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惡毒女配,但我實在窩囊。
怕被報復,每次做任務我都連哄帶騙。
強迫男主幫我值日時,我表情崇拜:
「哥哥你力氣真大,你知道的我根本離不開你。」
逼男主給我打飯時,我眼淚汪汪:
「哥哥你真好,一定能好好照顧我的對不對?」
扇巴掌羞辱男主時,我語氣哽咽:
「誰讓你遲到的,我很害怕你知不知道。」
……
等到系統終於上線,我連忙邀功:「我任務完成得不錯吧,你看男主被我欺負這麼慘。」
系統看著蹲下給我綁鞋帶的男主,沉默了:
【慘?那心甘情願的樣子你說慘?
【男主他媽的快被你哄成胚胎了!!!】
1
學校門口。
系統不耐煩地催促我:
【去呀,都藏了半小時了,你倒是去做任務呀!】
我穿成了男頻龍傲天文的早期惡毒女配。
劇情的開頭,是我嫌男主遲到,憤怒地扇他巴掌。
大庭廣眾,將男主的自尊狠狠踩在腳底下!
「嗚嗚嗚可是我好怕,他真的不會報復我嗎?」
不怪我害怕。
男主段嶠一米九的高個兒,眉眼鋒利。
唇微微抿起,是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
未來冷酷陰鬱的商業大佬龍傲天。
此時還在最落魄窮困的高中時期。
他常年在碼頭搬貨賺學費。
一身結實有力的肌肉,看起來稱得上兇惡。
「他要是偷偷套麻袋報復我怎麼辦,我會被打死的。」
我簡直欲哭無淚。
沒記錯,段嶠真就是一個極度記仇小心眼的性子。
系統翻了個白眼,罵我:
【你怕什麼,男主現在韜光養晦,報復你都是幾年後的事了。
【你給我快去,還想不想完成任務回家了,真夠膽小的!】
我被罵得狗血淋頭,但實在不相信系統的話。
被打的又不是它,它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我窩囊地在心裡反駁幾句。
鼓足勇氣,來到段嶠面前。
閉一眼,心一愣,一個巴掌就拍了上去:
「來這麼晚,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
指責的話還沒說完,我突然覺得手下觸感不對。
系統已經忍不住怒吼了:
【你不會踮著腳呀,扇到脖子算怎麼回事?】
萬萬沒想到最後是我的身高壞了事。
我本來落在臉上的巴掌,一往下直接扇到了男主的喉結上。
更可怕的是,美甲上的鑽擦過,甚至擦出了細小的傷口。
段嶠冰冷的眼神掃過來。
我手一抖,眼睜睜看著他喉結滾了滾。
實在是太害怕了,好怕男主也把我打出血給他賠罪。
我鼻子一酸,台詞轉了個彎,最後哽咽地質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2
段嶠還沒來得及發火,就看到了我抽抽搭搭的眼淚。
他的火氣莫名卡殼了,過了會兒嘲諷我:
「林家大小姐還有害怕的時候嗎?你怕什麼?」
不遠處有人盯著這邊竊竊私語。
有男生覬覦的目光隱晦地從我細白的小腿掃過。
在段嶠來之前,我已經被這幾個男生纏著許久了。
他們幾次殷切地想幫我拿行李。
都被我拒絕,此刻正陰鬱地看向我。
段嶠皺了皺眉,他聰明,幾眼就猜出了答案。
他微微側身將我擋住,語氣冷漠:
「林曉,這次我不跟你計較,下次再動手,手就別想要了。」
劇情中我聽到段嶠這樣說,更加憤怒。
直接甩出一把鈔票,罵他低賤,接著趾高氣揚地讓他搬行李。
但現在……
系統的語氣恨鐵不成鋼:
【快甩啊,你可是惡毒女配,他這樣挑釁你你還不生氣!】
我哆哆嗦嗦拿出錢,還沒甩。
段嶠一個眼神,就嚇得撒了一地:
「可是系統,他真的折斷我的手怎麼辦呀,他那麼凶……」
害怕還是占據了上風,我不管腦海里系統的催促。
為了保住我的手,絞盡腦汁走劇情:「我家裡給了你爸工作,你就這個態度嗎?
「他們一直糾纏我,可我只想讓你幫我搬行李。
「你不在,我真的好怕……」
系統在我腦海里發出尖銳的爆鳴:【你他媽在說什麼,這種委屈的語氣是幹嘛!!】
我本來就還在哭,個子又低。
站在高大的段嶠身前,用這樣哽咽的語氣說話。
莫名顯得十分可憐。
段嶠低著頭看我,突然不耐煩地塞給我幾張紙。
也不等我說話,就拉著我的行李箱往宿舍走。
我一愣,摸了摸臉,才反應過來他是讓我擦眼淚。
「那你以後還會遲到嗎?你要是還遲到,我就……」
被系統逼迫著,我還是咬著牙說出來原台詞:
「我就,我就還接著扇你。」
說完我就縮起脖子,害怕段嶠轉過身打我。
但我猜錯了,段嶠停都沒停。
半晌,才回了一句,語氣意味不明:
「知道了。」
3
晚上,我得意洋洋地向系統邀功:
「看,雖然我改了幾句台詞,但劇情還是完成了。
「扇男主巴掌,讓男主搬行李,我可真是個天才。」
不知為何,從回來後系統一直沉默。
此刻終於開口,語氣陰陽怪氣:
【是呢,男主被你欺負得真慘,慘得脖子耳朵紅了一片呢。】
我再笨,也能聽出來系統語氣里的嘲諷。
惱羞成怒地翻了個身,我有些不服:
「不管怎麼樣,我完成任務就好了。
「你要是嫌棄,你行你上呀,老罵我幹什麼。」
系統咬牙切齒:
【我要是行,先把你吊起來打一頓,我做過那麼多任務,就沒見過你這麼窩囊的人。
【你是準備用眼淚把男主欺負死是嗎?】
我和系統同時「哼」了一聲,兩看兩生厭。
轉了個身,誰都不搭理誰了。
4
第二天起床,我叫系統,卻只得到了一條冰冷的自動回覆:
【我要升級了,醒來時間不定,你自己好好做任務。
【等我回來,你還是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你就死定了。】
信息的最後,是一個威脅的拿刀表情。
