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的富人圈有一個共同的秘密。
誰都知道太子爺陸廷深愛妻如命。
惹惱了陸廷深不一定倒霉,但惹惱了他的妻子一定不能活命。
他曾經求妻不得,苦苦追了數年。
最終因為奮不顧身救了落水的妻子,整整昏迷一周,才換來他妻子的青睞。
我也從不懷疑他對我的愛。
直到——
親眼撞見他和外面養的女大學生荒唐。
我這才知道。
我們僅僅結婚一年,他就在外尋求新鮮刺激,各種荒唐玩法都試過。
1
凌晨十二點,我在床上翻來覆去還是沒睡著。
抓起床頭的手機,最後一個消息是陸廷深傍晚發的,說:「老婆,晚上有應酬,不用等我了,早點休息。」
從冰箱取了瓶牛奶喝下,我還是覺得口乾舌燥,索性拿了杯牛奶,披上衣服出去走走。
今晚月亮很大很圓,到處都亮堂堂,我一下子想起離別墅不遠的地方有幾棵銀杏樹。
別墅區的治安很好,現在正是賞看銀杏的時候,黃澄澄的葉子,在銀白如紗的月光下,該是怎樣美麗的光景。
這樣的美景我不想錯過。
我沒有糾結多久,就一邊飲著牛奶,一邊抬腳出門。
可出門沒多久,我的視線就被一輛停在路邊的邁巴赫吸引。
那是陸廷深的車。
此時,車身意義不明的震動引人遐想,車窗上也勾勒出一男一女的身影。
車窗半降。
英挺的男人靠在椅背上點煙,正經的西裝慵懶敞開,一隻手按住女人腰身動作,另一隻手微微垂下車窗,摁滅指尖的點點猩紅。
男人那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還戴著婚戒。
月光透亮,什麼都清清楚楚。
那男人就是顧廷深,我結婚五年的丈夫。
人人都說他愛妻如命,人人都誇我好福氣。
我咽下最後一口牛奶,顫抖著拿出手機,找個地方藏好,才給他打電話。
顧廷深接得很快,溫柔磁性的聲音帶著一絲性感的沙啞:「老婆,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嗎?」
我穩了穩心神,儘量用平常的語氣問他:「你還在公司?」
「對呀,老婆你想我了?」他低笑了一聲,再開口時,語氣更加溫柔,還帶點安撫的意味,「對不起,老婆,今天公司很忙,又要應酬,實在抽不開身……」
話沒說完,他的尾音無端顫了顫,我遠遠望去,看到那女人挑釁似的咬在他喉結上。
電話里又傳來顧廷深的聲音,語氣雖仍舊溫柔,但隱隱有些焦急:「老婆,我先掛了,王總又在喊了,我先去打發他。」
顧廷深搶先掛了電話。
邁巴赫的車身更加劇烈地震動,男人和女人若有若無的嘶吼也低低傳了出來。
我強忍著心中的悸痛,轉身離去,不願再看。
顧廷深整夜未歸。
我早上出門上班的時候,他才容光煥發地出現在別墅門口,手上還提著份冒著熱氣的粥。
他一見到我,就把粥放在門口,張開雙臂,緊緊抱著我:「老婆,一晚上沒見到你就好想你。」
然後他把下巴輕放在我頭頂,語氣懶懶的:「老婆,應酬好累呀。我為了這個家這麼拼,你可得補償我。」
我下意識地推開他,又離他遠了幾步,與他無聲地對峙著。
如果我昨晚不是親眼撞見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大概還會心有愧疚。
但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笑話。
陸廷深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他很快鎮定下來,拿起了放在門口的粥,小心翼翼地討好道:「老婆,我開了很久的車,排了很久,才買到你最愛的陳記乾貝海參鮮蝦粥,快趁熱吃。」
我掃過他的喉結,那上面還有淡淡的吻痕,於是第一次開口問他:「顧廷深,你還愛我嗎?」
從前我從未問過他,因為不需要。
我篤定他愛我。
可現在我卻問了,只要他認真誠實地答了,承認他不愛了,也變心了,那麼他就還不是太爛的人,我也願意好聚好散。
可惜,陸廷深不躲不避,走過來握著我的手腕,緊盯著我,語氣誠懇纏綿:「老婆,我愛你,我只愛你。」
我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陸廷深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深愛我,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
我的原生家庭不好。
媽媽懷上我時,爸爸就跑了,我高二的時候,媽媽又扔下我跑了,家裡親戚也不願意管我。
好在我成績非常好,才能靠著別人的接濟和獎學金勉強過活。
等好不容易上了大學,本來從來沒考慮過戀愛,因為對於我這樣的人,活著就用光了所有的力氣。
可偏偏遇到了陸廷深。
我們是參加 ACM-ICPC 國際大學生程序設計競賽的隊友,陸廷深在相處中慢慢對我日久生情。
然後,他對我展開了瘋狂的追求。
那時候我不打算戀愛,而且心裡也有暗戀的人,根本不可能答應和他在一起。
但他從未放棄,一直陪伴,一遍又一遍執著地說愛我。
我還是沒有動心。
直到大二那年,我不小心落水,他不顧危險救了我,自己卻沒能上岸。
他整整昏迷了一周。
我守在他床邊,一遍又一遍摸著他額頭,對他說,我願意愛他,請他醒過來。
後來他真的醒了。
他用半條命換來了我們在一起。
我們大四的時候,陸廷深的父親投資失敗,還和他母親因非法集資雙雙鋃鐺入獄,龐大的商業帝國一夕之間轟然倒塌。
曾在海市呼風喚雨的太子爺陸廷深跌入了深淵,自此一蹶不振。
我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鼓勵他,安慰他,後來還和他結了婚。
幾年過去,我和陸廷深已經打拚出一番事業,從最開始代理進口醫療器械攢下第一桶金,再到投資高新科技公司,每一步都踩在風口上,終於創下了不輸於陸父的商業帝國。
我功成身退,於是離開公司,選擇了去母校任教,畢竟教書育人是我最大的夢想。
公司的擔子全部落下來,陸廷深一開始壓力很大,但他從沒有抱怨過,反而支持我追求夢想。
認識的同學都誇我慧眼獨具,一眼看出陸廷深絕非池中之物。
仿佛我從未付出過。
我笑笑也不爭辯。
結婚後陸廷深瘋狂對我好。
他會在結婚紀念日,包下全城的玫瑰花,在城市裡的角落隨處擺放,花籃上還寫滿「陸廷深愛蘇橘。」
也會在我鞋帶鬆了時,不顧場合蹲下為我繫鞋帶。
他會在我生日的時候燃放半城的煙花,絢爛的火光照亮整座城市。
也會忙裡偷閒,做一頓燭光晚餐和我吃。
可這樣的陸廷深卻背叛了我。
他該多迫不及待,才會在別墅周圍就忍不住和別的女人廝混起來?又該有多食髓知味,才會胡混一整夜才回來?
