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行:拂雲偏愛舊相識完整後續

2025-08-12     游啊游     反饋
1/3
我是史上最慘公主。

英年守寡,敵國入侵,被搶去異國,慘遭折辱,死時享年二十歲。

夢醒後,我慶幸這只是一個夢。

可宮女告訴我,父皇將我賜婚給了程肅那個短命鬼。

現實和夢境瞬間重合……

我想起程肅的桃花面,忍著不舍下了決斷。

「告訴父皇,我要拒婚!」

01

母后問我,「拒了程肅,你不後悔麼?世上恐怕再找不到比程肅更好的兒郎,你幾個妹妹都很惦記他,母后特意將他給你留著。」

我想想程肅那盛世美顏,品德才幹,心中後悔得發緊。

可臉和命比起來,顯然命更重要一些。

我是皇后所出,帝後恩愛,伉儷情深。

自我出生時,父皇從數百個吉祥如意的封號中,選了福茂二字,作為我的封號。

我的前半生極其順遂,但命運向來是公平的。

十五歲時,我做了一個噩夢。

我夢見父皇將我賜婚給安國公世子程肅,程肅面如冠玉,人稱潘安再世。

更難得他品性高潔,表里如一,婚後對我也稱得上夢裡蕭郎,書中張敞。

他萬般皆好,可惜命短。

三年後,戎國來犯,程肅死在戰場上。

又兩年,戎國攻進上京,父皇攜百官逃走,慌亂中,我被戎兵捉住,一路上慘遭侮辱,最後死在敵營。

那一年,我二十歲。

我從噩夢中驚醒,恍然不知今夕何夕。

我倒是不想信這夢,可這夢一做就是三日,夢中細節我都能背下來。

其後父皇將我賜婚程肅,我怎敢再結姻緣?

只能拒了。

如此我才有一點對自己命運的掌控感。

我懶懶道,「不後悔,皇帝的女兒不愁嫁,總有和程肅不相上下的人出現,再者,女兒還想留在母后身邊幾年,母后,您不想留女兒在身邊嗎?」

母后滿眼寵溺,「母后自然想的,不過太祖有令,女子十六歲不嫁,罪在父母,你身為公主,更該做女子表率,此事遲早要張羅起來的。」

我想起夢裡,戎兵入侵後,父皇和母后匆匆逃走,母后驚聞我被擄,悲憤自責下,身染重疾,病死途中,心裡就不好受。

我依偎在她懷裡,悄聲道,「還有一年時間,一年時間,女兒總能想到辦法的。」

我將夢裡的事一一記錄下來。

哪些人該死,哪些人不能死,都寫的清楚。

我的確是一個不能干政的後宮女子,不過,影響朝局的事情,不一定要親自出面,鬼神之說有時就很好用。

不過,此事要做的周全,不讓父皇起疑心,少不了一些得力幫手。

我藉口出宮,去往欽天監。

沒成想,卻遇到程肅攔路。

他無端被我拒婚,多多少少影響了一些名聲,我覺得有必要和他說清楚,便屏退宮女侍衛讓他靠前說話。

程肅眸色嚴厲的盯著我,「為什麼拒婚,我哪裡不好?」

我盯著程肅那張臉,有片刻失神。

夢裡所見已極其美好,親眼所見,衝擊更大。

這顏,我能磕一輩子。

我忍著心中貪戀,悄悄咽了咽口水,平靜道,「你哪裡都好,就是命里早夭。」

程肅被噎住,顯然沒想到我拒婚的理由竟然是這個……

他幽幽道,「那活到多少歲不算早夭?」

我想起夢裡,三年後程肅就會戰死沙場……

我長長一嘆,「最起碼要活到二十歲吧……」

「好,你等著我,在此之前,你不能嫁給別人。」程肅深深的凝視我,將一隻玉簪塞到我手裡。「你答應嗎?」

「……」

我盯著手裡的玉簪,一陣發懵。

他到底怎麼想的?

一隻玉簪就想綁住我?

他在做夢吧!

「不行哦,太祖有令,女子十六歲必婚,我是公主,更該以身作則,此事我不能答應你。」

我將玉簪還給他,手指觸碰的瞬間,一陣酥麻,我趕緊縮回手,有點遺憾,這樣修長有力的手,以後不能想拉就拉了。

我要反抗命運,自然不能再走夢裡的老路。

程肅唇角緊抿,並不生氣。

「太祖也說過,公主為國祈福,有大功德,殿下若帶髮修行,自然能過幾年再嫁,殿下,你不能說我不行,還不給我機會證明,是不是?」

他的語氣緊迫又凝重。

我卻莫名從中聽出來求懇之意。

我有一點點心軟。「我再想想看。」

「公主一諾,駟馬難追。」程肅鄭重的將玉簪放進我手中,轉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誰……誰諾了?」我訝異。

「殿下若去欽天監便要快一些,劉大人快散衙了。」程肅輕笑一聲。

我「哦」了一聲,反應過來。

「咦?」

他怎麼知道我要去欽天監?

02

欽天監的劉大人只是個五品官,在上京這樣皇親國戚遍地走的地方,委實不起眼。

可就是這樣一個老頭,在我夢裡,戎國來犯,朝廷要員舉家奔逃之際,他毅然決然的拿起長矛,於城牆之上痛斥來敵,最後死在戎兵鐵蹄之下。

這個老頭很有骨氣。

所以,面對我這樣一個備受寵愛的公主,他也不懼。

他滿臉恭敬,可眼眸里的疑惑卻很深,一張臉上只差寫著「你來幹什麼?」

我環視四周,平靜道,「聽聞大人精通《易經》,所以想請教大人,若一個人接連數日做了同一個夢,這何解?」

劉大人沉思片刻,「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殿下做了何夢?」

「熒惑守心,天下大亂。」我輕聲道。

劉大人呆住,吃驚的瞪大眼睛,滿臉「你為什麼在我這裡胡說八道,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害死我」的表情。

他以手扶額,仿佛站立不穩的樣子。

「哎呦,殿下,臣年齡大了,受不得驚嚇,殿下請回吧!臣恭送殿下回宮。」

我:「……」

草率了!