我抖了一下,罵了系統一句「拋棄我不道德」。
氣哼哼地背著書包去教室了。
下一次劇情很快就來了。
作為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學校的值日我一向是不屑於做的。
往常都是花錢請別的同學幫忙做。
但現在,仗著段嶠他爸曾經給林家當司機。
我就徹底暴露惡毒的本質。
這次劇情就是逼著男主幫我值日。
我看著段嶠結實有力的胳膊:
「以後我的值日,你都得來幫我干。」
段嶠「嗤」地一笑:「憑什麼?」
我咽了咽口水:「可是班裡就你個子最高,力氣最大呀。」
我拉著段嶠的手,和我比了比:「你的手好大呀,比我大這麼多呢。」
在我碰到段嶠那刻,他的身子就僵住了,手臂上青筋暴起。
但我沒發現,還在羨慕地摸了摸他的小臂肌肉:
「我就不行了,我力氣很小,幹不了多少活兒,也不會打掃衛生。
「不像你這麼厲害,上次你幫我搬行李也很輕鬆呢。
「段嶠,你知道的,我根本離不開你的,我只想讓你幫我。」
我等了半天都沒等到段嶠回應。
惴惴不安地抬頭,心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一次兩次就算了,怎麼能所有值日都讓段嶠做。
但是劇情就是這樣的,我也不想欺負他的。
沒想到一抬頭,竟然看到一向兇狠的段嶠難得有些發愣。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又恢復成以往不耐煩的樣子:「嬌氣。」
他罵我,卻真的拿過值日本。
將我的名字全劃掉,改成了他的名字。
5
作為一個惡毒女配。
值日算什麼,就連平時打飯都要指使段嶠去做。
不但逼迫他,打回來還要嫌棄。
劇情里,我面對段嶠打好的飯,原台詞是:
「磨磨蹭蹭,飯都涼了,還全打的是我不愛吃的菜。
「真夠下賤的,跟你爸一樣想故意要錢,給錢了才搖尾巴把事情做好。」
但現在,我看著眼前的飯。
原著里林曉讓段嶠打飯,卻又不給他飯卡。
所以段嶠是去自己常吃的窗口打的飯。
其實菜色還好,八塊錢一葷二素。
是學校給貧困生專門的補貼。
但在吃慣了好東西的林曉眼裡,確實難以下咽。
「哇,你好細心,還知道我最愛吃芹菜。」
我也是餓了,直接埋頭開吃,邊吃邊誇讚:
「這個酸奶好好喝,我聽同桌說,要去排好久的隊才能買到。
「段嶠,你人真好,你知道的我總是照顧不好自己。」
我眨著眼睛去看這個未來陰鬱暴戾的龍傲天。
雖然身材高大,但現在也才是個十八歲的少年。
他爸因為偷了東西被林家辭退,這也是林曉討厭他的原因。
後來一次意外,父母去世。
只剩下段嶠一個人照顧病重的奶奶。
他一天打三份工,每分錢都是流著汗不容易賺的。
我有些不忍心,將飯卡遞給他,小聲說:
「這張卡咱們一起用,你以後也要一直幫我打飯哦,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吃飯。
「你一定能照顧好我的對不對?」
別的劇情限制我做不了太多。
但給飯卡這種小細節卻沒有大礙。
至少能減輕段嶠平日吃飯的負擔。
段嶠吃飯的動作一頓,撩起眼皮:
「你平時也是這樣讓別人幫你幹活的嗎?」
我一愣,什麼意思?這樣是哪樣?
段嶠的視線掃過我紅潤的嘴唇,又自然移開:
「對誰都能滿嘴的甜言蜜語。
「是覺得我也會像別人一樣被你迷得團團轉嗎?」
6
段嶠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但是從那天后,他真的每天都幫我打飯值日。
除了這些,我還有好多劇情要走。
比如撕男主的作業本剪爛他的書包。
但我窩囊。
撕完後,第二天又偷偷給課桌塞進新的本子和書包。
被發現了,我底氣不足地反駁:
「這個書包我也有,求求你了和我背一樣的不行嗎?
「我想讓你用我送的本子,你字那麼好看,漂亮的本子才能配得上。」
又比如,我要在冬天將男主關在器材室一整夜。
我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將自己也一起關了進去。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咱們可能要在一起待一整夜了。
「還好是跟你在一起,全校我最喜歡你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見你就很安心,被關著也不怕。」
寒冷狹小的器材室內。
我坐在墊子上,身上披著段嶠的外套。
段嶠嘴唇僵直,聽著我斷斷續續地呢喃。
我偷偷看他的臉色,這樣說他應該發現不了是我乾的吧。
哎,我為了保住我的這條小命,可真難啊。
「你冷不冷,要不衣服還給你吧……」
段嶠看我一眼:「閉嘴,不冷,餓不餓?」
這樣一說,好像真的餓了,我點了點頭。
段嶠就從口袋裡拿出了一袋巧克力。
太冷了我不想伸手,就仰著頭等著段嶠喂我。
段嶠一頓,半跪在我身前,喂我吃完,又拿出帶的保溫杯給我喂水。
我心裡愧疚,這還是我惡毒的鍋。
逼著段嶠每天都得隨身帶著零食和保溫杯。
就為了應對我不時的任性和刁難。
晚上,我不知道怎麼,迷迷糊糊就睡到了段嶠懷裡。
醒來後,我一臉蒙逼,心裡越發愧疚。
這又是欺負男主,將男主當成取暖坐墊了。
我醒了以後,段嶠也睜開了眼。
我趕忙從他懷裡爬起。
慌亂間不知道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只聽到段嶠悶哼一聲,我一驚,疑惑地問:
「這是什麼,杯子嗎?」
但這杯子怎麼是燙的呀?