2
顧廷深又是半夜回來。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別的什麼,他一回來就抱著我,瘋狂嗅我身上的味道。
「老婆,不管我在外面怎麼樣,可只要回家看到你,聞著你身上的味道,我就很安心,很幸福。」
我掙開他的懷抱,假意捂著鼻子,轉頭瞪他:「你身上一股煙味,快去洗澡!」
陸廷深一愣,但隨即在我臉上親了一口,語氣曖昧中混著性感:「老婆,我先去洗澡,你等我。」
看來,陸廷深誤解我的意思了。
真可笑,我怎麼還可能對他生欲?
我看到他走進浴室,臉上的笑意逐漸冷卻。
我說謊了,他身上並沒有煙味,倒是一股沐浴過後的清香味道,傍晚時他告訴我晚上有應酬。
但什麼樣的應酬會讓一個已婚男人洗過澡才回家呢?
答案不言而喻。
可那對我已經不重要了。
這段日子,我像活在地獄裡,絕望和痛苦每天都圍繞著我,向我露出它的獠牙,又伸出它的爪牙,把我刺得鮮血淋漓。
但我沒有去質問陸廷深。
愚蠢如我,被至親的人拋棄過兩回,卻還是看不透,居然任由自己沉溺感情,結果就是讓陸廷深有機會傷我。
陸廷深洗完澡,圍著浴巾就出來了。
他身材高大,寬肩窄腰,肌肉勻稱,胸膛的肌膚閃著水色,讓人無法把眼睛從他的身上挪開。
但想到他和別的女人糾纏過,我就覺得噁心。
也覺得髒。
讓人作嘔。
陸廷深緊緊盯著我,侵略意味十足地走了過來,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在他離我一步之遙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竟然直接嘔吐了出來。
這種生理性的噁心讓我猝不及防,甚至來不及反應。
陸廷深徒手接著我的穢物,隨手扔進垃圾桶,還不及洗手,就神色慌張跑過來,關切地說:「老婆,你別嚇我。你堅持住,我馬上叫急救車。」
他心疼又著急的神色太逼真,我甚至都有些恍惚,覺得之前看到他和別人廝混的那一幕,只是我的一場夢。
可我比誰都清楚,那就是真的。
等我們從醫院折騰回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陸廷深很緊張,破天荒地沒去公司,說我生病了,他不放心,要陪著我。
說實話,他現在不在我身邊,我反倒更舒服。
但不過半天,陸廷深就接到了一通電話,他側過身子,遮住了手機螢幕,示意我要去接電話。
我點點頭,他離開去接電話的時候,我自嘲地笑了笑。
其實陸廷深不用躲。
我已經看到了是誰。
阮寧,陸廷深外面的女人。
那天我撞破了陸廷深對我背叛,馬上就私下找了人調查了女人的背景。
阮寧,剛畢業的藝術生,鮮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紀,在校期間就和陸廷深攪在了一起,現在在公司里擔任陸廷深的私人秘書。
也就是說,我和陸廷深剛結婚一年,他就背叛我了。
可笑的是,當時我為了我們的初創公司當牛做馬,為了拿下合同,喝酒喝到胃出血。
陸廷深接完電話出來,臉上露出愧疚的神情:「老婆,公司里出了事,沒有我不行,所以……」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大概是希望我懂事地點頭答應。
但我沒有,而是淡淡開口:「我也很久沒去公司了,我也去看看吧。」
陸廷深下意識地拒絕:「不行,老婆,你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我不想讓公司的事煩你。」
我起身披衣,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我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畢竟蘇陸集團也有我的一份心血。」
陸廷深這才沒有攔我。
我和他到了公司,曾經的同事都圍了過來,熱切地問我近況。
曾經交好的老員工點了我一句:「蘇總,你什麼時候回公司來?」
大概她是女人,又和我不要命地打拚過,所以才隱晦地提醒我,暗示我回來盯著陸廷深,防止他被公司那個女人勾走。
但她也只是點到即止,畢竟她還要在陸廷深手下工作。
如果不是我與她太熟悉太默契,估計也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
我把手蓋在她的手上,笑著說道:「有機會再說吧。我還是更喜歡教書育人,那樣更有成就感。」
陸廷深見了,下意識地抓回我的手,緊緊握著不放,然後狀似調侃地說道:「就算你是女性,我也不想老婆摸你的手,我會吃醋的。」
辦公室里因為都是老員工,又有我在,他們難得的沒有上下級之分,發出一聲聲調侃揶揄的聲音。
但不外乎感嘆陸總的深情,愛妻如命名不虛傳,連女人的醋都吃。
只有剛剛那個女同事抿唇不語,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尷尬。
正在這時候,阮寧端著咖啡進來了。
她身材很美,渾身散發出一股活力,上身穿著貼身的白色女式西裝,下身穿著緊腰的制服裙,腳下穿著黑絲,隱隱透出白皙的肌膚,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屁股也應該練過,又挺又翹。
她見到我,勾唇一笑,露出細白的牙齒,態度也恭恭敬敬:「聽陸總說夫人喜歡喝黑咖啡,我就給您泡了一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我端過了咖啡,和藹地朝她笑笑。
然後我轉過頭,催促陸廷深處理公司的事務,不是在家裡還說沒他不行麼。
於是,一行人都坐了下來,我也坐下來旁聽。
阮寧泡了一杯同樣的黑咖啡給陸廷深,也就在他對面坐下來。
會議室里很緊張,但總體來說問題不大,實在不像陸廷深不出面就解決不了的程度。
我心下瞭然。
不是公司有事,而是阮寧把陸廷深叫回了公司。
我不耐煩地悄悄轉動筆桿,一不小心手上的筆掉落下去。
只能趁大家不注意低下身去撿。
不想,卻瞥見一條穿著黑絲襪的修長美腿輕輕蹭在陸廷深的腳踝,又緩緩向上。
我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阮寧的腿。
可讓我心裡一緊的是,陸廷深的手並沒有推開那條腿,反而是在那條腿若即若離即將要離開的時候,他突然伸手,十分強悍地抓住了她的腳踝輕輕摩挲。
他手背尤其白,手指修長無暇,在黑色絲襪的反襯下,性感得不像話。
那隻手從摩挲改為輕撫,阮寧身子一頓,那隻手停了一瞬,卻又不滿足於此,從她的腳踝一路向上游離。
我實在看不過去,這裡是我曾經熱血沸騰的戰場,絕不容許有人在我眼皮底下調情,這實在太玷污它,也太玷污直到現在都為它在奮鬥的員工。
於是,我丟下筆,直接站起身來。
陸廷深第一時間也站了起來,神色如常,不見絲毫慌張。
我壓下所有情緒,低低說道:「抱歉,我累了,想休息會兒。」
陸廷深馬上就解散了會議,扶我坐下,又體貼地給我揉著頭皮。
他看起來深情款款,毫無破綻,如果不是我發現阮寧走的時候,暗示性地點了點他的後腰,我大概都會以為這一刻他是真的在擔心我。
