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裴宣位極人臣最風光的時候。
自我死後,他再未娶正妻。
世人卻說我有福氣,得到了國公爺一生的深情。
可卻沒人知道,我獨守空房八年,就連死之前我都沒能看到他一眼。
再活一世,我將自己淋了冷水,燒掉了為他繡的小像。
這國公夫人誰愛當誰當,反正我是不當了!
1
我重生了,重生回到了我被鎮國公夫人相中的前一天!
看著鏡子裡年輕時的自己,我有些恍惚。
一雙杏眼,柳葉彎眉,皮膚未有一絲褶皺。
雙手保養得極好,不曾因常年在極寒環境下刺繡而滿是凍瘡。
視物清晰,沒有因過度勞累而有半分模糊。
此時的我是被捧在掌心的沈家大小姐。
而不是形同虛設,獨守空房的國公夫人。
「翠竹,打兩桶冷水來!」
「小姐為何這般折騰自己?生病了可怎麼辦啊!」
「風寒要不了我的命,卻可以幫我躲過參加茶會。」
「可以小姐的樣貌人品很可能入國公夫人的眼,您為何要躲著茶會?」
「裴家高門,儘管裴氏兄弟二人皆為庶子,可國公年紀大了,嫡子又小,裴宣是兄長不出意外但遲早是要繼承爵位的。但國公府再好,我爹也不過四品官,門不當戶不對。」
眾人皆知,鎮國公夫人嫡子剛滿三歲。
府中僅有的兩位庶子均已成年且都是一個姨娘所出,且都到了適婚的年紀。
此次宴會就是為了給裴宣兄弟二人相看姑娘。
當初接到茶會的邀請時,我確實滿心歡喜,覺得會與他恩愛一生。
可成親當日我們連洞房都沒來得及,老國公就捲入太子貪腐案,全家流放燕北。
燕北苦寒,我變賣自己所有的陪嫁,伺候一家老小,沒有一分怨言。
如我所願,裴宣投靠越王有了從龍之功,繼承了爵位位極人臣。
但為了實現抱負,他不僅八年不曾進過我的房間,就連我被綁匪害死時,都在忙於公務。
如果不是他長年累月的冷漠,我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患病。
我的死,裴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想到前世種種,我的眼眶微紅拿出剪刀,從櫃中拿出自己做的女工。
繡帕上的人物小像是裴宣的翻版。
我的雙面繡是與宮中出來的嬤嬤學的。
京中能在繡工上有此造詣的不過兩三人。
厚厚的一摞,三兩下剪得稀碎。
我曾幻想著與他訴說著少女的心事,將這些思念與愛慕放在他面前。
可現在我不想了。
2
我想要的是一個心裡眼裡有我的人,而不是單向的愛慕。
渾身因泡冷水久了,我的身體止不住顫抖。
「請大夫吧,茶會我就不去了!」
裴宣,此生願我找到所愛,也祝你找到意中人。
今天是嫡母給裴宣定下沈櫻的日子。
上一世的裴宣從未真正喜歡過沈櫻。
四品官的女兒對他沒有什麼助力,他想要爵位,就只能去掙,去搶。
更何況父親是堅定的太子黨,哪怕流放在燕北時,也不曾放棄對太子的支持。
想要出人頭地,他只能另謀出路。
為了不沉迷溫柔鄉,他投靠越王,經營勢力,改革弊政。
費盡心機成為名震天下的國公爺。
可當真正位極人臣時,他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沈櫻死後,他找了一些女人,也算兒孫滿堂。
但再沒有人像她那般全心全意待他。
直到那刻他才明白,沈櫻是這世上最愛他的人。
前世他對不起她,這世絕不會再辜負!
裴宣想到什麼吩咐下人,「幫我把白色的袍子拿出來!」
沈櫻最愛乾淨,也最喜歡看他穿白色。
既然這一世不再是厭惡反感這樁婚事,他想給她留下個好的第一印象。
換了身衣裳,裴宣剛到前廳,國公夫人熱情迎了上來。
「宣哥兒來了!今日可是特意為你舉辦的茶會。這些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宣哥兒若有喜歡的大可告訴母親,母親帶人上門提親。」
私下裡怎麼冷落都行,明面上國公夫人還是扮演著端莊大方的主母。
裴宣垂眸掩蓋住自己的神情,退到一旁,「勞母親費心了!」
「哥,你別她忽悠。來的都是四五品官員們的女兒,剩下三品以上的那幾個都是和夫人交好的人家過來充場面的,根本沒有一個拿得出手。」
這院子裡的女子就沒有哪個能夠配得上自己的哥哥的!