7
「對不起。」
段嶠突然道歉。
反應過來是什麼東西,我瞬間尷尬起來。
兩個人都沒說話,我低著頭羞得臉色通紅。
有保安過來巡視,將我們放了出去。
我強迫自己忘記剛才的事情,繼續走劇情:
「別以為昨晚給我外套就行了,你還得繼續當狗討好我。」
段嶠把外套給我,他肯定會感冒。
我還要說這樣刻薄的台詞。
我不忍心又小聲加了一句:
「當然,我也會對你好的,你知道的全校我最信任你了。」
段嶠喉結滾了滾,低下頭看我。
他這樣兇狠的面容,此刻竟顯得莫名溫順。
「嗯,我知道不夠。」
段嶠回應,又補充一句:
「以後也會一直照顧好你的。」
8
第二天,段嶠果然有些感冒。
但他面色冷淡,要不是我看見他吃藥還真發現不了。
而此刻,消失已久的系統終於上線了。我熱淚盈眶:「嗚嗚嗚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
系統一向陰陽怪氣,此刻聽到我嗚嗚地哭。
我本以為它會罵我,沒想到半晌,它語氣僵硬:
【行了,別把對付男主那套用在我身上,有什麼好想的。】
我還在嗚嗚哭:「就是很想,每天晚上我都喊你,但你老不回我……」
空氣中出現一股力量,慢慢給我擦去眼淚。
系統又恢復成了以前討厭的樣子,罵我:【別撒嬌,我先看看你任務完成情況再看看收不收拾你。】
劇情一條條列開,系統驚訝地「咦」了一聲:
【竟然完成得差不多了。】
但當它點開視頻,臉越來越黑,轉頭罵我:
【有病吧,你跟男主說那麼多幹什麼,直接扇直接打,誰跟你一樣,說話黏黏糊糊的,不知道以為你參加戀綜呢。】
暴躁系統重出江湖。
我像個鵪鶉一樣縮著頭,忍不住小發雷霆:
「可我任務都完成了呀,你怎麼說話這麼難聽。」
系統冷笑一聲,笑得我頭皮發麻。
正在這時,段嶠走過來了。
他直接給我拎起書包,這是要送我回家。
我想到劇情基本過完了,也不需要保持惡毒人設了。
拿過書包,小聲說:「不用你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家。」
段嶠轉頭看我:「怎麼,又發什麼脾氣?」
我抿唇:「本來我自己就可以,以前謝謝你了。」
段嶠看了我很久,「嗤」地一笑:「不送正好,以為我願意呀。」
說完他轉身就走。
我呼出一口氣,贊同地點了點頭。
是呀,誰願意每天幫人背書包,還不是因為我的脅迫。
只有系統突然冷笑,罵了一聲:【裝貨。】
也不知道罵誰。
9
第二節課下之後。
同桌看我水杯空了,要幫我接水。
我遞給他,正巧段嶠剛走過來。
他視線掃過我的水杯,不動了。
往日裡他每天都會這時候來給我接水,順帶給我講題。
但現在,水杯被同桌拿走了,而前桌在給我講題。
段嶠沒說什麼,沉默地走了。
下午有一節體育課,操場上。
段嶠拎著外套過來,正巧看到我躲在別人傘下。
下午陽光曬,我一直強迫段嶠撐著外套給我遮陽。
明明打傘更好,我非得用這種累人的辦法。
但現在不用了,我擺了擺手:
「你以後不用過來了,我跟同桌一起打傘就好了。」
既然不用走劇情,自然不用欺負段嶠給我打飯。
同桌自告奮勇,開始給我帶飯。
我也不好意思,每天都送給他一些零食。
值日本也被我拿過來了。
同桌知道我出手大方。
我們商定好價錢,他就樂呵呵地幫我值日。
我走完劇情自然不好意思指使男主了。
以前欺負段嶠的招數,都被我丟掉了。
甚至在我不刻意欺負他的情況下,我們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
我以為段嶠會高興,終於擺脫我這個惡毒女配了。
但沒想到。
一天下午,我突然被他拽住手腕按在牆角。
段嶠臉色陰沉。
他看著我,突然問:
「你什麼意思?」
我有些發愣。
段嶠繼續說:
「我看到了,中午是你同桌幫你打的飯,值日也是他幫你做的。
「你很久不讓我幫你做事了,怎麼?開始指揮你同桌了?」
段嶠眼底黑沉沉的,咬牙切齒:
「他怎麼就得了你的青睞了?
「他難道比我伺候得好,他知道你愛吃什麼零食,喜歡水溫多少度的水嗎?
「你明明說過我最擅長照顧你了。」
10
我被質問得呆住,有些結巴地問系統:
「啊這,怎麼還有人喜歡被指使啊。」
系統陰陽怪氣:【看看你欺負的,男主現在跟條被拋棄的狗一樣,你可真厲害。】
系統的嘴跟淬了毒一樣不停:
【何止想被你指使呀,你現在試試扇他幾巴掌,看看他爽不爽呢。】
我被系統說得面紅耳赤,忍不住打斷:
「亂說什麼,怎麼,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呢。」
系統冷哼了一聲。
而此刻,我還在被段嶠逼問。
他手勁太大,攥得我手腕疼,我忍不住喊他放手。
我的聲音驚醒了段嶠。
他抿著唇,慢慢後退,等隔出一段安全距離後。
段嶠喉結滾了滾,低聲問我:
「林曉,你把我當什麼呢?」
完全沒想到的問題,我一愣。
但這句話我沒辦法回答。
任務對象?還是小說男主?
無論是坦白我的身份,還是說我被系統逼迫,都顯得如此單薄。
我好半天,才努力擠出來幾個字:
「同學,那還能是什麼……」
但段嶠打斷了我,他說:
「我以為我們在談戀愛。」
11
「打飯,送零食,接水,背書包,幫做值日……這難道不是男朋友應該做的事情嗎?」
段嶠抿著唇,繼續說:
「我以為我只是談了個脾氣不太好的小女朋友。
「你很嬌氣也很愛撒嬌,但很可愛,總是說最喜歡我離不開我,甜言蜜語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我以為我們在談一場沒有挑明但彼此心知的戀愛。」
段嶠手指擦過我手腕上的紅痕,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是從小地方出來的,思想比較傳統,對感情很認真。
「林曉,你是我的初戀,如果我惹你生氣,你可以懲罰我向我發脾氣。
「但不能不聲不響遠離我,讓我每天為你的冷漠提心弔膽。」
段嶠揉夠後,終於抬起頭。
他輕聲說:「這對我並不公平。」
12
我幾乎要被心中的愧疚擊敗了。
這樣兇悍不好惹的段嶠,渾身結實肌肉。
此刻卻對我低頭,我反倒掌握了主導權。
而我真的很過分,對段嶠做了太多壞事。
系統冰冷的聲音響起:
【告訴他不配,讓他不要痴心妄想。
【這是你的最後一次系統任務,徹底打碎他的驕傲。】
系統說完了很久,我都沒有動靜。
【這次不可以再耍改台詞這種小聰明,林曉。】
系統頓了一下,語氣嚴厲起來:
【記住你來這個世界的目的,收起你不合時宜的憐憫。】
目的?我來的目的是什麼呢?