果然,沒有幾分鐘,他就找藉口離開,說有份重要的文件忘記簽字,叫我原地等他。
我當然沒有等他,而是悄悄跟了過去。
他和阮寧一前一後進了男廁所,阮寧進去的時候,還小心地立了一個【正在維修】的黃色牌子在廁所門口。
看她駕輕就熟的模樣,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她一進去,陸廷深就把她按在牆上瘋狂地擁吻。
我找好角度,打開手機,把這活色生香的畫面都錄製了下來。
他們吻了很久才意猶未盡地分開,陸廷深兩眼發紅,掐著阮寧的腰,把她緊緊抵在牆上,聲音喑啞:「你膽子怎麼這麼大,我老婆還在你就勾我?你知道的,我很愛我老婆,也絕不會和她離婚。在她面前,你給我收斂著些。」
阮寧嬌俏的臉上都是紅暈,她勾著陸廷深的脖子,不住地媚笑,笑夠了才昂起頭,仰起細白的脖子,去蹭陸廷深的下巴,還在他耳邊呵氣如蘭:「可是,人家真的想你了啊。」
陸廷深眼神一暗,一隻手按住她的細腰,又朝她的唇深吻了過去,另一隻手也不再安分,慢慢朝她脖頸滑入。
女人的嬌喘聲,與男人低沉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處,從廁所的門縫不斷傳出,匯成如地獄彼岸花一般的絕響。
致命,骯髒,卻又無比艷麗。
我錄製了全過程。
心口像逐漸漏風,又冷又痛,後來就只余麻木。
原來,徹底死心的感覺是這樣的。
他們廝混過一場,陸廷深大概覺得不盡興,還打算再來一場,阮寧軟著身子勸他:「陸總,別鬧了。夫人在辦公室里等你,太久了她生疑了就不好了。」
陸廷深被慾望沖昏了頭腦,只閉著眼,哄著阮寧:「小阿寧,別掃興。」
我趕緊又舉起手機錄了一場。
陸廷深,在我這裡,辜負真心,要吞一萬根針的。
3
我回家不久,陸廷深額上滲滿細汗瘋了一樣地趕回來,一見到我,就小跑過來緊緊抱著我:「老婆,你怎麼不說一聲就從公司離開了?我打你電話又不接,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好害怕?」
真是可笑,他明明忙著沉迷溫柔鄉,與阮寧胡混,從何說起的好擔心、好害怕?
我試圖從陸廷深的神情中找出一絲心虛的破綻。
他深情的眼眸,不像裝的。
只是,他身上的氣味出賣了他,儘管已經清理過,但還是沾惹了一絲阮寧身上的香水味。
「我有些累了,想早些回來休息,我怕打擾你工作才沒打招呼。至於手機,可能是沒電了。」
我語氣儘量平和,手上也用了力,想掙開陸廷深讓人窒息的懷抱。
但陸廷深卻更加用力圈住我,語氣悶悶的:「老婆,別動Ṭṻ⁼,讓我再抱你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我還是掙扎:「我真的累了。」
陸廷深這才不情不願地放開我。
阮寧此時抱著文件夾進了別墅,她臉上還有淡淡的酡紅,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盯著我和陸廷深,靈動中又透著些諷刺:
「陸總,您回來得急,公司里這幾份文件還需要您簽字呢。」
陸廷深皺了皺眉,和她交談了幾句,公事公辦的態度。
我懶得看他們演戲,鑽進書房備課。
沒過多久,陸廷深端了杯熱牛奶進來書房,他揉了揉我的頭髮,語氣溫柔如水:「老婆,喝杯熱牛奶,你人不舒服就多休息,工作再干也是干不完的。」
我微微頷首。
等他走了,我沒喝那杯熱牛奶,順手倒入了水池中。
我現在不想碰任何被他挨過的東西。
等備完了課,我直接洗漱去了臥室睡覺,陸廷深進來喊我,我不想搭理他,就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臥室里出現窸窸窣窣的聲音,阮寧甜美的聲音不連貫地響起:「她……睡……著了?」
陸廷深散漫的聲音低低傳過來:「我在熱牛奶里加了安眠藥,剛剛試著喊她也沒醒,大抵是睡熟了。」
女人嬌嗔了一句:「廷深哥,你真壞!」隨即就是一陣驚呼,陸廷深帶有調情意味的聲音響起:「你不喜歡麼?」
兩個人就勢滾作一團,離我只有咫尺之遙。
陸廷深悶哼的聲音也在我背後響起:「真是個妖精!」
人怎麼可以荒唐成這樣?
又怎麼可以無恥成這樣?
陸廷深,這種恥辱我終生難忘。
你教會了我愛,又教會了我相信愛是多麼愚蠢。
你給我的教訓是如此的刻骨銘心!
4
我清算了和陸廷深的財產,又仔細調查了他確實沒有轉移財產。
但是,他給阮寧花了很多很多錢。
那裡面是夫妻共同財產,有我的一份。
我想要查他給阮寧具體花了多少錢,還真有些棘手。
而且這段時間,陸廷深好像發現了什麼,天天按時按點地回家,我還真不能有太大的動作,眼下只能靜觀其變,看還有沒有別的什麼辦法。
陸廷深對我一如既往地細心,也總是找藉口和我親近,我對他實在厭惡,但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只能儘量找些藉口推脫。
到了最後,我連他挨近我聞我身上的味道都忍受不了。
陸廷深開始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總是問我:「老婆,你還愛不愛我?」
說實話,他在阮寧面前,和在我面前簡直是兩副面孔。
我不想打草驚蛇,只能忍著嘔吐,捏著鼻子含糊其詞地說愛他。
他得了準確的回答,不到半天,又開始問我同樣的問題。
後來,我實在不想和他兩兩相對,就說想出去散散心。
陸廷深就急忙組了一個局。
他找的那些人是他從前的髮小,之前他家落魄的時候,那些人可一個個都鴉雀無聲。
現在他又是光風霽月的陸總裁,那伙人就又圍攏過來,畢竟現在的陸廷深配和他們一起玩了。
其實,我很不喜歡這群人。
但也總好過和陸廷深面對面。
到了聚會的地方,陸廷深就忙著照顧我,又是洗水果,又是兌果汁,還點了我愛聽的歌。
一晚上都圍著我轉。
那些朋友都揶揄他,他也不惱,笑說:「自己的老婆自己寵。錢給夠,愛也要給夠,不然人家幹嘛嫁你。」
只是他們笑鬧過後,有人突然開始用西語對話,這代表他們有什麼事不想我聽見,這也是陸廷深ṭŭ⁽從前要求的,他們氣氛熱烈起來,說話葷素不忌,陸廷深怕我生氣,就叫他們改說西語。
畢竟,我一個孤兒,雖說是考上了頂級學府,但卻是從落後縣城出來的,別說西語了,連英語都說得磕磕絆絆,只是英語筆試厲害。
陸廷深因為這個笑話我很多年,說我是啞巴英語,還帶著奇怪口音,每次說都急得團團轉,又可憐又可愛。
「廷深哥,你這些天都陪著老婆,那你外面那位怎麼辦?」
那人表情淡淡的,像尋常一般的聊天一樣。
陸廷深神色未變,只是自然而然地說起西語:「白天陪老婆,晚上想了就去找小阿寧。」
他的回答讓那一幫發小都露出了笑容:
「幸好你想開了。從前就說了,老婆是老婆,外面的是外面的,咱們這身份也確實不可能就一個女人。」
「對了,你那個小阿寧不是懷孕了麼?你這都不放過?廷深哥比我們還會玩呀。」
陸廷深勾了勾唇,淡淡說道:「沒辦法,欲罷不能。」
這句話讓在場的男人眼裡都放了光,鬨笑聲幾乎衝破屋頂。
我很淡定,他們一說西語,就偷偷打開了錄音。
剛剛陸廷深的話,已經一字不落地錄下來了。
哼。
陸廷深也太小看我了。
我這人永遠不會服輸,越缺什麼越要補,況且我現在是大學教授,時間又充裕。
多學幾門語言對我來說算什麼?