我以為的劉大人是夢裡所見拋頭顱灑熱血的正義之士,事實上,他還是個官場老油條,明哲保身的本事不比別的大人差。

我微微紅了臉,還是鼓起勇氣,繼續說服他。

「大人,本宮沒有鬧著玩,你想想,若本宮所言不錯,而欽天監沒有預言出熒惑守心,到時候倒霉的人是誰?」

「若熒惑守心發生,朝中沒有應對,民間又有人故意散播謠言,將熒惑守心怪罪為父皇不仁,如此是否會天下大亂?」

「父皇倒是好辦,大不了順應民心發一張罪己詔,而大人恐怕就要被推出去頂鍋了。」

劉大人終於抬頭了,他精明的眸子不解的看向我。

「殿下,您到底想怎樣?」

「當然是想好好的當一個公主了!」我說的理直氣壯。

「……」

劉大人一時間無言以對,但我如此自私自利的話,反而讓他信了幾分。

良久,他問道,「殿下,若熒惑守心沒有發生呢?」

我笑了。

「那大人就當陪我這個頑劣公主玩一玩吧!」

劉大人再次被噎住。

末了,他招招手,從偏殿里走出來一個年輕俊秀的年輕人。

「殿下,這是犬子劉煦,在欽天監混個閒職,殿下若要陪玩,犬子可供差遣。」

這是對我的話將信將疑,所以派個小跟班來和我交接。

若我所言是真,自然是好。

若我所言是假,不過是年輕人不懂事,胡亂玩鬧。

這老頭子倒謹慎。

我看向劉煦,他生的極好,唇紅齒白,眉目清秀,一副玉郎模樣。

可委實不像有本領的樣子。

我下巴輕抬,「會看星象嗎?」

劉煦笑了,躬身微微行了一禮。

「史書上記載,熒惑守心之事,共發生過二十八次。」

「其中九次,皆與戰爭災禍相關。故而熒惑又被稱為是災星,罰星。」

「《史記·宋微子世家》所載楚惠王滅陳時,有熒惑守心天象,秦國時,天降墜星,始皇駕崩……」

劉煦的眼睛裡有光,應對如流,出言有章。

我聽的一愣一愣的。

好傢夥!

我只想問問,他卻要給我上課。

太可怕了。

我忙道,「不用說了,小劉大人,你很好,我們還是商量一下,若真有熒惑守心之事,我們該如何應對?」

劉煦閉了嘴,滿臉遺憾。「是,殿下,您有什麼主意?煦無不從命。」

我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熒惑守心之事關乎國運,不如我們禍水東移,如何?」

「哦?如何東移?移給誰?」

「移給陳相如何?」

劉煦和劉大人都呆住了。

一個急忙關門,一個準備送客。

那一刻,他們都覺得我要害死他們。

03

在我夢中,陳相是個大奸臣。

他在戎國來犯時,賣國求榮,將大好河山拱手相送。

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更無一絲為人的骨氣,這樣的人何以會做到相國的位置?

我不明白。

母后說,「你父皇選用陳相,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我想了又想,覺得陳相的過人之處,大概是他有一個好妹妹,入宮做了貴妃,又早早誕下庶長子李淳。

而我的母后,除了誕下我這個公主,竟再無所出。

我不管李淳將來如何,是否當皇帝,可陳相這個相國最好還是不要當了。

京中慢慢的開始流傳一首歌謠,「熒惑耀,耳東昌。晶華赤,欲難平。」

耳東為陳。

這首童謠直指國相陳昌慾壑難填,引來熒惑之災。

在我夢裡,熒惑守心發生之時,陳相立刻上疏父皇,讓父皇下罪己詔,祭告上天,將熒惑之災歸為父皇施政不仁。

如今想來,焉知他不是在敗壞父皇的名聲,為李淳鋪路?

這一次,我偏要讓他自食其果,再沒有機會栽贓父皇。

歌謠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京城。

陳相命人徹查,並極力否認會有熒惑之災。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十日後,天降墜星,熒惑高懸心宿。

熒惑守心真的發生了!

父皇仁善,沒有將天象之事真的怪罪到陳相生長,只是那首歌謠的威力太大,讓他不得不慎重對待,暫平民怨。

他當即賜了肉給陳相。

天子賜酒,視為賜死;賜肉,則為告老還鄉。

陳相深知民意如沸,只能接了肉,辭官謝恩。

聽聞他輕車簡行的離開京城,出城後,對著皇宮的方向遙遙拜了三拜,灑淚當場,說「來世再結君臣之義」。

如此重情重義,讓父皇很是自責。

陳貴妃在宮中鬧騰了三日,也讓父皇頭疼不已。

他對李淳寄予了厚望,也覺得陳相冤枉,故而並不好責罰陳貴妃。

可偏偏此時,有人將陳相貪墨的罪證呈在了父皇的桌案上。

父皇看著那出自陳相府中的帳簿,氣得手都抖了。

按照帳簿記載,陳相府中財富抵得上一年國庫。

父皇當即命人去查,從陳相府中拉出來一車又一車的金銀珠寶,許多珠寶玉器比宮中還要好。

由此可知,陳相早已權勢滔天,進京之後不見皇帝先見相國已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父皇震怒不已,命人追擊陳相。

追上時,才知陳相併沒有告老還鄉,而是在自己郊區的別苑盡情享樂……

這一次,父皇快刀斬亂麻,直接給陳相賜了酒。

一代權相就此沒落。

陳貴妃在後宮徹底安生了。

我悄悄鬆了一口氣,事情的發展超出了預料。

原本我預計最好的結果是讓陳相離京,萬未想到,托那一份罪證的功勞,竟直接讓陳相離世。

這真是好的不能再好。

不過,那個遞上陳相罪證的人是誰?

這配合的也太好了……

04

陳相之事了結。

我心裡大石落定,手中黑名單上的名字劃掉了一個。

其餘人我並沒有想到法子對付,只能暫且擱置。

劉煦約我慶賀,我出宮,與他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他買了一串麥芽糖人給我,笑道:「熒惑守心之事,父親和煦也曾通過計算推斷出,只是不敢肯定,公主是如何得知,還這般篤定?」

我看向他,他不信我是通過做夢。

要我,我也不信。

可事情偏偏就這樣發生了。

我揚起下巴輕笑:「我可是天之驕女,自然是上天告知。」

劉煦:「……」

我「哈哈」大笑起來,看他無奈笑著搖頭,心裡莫名爽快。

驀地,身後傳來一個涼涼的聲音。

「拂云何故笑的如此暢快?」

我叫李拂雲。

可敢叫我名字的人少之又少。

誰如此大膽,敢直呼我的名字?

我回眸,便看到程肅那張桃花面。他面上含笑,可眸色冰冷,藏著惱怒。

我:「……」

我這輩子可沒有嫁給他,我不心虛!