我之前出了車禍去世。
系統找上我,說我完成任務,便將我復活在新世界。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心硬下來。
扯出一抹嘲諷的笑:「談戀愛?段嶠你可真敢想。」
我挑剔地打量段嶠的衣著:「你全身上下加起來抵得上我一個頭繩嗎?說話之前先看自己配不配。
「聽說你在碼頭搬貨,怪不得這樣窮酸,以前當條狗玩玩,你還當真了。
「不愧是小地方來的,貪慕虛榮,痴心妄想的下等人。」
我確信段嶠看出我眼中的嘲諷和不屑了。
因為他瞬間臉色就蒼白了下去,唇線僵直。
只有那雙眼睛還執拗地盯著我,維持著少年的驕傲。
可我知道這樣的驕傲不堪一擊。
他向我主動暴露了弱點,我的言語可以傷害到他。
「你的愛跟你身上的地攤貨一樣一文不值,如果我早知道你這麼煩人,當初找狗也不會來找你當。」
說完最後這句話。
系統提示任務完成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瞬間轉身,幾乎是狼狽而逃。
強撐的眼淚終於落下,瞬間就沾濕了衣領。
穿來之後,我第一次對我的人設感到難堪。
13
段嶠果然沒有再來糾纏我了。
平日裡碰見,無意間對上目光。
他都會率先移開,臉色冰冷地走開。
幾次之後,我覺得尷尬,幾乎是躲著他走。
系統告訴我,這個時間段的劇情已經徹底走完。
一周後,它會把我送到五年後。
那時我會被段嶠揭穿假千金的身份。
我只要順從地被趕出家,被撞死在寒冬街頭。
這個世界的任務就能徹底完成了。
我難得和系統開始了冷戰。
它這樣說,我冷淡地「嗯」了一聲,再多的也不願意回應了。
系統語氣一頓:【林曉,不要耍小性子。】
我看向窗外:「我沒有耍小性子,你讓我做的我都做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系統頓了一下,不再說話了。
我知道我是在無理取鬧,也是在遷怒。
本來就是一場明碼標價的交易。
我沒有理由對系統產生怨言。
但我心裡總是悶悶的難受。
我知道不是我,也會有別人來走劇情。
這是段嶠必須經歷的事情。
可我總覺得,我對不起他。
14
下午,我心情不好,一個人在操場散步。
卻撞到了一群男生圍在了操場角落。
我知道我應該離開,但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段嶠靠著牆,冷漠地看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段嶠,早就跟你說了,林曉那個大小姐,怎麼可能跟你來真的。
「就是,他們那種人,最喜歡玩弄感情,骨子裡看不起我們的。
「你最好早點看清她的真面目,趁早清醒過來。」
眾人七嘴八舌,語氣里有幸災樂禍,也有故作擔憂地勸說。
我聽著他們說我性格不好,嬌氣蠻橫,心高氣傲。
這些都是不太好的詞,我抿著唇準備走開了。
就聽到段嶠聲音響起,語氣冷淡:
「那又怎麼樣,我願意被她玩弄。」
這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段嶠似乎沒發現氣氛,繼續說:
「嬌氣怎麼了?又沒對你們發脾氣,我願意被她使喚,關你們什麼事?」
眾人面面相覷,臉色尷尬,不一會兒找了藉口走了。
我躲在樹後,剛想離開,就被一道身影攔住。
段嶠擋在我面前,低頭看我。
陽光都被他擋在身後,背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都聽到了,那你怎麼想的?」
段嶠這樣問,卻似乎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繼續說:
「我知道我現在配不上你,你就當玩玩我,將我當成一條狗。
「我可以繼續給你拎包,打飯,送你回家,你可以使喚我做任何事。
「只要你還願意理我,給我五年時間,等我大學畢業,我一定出人頭地,讓自己配得上你。」
段嶠頓了頓,輕聲說:「你相信我,好不好?」
又是這樣的語氣。
之前段嶠用這樣的語氣說自己不會遲到。
後來果然,無論颳風下雨,他都會在學校門口等我。
他說會照顧好我,果然照顧得仔仔細細。
我甚至連接熱水的地方在哪裡都不知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系統聲音響起:【林曉,你……】
「我知道。」
我打斷系統的聲音。
指尖攥得發白,我抬起頭,盯著段嶠的眼睛。
一字一頓,聲音十分冷漠:
「不需要。」
我說: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等你這種人五年?」
段嶠這樣的人,冷漠兇悍,看起來無所不能。
原來也會被幾句話刺得精神恍惚,眼眶發紅。
他拳頭緊握,最後徒勞鬆開,低著頭,語氣聽不出情緒:
「是了,我這種人怎麼配。」
哪種人?窮酸低賤的下等人。
打碎一個人眼裡的光芒,原來是這樣輕易的事情。
只需要輕飄飄的幾句話。
我知道段嶠不會再來找我了。
因為他已經三番兩次撞得頭破血流了。
15
臨近高考,老師讓把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寫下來貼在牆外。
有人寫希望考上自己的目標大學。
有人寫想要成為最優秀耀眼的舞蹈家。
只有段嶠,簡短的一個字:【錢。】
十八九歲的少男少女們,都有些莫名的清高。
嘴裡只談詩和遠方,不屑於沾染這些銅臭。
所以這樣直白的話語,惹得不少人發笑。
只有我盯著那個字,有些出神。
系統說:【你這個人設,本來就是用來激發男主對錢的渴望,讓他不甘於永遠待在底層,從而日後不擇手段往上爬。
【林曉,你任務完成得不錯。】
我聽著系統難得的誇讚,沒吭聲。
系統要帶我跳躍到最後一天。
我沒忍住還是想最後再看段嶠一眼。
傍晚的碼頭,還聚集著不少人在幹活。
段嶠沉默地搬著貨,結實的脊背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他這樣年輕,十八歲,本該還被家裡嬌慣的年紀。
和碼頭上一群進入社會多年的中年人格格不入。
但他又那麼熟練,像是已經乾了好多年的樣子。
我躲在大樹後,悄悄看著段嶠。
看著他幹活,又看著他離開。
回家的路上,段嶠去了趟藥店。
我知道,這是給他奶奶買的藥。
段嶠一直沒回頭,表情冷淡地往前走。
正在這時,突然從小巷裡竄出來一群人。
他們拿著棍子,也不說話,直接就向段嶠衝去。
段嶠打架很厲害,幾下就揍翻了沖在最前面的人。
但人數太多,一個意外,棍子就落在了段嶠的腿彎。
段嶠悶哼一聲,抬起眼,將使棍的人狠狠踹飛。
但已經來不及了,其他人猛地一擁而上。
我看著段嶠被打得吐出一口鮮血,急得要出去。
但被系統厲聲呵斥:【不行,這是男主跟他第一個手下沈薇的初見,你不可以插手!】
我的腳步硬生生止住。
段嶠的腦袋被狠狠壓在地面,棍子像雨點一樣落在他身上。
我心臟一抽,又忍不住抬腳。
系統聲音冷漠:
【這是男主成長必須經歷的,他要遇見沈薇,才會開展後面的劇情。
【男主不可能一輩子貧苦,他會在將來功成名就位高權重。】
我僵在原地,死死盯著段嶠額頭的鮮血。
而正在此刻,段嶠突然抬起了頭,和我的視線猛地對上。
他看到我了。
系統的聲音同時響起。
它的語氣從來沒有這樣嚴厲:
【林曉,男主有他的未來,你承擔不起改變劇情的後果。
【你想讓他一輩子在碼頭搬貨嗎?