現在別說英語、西語了,連很小眾的冰島語我都能說會聽。
人啊,不可能一成不變的。
只是,我得加快節奏了。
阮寧懷孕了,這很可能橫生變數。
從這次聚會回去過後,我對陸廷深態度變了,會對他笑,偶爾也會給他熬湯。
他過來聞我身上的味道,我把手心摳出血,都忍著沒有拒絕。
只是我不再和他親密,但這沒關係,畢竟阮寧可以滿足他,他也沉溺阮寧年輕的肉體,倒可以混過去。
陸廷深放鬆了警惕,對左擁右抱的生活適應得非常快。
等阮寧顯懷瞞不住了,陸廷深幾乎夜夜陪著,找的藉口越來越敷衍。
我不動聲色。
直到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我知道是誰,按下了接聽鍵,也按下了錄音鍵。
電話那頭沒有說話,只有衣物摩挲的聲音。
「廷深,慢點,我受不住。」
阮寧嬌嗔的埋怨響起來,又帶著讓人不容忽視的欲。
「小阿寧,都過了三個月了,我也該盡興了。
「你可知道,為了我們的寶寶,我都快忍瘋了?」
陸廷深的聲音帶著隱忍,聲線喑啞,有些欲求不滿地抗議。
然後,曖昧拉扯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笑了笑,魚兒終於上鉤了。
阮寧果然忍不住了,她想要上位的心思藏不住了。
而我,也確實需要她幫助。
5
阮寧的某博帳號又發布了新動態:
【今天孕吐厲害,不想吃飯,老公哄我吃飯哄了很久,說我不吃寶寶也要吃,真煩人。】
底下配了一張圖,兩雙緊緊交握的手,男人無名指上戴著婚戒,手腕上戴著昂貴的手錶。
那隻手錶我非常眼熟。
那是我送給陸廷深的結婚禮物,他從不離身。
明知道可能露餡,但他還是和阮寧拍了照。
我面不改色,熟練地切換小號,用艷羨的語氣在她下面留言:
【你老公對你好好呀,好羨慕哦。姐妹什麼時候出本撩漢秘籍,我第一個買。對了,今天你老公又送你什麼禮物呢?說出來讓我羨慕羨慕。】
然後我又聯繫水軍刷屏。
這極大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隨手就發出來一排高奢品牌。
留言區有幾個人質疑真假。
阮寧居然發出來小票。
我急忙點了保存。
看來阮寧懷孕腦子不好使了,這事兒都做得出來。
最近她自覺懷孕,地位穩固,就急著上位,徹底不裝了,時常拍些她和陸廷深的親密照片給我。
我照單全收,卻不露聲色。
終於,她忍不住約我出去談。
阮寧出現在咖啡廳,她一身高奢,紅唇卷髮,清新俏麗,沒有一絲平常女人懷孕的狼狽,看來陸廷深確實把她照顧得很好。
我抿了口咖啡。
阮寧上下打量了我,坐下來第一句話就是:「蘇橘,你和廷深哥離婚吧。他已經不愛你了,你占著陸夫人的位置也沒意思。」
我似笑非Ṱű̂ₚ笑地望著她:「要提離婚也該是陸廷深,你沒有資格管這個。」
阮寧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但到底是穩住了:「我怎麼沒有資格?我和廷深哥已經有孩子了。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你這樣拖著,難堪的是你。」
看來,所有的第三者都有一句話,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可婚姻里的愛僅僅占一部分。
它更多的是責任與承諾。
我笑而不語。
阮寧被我的態度激怒,開始口不擇言起來:「你還不知道吧。我和廷深哥已經在一起四年了。這四年里我們天天都恩愛,包括你的生日,結婚紀念日,甚至是過年,他忍著噁心陪完你這個老女人,就會拋下你迫不及待地要我。
「我們實在很合拍,在酒店,在車上,在公司,在會所……」
說到這裡,阮寧停頓了一下,得意地勾起嘴唇:「甚至你們的臥室。」
我攪動著咖啡,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甚至心裡都沒有激起一點波動。
可能,我對陸廷深最後的那點愛都消磨殆盡了,所以才沒有感覺。
阮寧愣了:「你不生氣?」
我反問她:「我為什麼要生氣?你看看,你說這些,讓我覺得你們只有床上那點事兒。」
低下頭,又加了一句:「你們只有欲。在我心裡,不能控制欲的是畜生,不是人。」
阮寧氣極,失控地質問道:「你說什麼?」
我偏頭,咬著咖啡匙,輕輕望著她:「不過,勸你不要用這樣的口吻說話,因為實在只有出賣肉體的女人才會把這項技能拿出來炫耀。又或者,你們本該是妓女與嫖客的關係?」
阮寧漲紅了臉,下意識端起咖啡潑過來。
我猝不及防,被潑了一頭一臉,於是抹了一把臉,輕笑道:「難道我說錯了?我覺得包養與被包養好像並不比這樣的關係高級,甚至,你還拿得更多,不是嗎?」
阮寧再也維持不住該有的風度:「是你自己管不住男人,怨不得別人!」
可她很快就冷靜下來,靈動的眼尾一挑,柔柔說道:「蘇橘,如果侮辱我,可以讓你願意離婚,那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拿起手帕擦了擦頭上和臉上的咖啡漬,才緩緩吐出一句:「你實在太低級了。」
阮寧正要發作,我卻放軟了聲音,用慣常的聲音對她說:「你原本有疼愛你的父母,有拿得出手的學歷,有光明燦爛的未來。可是你卻當了別人的情人,剛畢業就懷孕,現在還上演小三逼宮的戲碼,像八點檔的狗血劇,多可笑。
「但我不怪你,那時候你才剛成年,原本就涉世未深,被陸廷深這樣的男人刻意引誘,你陷進去無可厚非。」
是的,最可惡的是陸廷深。
我真正要拉入泥沼的也是陸廷深。