我笑意不減,平和道,「是你啊,有事嗎?」

程肅面上笑容一點點放大,眸中冷意也一點點浸滿。「有事,可否借一步說話?」

夢裡的程肅很好,是女子的丈夫典範,他這般模樣我倒未曾見過。

我一時間拿不定注意。

劉煦擋在我面前,溫和謙恭卻很堅定。「殿下只怕不便。」

程肅斂去笑容,淡淡道,「何時她的事,不由她做主了?」

我輕咳一聲,有幾分尷尬。「有事就在這裡說吧,你我二人之間,事無不可對人言。」

程肅氣息一窒,旋即低笑一聲,從身上拿出一個絲帕包裹的東西,驀地拉起我的手,將東西往我手上一放。

「拿著!」

我:「……」

這光明正大的私相授受,真要命!

我一時間竟然無語,心中浮起一股羞意。

「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

我心口發燙,鬼使神差的打開,便看到一對水頭極好的翡翠玉鐲。

在夢裡,這是程肅送我的定情信物。

我感覺手中的東西仿佛燙手,讓心也滾燙起來,可想想夢裡程肅的結局,再想想我的命運。

我狠狠心道,「程大人,你僭越了。」

程肅身子一僵,他微微俯身壓迫性的盯著我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就僭越,你殺了我?」。

我:「……」

程肅笑了,柔聲道,「我昨日翻庫房,第一眼看到它就覺得適合你,你喜歡戴就戴,不喜歡就送人。」

「這不是什麼貴重東西,真正貴重的的東西,我前幾日已經送給你了。」

「你喜歡嗎?」

我心有點慌,腦中飛速運轉著。

驀地,我腦中靈光一現,想到那份陳相的罪狀。

我抬眸驚愕的看著他。

程肅含笑點頭,「想起來了?看樣子,你很喜歡。」

我真是被驚住了,心慌的厲害,「你……你怎麼知道?」

程肅眼眸微深,若有所思,「我怎麼不知道你是個小結巴?」

我:「……」

我要砍了這短命鬼,我要治他欺君之罪。

「哈哈哈哈哈」程肅暢快的放聲大笑,「我逗你的,你想知我如何得知,花朝節上我告訴你,你一定要來。」

05

花朝節,是百花生日。

這一天,無數民間男女會結伴遊玩,賞花踏青。

宮中,母后會開放善春園,所有的貴族男女都可以入園遊玩,這難得的觀賞皇家園林的機會沒有人會錯過。

夢裡的這一日,我並沒有去,那時我已與程肅定親,需要避嫌,他自然也沒有去。

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約我去花朝節。

我意興闌珊。

我去了程肅一定很得意,一想到我的行動受控於他,便覺得不舒坦。

可若不去,又不甘心,撓心撓肺的想知道他為何知我要去欽天監,又為何知我要對付陳相?

母后笑道:「很難選嗎?劉煦雖身份低微些,但家世清白,人品端方,極有文人風骨;程肅人如玉郎,文武全才,可惜是個武將,難免爽直了些,恐怕惹你不快。」

「程肅還好!」我脫口而出。

母后眸色深深地看著我,唇角噙笑,並不言語。

我一陣心虛,急忙掩飾,「程肅再好,我也不能嫁他。」

「為何?」母后問。

我有點悵然。

為何……

自然是因為他短命,自然是我不能再走夢裡的老路。

可惜,這些不能告訴母后。

我搖搖頭,「他命不好,我不想被他連累。」

我這般言語,反而讓母后慎重起來,「你說的對,是應該先算一算他們的八字。」

母后當真命宮女去請天師。

我左思右想,還是去了善春園。

園中,許多人已經到了,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將我迎上主位。

我一眼看到人群中耀眼奪目的程肅。

他一襲白衣,文人打扮,少了武將的銳利,整個人端方如玉,品貌非凡,引得許多貴族少女明里暗裡的打量。

可自我出現,他一雙眸子始終在我身上,似乎要將我看出個洞來。

我微微紅了臉。

夢裡,我和程肅琴瑟和鳴,他也喜如此看我,還說「醉里挑燈看劍哪如燈下看美人來得爽快」。

他不會是只顧著貪戀我的美色,才失了鬥志,戰死沙場吧?

想到這種可能性,我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

程肅:「……」

安寧郡主笑吟吟道,「殿下,您為何瞪程肅,他做錯了什麼?您如此對他?」

安寧郡主孫錦珠是我舅舅寧國公的女兒。

她與我相差三天,自幼被送入宮中,陪我一同長大,直到十歲外祖母去世,她才回寧國公府。

十歲以前,我們是真的情同姐妹。

可十歲以後,她卻處處針對我,喜歡與我攀比,我有的,她定然要有,若得不到,便讓舅母進宮來求。

我一直覺得她見過了天家富貴,瞧不起自己的父親母親。

可夢中,我和她一同被擄,她為了護我,咬住敵將的手,讓我逃走,被敵將一刀戳死。

夢醒後,我漸漸想明白。

品格這種東西,人在高處時,是分不出高下的,只有到了低處,才能看清楚。

故而此時,她語氣雖挑釁,我卻並不惱。

我含笑招手,要她過來。

錦珠愣了,顯然沒想到我如此待她。

她遲疑片刻,傲然走過來,挑釁道,「李拂雲,你想怎樣?」

我拉著她坐在我身邊,將桌子上她喜歡吃的花糕點心統統拿給她。

「喜歡吃什麼,自己拿吧。」

錦珠面上神色變幻,末了,低聲怒道,「你自己怎麼不吃,你想看我吃東西不雅的樣子,讓我在程肅面前出醜?還是讓我吃胖,顯得像個憨貨?李拂雲,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才不會上你的鬼當。」

我:「……」

她這是在心裡給自己排了一部宮斗戲?

不過,她喜歡程肅?

