他覺得我按捺不住了嗎?

皇兄對我的質問毫無反應,他沒問哪個暗衛,只對大殿陰影處說了句「送她」就把我打發了。

我知道這事成了,自開國太祖培養出的專屬皇家暗衛組織鱗,它的首領永遠都在皇帝身後的陰影中。

回去的路上心情並不愉悅,皇兄答應得太快,像我跟他討玩具一樣爽快,他以為我又是想要小玩具,天子之妹,公主之尊,要個暗衛當面首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

可我是認真地歡他,這個從小保護我的暗衛阿九。

我與皇兄的生母是先皇最為寵愛的貴妃,皇兄出生的時候宮中流言四起,說三皇子會威脅到皇后膝下的太子,這個流言也讓母妃和皇兄吃足了苦頭,不知道受了多少磋磨。

多虧了先皇破例給了母妃和皇兄鱗的暗衛,才讓皇兄平安長到五歲,而我也能有驚無險地出生。

生我的時候母妃差點醒不過來,先皇守了三天三夜,我也因禍得福,成了所有公主中唯一有專屬暗衛的一個。

知道鱗存在的人只有皇帝,皇兄和母妃是隱隱感覺到不尋常,直到皇兄坐到了那個位子上才從開封的記錄里看見了過往歲月中的驚心動魄,窺探到了父皇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作為帝王的父皇,作為父親的父皇。

但我不一樣,我是在六歲被面容模糊的宮女太監哄騙到皇宮角落廢棄宮殿里時就知道,我的影子裡一直有一個人。

聲音溫柔的宮女說母妃崴了腳,在御花園等我,我曾在母妃的宮裡見過她幾次,周圍也都跟著從小侍奉我的宮人,沒有疑心地便跟了上去。

後來日頭越來越遠,宮殿越來越破舊,斑駁的紅牆上留著怪異的污漬。

宮女姐姐的腳步突然很快,比我還高的雜草後面出現一口枯井,往日對我悉心照料陪我玩耍的宮人們突然面無表情地說:「送公主上路。」

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感覺到宮裡真的很冷,比母妃為了保護皇兄,把摻了毒的糕點都給我吃了的時候還冷。

大而重的手掌壓在我身上,我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只能由著他們把我推到井裡。

跌下去時看見天黑得像深淵。

我以為我的人生到此為止時,亮白的光閃過,影影綽綽圍在井邊的宮人突然朝兩邊倒下去。

一隻手拽住了我的衣襟,阿九趴在井沿抿著唇死死抓住我,我呆傻地抬頭看見他那雙漆黑冰冷的眼睛。

那雙眼睛太冷太空,讓我記到現在,直到現在那雙眼睛在我記憶里都未曾暗淡。

當然那天不是話本里的英雄救美,阿九那時候九歲,手裡拿著的劍比他人還高,一個人瞬間對付那麼多宮人已是極限。

特別是夏季的宮裝都是紗制,好看的雙面繡在我衣襟繡了只活靈活現的鸞鳥,那隻鳥在阿九手裡一點點裂開。

布帛碎在阿九手裡,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見他拋了劍朝我跳過來。

枯井極深,好在是夏天,井底的爛泥救了我們的命。

阿九在下落的時候護住我,給我當了人肉墊子,我身上只有些皮外傷,漆黑的井底散發著腐爛的味道,手指陷在滑膩膩的爛泥里,碰到稀碎的硬物,我忍不住想是不是上一個摔死的人的骨頭。

縱使我從小早慧,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井底,加上腿上的疼痛,也不過堅持了半刻鐘,還不見人救我,我扁了嘴從默默掉眼淚,到啜泣,最後號啕大哭。

儼然忘記了我身下還有一個人,阿九沉默得像是個墊子,毫無存在感。

等我哭得頭暈眼花開始抽噎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井底空氣稀薄,再哭容易窒息而死。」

我嚇得哭聲都斷了,發出了豬叫,想起來還有這個捨命救我的小哥哥,年少不懂事加上恐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脫口而出,「救我!」