【不要心軟,現在立刻轉身離開。】
我和段嶠在這充滿鮮血暴戾的吵鬧聲中對視。
段嶠被打得幾乎沒了氣,那雙眼卻一直死死盯著我。
他那樣看我,可我移開了目光。
在身後那道熾熱的目光注視中。
我面無表情地轉身,快步離開。
16
系統說得對。
我離開後,沈薇果然出現。
她慌張地報警,打了 120,將段嶠送進了醫院。
我偷偷溜進病房。
病床上的人臉色蒼白,渾身上下都是恐怖的淤青。
我完全不敢想像段嶠當時到底有多疼。
那麼多人,那麼狠的力道……
我看了好久,才抖著手指輕輕碰了碰段嶠的臉頰。
「幫他調低一下痛感吧,我可以用積分換,算是我求你,可以嗎?」
我說出來其實沒抱太大希望的。
但一向脾氣不好的系統,此時竟然破天荒答應了我的請求。
我看著段嶠因為疼痛皺起的眉頭微微鬆開。
終於呼出了一口氣,心中的悶痛感也仿佛減少了一分。
我就這樣盯著段嶠看了很久。
直到系統不耐煩地再次催促我快點跳躍。
「用我的積分將段嶠奶奶的病治好吧,我知道你能做到。」
系統張了張口:【可是……】
我打斷它的話:「他奶奶出場並不多,只是讓她活下來陪伴段嶠,這不會影響後面的劇情吧。」
系統頓了頓,說:【我只是想說,如果真的治好,這會用掉你所有的積分。】
我說:「沒關係,用掉吧。」
那些積分,系統說,可以換很多很有用的道具。
但我現在並不在乎了,我只想做些什麼來抵消我心中的愧疚。
系統的語氣有些冷淡:【這是我第三次說了,林曉,心軟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沒回復系統的話,空間跳躍的滴答聲還在催促。
我轉頭最後再看了段嶠一眼。
「再見。」
我語氣很輕。
下次見面就是五年後了。
可是到時候我們之間的關係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玩弄人心,冷漠羞辱,見死不救。
我所做的這些事,段嶠應該恨死我了吧。
就像書里一樣,對我滿懷報復之情。
一見面就揭穿我假千金的身份。
讓我身敗名裂,將曾經受到的屈辱一件件還在我身上。
本就該這樣的。
我這樣想。
17
我被帶進了系統空間。
【這裡和世界時間流速不同,你可以在這裡休息一個月就能跳到五年後了,就當給你放假了。】
系統這樣說,但我表情懨懨,打不起精神。
一周以後,我心情才稍微好了點。
這裡設備很齊全,零食水果,還有電視遊戲機。
即便用最挑剔的眼光,也說不出來什麼不好。
但我晚上總是睡得並不安穩。
光怪陸離的夢境,總是讓我額頭冒出冷汗。
醒來後,卻又很難記起夢境的內容。
系統冷眼旁觀,突然說: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剝離你之前的記憶,直接從五年後的節點做任務。】
我身子一頓:「沒必要。」
我對著系統笑了笑:「保持記憶,才能更好地保持人設完成任務對吧?」
系統便不再提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一向嚴厲暴躁的系統,很少罵我諷刺我了。
【我罵你怎麼了?你難道不該罵,再說了,我也沒說我真的討厭你。】
系統聽我這樣問,只是扔下了這句話,轉身離開了。
18
五年後。
我站在機場門口。
司機打電話說他車壞在半路上了。
我沒辦法,準備打個計程車前去宴會。
正在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喊住我:
「林曉!」
是周昂,一個圈子的人,也是我小學同學。
「還真是你,你自從高考完去國外讀書,算算我們也好幾年沒見了。」
周昂熱情地過來打招呼,順手拉過我的行李箱:
「這次你也是回來參加陸家舉辦的宴會吧,正巧趕上,咱們一起走好了。」
我一想,剛好不用打車,就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是來這邊接朋友,沒想到能碰到你。」
我一遍和周昂聊天,一邊拉開車門。
下一秒卻直接僵在了門口。
周昂還無知無覺地催促我:
「上來呀,正好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學認識的朋友,也是初升集團的總裁,這次也來參加宴會,他叫……」
「林小姐……」
周昂未盡的話被打斷。
車內的人抬起頭,目光和我對視,緩緩露出一個笑。
明明只是一個月未見,但仿佛真的跨越了五個春秋。
段嶠面容成熟了些,曾經少年時稍顯的青澀褪去。
他穿著一身合體的休閒西裝,手臂自然下垂,腕間戴著一塊腕錶。
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黑沉的眼睛帶著隱隱的壓迫。
「哎,你們認識呀。」
周昂語氣疑惑。
我搖了搖頭:「不認識。」
林曉這種傲慢大小姐,怎麼可能還記得年少時欺負的同學。
「林小姐記憶真差,高中同學都不記得了。」
我猛地抬頭,不太懂段嶠為什麼會這樣回復。
明明劇情中,段嶠應該也裝作不認識。
這樣才能在之後曝出過往更好地報復。
我維持人設:「高中同學那麼多,我怎麼可能記住那麼多無關緊要的人。」
段嶠勾起的唇角微微收了些:「無關緊要的人?」
他這樣重複一遍,語氣淡下來:「確實,林小姐果然貴人多忘事。」
19
周昂開車。
我和段嶠坐在後排。
中間隔著很寬的距離。
段嶠話少,只有我和周昂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我看著窗外,目光沒敢往段嶠那邊投,沒由來地覺得氣氛壓抑。
車到地方,周昂熱情地幫我從後備箱搬行李。
我不好意思地道謝,給周昂遞過紙巾擦手。
段嶠也不先進去,就這樣冷眼看著我們。
「林小姐力氣這樣小,也不知道在國外怎麼一個人搬行李?」
段嶠莫名其妙突然這樣問。
我看他一眼,按照系統給的台詞回答:
「開學有學長幫忙,放假也有認識的朋友接我,哪裡需要我自己搬。」
段嶠扯了扯嘴角:「是我多事,忘了林小姐周圍多的是人上趕著呢。」
我微微皺著眉,和系統聊天:
「怎麼覺得段嶠現在說話這麼陰陽怪氣?」
系統哼了一聲:【你看見仇人能有好臉色?他看見你使喚別人搬行李,自然想到了從前,心裡不痛快很正常。】
我一頓,心臟微微被刺痛,垂下了頭。
我只是過了一個月,但段嶠真真確確過了五年。
是我還沒有擺正心態。
還以為這是曾經對我千依百順的段嶠呢。
我們現在應該是兩看兩生厭的狀態。