至於阮寧,她也會為她的輕狂買單,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阮寧還想說什麼,我卻不想和她糾纏,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其實,你不來找我也可以。因為,我今天就會回去向陸廷深提離婚。」
說完,我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店。
外面的天氣轉冷,街上到處都是黃透了的銀杏葉,風吹過來,簌簌地往下掉。
這實在很美。
6
我推開別墅大門大步走了進去,陸廷深解開圍裙,笑吟吟地招呼我:「老婆,我今天親自下廚,熬了你最愛喝的乾貝鮮蝦粥。」
他洗凈了手,舀了一碗粥,又點綴了幾處蔥花,捧過來給我。
那碗粥冒著熱氣,陸廷深眼裡也都是笑意,人和粥看起來都色香味俱全。
我走過去,揚起手,揮手狠狠扇了陸廷深一耳光。
陸廷深不躲不避,閉上眼生生受了,甚至手上還護著那碗粥,好像生怕它撒了:「老婆,你生氣了?是不是怪我最近陪你的時間少了?」
他放下粥碗,把另一邊臉也伸了過來:「老婆如果不解氣再打這一邊,只是要注意你的手,我皮糙肉厚沒關係,可不能把我老婆的嫩手打疼了,不然我該心疼了。」
男人果然會演戲。
我為他的演技鼓了掌,然後冷冷地說道:「陸廷深,別裝了。咱們離婚吧。」
陸廷深幾乎站立不穩,他握著我的手腕,聲音明顯顫抖:「老婆,你別亂說,我的心臟會受不了的。」
我甩開他的手,直截了當地再次開口:「我沒亂說,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明白。我再說一次,我要和你離婚。」
陸廷深臉色蒼白,問我:「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我譏笑出聲,陸廷深這個樣子做給誰看?我都願意成全他和阮寧這對狗男女了。
「陸廷深,我再說第三遍,我們離婚,好聚好散。」
陸廷深一把把我摟在他懷中,緊緊箍著我,讓我動彈不得,他低下頭,在我耳邊一字一句地說道:「老婆,你不要把離婚這個詞掛在嘴邊。你是我的,我從沒考慮過和你離婚。」
然後他把我摟得更緊,幾乎令我窒息:「如果沒有你,我情願死。」
我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等他吃痛的時候一把推開他,拍了拍身上被他摟過的地方,語氣惡劣:「陸廷深,你真讓我噁心。」
說著拿出手機,把他和阮寧的活春宮放出來,只剛開了個頭,陸廷深就臉色煞白地過來搶走,整個人失重一般站不穩。
我諷刺一笑,又摸出錄音筆,放出了阮寧今天在咖啡店逼宮的戲碼。
陸廷深把錄音筆摔在地上,咬著牙:「她只是一個消遣的玩意兒,怎麼敢的?」
他把別的女人當消遣,卻忘了我也是女人。
這樣的男人說愛我,我居然就信了?
「我手上備份了很多證據,還有些你暗中操作公司股價的證據,這些東西發出去,絕對會影響蘇陸集團的股價,你也不想吧?」
我把威脅的話說完,又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陸廷深,我們也算夫妻一場,好聚好散吧。」
男人的臉繃得緊緊的,眼睛像裹著閃電的烏雲,額頭青筋暴起。
陸廷深從沒在我面前這樣失態過,和我在一起,他總是溫柔的,周到的,目光時時刻刻黏在我身上。
我愣了一瞬,還是把離婚協議攤開,循循善誘:「陸廷深,我沒有多要你一分。你給阮寧的花費我也列出來了,你把給她花的錢算在你那份財產上。我只拿我應得的,你知道的,我從不貪心,但也絕不吃虧。」
陸廷深眯了眯眼,桀桀地笑起來:「老婆,你居然真想和我離婚?別做夢了。」
然後,他神經質地走過來,好看的眼睛露出乞求:「老婆,你不要生氣。我會讓阮寧去醫院拿掉那個孩子。
「原本我也不想讓她生,可是你不願意要孩子,我又怕你生孩子痛,就想著讓她生下來。畢竟蘇陸集團這麼大,沒有繼承人不行的。」
我沒有管他,飛快地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然後強勢地遞給他:「別廢話,快簽吧。」
陸廷深沒有接那份離婚協議書,他彎下腰,跪在地上,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哭腔:「老婆,你真的要這麼絕情?我平時對你千好萬好,什麼都依著你,順著你,甚至都不知道怎樣才更能表達我對你的愛,現在我只有這一件事不如你的意,你便忘記我所有的好?」
我簡直被他氣笑了,被背叛的是我,結果他卻來個受害者姿態,到底要不要臉?
「是你背叛我們的婚姻,不是我。」
陸廷深輕拭了腮邊的淚,撐著飯桌緩緩地、堅定地站起來,炙熱深邃的眼眸醞釀出一種說不清楚的瘋狂:
「老婆,這是你逼我的。」
我冷笑道:「陸廷深,真有你的,居然倒打一耙,說什麼我逼你。但今天不管你說破了天,這個婚都離定了。」
陸廷深看著我,慢悠悠地坐回餐椅上,把腳翹在飯桌上,伸手點煙,打了好幾次火才點著,狠狠吸了口,顫悠悠舉起手,指著我說道:「你這麼犟,難怪你媽媽不要你。」
他這話說完,我的心一下子炸開,整個人站立不穩,幾乎跌倒在餐椅上。
曾經我告訴他媽媽拋下我的痛苦,如今卻變成了他傷害我的利刃。
他猩紅著眼,遠遠朝我吐了口煙圈,聲音低沉磁性:「你看看你現在固執的樣子,知道我為什麼寧願在外面找女人也不回家?阮寧比你乖巧,比你體貼,就連身體也比你年輕。
「她是那麼年輕青春,又是那麼活色生香,不像你,木頭一般,不解風情,還總像死魚一樣只會說不!