那時阿九應該傷的比我還重,但他淡淡地應了一聲,「好。」

沉穩冰冷,有讓人安心的感覺,烈火一樣要把我燒死的恐懼終於被澆滅不少。

一隻手扶著我的肩,開始掙扎著要起身,我感覺到自己一直靠著的地方原來是他的胸口。

他一動鼻尖就聞到了血腥味,這種代表死亡的味道我一個月前才聞過,是皇兄的伴讀李小公子從假山跌下來後散發的味道。

我慌了,我怕他也會死掉,「你受傷了?快別動!」

我話音剛落他就沒動了,認真仔細地回答我的問題,「是,跌下來時被枯枝插入腹部,右手肘骨折,被公主砸到,肋骨大概斷了幾根。」

大大小小還有其他傷,我聽得害怕,連忙打斷他,驚訝地說,「你還一直讓我壓著你,受這麼多傷一聲不吭,你不疼嗎?」

「習慣了。」

為什麼疼痛也能習慣。

我笨拙地挪著身子,剛動了兩下,他伸手又按住我的肩,「做什麼?」

我撥開他的手,「從你身上下來,不能壓著你的傷處。」

「不必,井底陰涼,直接接觸淤泥身體會受寒。」頓了頓,他又補上一句,「或許會有蟲蟻。」

我汗毛直豎,恨不得立刻從井裡躥出去,全身僵硬。

幾個呼吸之後還是繼續挪到旁邊,接觸到淤泥後一瞬間就陷了進去。

阿九沉默著,漆黑的枯井裡只有我們兩個人,甚至我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他安靜下來就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我沒話找話地跟他說話。

「你是誰?」

「……」

「你叫什麼名字?」

「九。」

我問的問題他大部分都沉默,只回答了我他的名字。

「阿九,你還在嗎?」

「嗯。」

每隔一會我就叫他一聲,他不厭其煩地應我。

再後來我摸索著抓住了他的手,帶著哭腔說:「我好睏,我怕睡著了你丟下我一個人。」

阿九沉默,在我快哭出來的時候他握住我的手,「不會。」

我得了這句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再醒過來就是朦朧的幔帳。

全身高熱得發燙,我睜不開眼睛,腿上疼得我想大叫,但是沒有力氣,吐出來的只是呻吟。

我聽見母妃說我貪玩亂跑,事後定會好好罰我。

我聽見皇后威嚴的語調,緩慢地給我定性,五公主頑劣粗野,毫無半分皇家風範。

我想說不是這樣的。

高燒里我一直掙扎在噩夢中,我努力追上母妃,拼盡全力跟她說我不是貪玩,是別人推我,我好害怕。

等我從噩夢裡逃脫,猛的坐起身,守在旁邊的女醫館笑了,她們邀功似的去找貴妃。

在陪伴三皇子讀書的貴妃姍姍來遲,母妃艷麗得光彩奪目,她一步一步拖曳著宮裝而來。

我委屈又激動地向她哭訴事情的真相,她緩緩抬手,止住我的話,扶了扶髮髻上流光溢彩的步搖。

「你下次莫要貪玩,這次調皮,禁足三月,小懲大誡。」

「母妃!我不是!」

「為了你哥哥,你是。」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開,華美的宮裝緩緩而動。

偏殿的大門合上,殿外得了賞的女醫官們高聲謝恩,殿內的我坐在空曠的床上茫然不知所措。

禁足三月,侍奉的宮人只有送飯的時間被允許進來。

晚上我在死寂的床上看著月光悄悄爬進大殿,到了第三根柱子的地方它又開始往外溜。

我忍不住算著時間。

現在三皇兄應該下了晚課。

現在父皇陪著母妃和三皇兄吃飯。

現在母妃陪三皇兄溫習明天的功課。

現在母妃在細細交代三皇兄的宮人夜裡要警醒些。

「阿九,你在嗎?」

我的聲音在殿里有了迴音,沒有人回應我。

關到半個月,宮人送來的衣服被我扯爛,面對我的反抗,宮人們含笑換上新衣,而外面流傳新流言,五公主粗鄙,摔砸皇上賞賜,心懷怨懟,不知感恩。

我麻木地靠在床上看移動的月光。

「阿九,你在嗎?」

「嗯。」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大殿樑上黑暗裡我看不清楚,端著燭台努力湊過去,那點點光也無濟於事,樑上的人顯然也不想出現。