我放眼望向四周。

好傢夥。

滿座的適齡少女沒有一個的目光不在程肅身上,偶爾有幾個落在劉煦的身上,但很快就移開。

劉煦雖長得也好,可家世和程肅比,實在一般。

我順手拿了兩塊糕點,一塊給她,一塊自用。

「我也吃,你心悅程肅?」

「你不要胡說八道。」錦珠飛紅了臉。

我搖搖頭,「你最好收收心,程肅此人雖好,可惜,有一樣不好。」

錦珠有點緊張,「哪裡不好?」

「他短命。」

「當真!」

「那是自然,不然,我為何拒婚?」我很認真。

錦珠愕然,挺拔的脊樑垮塌下來,無意識的咬著糕點不說話。

她如此乖巧,倒讓我有點心疼,我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而恰在此時,我一抬眸,便看到程肅渾然不知的拿起一塊魚糕放入口中。

我心中一凜,「程肅,那是魚糕,你吃了會長廯。」

程肅愣住,將要放入口中的魚糕拿出來仔細分辨了一下。

旋即抬起頭,眉眼含笑,如春風拂面。

「多謝殿下提醒,肅差點鑄成大錯。」

他從容自若的換了一塊桃花糕,一掃滿面頹唐。

而錦珠猛地抬頭,氣鼓鼓道,「你連他吃了魚糕會長廯都知道,還騙我說他短命,李拂雲,你欺人太甚。」

眾人目光駭然的看看我,看看程肅。

又紛紛低下頭去,竊竊私語。

我:「……」

我應該讓程肅吃了那塊魚糕,長滿身的廯子。

06

錦珠拂袖而去。

我內心悔的緊,連問程肅都不想問了。

我匆匆離席,準備回宮,程肅卻攔住了我。

「殿下!」

「殿下如何得知,肅吃了魚糕會長廯?這等隱私只有親近之人才知道。」

我微感窒息,「……」

我怎麼知道?

夢裡,我可是和他生活了三年,做盡了夫妻親密之事。

我面無表情,「本宮猜的……」

程肅笑了。「殿下猜的挺准。」

我心中羞惱,面上卻紋絲不亂。「本宮要走了,程大人請讓路。」

程肅眼眸微深。「殿下稍待,肅還有一事不明,殿下到處給人說肅短命是何故?難道短命二字寫在肅的臉上?」

「還是……殿下不想肅與旁人有瓜葛,所以故意如此說?」

「若果真如此,殿下放心,肅對殿下也是一樣的,不想殿下與旁人有任何瓜葛。」

他說著,慢慢靠近我耳邊,幽微的青草香在我耳邊晃動,讓我的臉頰似火燒。

他實在太放肆了!

我後退一步,正色道,「程肅,男兒當以身許國,縱馬天下,拘泥於情愛,如何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程肅收斂了笑容,他眸色深深的看著我。

「殿下,你以為我只耽於情愛,所以才瞪我?」

「若要齊家,我得先有個家,你不給我,我怎麼有?」

「人一旦有了軟肋,才會去拼,去闖,去爭。」

「你以為情愛誤人,焉知這不是我一生所求,畢生信仰?」

他的話斬釘截鐵,帶著金戈鐵馬的殺伐氣勢。

他語意真誠,是當真以為如此。

我大受震撼。

程肅真的很好,很好!

可惜,是我要不起的人……

我心生悲憫,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匆匆從他身邊走過。

他伸手拉住我手腕,手指堅定有力卻掌握著分寸,似怕弄傷了我。

我微感窘迫,想著該如何措辭。

卻聽一人冷冷道,「程大人,你僭越了,放開殿下。」

是劉煦。

他從竹林里緩緩走出,一向文雅的面容上浮起寒冰,溫和的眸子不喜的看著程肅。

程肅輕笑一聲,並不理會劉煦。

但他還是戀戀不捨地放開我,從懷裡拿出一個冊子遞過來。「給你。」

「我不要。」我面紅耳赤。

他為什麼每次見我面都要給我東西?

我是公主,父皇富有四海。

我想要什麼得不到?

程肅正色,打開冊子在我面前晃了一下,「你當真不要,你別後悔?」

我一眼掃見冊子上的名字,心跳差點停了。

「給我,我要。」

我顧不得避嫌,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將冊子從他手裡拿過來,只掃了一眼,就心口狂跳,趕緊放在懷中收好。

程肅開懷大笑,他伸出手指,趁我不備,寵溺的在我鼻子上颳了一下。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找來給你,你與其找什麼劉大人,不如試著來找我。」

我:「……」

這什麼虎狼之詞?

還有,做什麼動手動腳?

我後退一步,咬牙道,「程大人,請自重,下次再如此毛躁,本宮決不輕饒。」

程肅亦相當正色的配合,「肅謹遵鳳旨。」

我:「……」

我氣惱的跺了跺腳,拂袖離去,背後傳來程肅和劉煦的聲音。

劉煦說,「程大人,你太過放肆。」

程肅冷笑,「劉大人,我放肆自有殿下懲治,你何必跳腳?」

「你欺殿下心善。」

「對啊,我就欺她,你奈我何?」

我面紅耳赤,走的更快了。

07

回到宮中。

我細細翻看程肅給我的冊子。

冊子上是封疆大吏曹順的生平及秘事。

曹順祖上出身草莽,隨著太祖打天下,一代代鎮守邊疆,功不可沒。

可在我夢中,曹順不知何故,竟在邊境線開了一個口子,放戎國長驅直入攻入上京。

上京被攻破,父皇逃走,曹順與戎國瓜分江山後,竟也稱帝了。

一個人的野心不是一天滋長起來的,一定是在漫長的歲月中一點點滋生的。

我有心除去曹順,可他人在邊境,我鞭長莫及。

我不知程肅如何得知我要對付曹順,不過,這的確幫了我。

我看完冊子,一時間無言。

沒想到曹順那樣一個封疆大吏,竟然分外懼內,在原配妻子死後,不僅沒有續弦,還格外疼愛與妻子極其神似的女兒曹明玉。

而在我夢中,過不了多久,母后就要為李淳選妃,曹明玉是今年的採選。

可李淳並沒有選曹明玉為妃,反而選了一個極其貌美的女子。

曹明玉落選,這是不是曹順叛變的原由?