「而且,你太強勢了,太厲害了,我面對你,總忍不住自卑,總想著討好。
「阮寧不一樣,她崇拜我,離了我就不能活。」
我的心猛地一震,一動不動睜大眼,過了很久,才終於鎮定下來,逐字逐句說道:「既然我們的婚姻這樣不幸,那更應該離婚,解脫你,也放過我。」
然後,又笑著加了一句:「這樣也成全了你和阮寧。」
陸廷深眯起眼,大手一揮,直接把我扯在懷中,不等我拒絕,又深吸了一口煙,朝我壓迫性地吻下來,煙草的味道嗆了我一喉管,我就像離了岸的魚,幾乎不能呼吸。
他看我漲紅了臉,這才放開我,微微拉開和我的距離。
我劇烈咳嗽,陸廷深幫我輕拍後背順氣,薄唇堪堪貼在我臉頰上,吐息近在咫尺:「離婚?休想!」
陸廷深終於露出他藏著的森森獠牙,在我面前暴露出他本來的面目。
我意識到不能硬碰硬,萬一他發起瘋來傷害我怎麼辦?我肯定打不過他。
實在太失策了,因為確實太噁心陸廷深了,所以著急了點。
應該帶著律師來和他談。
但我手頭的這些證據一出來,蘇陸集團的股價絕對下滑。
我實在不想毀了蘇陸集團,它如果出問題,下面的職工都靠它吃飯,到時候影響的是數萬個普通家庭。
也怪我太自傲。
想著我手中的籌碼夠多,財產分割陸廷深又不吃虧,談判應該很順利。
狠掐自己一把,又想著媽媽拋下我的往事,終於哭了出來,我兩手捂著臉仰起頭,淚水像決堤的洪水從指縫裡不斷向外涌流,哽咽著哭道:
「陸廷深,你太欺負人了。」
我從沒有在陸廷深面前哭過,他第一次見到我的淚水,頓時收起了他的兇狠,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陸廷深熟練地替我拭淚,又替我擦乾淨鼻涕,嘴裡哄道:「老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你提了離婚,我才氣昏了頭。
「乖乖,老婆,你不要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實在忍不了他,假裝情緒失控衝進了客臥,用被子把自己團團裹住。
主臥太髒了,自從陸廷深和阮寧在裡面廝混過,我就再也沒有進去過。
陸廷深在外面敲門,我沒有管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低說道:「老婆,你先休息,我去給你熱飯,餓肚子對身體不好。」
我一動不動,聽著他的腳步聲走遠,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來我得先想辦法離開。
這棟別墅都是陸廷深的人,我的生活一向簡單,不願意花多少心思在享受上,因此家裡的管家、司機、保姆都是他找的,更聽他的話。
好在今天陸廷深為了給我做粥,打發走了保姆們,總算少些人盯著。
客臥的門把手轉動。
我馬上閉著眼裝睡。
陸廷深的腳步聲響起,最後在我床邊停了下來。
他的手一寸一寸撫過我的額頭:
「老婆,對不起,今天居然惹你哭了。
「可是,老婆,我好高興,你居然願意在我面前露出脆弱的那一面。
「果然,老婆,你也是愛我的,沒有比這更重要。
「老婆,你放心。我會讓阮寧拿掉孩子,然後再打發掉她,讓她再也影響不了我們。」
溫熱的觸感落在我唇上,陸廷深滿足地笑了一聲:「老婆,我愛你。等這件事過去,我們好好過日子。」
真可笑。
我一直在和他好好過日子。
是他不要這種好日子呀。
等他的腳步徹底遠了,我睜開了眼睛,迅速地拿上我的身份證、畢業證、學位證等證件,又胡亂收拾了幾套換洗衣物,就急匆匆往別墅外頭逃。
好在外面天黑沉了,別墅里外靜悄悄,沒有人走動。
我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大門,算了算,只用走三十分鐘就可以打車去酒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保證自身安全,再慢慢和陸廷深打離婚官司,這事兒不能操之過急。
陸廷深說要讓阮寧拿掉孩子的事,恐怕只是為了安撫我。
估計他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好偷偷轉移財產呢。
「老婆,這麼晚了,你要去什麼地方?」
陸廷深斜倚在別墅的牆外,挺鼻薄唇,目若朗星,指尖一抹猩紅,在黑暗中時隱時現。
然後,他詭秘地啟唇一笑:「老婆,我抓到你了。」
7
陸廷深瘋了。
他把我鎖在客臥里。
我身上只有一件堪堪遮蔽身體的寬鬆睡衣,腳脖上一圈沉重的鐵鏈,整個活動範圍不足一米。
只要一走動,就有鐵鏈在地上磨損的聲音,沙沙,沙沙,沙沙,一聲又一聲敲擊在我心頭,幾乎快要擊垮我。
有時候,我一整天都坐在地上磨鐵鏈,可除了幾處不深不淺的磨痕外,鐵鏈紋絲不動。
陸廷深每天都親自給我送飯送水,但我從不喝水,因為喝了水需要上廁所,但鐵鏈的長度不足以支撐我去廁所。
實在沒辦法憋住,一喊人只有陸廷深過來,他很病態,解開鐵鏈後,會抱我過去,再看著我上廁所。
我沒有任何人權。
就像一條野狗。
陸廷深說,這是懲罰我想離開他,想和他離婚。
我是個孤兒,沒人在乎,無人在意,唯一的丈夫是迫害我的人。
陸廷深替我辭了職,他是我合法的丈夫,隨便一個藉口,就讓我離開了我熱愛的講台。
我不知道我被關了多久,時間對我毫無意義。
陸廷深那天拿出一團血肉,瘋狂,偏執地拿給我看,還桀桀地怪笑:「老婆,你看看,你不喜歡這個孩子,我就讓人把它拿掉了。
「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我會很愛很愛他們,我們這麼有錢,就生十個孩子好不好?」
自此以後,他每天都會過來折騰我,每隔一個星期就會拿測懷孕的試紙來,沒有看到滿意的結果就會狂躁地摔東西,然後一邊抽煙,一邊朝我逼近。
有時候ţŭ̀₎他也會哭,淚水滴在我脖頸上:「為什麼我們還沒有孩子?孩子,我要孩子啊。
「老婆,有了孩子你就不會離開我了吧?你快懷孕啊,為什麼還沒有懷孕?」
我自覺我的心態尚算堅韌,但這種時間顛倒,見不到陽光,見不到花草樹木,還有沒日沒夜的折磨也讓我潰敗。
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天?銀杏樹是不是已經光禿禿?
春天到了嗎?桃花有沒有開?
又或者外面是個雨天,空氣里有淡淡的泥土香味?
可能,我快堅持不下去了。
我這樣的人有什麼意思呢?世上連父母都不要我,親戚也只嫌我累贅。
不如歸去。
老天爺啊,讓我下輩子過好日子吧,求求你。
我好苦啊。
鐵鏈一圈又一圈纏在我脖子上,緊緊勒住,我笑了。
可能老天爺心軟,會讓我下輩子享福呢。
可為什麼,在這最後的時刻,我見到的卻是幾乎跌倒的陸廷深呢?