我放下酸痛的手,重新坐回床上,有了人跟我說話,我滔滔不絕地把這段時間的委屈跟他說。

說到哭,抹了眼淚繼續說,到最後都哭不出來了,樑上的人都沒有聲音。

我大喊:「你說話啊!」

「嗯。」

我扯著身上的被子,「我只是擔心母妃。」

「嗯。」

「我沒有貪玩。」

「我知道。」

我拉著被子捂住頭,悶悶地小聲說,「謝謝。」

阿九很聽話,我說什麼他都會聽,我問什麼他都會答。

我讓他陪我吃飯,他就在宮人離開後會下來坐在旁邊,裝模作樣地跟著我吃。

我吃一口,他動筷子吃一口,我放下筷子,他也放下筷子,眨眼就消失。

晚上我說我一個人不敢睡覺,他從樑上翻到寬大的床上,抱劍靠在床里。

我躺在床上才認真地看了他,黑色的長髮簡單地束在腦後,為了行動方便穿著黑色勁裝,膚色有點白得不正常,但是長得很好看,比在節日裡進宮的命婦們帶來的那些小公子都好看。

「阿九,你為什麼不躺下來?」

「習慣。」

「阿九,為什麼抱著劍?」

「匕首不好抱。」

「阿九,你為什麼對我言聽計從。」

「命令。」

「阿九,這幾天你去哪了?」

「養傷,受罰。」

我越說眼皮越沉,忘記了問他為什麼受罰。

如果是現在我會更先問,他的傷好了沒有。

禁足的時間有阿九陪我我好受了許多,雖然他的話很少,但我喜歡跟他說話。

要解除禁足的前一天我趴在門上,透過門縫看外面,「他們都說我很壞,都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嗎?」

靠在樑上閉目的阿九回答得很慢,「不知道。」

02.

禁足的事之後我安分了許多,面對居心叵測的鶯鶯燕燕們,我學會了天真笑著裝傻,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後來她們都在說五公主呆傻,和聰穎的三皇子不像是同母所出。

我學會了人前乖巧地跟在母妃和三皇兄身後,不搶三皇兄的風頭。

夾槍帶棒的語言不敢對著三皇兄都落在我身上,我笑著不去反駁,繼續傻樂,母妃一副被刺到的樣子皺眉不語。

母妃說人樣樣都好會招人嫉妒,總要有一處不好讓人宣洩不滿,為了三皇兄,我要做那個污點。

我一個人在鞦韆上晃來晃去,「我這是被母妃拉出去給三皇兄擋刀嗎?」

風裡飄渺的「嗯」消散很快,阿九從來不會說謊,著實惱人。

我跳下鞦韆,踢著石子,「阿九,你要好好學武功,當天下第一人才行。」

「好。」

因為我有一種預感,這個世上只有阿九會保護我了。

上次我隨口一句話,阿九似乎當真了,在我睡著確保我安全之後他就會消失,第二天帶著傷回來。

雖然他不說,但是黑衣被血濡濕我還是能看出來的。

他在變強,我也不能什麼也不做,我立志要給他當最好的後盾,找來了女醫官開始學醫術。

簡單堅持了八天,我的醫術之夢就破滅了,那不適合我。

我退而求其次,學女紅吧,阿九跟我相處久了,也會跟我說話,他問我:「有何用?」

我捏著繡花針落了一針,笑吟吟,「你若是傷了,我可以幫你把破了的衣服補起來。」

不敢縫人肉,我可以縫布呀!

阿九點頭,「嗯。」

那之後阿九成了我的練手工具,一天下來我學會的刺繡,總要抓著阿九黑色的衣擺繡上一會。

「阿九,你看這是什麼?」

我炫耀的把繡了一個下午,花花綠綠的衣擺遞給他看,他答:「鴨子。」

我挫敗,閉門苦學了一個月,再繡,繡在他衣袖上,「阿九,這次能知道是什麼了吧?」

「怪物。」

我給阿九繡的刺繡都存不過一天,他會拿匕首把那塊衣服割了,理由是金線銀線太奪目容易暴露目標。

「那你穿一輩子黑色吧。」

「好。」

時間過得很快,阿九已經比他那柄劍高了許多,拿在手裡不會再有違和感。但時間也過得很慢,在我被嬤嬤押著學繡繁複雙面繡時,總覺得日頭怎麼都不會落。

我的刺繡也漸漸被人討論了起來,母妃掩面長嘆,我唯一可見人的地方就是女紅,

黑色的衣角上五瓣花繡好最後一針,我喃喃自語:「我也只有這點用處了。」

阿九抽回衣角,「不是。」

我漸漸地長大,稚嫩的臉上有了母妃的影子,透過我好像能看見艷絕後宮的貴妃少女時模樣。

所以皇后格外厭惡我,厭惡我這張即將綻放風華的臉,她總覺得再過幾年就會看見當年貴妃入宮的樣子,是她悲劇的開始。

那時我十分怕她,她總在公主們下學後將我傳喚到鳳儀宮,讓我待在正殿里,皇后身邊的大姑姑來教我刺繡。

有時皇后在,有時不在,不苟言笑的大姑姑永遠都在,我六神無主地跟著她學,心不靜怎麼都學不好,出錯了扎破手指,那便更慌張,在鳳儀宮一個時辰,能把手指扎得都是血。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與太子哥哥熟絡起來。

