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韞意外失憶了,記憶停留在他最混蛋的十九歲。
我去找他時,他完全把我當成了陌生人,眼神冷漠又疏離。
「老婆?唬我呢,我怎麼可能結婚!」
看他這麼牴觸的樣子,我只好先離開。
可自從和他見了一面之後,他每天八百次以不同的理由出現在我面前,說是偶遇巧合。
又過了一個月,他拿著我的聯繫方式去和兄弟炫耀。
他們當場崩潰:「不是哥,你忙活了一個月,就是為了要到你老婆的電話?」
1
裴韞出車禍,我買了最近的航班趕回來。
去醫院看他時,他剛睡下。
醫生說裴韞沒什麼大礙,就是有點腦震盪,又因為遭到撞擊,出現了暫時性失憶。
至於這個暫時是多久,可能一個月,可能一兩年,甚至更久。
他現在的記憶停留在十九歲——
他最混蛋的時候。
他那群朋友說,裴韞現在不記得我和他結婚的事情,可能得花些時間才能讓他接受。
我有心理準備,畢竟當初他得知要和我結婚的時候也不是什麼好態度。
雖不像現在這麼牴觸反抗,卻也冷漠至極。
如今要心理年齡只有十九歲的他接受一個老婆的存在,的確挺難的。
我深吸一口氣:「那我明天再來看他,等他醒了給我來個電話。」
「好的嫂子。」
第二天,還沒等來陳續他們的電話,醫院先打了過來。
「慕小姐,您能聯繫到您老公嗎?我們找遍了整個醫院,都沒找到他,樓道里的監控也沒拍到他。」
「他好像是從窗戶翻出去的。」
我呼吸一滯。
難以想像,十九歲的裴韞會做出這麼荒唐的事情。
我和他結婚的這幾年,他都是冷靜自持的形象。
偶爾聽說過他十九歲和二十九歲判若兩人,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
從公司離開後,我給陳續打電話,才知道裴韞從醫院出去後直接去了會所找他們。
我趕到包廂的時候,陳續他們正被裴韞拉著喝酒。
「韞哥,我真喝不下了。」
「我也是啊韞哥,這幾年我早就戒酒了。」
「韞哥你也快別喝了,到時候嫂子該找我們算帳了。」
「就是就是,過了一天了,嫂子該擔心了。」
……
裴韞挑眉,顯然不信:「一口一個嫂子?又想逃酒啊。」
陳續欲哭無淚:「韞哥,你是真不記得你有老婆啊?」
「少唬我,這婚狗都不結,這種犧牲自由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去做,何況那些妻管嚴的,沒骨氣!」
裴韞的記憶仍停留在陳續是個會趁著他失憶故意開他玩笑的公子哥。
他當然不信自己會結婚。
我推門的聲音被淹沒在嘈雜的背景音樂中。
陳續率先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
他後背一涼,如臨大敵:「韞哥,你快別說了。」
適時,我走進包廂,拿起桌上的酒瓶。
除了裴韞,所有人都坐直了身體。
裴韞往沙發上一靠,頗為不滿地抬頭:「這裡的服務員進來都不會敲門的嗎?」
尾音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和我對視一眼後,裴韞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自己的領帶、襯衫。
先把那領口的兩顆扣子扣上,又覺得不妥,重新解開。
還把領口往下拉了拉,隱約能看到好看的胸肌線條。
十九歲的裴韞,還挺裝。
陳續他們實在不忍裴韞繼續作死,剛想開口提醒他,卻被我一記眼神阻止了。
我離開時,就聽見包廂內的人全都鬆了一口氣。
「韞哥,你臉怎麼這麼紅?」
裴韞覺得不可理喻:「我?臉紅?怎麼可能!」
少根筋的陸言當即開了手機前置:「就是很紅啊,難不成韞哥你知道她是——」
「咳。」
陳續猛地打斷他。
比起裴韞,他們更怕得罪我。
「肯定是這酒里下東西了,讓人去查查。」
裴韞提起酒杯,又猛地放下了:「不喝了,回家。」
2
裴韞說的家當然不是現在我和他住的這棟。
他回了裴家老宅,因為怎麼都開不了門,又是從圍欄翻進去的。