等再次醒來,我人已經在醫院裡了。
聞到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我也覺得好新鮮,好快樂。
我深深地嗅了一口醫院的空氣,卻不小心扯到脖子上的傷口。
陸廷深先用棉簽沾水,潤了潤我的唇,才低頭溫柔地說道:「老婆,你脖子受傷了,還不能說話。」
我閉上眼,不想看到他。
陸廷深又埋下頭,隔著醫院的被子擁著我,心有餘悸地說道:「老婆,你嚇死我了。」
過了許久,他蕭索的聲音響起來:「老婆,你真傻。如果你沒有了,我一定也會殉情,到時候我再叫人把我們合葬,死了也還是一對夫妻。」
我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現在我才明白,凡是過激過久追求女人的男人都不能要,他們的愛不一定有多少,但占有欲、破壞力絕對無上限,一旦女人沾上,那就萬劫不復。
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陸廷深吻了吻我的臉頰,雖故意壓低了聲線,卻還是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瘋狂:「老婆,我的身體可以背叛你千百次,可靈魂永遠只屬於你。你逃不掉的。」
他的邏輯是那麼的無賴和無恥。
是啊,陸廷深這樣的男人,自視甚高,覺得就算靈魂與身體割裂也是他們的權利。
家裡的妻子是他們慰籍的港灣,他們肆無忌憚地朝她們精神索取,吸干她們的生命力,又嫌棄她們日漸枯萎。
而外面的女人,一茬又一茬,像地里的莊稼,一個賽一個的美,一個賽一個的年輕,那種偷摸的快感與刺激,高高在上的主宰和權威,像有毒的罌粟花,展示著無比的魅惑,足以讓陸廷深這樣的男人不可自拔,越陷越深。
至於婚姻里的責任和承諾,卻通通被他們忽略。
他們永遠雙標,永遠挑選有利的一面為自己開脫。
可是,憑什麼?女人也是人。
我們也是和男人一樣的人啊。
明明女人一旦拋棄這些道德感、責任感,比很多男人擁有更多背叛的選擇。
可我們仍然選擇了擔當、責任,遵守著對婚姻的承諾與忠誠,為什麼他們不可以?
退一萬步講,陸廷深怎麼這麼自信,他這麼爛的靈魂,我要來有什麼用?
我的身體逐漸好轉,陸廷深閒暇時間都會來陪我,不在的時候也請了幾個護工輪流看著。
我藉口喜歡其中的一個護工,叫陸廷深多給她加錢,白天黑夜都只叫她看護。
她太累了,看液體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
我沒有打擾她,提起輸液瓶去了廁所。
剛好有小護士過來巡房。
我一把把她拉進了廁所。
陸廷深包下了醫院的整層樓。
這層樓只有我一個住,私密性極好,根本不怕別人發現。
我熱切地望著惴惴不安的小護士,乾澀的聲音就像生了銹的發條:「姑娘,求求你幫幫我。」
小護士警惕地看著我。
這些天陸廷深對我事無巨細地照顧,整層樓的醫護都對他讚不絕口,把他誇得地上沒有,天上僅有。
我把脖子上觸目驚心的傷露出來,又不住地開口求:「求求你,給我你的手機,我只發一個信息。求求你,不然我會死的。」
小護士看著我受傷的脖子,咬咬牙,還是把她的手機遞給了我。
來不及說感謝的話。
我馬上編輯了一條消息,發給了已經快九年沒有聯繫的號碼。
可儘管九年沒有聯繫,那串號碼卻無比熟悉,它們在我指尖滾動得格外地流暢。
8
我傷好以後,陸廷深還是把我關回了別墅。
只是這回他沒敢再鎖鐵鏈,而是把家裡尖銳物品都收起來,墊了厚厚幾層軟墊。
別墅上面幾層的窗戶和圍欄上也都焊上了鐵柵欄。
大概是怕我又想不開。
沒過多久,我就聽說他又多找了幾個安保人員巡邏。
我無所事事地過日子,但好歹可以看到白天黑夜,知道外面是雨天還是晴天。
是夜,陸廷深破天荒地沒回家。
我急忙指揮管家和保姆們做事情,讓他們忙得團團轉,等打發了他們,再悄悄翻箱倒櫃地找我的證件。
但是很不幸的是,陸廷深把我所有的證件都鎖在他的保險箱裡。
我試了幾個密碼都錯了。
正躊躇間,一道矯健的身影閃了進來:
「阿橘,別管什麼證件了,時間來不及了,快走!」
久違的熟悉聲音響起,我來不及思考,就跟著他七歪八拐地跑了出去。
等跑到一處樹林,那人脫掉陸家的安保服隨手扔掉,只潦草地套了一件白背心。
然後,大手揮開了一層樹枝,露出早就藏在裡面的車來。
「阿橘,上車吧。你沒有證件,我們只能開車回豐江。」
豐江,那個小小的南方水鄉,船連成屋,巷偎著溪,嘈雜的老舊唱片機,咿咿呀呀,泣訴著愛恨情仇。
骯髒與歡笑密密地交織,輕狂的少年結伴走在街頭巷尾,沾上了路邊的桂花香。
我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
駕駛座的人朝我看過來,目光無所謂悲喜,我卻感覺尷尬,抬手捂住了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痕跡。
他默默遞過來一瓶水,我接過來,拘謹地說了句:「謝謝。」
想了想,還是加了一句:「哥哥。」
陳東林,我異父異母的哥哥。
當年我媽媽和陳叔搭夥過日子,媽媽帶著我,陳叔也帶著他。
我們一起在豐江生活六年。
後來,陳叔死了,媽媽跑了,我其實和陳東林沒什麼關係了。
但好歹喊了他好些年的哥哥。
所以,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也只能向他求助。
陳東林看著我瘦削的樣子,抿緊嘴唇,恨恨地說了一句:「姓陸的真是個畜生!」
我壓下心中的酸澀,輕輕說道:「哥哥,快走吧。陸廷深現在非常瘋,我不知道他會做什麼。」
陳東林這才轉過頭,轉動車鑰匙,啟動車子。
我坐在副駕駛,心情還是很緊張,畢竟陸廷深在海市的勢力不可小覷。
如果這次被抓到,不光我自己倒霉,還會連累哥哥。
我又瞟了一眼陳東林。
他瘦了,輪廓也更加深邃。
那一雙眼睛,野性放蕩,桀驁不馴,有些淡漠無謂的神態,也有隨時警覺反咬一口的兇狠。
皮膚曬成了小麥色,直肩闊背,肌肉群壁壘分明,胸肌並不過分健碩,卻勝在流暢利落。
明明春寒料峭,他卻只穿一件白背心。
裡面的肌肉蓄勢待發,把那件白背心強撐起來,好像隨時都可能讓它迸裂報廢。
窄腰緊緻,兩條長腿筆直,大腿肌肉也緊繃流利,就像兩把打磨光滑的鋼刀。
整個人俊俏到有些兇狠。
偏偏額上那粒紅痣。
又勾出他面貌的艷麗。
我從沒見過兇狠與艷麗能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個男人身上。