我終於熬到皇后說我可以退下了,吹著紅腫的手指往外面跑,冒冒失失地撞上了一個人,杏黃的太子朝服撞了個滿懷,我捂著臉在想完了,會給皇后留下把柄。

溫文爾雅的太子笑了笑抬手止住身後跟著的人,他彎腰屈了手指敲在我額頭上,「你是貴妃那裡的小五,慌些什麼?」

我捂著頭,「著急吃飯。」

這句話把太子逗笑了,他似乎是想吩咐貼身太監去準備飯菜,話到嘴邊變成了,「不過下晌你便饞成這樣,快些回去吧。」

我繞過那些人跑出去,忍不住回頭,太子一行人已經穿過了大殿的門不見了。

太子在陪父皇學習政務之後都會來鳳儀宮,我偶爾會碰見他,他看見我在角落裡被大姑姑押著學刺繡,忐忑不安的樣子,總會找理由讓我提前解脫。

我最輕鬆的時候就是太子來的時候,他陪皇后說話,大姑姑就會把我趕到殿外去玩,我晃著手裡的枝條抽打花枝出氣。

溫和的聲音帶著戲弄,「這是母后最喜愛的魏紫,你要怎麼賠?」

我連忙丟了枝條裝傻。

太子繞著我走了一圈,看見我腳下稀爛的花瓣,好笑地搖頭。

「若是不喜學刺繡,你跟貴妃提一聲便是,大妹妹今日在學堂下學後跟著太傅學畫。」

我囁嚅地說,「我喜歡刺繡,母后這裡……很好。」

母妃早已說過要我來皇后這裡,我貴為貴妃之女皇后不會如何,頂多有些磋磨。

她對我說,「你去皇后那裡,她有個地方出氣,也就不會一直盯著你哥哥了。」

所以我不會回去的。

太子年長我十歲,他沒有再問,好像什麼都知道了,這種在他面前無所遁形的感覺讓我想逃跑。

「也好,大姑姑的刺繡在江南也是出名的,現在隨母后進了宮也未曾退步。」太子含笑摸摸我的頭,「明日若你還來,我送你個好東西。」

母妃和皇后勢如水火,我那天晚上一邊擔心皇后所出的太子會對付我,那個好東西讓我吃苦頭,一邊又忍不住期待,甚少有人對我這麼溫柔。

我糾結第二日要不要裝病,雙眼掛了黑眼圈,「阿九,明天你不能讓我死了,也不能讓我受傷。」

「嗯。」

第二日我跟著大姑姑學刺繡,眼睛卻一直往殿外看,大姑姑咳得讓人以為她得了風寒。

太子終於來了,他說的好東西是一隻翠綠色的紙鳶,紙鳶尾巴上墜了兩條飄帶,我喜歡得眼睛黏了上去。

太子輕笑,「現下不是放紙鳶的季節,只能試試,放不了便罷了。」

一群人在鳳儀宮折騰了半天,那隻紙鳶搖搖晃晃地上了天,穩重的太子今天跟個調皮搗蛋的公子哥一樣,驚呆了周圍人的下巴。

太子擦了額角的汗,把線遞給我,我緊緊地抓著,那個紙鳶左搖右擺地掉下來。

「罷了罷了,強求不來。」

太子看著落了的紙鳶,眼神有些落寞,他很快把那抹情緒藏起來,摸摸我的頭,「帶你去吃芙蓉糕。」

那天掉了的紙鳶隔天出現在了我床腳,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我不記得我有讓阿九去撿回來過。

03.

