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也沒聽說姜彥有被火燒過,怎生留下這麼大塊疤?
「別怕,很快就到了。」
姜彥拉著我往湖邊游去時,旁邊一艘華麗的船上下來幾人幫忙。
上了岸,船中走出一位氣度不凡的長者。
「快拿幾件乾衣裳給他們披上!」
湖邊老恭親王看到姜彥摟著渾身濕透的我上來眼睛都放光了。
姜彥察覺到皇叔祖的目光,立刻解開自己的外袍包裹住了我。
「見過皇叔祖。多謝叔祖搭救。」
恭親王和姜彥母親關係甚好,姜彥母親去世後,他一直暗中照顧著姜彥。
我怕姜彥凍壞,連忙接過恭親王讓人送來的外袍給他披上。
就在此時,一道冷然的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
裴宣攙扶著裴照來到湖心亭,看到我,他眼中閃過複雜情緒,像是吃醋,又像是愧疚。
我並不在意。
前世裴宣對弟弟裴照關懷備至,對我卻漠不關心;今生他在生死關頭仍選擇救弟弟,更讓我確信我們再無可能。
我將關鍵時間節點記在紙上:宣景十三年七月一日姜彥遇刺、七月十八日國公府流放、十四年五月姜彥出征韃靼……這些曾讓我深陷痛苦的節點,今生必當改寫。
7
宣景二十一年九月初五,越王繼位。
十月初八,裴宣官拜宰相,而前世的我正是死於這日。
「小姐,夫人請您過去。」翠竹敲門喊道。
我將寫滿警示的紙張鎖入櫃中,隨母親去城陽侯夫人生辰宴。
此次我用兩天時間趕製出水芙蓉雙面繡扇面,技驚四座。
城陽侯夫人拉著我問:「櫻櫻覺得鎮國公府的裴宣兄弟如何?」
我得體行禮:「多謝姨母關心,但裴家門第太高,櫻櫻不敢高攀。」
母親見狀幫我圓場,話題總算跳過。
宴會中途,我在後花園偶遇飲酒微醺的裴宣。
「沈姑娘為何躲著我?」他逼近兩步,「你送城陽夫人的雙面繡如此精美,為何不肯幫我繡帕子?」
「這幅扇面是我兩個月前就備好的。」我後退半步,「裴公子與我非親非故,實在不便勞心。」
我不知裴宣為何突然對我熱絡,但前世的教訓讓我明白:他的深情不過是權衡利弊後的彌補,而我早已不願入局。
8
不料幾日後,翠竹慌報:「國公夫人來提親了!」
我趕到花廳,見裴宣隨國公夫人端坐,母親正為難推辭。
「能否與裴公子單獨一談?」我開口。
花園中,裴宣直視我:「我心悅姑娘,雖為庶子,但此生定讓你榮華無憂。」
「『此生』?」我挑眉,「裴公子也重生了?」
他面露震驚:「你竟也……」
「不必說了。」我打斷他,「前世我為你操持八年,換來獨守空房;今生你連救我還是救弟弟都要猶豫,談何彌補?」
裴宣啞然,眼底滿是愧疚:「給我時間證明……」
「不必了。」我轉身離去。
此後裴宣日日送禮,卻儘是珠寶綢緞——他始終不明白,我想要的從來不是這些。
不堪其擾,我避居姑蘇莊子。漫步舊街,偶遇姜彥。
「這玉簪與你很配。」他將銀簪插在我發間,燒傷的手背掠過我鬢角。
攤主笑稱我們是「金童玉女」,我正要解釋,卻被他拉進茶樓。
「櫻櫻,我下月便回全州。」他捲起袖子,露出大片疤痕,「五年前客棧起火,我為尋你誤入火海。那時我便知,我喜歡你。」
他推來木盒,裡面是一把精緻匕首:「你曾說想仗劍天涯,莫要再困於繡針。」
我眼眶發燙。前世我因偏見疏遠他,他卻始終默默守護;今生他赤誠如此,叫我如何不動心?
9
正要回應,京城傳來母親病重的消息。我與姜彥匆忙返京,待母親病癒,時局已變——
太子貪腐案提前爆發,裴宣為脫罪投靠越王,設計逼太子在圍獵時謀反。
亂軍之中,太子以女眷性命威脅皇帝,鮮血染紅草地。
裴宣趁亂靠近我:「跟我走,我能給你一切。」
我看著他眼中的算計,只覺心寒——他仍是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千鈞一髮之際,一支穿雲箭破空而來。
姜彥身披金甲,縱馬趕到:「櫻櫻,我來遲了嗎?」
我推開裴宣,奔向姜彥:「不,你來得正好。」
圍獵之亂後,我終於放下過去。在姜彥向皇帝請賜婚時,我掏出繡著「櫻」「彥」二字的香囊:「若你不嫌棄,便收下吧。」
他紅著眼眶抱緊我,向天地起誓此生唯我一人。
皇帝賜婚,貴妃親自主持婚禮。出嫁前,翠竹捧來裴宣送的食盒:「他說要去燕北,這是新婚賀禮。」
打開見是糖酥餅,我淺嘗一口便搖頭——不是姜彥常去的醉香樓味道。
「分給大家吧。」我輕笑,低頭繡起喜服。
此生,我終是選對了人。
婚後隨姜彥駐守全州,因我的提醒,他避開前世重傷劫難。兩年間,我們平定韃靼,後又鎮守西南,獲賜免死金牌。
宣景二十三年,長女出生,姜彥化身「女兒奴」,常說:「待四海昇平,便與你去姑蘇種地養老。」
後來政局穩定,他果真兌現諾言。我們在姑蘇置下田莊,膝下三子繞膝,閒時品茶論劍,再不問朝堂事。
而裴宣去了燕北,助越王登上皇位,提前成為宰相。他一生未娶正妻,卻悉心教導妾室所生諸子,皆成棟樑。
他與姜彥,一文一武,終成大奉盛世基石。
至於我——
重生一場,幸得良人相伴,從前的遺憾與痛苦,終是化作了如今的圓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