我並不確定,只能焦灼的等待。

果然,沒幾日,母后宣布要為李淳選妃了,夢中情景再次在現實中出現……

一個月後,上京熱鬧起來。

無數馬車湧入京都,各地大臣都將適齡的女兒送來,希望能被選中,一舉躋身皇親國戚。

母后宮中,我見到了曹明玉。

她身形高大,骨骼強壯,一身上京女兒最流行的柔弱打扮,在她身上卻穿出了戎馬氣質。

她大概打聽過李淳喜歡溫柔女子,故而如此打扮。

不過,這樣反而讓她失色了。

果然,李淳皺了皺眉,熱烈的目光黯淡下來。

母后寬慰的詢問了曹明玉幾句話,便讓我和李淳帶著一眾採選及諸多京城貴女逛一逛御花園。

李淳很快和那些女子中最柔美的一個說笑到一起。

我走在曹明玉身側,看見她明眸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怨色,卻又在面向我時溫和一笑。

「殿下,聽聞您喜歡明珠,塞北沒有水中珍珠,但有上好的貓眼石,這是臣女特意帶給您的,請您笑納。」

她雙手呈給我一個精緻的匣子,禮儀得當,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與京城的世家大族不遑多讓。

我心中驀地湧起一個強烈的念頭。

這一次,我不能讓曹明玉回去塞北,我必須將她留下來,如此才能牽制曹順,讓他再不能叛變。

我笑著命宮女接過匣子,又看著李淳,淡淡道,「男人皆愛好顏色,我弟弟也不例外,少年慕少艾,這是最好的時候。」

曹明玉有些不自在的攪動了一下手帕,「好顏色是天生的,羨慕不來。」

我凝眉道,「你是否故意不想自己被選中,才這樣一副打扮,掩去麗色?」

「殿下,這是何意?」曹明玉訝異。

我仔細端詳她,笑道,「你這樣的好容貌,為何要選一身不適合自己的打扮?若你有意選妃,何不選適合自己的?若你無意,那你便不該來。」

曹明玉顯然沒想到我如此說,她露出一絲迷茫和無措。

但很快,她似乎下定了決心。

「殿下,臣女求您指點,臣女跋涉千里而來,不想敗興而歸。」

我驚愕於她的聰慧果決,對曹順卻更為忌憚,教導出這樣女兒的曹順該有多厲害呢?

我不敢想。

我笑著拉起她的手,低聲道,「跟我來。」

我拉著她進入一個偏殿,又讓宮女找來了宮中最會打扮的梳頭女官,並命人將我一早就準備好的塞北服飾拿過來。

曹明玉換好衣服,在梳頭女官的巧手之下,將粗野的眉毛修出英姿勃勃的形狀,又細細的敷粉塗脂,結合著她的塞北服飾,裝飾好明珠寶玉,打造出一位別具格調的異族美人。

這一身打扮很適合曹明玉,她顯然也喜歡,整個人舒展又自在,自信的光芒在臉上綻放。

我拉著她重新出現在御花園。

此時的李淳已和那位江南女子談笑風生。

我不動聲色的折下一隻紅艷的月季,遞給曹明玉,笑道,「鮮花配美人,這便當做給你的回禮了。」

「美人」二字,果然引得李淳回頭。

他看向曹明玉,仿佛不認識她一般,但很快,他眸中露出喜色,接了一句,「沒想到塞北的服飾這樣好看。」

這一句話,讓曹明玉徹底舒展開。

她明眸洋溢著笑容,回道,「塞北的男子服飾也很漂亮,殿下改日可要一試?」

李淳自然應下。

曹明玉抓住機會和李淳走到一起,與那位江南女子一同陪伴在李淳左右。

直至宮宴結束,依依惜別。

我聽宮女說,曹明玉已和李淳約好一起騎馬。

我悄悄鬆了一口氣。

李淳一向平庸,沒有絲毫建樹。

但願這一次,他能頂用一些,將曹明玉留下。

曹明玉只要做了王妃,將來還有可能當皇后,當太后,這大楚江山有曹家血脈,想來曹順不會再與戎國勾結。

不過,曹順還是要死的,但這是以後的事,眼下,我只能一步步籌謀。

第二日。

我聽宮女說,兩人果真去騎馬。

但很快,宮女一臉驚慌的回來,帶來了一件噩耗:李淳驚馬,曹明玉去救,反而讓自己落入險地,最後被在馬場的程肅給救了。

08

我代表母后去看望曹明玉。

她腿受了傷,躺在床上,人雖病著,但神色卻驚人的明艷,那模樣像極了陷入情愛的女子。

我壓下心中的荒謬感,詢問了她幾句馬場上的事。

曹明玉遣詞用句無一不恭敬,句句都說是自己沒有看好李淳,可語中失望卻難以掩飾。

我拼湊出真相:大抵便是李淳馬術不佳,又急於表現自己,不顧曹明玉的勸阻,冒然闖入軍事禁區,結果馬蹄陷落進訓練的坑洞……

曹明玉為了不讓李淳受傷,果斷將李淳拉到自己的馬上。

她自己反而失重跌落下去,被馬鐙纏住一隻腳,眼看要被驚馬踩上,是程肅騎馬飛馳而來,一劍砍斷馬鐙,又將她從馬蹄下救出。

末了,她發自內心的笑道,「多虧了程將軍。」

她語中的崇拜和喜悅這一次是毫不掩飾了。

我想到程肅騎馬抱著她,心裡莫名的不痛快。

不過,國事為重,兒女情愛,且擱置一邊。

我讚許道,「不錯,多虧了程將軍,也多虧你救了大皇子,你有什麼要求,不妨說出來,本宮一定為你辦到。」

我打定了注意,只要曹明玉敢說嫁李淳,我就敢以性命擔保,替她做到。

正好,曹明玉有意於天家富貴,而李淳看樣子也不太蠢,知道借曹順的勢鞏固自己的地位。

我如此做,想來不會遭天譴。

曹明玉顯然聽懂了。

她面上一抹沉思,很快揚起臉,明眸閃耀。

「殿下,敢問程將軍可曾婚配?明玉心悅程將軍,不知道殿下能否幫忙牽線搭橋?」

「臣女的確曾屬意過大皇子,不過,您說過,人一定要選適合自己的。」

「馬場之事,讓臣女明白,大皇子雖好,卻和臣女並不合適。」

「臣女出身邊疆,只喜歡縱馬橫刀,而大皇子需要的是得體端莊的皇后,臣女自問不能做到,不敢耽誤大皇子。」

「但程將軍少年英雄,又是武將,臣女認為他是良配,還請公主殿下成全,幫一幫臣女。」

我看著她,如鯁在喉。

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

我讓她選合適的衣服,她延伸到需要選合適的男人。

她的想法沒錯,李淳是一個沒用的鑲金的繡花枕頭,她若喜歡鑲金的繡花枕頭,那自然是好的。

可她不喜歡,還慧眼如炬的選中了程肅。

可程肅……

我不嫁程肅也就罷了,讓我為他牽姻緣,那萬萬不能。

我平靜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父親的意思?」

曹明玉因激動而紅潤的面容緩緩褪去血色,她張了張口,有幾分難堪落寞。

我點頭,「看來是你自作主張。」

「臣女可以為自己做主。」曹明玉語中帶著一絲決絕氣質。

我對她有幾分刮目相看,不知道該說她什麼。

程肅就那麼好麼?

好到她可以忤逆父親的意志,甚至違背家族的利益?