裴照也是庶子,才學一般,比裴宣小三歲,十分敬佩哥哥。
他深知裴宣在國公府表現的平庸實則是掩藏鋒芒。
因此對國公夫人的敷衍很是不滿。
裴宣對國公夫人的安排卻沒有異議。
他看了一圈,沒有找到沈櫻的影子,開口問道:「工部侍郎沈家的女兒來了嗎?」
「工部?好像沒有來吧!」
「怎麼會沒來?工部侍郎的嫡女沈櫻不是在這次茶會名單嗎?」
「沈櫻?她確實是在這次邀請名單上,不過聽說昨日突然染了風寒,高燒不退,不便前來。」
裴宣意識到不對,對裴照道:「告訴母親,我不小心跌倒磕到了頭,茶會結束。」
話落,裴宣跌下台階。
3
這邊的動靜加上裴照焦急的呼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力過來。
茶會因為這個突發的小插曲提前結束。
母親得知我染上風寒後,每日都會來看望我。
得知國公府茶會結束,她一邊給我喂藥,一邊感嘆。
「也不知道國公夫人到底有沒有中意的?咱們家門戶雖然低了些,但咱們櫻櫻的才華和樣貌,要是去了定然能入國公夫人的眼。」
「沒有關係母親,等我好點了去南昭寺去上上香,求菩薩保佑我找個如意郎君,定然讓娘親滿意。」
我依偎在母親的懷中,感受著被親人關心的溫暖。
上一世自己隨著裴宣流放燕北,母親在家日日不能成眠,早早就白了頭。
這般年輕的母親,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了。
這一世,我不急著出嫁,也不急著找如意郎君。
只想好好的過好這一生。
因著年歲小,身體恢復的快,不過一周的時間便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我想要去寺廟上香祈福。
一來是感謝上天給我這個重生的機會,二來是為自己為家人求個健康平安。
南昭寺的香火併不是最旺盛的,但我卻每次都來。
下了馬車,我剛要踏入寺廟,卻差點與一襲白衣撞了個滿懷。
「姜彥?」我錯愕看著面前的少年。
我與姜彥算得上青梅竹馬,兩家是世交,也是鄰里。
上一世,姜彥親手將自己的父親送進斷頭台。
聖上稱讚他大義,世人卻罵他無情。
那時的我與世人的想法一致。
得知此事後,不再與他往來。
直到到了燕北後的第五年我才知道,他都經歷了什麼。
姜彥是醇親王獨子,儘管醇親王府已經沒落,但也是依舊是皇親國戚。
母家是將門吳氏,舅舅是鎮守一方的大將軍。
可醇親王卻為了一個外室女人勾結官員,在兩軍交戰之際陷吳將軍於險境,致吳將軍慘死於沙場上。
不僅如此,他還毒死了自己的髮妻,姜彥的母親。
此事涉及皇家辛秘,姜彥無法對人言,才被世人誤解謾罵多年。
以往我看到姜彥都是能躲多遠躲多遠,此次居然沒躲,他顯然有些意外。
「沈小姐,失禮了!」
「阿彥,你這些年可還好?」
4
仔細算來,我與姜彥已經有三年未說過話了。
姜彥大多時間都在全州,奉聖上的命令帶著舅舅吳氏的兵鎮守南方。
每年他母親的生辰忌日他定要來南昭寺上香的。
說來也巧,雖然他比我大三歲,但是兩人雙方母親來南昭寺上香時剛好生產。
以至於我們兩家都在南昭寺供奉香火。
我母親更是和她母親成了知己無話不談。
「沈小姐有何指教?」
姜彥後退兩步,語氣帶著明顯的疏離。
為了兩世幼時的友情,我主動開口。
「前兩天我病了一遭,想了很多,其中也包括你。」
「對不起,以前是我愚昧。你父親做了錯事,錯不在你,為國、為家,你做的都沒錯。」
「你怨我也好,厭我也罷,作為你曾經的好友沒有第一時間站在你的這一邊,我很慚愧,希望你能原諒我。」
姜彥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他的眼角不自覺的有些微紅。
「沈小姐不必如此,世人並未說錯,我就是弒父之人。」
我還想安慰他,可他卻沒給我機會。
「我還要給亡母上香,就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