20
宴會開始,周圍人開始攀談。
我剛下飛機有點餓,就揀了些甜品坐在角落吃。
還沒吃幾口,一杯飲料就突然落在我頭頂。
下一秒,我便被潑得上半身濕透。
「對不起,我沒看見……」
一個很漂亮的姑娘慌張地道歉。
我沉默地看著她。
沈薇,段嶠手底下的員工,也是曾經救她的恩人。
原著里,這是她第一次參加宴會,因為緊張撞到了我身上。
如果是別人就算了,但剛好碰上脾氣不好的我。
於是被生氣的我當場刁難。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保持刁蠻的人設:
「你長不長眼,我身上的衣服很貴的,你賠得起嗎?」
我們的爭吵引起了一些目光投過來。
我昂著頭,就算頭髮濕透,也是一副傲慢的樣子,不落下風。
「怎麼了?」段嶠皺著眉走過來。
沈薇小聲開口:「我不小心被絆倒,將飲料撞在了林小姐身上。」
段嶠一向是個護短的人,更何況這是他曾經的恩人。
劇情里他會偏向沈薇,直接叫來林父處理。
段嶠早已經不是當初的窮小子,林家在他面前顯得不夠格。
林父礙於身份,也只會憤怒地斥責我一頓。
我低著頭,準備迎接著後面的斥罵。
但突然,一件外套就落在了我身上。
「是我的員工不小心,這家酒店是我名下的,我去給你開個房間,先把衣服換了。」
劇情又莫名其妙發生變化了。
我愣愣地被段嶠拽著手臂往外走了好幾步,才反應過來:
「鬆手,我不跟你走。」
段嶠轉頭看我:「發什麼脾氣?」
他語氣有些古怪,聲音低下來:「你剛才看我是什麼眼神?以為我會幫她不幫你?你以為……」
我根本沒聽清段嶠後面的話,走劇情要緊。
我保持著惡毒人設轉身過去扯住沈薇,不依不饒:
「告訴你,你必須給我跪下賠罪,我才會原諒。」
段嶠看著被我甩開的手,抬頭後,臉色就冰冷下來:
「你脾氣還是這樣。」
他下了結論:「蠻橫任性,無理取鬧。」
本來有理的事情被我也鬧得無理。
周圍人都皺起眉,看我的目光藏這些不屑。
在他們看來,我這種大小姐為難一個小員工是一件很掉價的事情。
最後還是林父趕來,狠狠地呵斥了我一頓。
又拉著我過來跟段嶠賠禮。
我不服氣地抬頭瞪他,就聽到段嶠語氣淡淡:
「現在願意跟我一起去換衣服了嗎?」
21
段嶠送來的衣服莫名很合身。
是我常穿的牌子,也是我喜歡的顏色。
我出來的時候,段嶠竟然沒走,他打量了我一下:
「不錯。」
也不知道什麼不錯,我惱怒地推開他:
「段嶠,難道不是你讓你員工潑我的,現在又裝什麼好人?」
我對段嶠有偏見,當然會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他。
但我沒有推動,反倒被段嶠抓住胳膊:
「現在倒不裝不認識我了。」
段嶠笑著,眼裡卻冷冰冰的:
「五年沒見,剛才你乖乖坐在車裡,我還以為你長進了。
「原來一點沒變,還是這麼冷血刻薄。」
我抬眼瞪他:「我怎麼樣關你怎麼事?」
段嶠笑了笑:「沒變好呀,不然我真怕我心軟了,忘了從前。」
他捏的我手腕咯吱作響,一字一頓:
「忘了你有多討厭,忘了這五年我有多恨你。
「恨到晚上做夢,都想將你扒皮抽骨。」
22
我知道段嶠恨我。
但被他這樣冷漠的眼神看著。
我還是受不住的轉頭,心裡一陣陣刺痛:
「你別這樣看我,是你自己小心眼,我早就忘了高中的事了。」
段嶠笑了笑,冷眼看著我狼狽地抽回手腕,語氣冷漠:
「就這樣,你最好一直保持這副傲慢的樣子。」
返回宴會時,我繼續坐在角落吃東西。
接下來就是我最重要的劇情了。
我會被男主當眾拆穿假千金的身份。
他會拿出一份親子鑑定書,並且公布二十多年前的真相。
我是保姆的女兒,保姆患了癌症,無法再撫養我。
正巧那時的林夫人生下一個女嬰。
女嬰福薄,因為早產,沒幾天就斷了氣。
保姆便鬼使神差的將我和女嬰掉包。
而段嶠正是偶遇了當年被保姆買通的護士,才得知了真相。
我一直坐著,但直到宴會快要散去。
段嶠還是一直沒有做出動作。
我有些疑惑地偷偷看他,正巧就跟他對上了目光。
他目光黑沉沉的,不知道看了這邊多久。
【從你坐下,就一直看你呢,那眼珠子都快定在你身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假人呢。】
系統嘲弄的聲音響起。
「沒想到他這麼恨我。」
我語氣有些酸澀。
恨到一直死死盯著我,是怕我跑掉沒辦法揭穿假千金身份嗎?
我還在傷感中,就聽到一道尖銳的聲音:
「林曉不是林家親生女兒!」
一個護士打扮的人拿著幾張紙衝進來。
直接抓住林父的胳膊,將紙往他懷裡賽:
「這就是證據。你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林曉是二十年前保姆的女兒!」
我心下一松,這劇情總算來了。
我下意識望向段嶠,以為能看到他高興的表情。
卻沒想到他臉色陰沉地站起來。
他急步過來,幾下就抓住護士的手臂,怒吼:
「安保呢?怎麼亂放瘋子進來?」
保安很快進來,幾個人抓住護士就往外走。
那護士掙扎著,還衝著林父大喊:
「你不信,就自己去做親子鑑定,林曉就是假的……」
宴會嘈雜起來,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勁爆新聞吸引了注意力。
探究八卦的視線,竊竊私語的聲音,都向我投了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被這些四面八方的議論刺得渾身難受。
【奇怪,明明應該是男主找的護士來揭穿你假千金的身份,怎麼變成是林家旁系想要奪去股權,才找的人來揭穿你。】
系統語氣有點疑惑:
【算了,反正你假千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完成劇情了。】
這場鬧劇好久才平息下來。
我和林父林母一起往出走,大家都很沉默。
最後再回頭,我又對上了段嶠的眼睛。
那雙眼黑沉沉的,我讀不懂裡面的情緒。
我移開了視線,安靜地上了車。
23
很容易就調查出來。
我確實不是林家的真女兒。
林母痛苦於親女兒的離世,不願意見我。
林父惱怒於保姆的做法,對我無法擺出好臉色。
和劇情一樣,我被趕出了林家,身無分文流浪街頭。
我蹲在路邊,問系統:「我要多久才會出車禍?」
系統說:【兩個月後,這兩個月你還要接受各種以前你欺負人的刁難,睡天橋翻垃圾桶,吃不飽睡不好,最後才在冬天街頭被撞死。】
聽起來真的很慘哎,早知道昨天宴會就多吃點甜品了。