差點被當做小偷抓了。
還好保鏢視力好,毫髮無傷,就是把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吵醒了。
「臭小子,你深更半夜來這裡幹嘛,挖祖宗的老墳?」
「老裴,你記錯了,咱兒子應該在醫院,他出車禍失憶了,估計也記不得現在自己的家了。」
「哦,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臭小子,連小顏都能忘,能耐了啊。」
裴父隨手抄起旁邊的雞毛撣子就要往他屁股上打。
也許二十九歲的裴韞不會躲。
但十九歲的裴韞最知道怎麼躲他父親的怒氣。
他迅速溜到樓上房間,重重碰上門。
「什么小顏大顏的,你們又給我安排了什麼訂婚,十九歲的時候你們就打算把兒子我賣給一個富婆,你們忘了嗎?沒想到二十九歲了還要給你們安排。」
裴父在樓梯間破口大罵:「沒良心沒責任的東西!我還巴不得你別去耽誤小顏!」
裴韞冷笑:「好啊。」
當晚。
閨蜜宋雅過來陪我一起睡,順帶替我抱不平:
「你要不就直接和他挑明了算了,我看這小子說不定是假失憶!」
「要不我們現在殺去裴家把他套個麻袋揍一頓吧!」
說不生氣肯定是假的。
好好的老公,徹夜不歸,還說自己肯定單身,一提到娶我像是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話說回來,現在這樣萬一裴韞這一輩子都不記得了,怎麼辦啊,難不成你們兩個要一直僵著?」
「他要是真不記得了,那就把他套個麻袋丟家裡鎖著。」
3
第二天公司沒什麼急事,我答應陪宋雅去看看她新開的麵包店,幫忙出出主意。
剛到麵包店,裴母就打來了電話:
「小顏,有件事情我覺得一定要和你說。」
「今兒個早上我看到阿韞穿得格外騷包,還噴了髮膠和香水出門,我怕他是——」
門「嘎吱」一聲,裴韞從麵包店門口走進來。
今天開業第一天,店裡人也不少,可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裴韞。
無他,他的打扮實在是太顯眼了。
穿著有四五個口袋的闊腿牛仔褲、黑色寬版 T 恤,戴著銀色金屬項鍊。
潮到風濕。
我對著電話另一頭回道:「沒事的媽,我心裡有數。」
他失憶,不記得我這仇,我還記著呢。
我端著麵包試吃從裴韞身邊走過,故意分了一圈給他旁邊的顧客。
等到離我最近的裴韞終於伸出手要來拿盤中的牙籤時,最後一塊被宋雅順手拿走了。
「好吃,嚼嚼嚼,不愧是我做出來的。」
她看向裴韞,驚訝道:
「啊,我不知道您也要嘗,所以搶走了,這樣吧,我們這裡有新品,您可以買回去嘗試一下。」
裴韞嘴角一抽。
宋雅繼續說道:「難不成您是專門過來蹭試吃的嗎?」
就這樣,裴韞當即辦了一張兩萬塊錢的會員卡,買了五個菠蘿包黑著臉離開了。
宋雅晃了晃今天的第一單:「謝啦姐妹,這就算我的開業紅包啦。」
4
裴韞提著五個菠蘿包坐在包廂內發愁。
「這不是宋雅新開的那一家麵包店嗎?」
陳續啃了一口菠蘿包,就被裴韞拉著坐在沙發上追問。
「我今天穿的這一身怎麼樣?」
陳續由衷道:「挺有你十九歲的風範。」
裴韞皺了下眉:「我現在老了?」
陸言滿眼羨慕:「怎麼可能,我們這幾個最知道怎麼維持花期的就是你了,哥們你是硬帥啊。」
「我現在二十九歲,四捨五入就是三十歲,三十歲的男人已經不值錢了,哎——不對啊,她也不知道我幾歲吧!」
聽到這句話,陳續手裡的菠蘿包掉在了地上:「她?韞哥,這個她該不會說的是女人吧?」
裴韞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昂,挺會欲擒故縱的。」
「臥槽,快告訴嫂子,韞哥對別人一見鍾情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現在給她發消息。」
「長啥樣啊韞哥,可不能瞎來啊!」
「昨天你們在包廂也看到過,我也沒有一見鍾情,我是不可能結婚的!但她那樣好看的我還真沒見過,就巴掌大的臉,看起來比我手還小,又溫柔……」
