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兩人丟下了山崖,如他們所說,茂密叢生的樹枝將我托住。
我撐著最後一口力氣,跳了下來。
腳踝被扭到,我整個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巨大的痛楚伴著一股熱流從我身下湧出。
我再也沒有一絲力氣能從地上爬起來……
5
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睜開了眼。
山間的寒風刺骨,身下的血更是浸透了我整個裙擺。
我望著身下那血肉模糊的一團,瞬間呼吸一滯。
那是我的孩子,我尚未出世的孩子!
卻被他們扼殺在我腹中,甚至是沒能來到這世間,與我見上一面。
我抱著它失聲痛哭,哭自己無能,哭自己懦弱。
我緩緩爬到角落裡,蜷縮成一團。
這樣的荒坡,怕是我成了白骨也不會有人發現。
我自嘲地笑了,落下了最後一滴眼淚。
也好,很快,我就要和我的孩子見面了。
……
與此同時,賀謹已趕回了京城。
當年那戲子出身於紅花閣,後被謝太傅養在外宅。
齊王入京之時,謝家自身難保,那戲子便逃了出去。
陰差陽錯,竟和皇后同產於那農婦家中。
而這戲子並非他人,而是謝家姨娘,謝渺的母親!
賀謹握著那一紙狀書,連腳都邁不利索。
還未出了大理寺,便一頭栽了下去。
……
刺眼的陽光將我照醒。
我又在飢餓和痛苦中昏睡過去。
渾渾噩噩中,似是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殿下,殿下,奴才們來接您了……」
我緩緩睜開了眼,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只當是我死了,閻王爺派來了鬼差。
可這刺眼的日頭,竟晃得我頭暈。
「殿下,您受委屈了,陛下和娘娘定會替您做主。」
我瞧著面前的人用寬大的袖子拭了拭眼淚。
又拿起一側的羊皮袋子喂了我水。
得了這甘甜,我大口地開始索取更多。
待口中有了濕意,我也緩過了神。
「當真是與娘娘有七分相似,殿下,娘娘見到了您,定會喜笑顏開。」
「你喚我……殿下?」
「是啊,您就是娘娘遺在民間的明珠啊……」
我一時間愣住,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人。
上天為何要和我開這般的玩笑?
原來,並非是有不愛孩子的母親,而是我從不是姨娘的孩子!
待我在驛館休養一日,便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第一程,便是賀府。
小廝見到我,慌忙跑進去稟告。
我被李公公攙扶下了轎子,正要踏進賀府大門時,卻迎面撞上了匆匆而來的嫡姐。
「好啊,你這賤蹄子當真回來了!把那兩個死丫頭給我抓起來,亂棍打死!」
「謝渺,你當真是有本事,可你沒料到啊,賀謹早被陛下留在了宮裡。你說,若是我將你一塊亂棍打死,再丟出去喂了狗,賀謹可會發現?」
嫡姐說完,便走上前來揚起了手。
「混帳,見了昭寧公主殿下還不下跪!」
李公公先我一步用拂塵攔下了嫡姐的手。
6
「什麼?昭寧公主?哎喲,我的好妹妹,幾日不見你便成了昭寧公主?那我是什麼,豈不是皇后娘娘哈哈哈哈!」
「混帳東西,來人,將她給我捉起來!」
可寡不敵眾,賀府的小廝將我們團團包圍,又將我帶進了祠堂。
「阿渺,這回姐姐可是會好生替你清清身上的塵土。」
「我聽人說,這傷口上撒上糖霜,那才別有滋味,可姐姐沒見識,只是道聽途說罷了。等會啊,還得你親自來告訴姐姐哈哈哈……」
嫡姐手持一根長鞭,在手心纏繞幾圈。
「你會後悔的,若是敢碰我分毫,陛下和皇后不會輕饒你!」
「陛下?皇后?好妹妹,你怎麼還在做夢?」
話畢,一名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似是在嫡姐耳邊道了些什麼。
「怎麼可能?李公公可是皇后身邊的紅人,怎會同這賤人苟合,還不去給我準備糖霜,等會大人回來了,豈是你能擔待的!」
那小廝卻遲遲未走,望著我犯起了難。
「夫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哪知嫡姐一鞭子抽在那小廝身上,他頓時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這次啊,你可別想再耍什麼花招!」
嫡姐後退一步,揚起了長鞭。
隨著一陣疾風,那鞭子就要落在我身上。
「賤婦,給我住手!」
賀謹一把奪過了長鞭,又一巴掌將嫡姐扇在地上。
嫡姐捂住臉不可置信地望著賀謹,隨後再也裝不下那副純良的嘴臉。
「賀謹,我為你生兒育女,到頭來,你竟偏袒這個賤人!」
「今天,你們一個兩個都別想活!」
嫡姐從身後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朝我刺了過來。
事發突然,賀謹直接擋在了我身前,用手握住了那把利刃。
霎時間,鮮血順著刀尖緩緩滴下。
嫡姐失聲尖叫,顫抖著雙手跌在了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想殺你,我要殺的是那個賤人,不是我……」
「我倒要看看,是誰要害我的女兒!」
眾人聞聲向門外望去,只見身著鳳袍珠冠的女人走了進來。
「孩兒,你受苦了,母后自會替你討回公道!」
「皇、皇后娘娘……公主……」
嫡姐口中喃喃自語,慌亂地爬起來,跪在地上。
「來人,將這毒婦給我帶走,打入天牢。」
「不要啊皇后娘娘,我錯了,我錯了……」
嫡姐慌亂爬到我面前,拽住了我的衣擺。
「妹妹,是姐姐有眼不識泰山,饒姐姐一命吧,求你了妹妹……」
「饒你一命,又有誰來饒我的孩兒一命?」
我推開她的手,被宮婢攙扶到椅子上。
「孩子?什麼孩子?」
賀謹趴伏在我身下,手中的鮮血蹭在了我的衣服上,我嫌惡地將他一腳踹開。
「阿渺,我們有孩子了對嗎?阿渺,別推開我阿渺……」
我望著他這般故作深情的模樣,胃裡直犯噁心。
「是,我們是有孩子了,可那孩子被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親手害死,他死在了荒坡上,化作了一灘血水。」
「你說,午夜夢回之時,你可否能聽見他的哭泣,聽他細細道來那荒坡到底有多冷?」
賀謹渾身都在顫抖,他抓著我的裙擺,痛苦的嘶吼:
「不、不是的,我們的孩子不會死的……」
賀謹拿起一側的匕首,狠狠戳進了謝窈的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