我蹲在街邊看著過往的行人,眼睛有些放空。
系統說:【不過還有一個好消息。
【最重要的假千金劇情已經走完,這期間你可以不用太保持人設,只要兩個月後按劇情死去就可以。】
我「嗯」了一聲,繼續蹲在路邊數螞蟻。
不知道蹲了多久,一輛車突然停到我面前。
我被車尾氣嗆得一下子站起來,咳嗽了好幾聲。
車窗落下,段嶠冷冰冰的臉出現。
他上下打量我狼狽的模樣,語氣嘲諷:
「林大小姐怎麼這樣可憐兮兮,跟條流浪狗似的。」
因為以前的事,我在段嶠面前一向底氣不足。
揪了揪衣角,我小聲說:
「可是我沒地方去,也沒有衣服換,身上沒錢,連頓飯都吃不起……」
所以現在才這樣狼狽,我在心裡補充到。
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回答。
段嶠突然沉默了,他看了很久,轉過了頭:
「現在裝什麼可憐,這難道不是你活該,早些年壞事做得太多沒積德。」
我以為他看夠了我的笑話就要離開,沒想到聽見他說:
「上來。」
24
我被段嶠帶到了一幢別墅。
這片別墅區綠化很好,建築氣派,看得出來段嶠是真的發達了。
我被段嶠扔進了二樓的房間,他面無表情:
「你就待在這裡,等我想到報復你的辦法再說。」
我其實不太懂他的操作。
如果說報復我,那把我留在街頭饑寒交迫不是更好。
段嶠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冷笑一聲:
「光折磨身體有什麼意思,你這種惡毒的女人,就得贖罪。」
段嶠眼眸有些發紅:
「憑什麼你這些年過得那樣好,回來後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裝不認識我,只留下我困在五年前里日夜痛苦。
「你以前玩弄我,羞辱我,騙我說過的甜言蜜語,一字一句,我都會徹徹底底全部討回來!」
我聽著段嶠這些咬牙切齒的控訴,心裡也跟著難過起來。
「對不起。」
我不受控制地道歉。
段嶠冷哼一聲,收起了剛才外露的情緒。
他轉過身,往外走,語氣輕飄飄的:
「晚了。」
25
段嶠將我關在了別墅里。
每天下班回來,就衝進來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他罵我惡毒,逼問我是不是在國外也故技重施地玩弄別人。
又罵我冷血,說我被趕出家門活該,我這種人不配被愛。
一次喝醉酒後,他闖進來,莫名其妙將一堆卡扔在我面前。
他罵我勢利虛榮,逼著我看他的公司市值,又逼著我看他的銀行卡餘額:
「林曉有沒有想過五年後,我竟然真的硬生生爬上這個位置。
「你嫌我是個窮小子,但現在我捏碎你們林家跟捏一隻螞蟻一樣,你後不後悔。」
段嶠頓了一下:「後悔當年如果答應我,這些你都唾手可得。」
我搖了搖頭:「我不是因為這個才拒絕你的。」
我也曾經猶豫過,心軟過,自責於我的惡毒人設。
設想過無數個可以更溫和處理劇情的辦法。
就像我之前一樣,耍耍小聰明,改改台詞。
但系統冷冰冰的話掐滅了我的想法。
它告訴我必須這樣做,如果我反抗,會被系統接管身體。
那些冰冷羞辱的話,依舊會被原封不動地說出。
「當時和現在不一樣,我們不能在一起的。」
段嶠睜開眼,他剛才的酒氣仿佛一下子沒見了。
他看了我許久,扯了扯嘴角:「現在?林曉,你該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我還喜歡你吧。
「我現在就是把這些卡給一條狗,也不會讓你碰一下。」
段嶠摔門而出,三天都沒來再找過我。
26
被關了兩星期後,我實在被關得有些難受。
試探性跟段嶠提了下出去,就被他難看的臉色嚇了回去:
「怎麼,覺得被關著羞辱你了,又耍大小姐脾氣,這都是你自找的。」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得出的這個結論。
坦白來說,除了段嶠一直陰陽怪氣的嘲諷讓我有些難受以外。
我在這裡過得還算不錯。
別墅很大,暖氣很足住起來很舒服,飯也很好吃。
我只是因為一直不能出門有點悶。
我挑了個段嶠出差的時間,讓系統將我帶出來透透氣。
到了外面,我才尷尬地發現,身上竟然沒有錢。
沒辦法,就隨便找了個公園溜達,跟著退休阿姨們跳了會兒廣場舞。
我有些累,找了個圖書館進去休息,沒想到竟然直接睡著了。
我被工作人員叫醒,窗外已經黑了,這裡要閉館了。
等我回到別墅區的時候,尷尬地發現我迷路了。
我根本不知道住的是哪一幢,門牌號也沒記。
找了半天,最後沒辦法蹲在了門口的便利店裡。
便利店老闆人很好,聯繫了物業,說在業主群里幫我問。
我盯著關東煮咽口水,但沒錢不好意思要。
就縮在角落,開始發獃。
半個小時後,段嶠陰沉著一張臉大步闖了進來。
一看到我,他緊皺的眉頭鬆了些,但下一秒面色更不好看。
我被扯著往外走,還不忘回頭跟老闆打招呼再見。
一直到上車,段嶠都沒說話,車內的氣氛十分壓抑。
我偷偷看了看他,或許是女人的直覺。
我敏銳地感覺到段嶠現在心情極差,也不敢開口,乖乖坐著。
到家後,我被段嶠拽著直接上了三樓。
他將我粗暴地推進一個房間,語氣冷漠:「既然這麼不聽話,那就待在這裡吧。」
我看向屋內。
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27
我在這裡住了這麼長時間,完全不知道三樓的房間竟是這樣。
牆壁上密密麻麻掛了很多東西。
鎖鏈,束縛帶,手銬……
一件件器具閃著冰冷的光芒,觸目驚心。
更可怕的是房子中央。
本來該是床的地方被一個巨大的籠子替代。
籠子裡鋪滿了地毯和毛茸茸的被子。
但籠門被一道粗大鎖鏈纏住,看起來十分冰冷堅固。
「你不聽話,本來乖一點,我不會這樣做的。」
段嶠拿著一副手銬過來,眼神壓迫:
「跑?趁我不在跑出去一整天,我收到這個消息直接開了四個小時車回家,你知道路上我在想什麼嗎?」
段嶠笑了笑,但我看到他的笑容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你這種人,狡猾陰險又無情,只有用手銬死死鎖住,你才會安分一點,才會不惹我生氣。」
我被段嶠這副陰冷的樣子嚇住了。
這個房間內所有的東西都讓我感到害怕。
我控制不住地後退,無意間摔在地上。
我毫不懷疑段嶠話里的認真,他是真想把我關進籠子,戴上手銬。
然後呢?拿著鞭子打我,折磨我,開始真正報復我嗎?