還在編輯消息的吳可手指一頓,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裴韞,然後趕緊把聊天框的字給刪完了。
「昨天來包廂的,那不就是!」
警報解除。
陳續和陸言對視一眼,問裴韞:「那你知道她名字嗎?」
裴韞搖頭。
「你們知道?」
陳續他們互相擠眉弄眼了許久,最終派出最倒霉的陸言。
陸言臉都快笑爛了:「嗯,她叫慕顏,我們和這家麵包店的老闆宋雅認識,慕顏是她好閨蜜。」
裴韞輕輕「啊」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這麵包挺好吃的,我這幾天都給你們帶一些。」
裴韞哼著小曲離開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
「你們說,等韞哥恢復記憶了,會不會把我們全都丟進河裡喂魚啊?」
「沒事,是嫂子不讓說的,有嫂子護著,韞哥不會對我們做什麼的。」
「也對。」
5
第二天,裴韞不僅自己來麵包店,還把陳續他們全都帶來了。
一人辦了一張兩萬塊錢的儲值卡,成了這家麵包店的 VVVIP。
宋雅笑得合不攏嘴:「我說誰來了,原來是財神爺啊,來財神爺這邊坐。」
裴韞卻有些心不在焉,一刻不停地往麵包店烘焙房裡看。
沒看見想見的人,又悻悻垂下眼眸,有些失望。
「你不是和老闆認識嗎?」
被裴韞這麼一問,還在啃麵包的陸言猛地抬頭,滿眼清澈。
「啊?」
「你們這麼久沒見,不需要聊聊天嗎?」
陳續爆笑,趕緊推著陸言起來。
陸言抓抓頭髮,一知半解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去找宋雅。
陳續他們用口型在後面說著:「問人啊!!!」
陸言點了點頭。
「今天怎麼沒看見慕顏姐?」
「她?她今天不在啊,上班去了。」
陸言又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裴韞。
「哦,韞哥,慕顏姐今天不在。」
裴韞:......
「我又沒問她。」
話音剛落,他就起身走了。
宋雅無語:「不是,他——他當年怎麼追到小慕的啊?」
其他人一致搖頭:「不知道。」
6
後來的好幾天,裴韞每天都在我公司樓下路過。
晨跑,不經意經過。
看到我時,猛地移開目光,裝作不認識。
夜跑,他還是從公司大樓門前經過。
看到我打了個招呼,說:「好巧。」
這幾天是梅雨季節,天氣並不是那麼好,颳風下雨。
本以為裴韞總會放棄。
誰知道那個下雨天,他穿著雨衣跑步。
別問,問就是熱愛運動。
就這樣一連好幾天,我也沒主動和他搭話。
熟悉的會所里。
裴韞和陳續坐在一起。
桌子上不再是空酒瓶。
而是一袋袋麵包。
陳續拆了一個塞進嘴裡,嚼了兩口:「今天這新品拿破崙還不錯。」
「是是是,上次宋雅給你邊角料你也說好吃。」
「我這叫好養活!韞哥,你要不要也來一塊,拿破崙,好吃的。」
裴韞沒有心情。
陳續覺得有些奇怪,這幾天裴韞總是把他們喊到包廂里,又什麼都不說,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他鬱悶。
「韞哥我覺得你最近有點不對勁。」陳續大膽猜測,「該不會是因為慕顏?」
裴韞沒正面回答,拆了個麵包,裝作不經意地問了句:「你們既然認識宋雅,那應該也對慕顏有點了解?」
「還行吧。」
陸言看了裴韞一眼:「一般般,我們和她老公比較熟。」
裴韞吃驚:「她結婚了?」
陳續嚼著麵包:「昂,應該馬上就成前夫了。」
裴韞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短短一分鐘,裴韞說服了自己。
「不相愛的人不能捆綁在一起,合理,我支持她離婚。」
吳可吃了一口芋泥蛋撻,開啟了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