還是曹順真的可以由著曹明玉為所欲為?

若是後者,我更不能讓曹明玉從我手中逃脫了。

我淡淡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不過,有兩件事我要告訴你。」

「你初來上京,想必聽過,父皇和母后曾有意為本宮選程肅為駙馬,可本宮拒絕了。」

「本宮曾替程肅算過命,算出他天生早夭。」

「故而,本宮不會嫁他,也不會讓本宮的姊妹嫁給他,這是其一。」

「其二,你認為你和程肅都喜歡騎馬,都是武將世家出身,便能談天說地,暢所欲言。」

「可緣分之事,並不能強求,你知道程肅喜歡怎樣的女子嗎?他雖是武將,可自幼在京中長大,你焉知他喜歡的定然是你這般的女子?」

曹明玉愣了愣,不敢置信中透出幾分動搖。

「他註定早夭?這怎麼可能?」

我搖搖頭,不再多說,說多了,她反會以為我故意使絆子。

我淡淡道,「你且歇著吧,婚姻大事,還望你謹慎思量,選夫君不是選衣服,衣服不對可以換下來,夫君不對,是沒法兒換的。」

這句話是說給曹明玉,又何嘗不是說給我自己。

程肅雖好,可有命活下來,才算真正的好。

09

回宮路上。

程肅再次攔路。

我長嘆一口氣,屏退宮女,示意他有話快說。

「我沒有抱著她。」程肅一臉嚴肅,

我:「?」

程肅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抱著她,我將她提到了身後副將的馬上。」

我這才明白,他說的是馬場救曹明玉之事。

我的心熨帖起來,那一絲不快慢慢散去。

我又有幾分懊惱,明明不想嫁給程肅,為什麼又在意這些瑣事?

我想,大概是那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到我對程肅有了占有欲,哪怕我不能嫁他,其實也沒有想過讓他和別人在一起。

我意識到這個問題,頓覺自己的卑劣和可怕。

我默默告訴自己:李拂雲,你不可以這樣。

我抬眸正色道,「程大人,這與本宮何干?」

程肅被我噎住,他氣息微窒,黑眸凝視著我,仿佛第一次認識我。

他語調帶了幾分冷意,「我以為花朝節上,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我心不變。」

他說得鄭重,我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他這種危險的意識。

「程大人,你大概誤會了,本宮可曾與你有過盟約?或者給過你暗示?你我之間何來變心之說?」

程肅被氣笑了。

「是誰讓我活到二十歲?」

「是誰捉著我的手,搶我手中冊子?」

「李拂雲,你翻臉不認人,可我不是那麼好辜負的。」

我面紅耳赤,羞的差點跺腳。「程肅,你胡說八道什麼?」

程肅看我樣子,眼眸中笑意卻濃了。

「拂雲,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裡清楚,你敢說你對我當真無情?」

「若你真對我無情,那我問你,這個你要不要?」

他又從懷裡拿出來一個東西。

這一次,不是冊子,是一張薄薄的紙。

我下意識覺得這個東西對我一定很重要。

我咬牙切齒,惱怒的瞪著他。

我爹是皇帝,富有四海。

程肅能找到的,我堂堂公主豈能找不到?

這一次,我偏要說不要。

不對,我連不要都不說。

我轉身就走。

程肅拉住我的手腕,柔聲道,「你生氣了?」

「沒有!」

「那就是生氣了,拂雲,我很想你。」

我的心莫名的狂跳起來,手腕被他捉住的地方在發燙。

「你放肆!」

我伸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他沒有躲,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

我驚住了,他為什麼不躲?

他眼眸微黯,轉瞬,卻又亮的驚人。

「既然你打都打了,不如……」

「你想幹什麼?」

我一步步後退,他一步步逼近。

末了,他輕笑一聲,拉住我的手,將那頁紙塞進我的手裡。

他戀戀不捨的鬆開我的手,低聲在我耳邊道,「下次打輕一點,剛才那一下,臉都打疼了,我走了,再繼續下去,你的侍衛該殺人了。」

他眉眼含笑,轉身大步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心中卻有一種異樣的情緒。

我想,這種從雲端墜入山谷,又從山谷飛向雲端的感受,這世上,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給我了。

我低頭看看手中的紙,那點兒程肅帶來的旖旎情愫轉眼飛到九霄雲外。

這竟然是曹順與戎國的信件,信中用詞頗不清不楚。

憑這封信,父皇可以殺曹順十次。

10

父皇終究沒有殺曹順十次,不僅如此,還要假裝不知此事。

曹順勢大,在邊境根基深厚,只能以安撫為主,然後慢慢剪其羽翼,斷其根基。

為了穩住曹順,最好的辦法就是賜婚李淳和曹明玉。

李淳並不願意。

他在曹明玉面前丟了臉,竟再不想見曹明玉。

而曹明玉則痴纏著程肅。

聽聞她病癒之後,便去安國公府謝程肅,程肅收了謝禮,並沒有見人,她便製造各種機會與程肅偶遇,逼得程肅不得不躲在軍營里,寸步不出。

我的心情很是複雜。

京中多少貴女覬覦程肅,可沒一個人敢對程肅圍追堵截。

沒想到曹明玉這麼敢……

不過,選秀之事,還是搞砸了。

我不由得想,若是沒有馬場那一件事情,李淳和曹明玉會不會順順利利的訂婚?成親?

後來想想,這種假設並沒有意義。

人是最難操控的,我不能算到每一次意外,我只能暗中觀察,尋找時機。

三日後,機會來了。

曹明玉趁著程肅休沐堵在他回家的必經之路。

不過,她沒有等到程肅,反而等到了錦珠。

錦珠命人套著麻袋揍了曹明玉一頓,揍完之後,耀武揚威道,「程肅是所有京中女子心儀之人,他就算娶妻生子,也不是娶你這樣的,你照鏡子瞧瞧自己模樣,你配嗎?」

這一句話將曹明玉刺激的不輕。

她在邊疆長大,風吹日曬,論容貌姝麗,比不上富貴鄉里雕琢蘊養出的上京貴女。

她不甘心的反擊,和錦珠的人打了起來,拚命給了錦珠幾腳。

這件事情,鬧得不小。

母后大為氣惱,宣舅母帶著錦珠進宮。

錦珠灰頭土臉的挨了母后一頓訓,出來後,卻狠狠瞪我。

「李拂雲,你到底怎麼回事?」

我訝異,以為她在我身上泄火,我想起夢裡她因我而死,就氣不起來。

我柔聲道,「怎麼了?身上很痛麼?我瞧瞧,曹明玉踹了你哪裡?」

「你還說,要不是你,我怎會……」

她怒目而視,卻咬著唇沒將後半句話說出來,「你和程肅到底怎麼回事?你難道不想要他了,真要讓曹明玉那隻癩皮狗黏著他?惡不噁心?」

我心中微覺慌亂,「我和程肅並無瓜葛。」

「你少騙人。」錦珠氣急了。

「你故意傳程肅短命的風聲,還知道他的隱私,還和他私相授受,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