在鳳儀宮學了一年,我也不那麼懼怕那裡了。

上元節,太子問我要不要出宮玩,他奉旨出宮,可以讓我藏在他的車轎混出去。

出宮是個很大的誘惑,可我沒辦法完全相信太子。

那時我有了些小心思卻還不夠沉穩,我問他,為什麼對貴妃所出的我這麼好。

太子陪著我坐在廊下,仰頭著四方紅牆圍住的天,「你我是兄妹,大哥就該對妹妹好。」

這就有些假了,我心不在焉地打算著告退走人,太子呵呵一笑轉頭看我,「真話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個人。那時他很寂寞,沒人幫他,現在我總想幫幫你。」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太子說的那個人是誰,我對父皇常年流連在貴妃的錦雲宮習以為常,沒有意識到,皇后才是他的髮妻,太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我猶豫了許久,還是在上元節那天踏上了太子車轎。

「阿九,你去外面過嗎?」

「沒。」

「那你想去看看上元節嗎?」

「不。」

「你想看!」

「嗯。」

「唉,那我勉為其難帶你去看看吧,不是我想去,是你想去。」

「嗯。」

太子派了些人跟著我,天子腳下不會有人造次。

京城上元節的夜市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和冰冷華美的皇宮截然相反,鼎沸的人聲吵得我頭疼,但是不討厭。

阿九被我拽了出來,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人走在人群里顯得格外顯眼,他自己沒覺得怎麼樣,街上的路人都離這個凶煞似的少年遠遠的。

「上元節,耍花燈,阿九你黑著一張臉人都被你嚇跑了。」

想來也是可憐,能陪我遊玩的只有阿九,阿九又不是個正常人。

我買了碗元宵,白瓷碗里白白胖胖的五個元宵擠在一起,我剛要吃,阿九敏捷地從我碗里舀走一個吃掉。

「阿九,你要吃我可以再給你買一碗。」

「試毒。」

那碗湯圓遠遠比不上宮裡的,上元節很熱鬧,可跟我沒有關係,漸漸地我有些無聊,算著和太子約好的時間,還不如回去宮裡看月亮。

更無聊的是我想買個並蒂蓮的花燈,比我更快一步被人買走了。

我沒什麼趣味的提前去和太子約好的城牆下等他,上元節京城內燃起煙花,璀璨的煙火在黑夜裡綻放,人群興奮地抬頭觀賞。

震耳欲聾的響聲里我對阿九說:「下年上元節我們再出來。」

太子來接我的時候隱隱有些沉重,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我沒有問。

回去之後我睡醒的第二天看見了窗邊別著的一盞花燈,並蒂蓮的花瓣栩栩如生。

上元節後宮裡沉悶的風雨欲來,阿九藏在陰影里聽見老鼠一樣迅速在下等宮人間流竄的閒言碎語。

上元節時有個帶著黑衣人搶劫的女土匪,專搶姑娘的花燈,十分無恥。

女土匪的話題很快被另一個壓了下去,鎮遠將軍楊老將軍的孫子,楊小公子在上元節強搶民女,還打死了那女子的相公,拋屍在上元節放花燈的河裡。

如若是一般紈絝宮裡不會有如此詭異的沉默,只因為楊小公子是太子的表弟,楊老將軍是皇后的父親。

而楊小公子做出惡事時,太子奉旨上元節前往鎮遠將軍府,以表對戍守西北的楊老將軍親近之意,也慰藉皇后思家之心。

現在無人敢碰這一慘案,因為無人敢問,楊小公子做事時,太子是否知情,太子是否同行。

這件事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無視,像是在醞釀暴雨。

鳳儀宮宮門緊閉,母妃告訴我最近不要與太子那邊走太近。

我待在錦雲宮裡安安靜靜地刺繡,把阿九從樑上喊下來,拽著他的衣擺繡了一個又一個的並蒂蓮,最後黑衣上怪異地出現許多蓮花。

鳳儀宮和東宮許久都沒有動靜,我悄悄溜去看過,鳳儀宮外面有侍衛把守,東宮更是戒備森嚴。

這樣的陣仗讓我這種從小在宮裡長大的人感覺到不妙,「太子哥哥被軟禁了嗎?」

阿九這次沒有回答我,他是作為暗衛被培養起來的,有時候他的腦子還不如我,不然也干不出當街搶人家小姑娘花燈的事。

過幾日讓人更心驚肉跳的話傳了出來。

太子縱容親眷行兇——失德。

歷朝歷代,儲君最重視的就是德行,這兩個大字砸下來誰都當不起,這還是當朝大儒,太子早年的太傅所說。

「阿九,帶我去東宮吧。」

阿九抱著我在皇宮上飛檐走壁,瓦片被踏出輕響,我裹在黑色的斗篷里不敢亂動。

阿九輕鬆地避開所有守衛,鬼魅一樣從太子寢殿屋檐翻身落到地面。

月色下太子散發赤足,只披了件外袍,與月共飲,風流狂放。

太子如果不是太子,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富家世子,與紅顏知己泛舟,與三五好友游湖,乘興寫詩,而不是被困在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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