我慌得一直喊系統:「怎麼辦呀,我寧願兩個月後凍死,也不要現在被打死呀。」
系統看了段嶠一眼,語氣有些奇怪:【我覺得他不會打你,至於懲罰,除了鞭打,他可能更想……】
系統言語未盡,我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了:
「別說了,系統,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求求了,我真的不想被戴手銬……」
系統語氣淡淡:【你給他撒撒嬌。】
「這麼簡單?」
我有些不敢相信。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說:【不行的話,再哭幾下落落淚。】
我覺得系統的話有些離譜,但此刻我也沒別的辦法了。
於是我就破罐子破摔了:
「你凶什麼?難道不是你回來太晚了嗎?」
我抬起臉,伸出手臂給段嶠看:
「我很餓,午飯都沒有吃,外面好冷,剛才摔了,胳膊也好痛。」
我嗚嗚直哭,淚水不要錢似的往外掉:
「你根本就不心疼我,一回來就跟我凶,還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嚇我。」
從看到我的眼淚開始,段嶠就僵在了原地。
他聽著我的抱怨和指控,拿著手銬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我爬起來,扯住他的衣角:
「我今天走了很多路,腿也很累,現在也很餓。
「我在便利店等了很久你才來,你現在抱著我去吃飯,好不好?」
屋內很安靜,只能聽到了屋外冷風吹過的聲音。
我被段嶠抱起來,半晌,聽到他僵硬的回答:
「知道了。」
28
段嶠很會做飯,也很合我的口味。
我被他抱著放在了餐桌旁。
他給我擦手,舀湯,剝蝦,添飯。
直到一頓飯吃完,都沒有再提把我關起來的事。
我又回到了二樓的房間,一進去就累得躺在床上。
「系統,段嶠真的是個好人。」
系統聽到我的話,幾乎氣得冒煙:
【他?你說一個男頻文里陰鬱冷酷的男主是好人?他要是個好人,能不擇手段創立這麼大的企業?】
但我真的覺得段嶠人很好。
無論是高中時的段嶠,還是現在的他。
好像嘴上再凶,也沒有真的對我怎麼樣。
如果他對我真的惡劣,欺負我,傷害我。
我做起任務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愧疚了。
我想著段嶠充滿恨意的眼神,又有些難過起來。
其實我早就做好了被他恨的準備。
但還是受不了他那樣冷冰冰的視線。
【林曉,你是我見過最不像任務者的任務者。】
系統冷冰冰的話在我腦海里響起:
【你總是想得太多,欺負男主是必定的劇情,沒有你,也會有張曉或者李曉做,甚至我會控制你的身體做。
【你沒必要將所有錯歸結於自己,你以為你是誰,聖母還是救世主?】
我被系統劈頭蓋臉一頓罵。
理智上告訴我系統說得都對,但我沒辦法心安理得。
我有時候甚至會冒出荒謬的想法。
我復活的機會是靠段嶠被欺負的痛苦換來的。
這樣的想法,讓我真的很難受。
於是在這最後兩個月時間。
我想要努力對段嶠好一點,彌補一下我曾經的過錯。
29
在我又一次打翻盤子之後。
段嶠忍無可忍地拽住我。
「我只是幫忙做點飯,沒別的意思。」
我有些侷促地站著,段嶠微微皺眉看我:
「你分得清蔥姜蒜嗎?你那手嫩得能拿起刀嗎,你能做得了什麼?」
我被段嶠罵罵咧咧趕出廚房,看著他忙忙碌碌做飯。
「段嶠你真厲害,好像做什麼都能做得很好。」
我有些羨慕,好像無論是學習,還是做飯,段嶠都很有天賦。
「你知道我很笨,所以我好崇拜你們這種人,感覺跟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什麼都不用擔心……」
「閉嘴!」
段嶠忍無可忍罵我:「閒的話,去客廳吃水果,我剛切好的,別再說話煩我。」
我也不知道怎麼又惹到段嶠了。
他耳朵都被我氣紅了。
我有些沮喪地「嗯」了一聲,去吃水果了。
30
我再一次見到沈薇,是她來給段嶠送文件。
她猶豫了一會兒,又為上次不小心潑我飲料的事道歉。
我連忙擺手,想到當時得理不饒人的樣子也羞紅了臉。
她問我跟段嶠什麼關係。
我有些沮喪:「仇人吧。」
沈薇臉色有點古怪:「你說的仇人和我想的是一個意思嗎?」
她看向正在廚房給我切水果的段嶠:
「別告訴我,你們在一起,做飯,家務,衛生,甚至洗衣服都是老闆乾的。」
我有些難堪地點了點頭。
段嶠似乎真的很難討好。
我主動幫他做飯,會被他趕出去罵我礙手礙腳。
我搶著打掃衛生,會被他黑著臉奪走工具。
甚至我去洗衣服,都會被罵手笨,最後被他搶走自己洗。
「可能是嫌我太笨了吧。」
沈薇竟然在安慰我,她看出了我的悶悶不樂。
甚至變戲法地給我帶了小禮物,是一個很可愛的烏龜掛件。
我看著沈薇,心中莫名地有些難受。
沈薇真的是很漂亮很優秀的人。
又救了段嶠,來他公司後更是能力出眾。
對比之下,難怪段嶠對我只有不耐煩和斥罵。
「如果我像你一樣優秀就好了,又聰明又努力,是我很想成為的人。
「要是我們早點認識就好了,可能成為很好的朋友,一起聊天散步,感覺想想就很幸福呢。」
但現在不行,我做了那些事,男主恨我。
跟他一派的沈薇也肯定不會喜歡我的。
沈薇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
走之前,神色還有些難以描述。
她看了看我,真誠地感嘆一句:
「我好像知道老闆為什麼這麼多年對你念念不忘了。」
31
我愛不釋手地擺弄那個烏龜掛件。
段嶠叫我吃飯我都沒聽見。
他走過來,拿起來打量:「沈薇送的?」
我點了點頭:「嗯,她人真好,我要是早點認識她就好了。」
段嶠笑了一下:「還不是因為你當時走了,再等等就能遇見沈薇……」
他的話戛然而止,氣氛冷凝下來。
兩個人都知道當時是指什麼。
是段嶠被打得頭破血流,是我見死不救。
半晌,段嶠語氣淡淡:「放下,過來吃飯。」
重逢以來,段嶠翻出了過去我所有的事嘲諷我逼問我。
而只有這件事,他像是忘了從來沒提過。
我們都默契地閉口不言,好像誰提就會破壞現在表面虛假風平浪靜。
吃完飯後,我叫住了段嶠。
我躊躇許久,低聲說:「對不起。」
段嶠轉身看我,我繼續說:「我好像一直沒有正式和你道歉。
「但高中時,我沒有說謊,是真的覺得你很好,也很會照顧人,學校里我最信任你。」
我站直身體彎下腰,鄭重其事:「我說過很多不好的話,但那不是我的真心話,我沒有那樣想過你,對不起。」
段嶠看了我很久,我無法看懂他的表情。
只聽到他語氣很淡:
「現在說這些做什麼?
「高中時我身無分文,就只有一顆心能讓你玩弄?
「而現在呢,你又想騙我什麼?錢?還是股份?
「林曉,你這些甜言蜜語我聽夠了。
「我不會再被你騙第二次。」
我喊住要離開的段嶠:「那你現在還恨我嗎?」
段嶠腳步不停,走出去很久,我聽到一個輕飄飄的字:
「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