「你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我還高看你一眼,你現在如此,才讓人瞧不起。」

「你要是防著我,那你大可放心,我孫錦珠還沒下作到和你搶一個男人。」

她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堆,我越聽越汗顏,我費了一點力氣,才讓錦珠明白,程肅真的是個短命鬼,所以我才不要他。

錦珠將信將疑,卻終於沒再質疑我。

「你不要的男人,我也不要。」

「便宜曹明玉了。」她冷哼一聲。

我淡淡道,「她和程肅不可能。」

錦珠眼眸微睜,迸射出驚人的喜意。「你……」

我點點頭,「父皇不允許。」

我也不允許。

那一封曹順和戎國的信,幾乎就決定了曹明玉的命運。

11

我去看望曹明玉。

她鼻青臉腫,容貌更不堪了。

看見我,她臉上沒什麼喜意,勉強行了一禮,便稱病不再說話。

我看著窗口露出的幾分春色,平靜道,「你是否覺得委屈?」

「臣女不該委屈嗎?」她抬眸看我,顯然覺得我會偏向錦珠。

事實的確如此。

我的確心向錦珠。

不過,我也要曹明玉聽我的。

我輕笑一聲,淡淡道,「錦珠是嬌縱了些,她與我一同在宮中長大,十歲後,她回了國公府,自那以後,她事事都要與我攀比。」

「可她忘了,我是公主,她是郡主,自身份上,我們就是有差別的。」

「若有朝一日,我出降了,是與駙馬一同住在公主府,公主府占地百傾,奉銀千兩,侍衛三百,還有封地納稅,供我享用。」

「她雖是郡主,卻要出嫁從夫,與夫君共居婆家,侍奉公婆,三從四德,一樣不少。」

「父母的寵愛,在女子出嫁後,其實並無太多用處。」

「女子的命運,大多寄托在夫君身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便是這個道理。」

我搖搖頭,不無嘆息。

曹明玉的面容漸漸凝重,她手指緊緊攥著帕子,目光飄忽的看著遠處。

「是啊!父母再寵愛,也只能在家中寵愛,離了家,就只能寄托在夫君身上了。」

我點頭,「的確如此,對公主來說,嫁給任何人都是低嫁,所以本宮嫁給誰都可以,可大多數女子,想要妻憑夫貴,只能依靠自己的丈夫了。」

曹明玉咬了咬唇,眸光漸漸變得堅定。

我見她領悟,便不再多說,將宮中的藥膏帶給她,便離開了。

三日後,父皇賜婚給李淳和曹明玉。

這一次,曹明玉恭恭敬敬的接了旨。

接旨當天,她特意偶遇了錦珠,在眾目睽睽之下逼著錦珠對她行了皇嫂之禮,又張揚訓誡了一番,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我心中不喜,覺得曹明玉一朝得勢,便太過張狂。

不過,好歹算是暫時穩住了曹順,便只能由著她去。

我悄悄派人給錦珠送了半車禮,以示安慰。

熟料,錦珠竟然回禮給我,都是我曾經去寧國公府時品嘗過,覺得還不錯的糕點。

我啞然失笑,心中卻暖極了。

這個妹妹,當真是不錯的。

12

李淳和曹明玉的婚事定在了來年九月。

曹順大喜,上摺子請安,口稱惶恐,派了大兒子前來準備曹明玉的嫁娶之事。

如此,便相當於兩個人質在上京,曹順再陰毒,也不能一下子放棄兩個兒女。

邊境穩了。

我的心也穩了。

曹明玉在上京無熟人,我便帶著她在各處採買。

有時會偶遇劉煦。

自熒惑之事後,我很少去欽天監,見他的次數少了,沒想到採買東西時,竟會遇見他。

他有幾分羞澀的解釋,「舍妹出嫁在即,煦要為她準備一些嫁妝,只是煦眼光不好,還望公主幫煦拿拿主意。」

這解釋合情合理。

皇子大婚,過程繁複,從正月到正式成婚的九月都在走流程。

許多人家為示尊重,也怕有變故,便會提前成婚。

劉家想必便是如此。

我幫劉煦挑了幾樣在劉家承受範圍內的嫁品,劉煦鬆了一口氣,很是歡喜,又問了我下一次出宮的日子。

沒想到,下一次,我不僅遇見了劉煦,還遇見了程肅。

曹明玉一直平靜無波的眸子,在看到程肅的剎那亮了。

我心中暗覺不妙,害怕和恐懼一時占據上風。

我沒好氣道,「你又來做什麼?」

程肅被我噎住,他幽幽道,「舍妹也要成婚,還請殿下幫臣看幾樣東西送人。」

劉煦:「……」

我:「……」

我深吸一口氣,「你妹妹尚未及笄,何來成婚之說?」

程肅淡淡道,「臣的堂妹要成婚,難道不可?」

我一口氣憋在喉頭不上不下,我趕緊挑了幾樣東西,快快的打發走程肅和劉煦。

沒想到,過幾日,又遇見了。

我幽幽道,「你對你妹妹倒挺好。」

程肅笑了。「這一次是臣的表妹。」

我:「……」

我閉眸定了定神,為了一勞永逸,讓程肅消停點兒,我決定來個大的。

我讓店主將鎮店之寶拿來,這是一件華麗的珠冠,頂上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周圍用五色寶石和珍珠裝飾,僅此一件,價值十萬兩白銀。

程肅眸色漸漸凝重。

我笑道,「東西貴是貴了點兒,但禁不住它好啊。」

「殿下說的對!」程肅點頭贊同,面不改色的將東西買了下來。

他帶的銀錢自然不足。

不過,安國公府家大業大,店主歡歡喜喜的送貨上門。

我心有一點兒亂。

我做錯了嗎?