難怪陳東林不論在學校還是出社會,追他的男男女女都趨之若鶩。
就連自己在青春期,也偷偷暗戀過他。
可他呢,漫不經心,誰也不放在心上。
我看著海市被我們遠遠甩在身後,終於鬆了口氣,於是慢慢喝了口水。
「阿橘,已經出了海市,你別擔心。
「快好好睡一覺。」
陳東林偏過頭,心不在焉地點燃了煙,可很快又掐滅:「我忘了,你一向聞不慣煙味。」
其實當年談生意的時候,我早就習慣了煙味。
但我不想解釋,閉上眼,想著終於能安心地睡了。
等我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隱約聽見陳東林的手機在車台上嗡嗡振動。
抬眼一望。
陳東林在外面,懶散地倚在車身上,頭仰著,眼神不知落在何方,嘴裡吞雲吐霧,整張臉都籠在煙霧裡。
有幾個女學生從他身邊走過,目光羞澀地從他挺拔眉峰掃到尖銳喉結,紛紛臉紅心跳地跑過。
我把車窗打開,把振動的手機拿給他:「哥哥,你的手機響了。」
陳東林掃了一眼,臉上的神色瞬間溫柔,他按下了接聽鍵,開口就說:「乖乖,想我了?」
那邊不知回了什麼。
陳東林又痞笑著開口:「乖乖,事情快辦完了。我很快就可以回來陪你了。」
這可能是未來嫂子。
說起來,我還真無處可去,又身無分文。
陳東林有女朋友了,總照顧我也不是個事兒。
沒想到在外面打拚這麼多年,重歸豐江,我仍舊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
唯余迷茫與傷痛。
陳東林接了電話,歸家的意願就非常強烈,他日夜兼程,中途連抽煙的時間都省下了。
他開了三天三夜的車,終於趕回了豐江。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我有些近鄉情怯。
但嚴格來說,其實這裡也不算我的根。
我在這裡也是尷尬的存在。
好像我這樣的人,沒有家,在哪裡都有點多餘。
陳東林的女朋友在路邊等他。
他們一見面,就忍不住抱在一起,互訴思念。
多年不見,陳東林居然還有這樣溫柔的一面。
過了很久,他們才似乎想起了我。
陳東林把女朋友拉過來,向我介紹:「你嫂子。」
他的女朋友還很小,像剛畢業的大學生,長相甜美,有些羞澀嬌俏。
我大方伸出手,朝她招呼:「嫂子,你好。我叫蘇橘,是陳東林的妹妹。」
她甜甜一笑,也伸出白蔥似的右手,和我握了手:「你好,我叫白娉婷。」
然後,她就冷淡地轉過身,沒有過多理會我。
直覺告訴我,這個我才第一次見的女孩,對我有隱隱的敵意。
也是,我和陳東林其實什麼關係也沒有了。
現在我卻還拖累他。
哪個當女朋友的願意?
我想,她不吵不鬧,允許陳東林來救我,就已經是很善良的姑娘了。
9
陳東林安排我住在以前我們一家住的老房子裡。
那是棟九十年代的舊樓房,外牆和樓道都已經剝脫。
樓梯間堆滿住戶的雜物,骯臭、憋悶,蚊蟲亂飛,垃圾成堆。
但他能給我提供一處落腳點,我已經感激不盡。
好在屋子裡面還算乾淨。
兩室一廳也寬敞。
我看著熟悉的陳列,只覺恍然如夢。
陳東林目光從屋裡掃過,轉身朝外面走:「這屋裡缺洗漱用品,我去給你買。」
我點點頭。
目光短暫停留在他身上。
陳東林走到樓梯間,還不及下樓梯,就掏出煙盒,磕出一根煙,叼在嘴裡點燃。
火光亮起一瞬,猛然深吸一口,緩吐一口氣,才長手長腳地下了樓。
我看他走遠,熟門熟路找到掃帚、簸箕打掃衛生。
說實話,不是太熟練了。
這些年來,我幾乎不做家務,手還是生了。
但好在打掃衛生不是什麼難事。
陳東林回來,手上虛虛提著蛇皮口袋,因為實在太英俊,竟沒有土裡土氣的感覺,反而痞氣十足。
他走到客廳,把蛇皮口袋一揚,從裡面倒出了各式各樣的洗漱用品,有牙膏、牙刷、牙杯,還有毛巾、香皂、睡衣、拖鞋等等。
我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這樣不講究,把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混裝在蛇皮口袋裡,大搖大擺地穿街過巷。
從前我抗議過無數回,他每次都叼著煙,大剌剌地擺手:「都是新買的,又不髒,瞎講究。」
但你說他不講究吧,他又特別愛洗澡,每天都洗兩次,雷打不動,身上總是無時無刻散發著皂香。
他長得這樣好,味道還好聞,在學校里,輕易就俘獲了女同學們的芳心。
連校花都追著他跑。
「你把這些洗漱用品收好。我帶你去吃飯。」
陳東林面無表情地坐在陳舊沙發上,懶懶癱靠著沙發背,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低低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陳東林帶我去了飯店。
飯店早等了一群人。
我全都認識,除了陳東林的女朋友,其餘都是他從前的混混朋友。
難道陳東林還是在瞎混?
從小他就不省心,打架鬥狠,抽煙逃學,混得不像話。
可偏偏他成績還能保持在班級前幾名。
我時常為他的天賦扼腕,因此苦口婆心地規勸他好好學習。
但他從不聽我的。
那幾個混混朋友都熱情地朝陳東林打招呼,此起彼伏的「陳哥、陳哥」不絕於耳。
有人給他散煙,他伸手接過,卻沒有點燃,只把煙斜斜夾在耳後。
其中一個朋友要給他點煙,他擺擺手拒絕:「蘇橘在,她一向不喜歡聞煙味。」
眾人這才注意到了我。
臉色各異,都不太開心。
一時間氣氛陷入尷尬,還是白娉婷打破了僵局:「東林哥,我餓了,快點菜吧。」
眾人這才七嘴八舌地點菜。
一桌飯也算吃得賓主盡歡。
大家又鬧著去 KTV 趕下一場。
我的身份尷尬,不想掃他們的興,但白娉婷今天卻很熱情,拉著我不放,叫我也一起去湊湊熱鬧。
沒辦法,我只好跟著一起。
我除了生意上的應酬,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
對於我來說,夜裡獨處時,看一本自己喜歡的書才是莫大的享受。
於是,我縮在角落裡,只吃了點水果。
眾人笑笑鬧鬧,氣氛十分熱烈。
白娉婷和陳東林的朋友們格外合拍。
陳東林也挽起袖子,熱情地和朋友們飲酒划拳,頭頂的水晶燈折射出光暈,傾灑在他挺翹的鼻峰和眉眼上,把他整個人襯得愈發的暴烈與艷麗。
白娉婷就坐在他旁邊,他的手偶爾也隨意搭在她身後,舉手投足間儘是愛意。
後來,他們玩真心話大冒險。
我自覺無趣,遠遠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