為什麼我見了他就沉不住氣。

「程肅,你可以不買的。」

程肅幽幽道,「殿下金口一開,肅自當傾力而為。」

「不過,殿下,肅有一事不明,有些人也挺好的,哪怕壽命短了點兒,卻是極好的,殿下為何不用?」

我:「……」

13

曹明玉說,「他們都喜歡你。」

我臉頰微燙,不知道說什麼。

曹明玉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殿下容貌極佳,臣女若是男子,也會喜歡殿下。」

「不過,殿下為何不選程肅?」

「臣女自幼在軍中長大,見過無數男子,從上京來的,江南來的,他們各個野心勃勃,但經得住戰場考驗的沒有幾個。」

「程肅是最好的兒郎,年紀輕輕便立下戰功,將來必定位極人臣,人物品貌也冠絕上京,殿下為何不要?」

我發現她是認真的,認真的想要一個答案。

我便也極認真的回答她。

「本宮說過,程肅命短。」

「若他註定早夭,本宮要為他守寡嗎?」

「若不守,那本宮對他的情誼不過爾爾。」

「若守,青燈古佛常伴一生,那又何必來這世上一遭,又何必生而為人呢?」

曹明玉訝異,「臣女以為殿下只是說說。」

我笑了,「你以為本宮是為了打消你嫁給程肅的念頭才故意如此說。」

「程肅他的確很好,可惜有些好,人是無福消受的。若真要消受,便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這是本宮不願的,本宮很自私,只想平安順遂的度過這一生。」

我暗暗握緊拳頭,我這麼努力,一定能平安順遂的吧……

曹明玉眼眸中的光再次黯淡下來,她意興闌珊的回去了。

我也回了宮,只是心神不寧。

我命人去打聽安國公府的消息,聽聞安國公很肉痛的付了錢,痛罵了程肅一頓。

程肅卻一臉淡定,將那珠冠捧在手裡,很愛惜的樣子。

其後許多日,曹明玉沒再邀請我陪她,我也懶得再與她周旋,只希望婚期快一點到來,讓這件事情塵埃落定。

一晃幾個月過去。

轉眼,元日到了。

我隨著母后祭祀過後,便登上城門高樓,看百姓歡慶。

城樓下,跳大儺戲的皂衣少年戴著面具做出誇張的姿勢驅邪避凶。

其中一個少年跳的格外好。

我心情愉悅,賞了金銀下去,又問嬤嬤要了一個大儺戲面具,便混在人群中湊一湊這份熱鬧。

夢裡,山河破碎後,這樣的歡樂就不復存在了。

這一次,我只想與民同樂。

我走在擁擠的人群中,卻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原來是那個跳儺戲跳的最好的少年。

四周的侍衛立刻圍住了那少年。

大過節的,不宜動刀。

我擺了擺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我能夠感覺到那少年對我並沒有惡意。

我好奇道,「你找我有事?」

那少年啞著嗓子,「嗯,草民想請殿下替草民主持公道。」

我心裡樂開了花,瞬間將自己想像成了戲文里的青天大老爺。

「你說吧,若有冤屈,本宮定能替你做主。」

那少年低笑一聲,聲音格外動聽。

「有人答允草民一件事,還接受了草民的信物,其後卻屢次翻臉不認,偏偏那人位高權重,草民無可奈何,殿下能幫草民嗎?」

我剛想說「誰這麼大膽」,忽然,莫名覺得不對。

我手指一動,揭開那人臉上的面具。

果然是程肅。

果然是他在影射我。

程肅笑臉盈盈,「殿下,你說該怎麼辦?」

我深吸一口氣,盡力平靜道:「你的東西本宮物歸原主。」

我示意嬤嬤上前,自下定決心後,玉簪和手鐲我隨時帶著,就想著遇見程肅一併給他。

程肅看著嬤嬤手中的匣子,一臉喜色瞬間淡了。

他眸子定定的看著我,並沒有伸手去接,說話的語氣帶著幾分幽怨惆悵。

「殿下,你就這麼怕我嗎?」

「若我註定早死,也一定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你怕一個為國捐軀的人,這是為什麼?」

「若你真的信命,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我這輩子註定要糾纏在一起呢?」

我瞬間怔住。

是啊,若他真的死,也是為國而死,是英雄,是烈士。

我怕什麼呢?

我到底是怕程肅,還是怕被戎國擄走,遭受凌辱,客死異鄉?

我的心再次亂了!

程肅凝重的從背後解下一個匣子,放到嬤嬤手中捧著的匣子上。

「我要去軍營了。」

「這珠冠殿下願意要就要,不願要便扔了吧。」

他轉身大步離去,掩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見。

我張了張口,想叫他的名字,最終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

14

接連許多天,我夜不能寐。

聽聞程肅去了邊疆,在曹順麾下。

這和夢裡不同,夢中他是在另一支軍隊。

在他走後,我才想起來,我真的有許多話沒有問他,為什麼他能夠未卜先知,知道我的意圖?為何與我配合的那麼好?又為何非我不可?

我與他自拒婚之後才第一次見面。

他實在沒有理由對我生死相許。

不過,這一切我都不能知道答案了。

我聽到邊疆來信,說程肅主動率兵伏擊了戎國,來了一個漂亮的開門紅,讓氣勢洶洶而來準備搶糧搶人的戎國變得慎重。

喜訊傳來,父皇高興極了,連連賞賜東西到邊疆。

我也高興,因為這與夢裡又不相同,這多好啊!

其後戰事頻發,有輸有贏。

戎國野心勃勃,但這一次,無論曹順還是程肅,都沒有讓他們得逞。

等到春天,戎國退了回去,邊疆安穩了。

可程肅並沒有回來……

我閒極無聊,便出宮微服私訪,恰好撞見幾位大人的齷齪事,正義凜然之下出手,順利擼掉了他們的官職。

朝廷上下,似乎漸漸變得清明。
1/3
下一頁
喬峰傳 • 13K次觀看
奚芝厚 • 670次觀看
花伊風 • 1K次觀看
幸山輪 • 490次觀看
幸山輪 • 100次觀看
喬峰傳 • 720次觀看
喬峰傳 • 850次觀看
喬峰傳 • 780次觀看
喬峰傳 • 640次觀看
喬峰傳 • 3K次觀看
開心果 • 630次觀看
幸山輪 • 940次觀看
幸山輪 • 600次觀看
呂純弘 • 390次觀看
花伊風 • 160次觀看
幸山輪 • 300次觀看
幸山輪 • 400次觀看
幸山輪 • 670次觀看
幸山輪 • 390次觀看
呂純弘 • 9K次觀看
幸山輪 • 270次觀看
幸山輪 • 400次觀看
幸山輪 • 550次觀看
花伊風 • 560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