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知道真相的人,永遠比蒙在鼓裡的人痛苦千倍。
當媽媽親口承認,她和祁言的爸爸,已經「在一起」了很多年。
而祁言的媽媽,更是一直都清楚,且默認著這段畸形的關係時。
那一刻,我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覺得自己所有的認知,正在飛速坍塌。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這幾年來,祁言對我的態度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任由著別人對我嘲諷打擊,卻又在我心灰意冷時,給予我片刻的溫存愛意。
他好像很愛我,卻好像,更恨我。
他痛恨著控制不住愛我的自己。
更痛恨著,毫不知情,對他一片赤忱的我。
我們就這樣,彼此痛苦著,糾纏了三年。
直到今天,我終於也知道了真相。
我才明白,我和祁言,註定是個死局。
......
後來,我和媽媽大吵了一架。
我想要她和我一起走,永遠離開祁言一家。
可她卻寧願和我斷絕母女關係,也不願從這美夢中醒來。
我看著她手腕上價值不菲的名表,沉默著,轉身離去。
出國那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陸知年本想送我,卻被捅出簍子的合作方絆住了腳。
「黎棠,等我忙完,就去 A 國找你。」
聽著他在電話那頭有些不爽的聲音,我卻暗自鬆了口氣。
陸知年最近很忙,而恰好,我也並不想見到他。
他這麼聰明,若看到我現在這樣,一定會察覺到不對勁。
我不想,再有多一個人,知道這不堪的種種......
剛登上飛機,我就收到了一條簡訊。
沒有備註過的陌生號碼,只有三個字。
對不起。
腦海里閃過在候機廳里,那個離著我遠遠的身影。
心裡似針扎一般,痛得我漲紅了眼睛。
和媽媽決裂的那天,我拖著行李箱,在門口撞見了祁言。
他看起來很是憔悴,下巴上冒出了淺青的胡茬。
看著他腳邊一地的煙頭,我不知道我和媽媽的爭吵他聽到了多少。
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覺得,說什麼好像都是徒勞。
我們就這樣,又一次沉默地擦身而過。
一如這三年來的每一次。
我真的,很討厭沉默。
「黎棠......」
我走了很遠,好像聽到了祁言在身後喚我。
只是那聲音太小太輕,風一吹,又消散得無蹤無跡。
我沒有回頭,亦沒有停下腳步。
可今天,當我收到這條簡訊時。
才知道,那日我沒有聽清的話,是祁言遲來的道歉。
手指在螢幕上打了又刪,刪了又打。
最後,我還是什麼都沒有回,關了機。
取出舊的手機卡,換上新的。
半晌,我終是想起了什麼,給一個熟悉的號碼,發去了信息。
「債主你好,這是我的新號碼,請惠存。」
陸知年番外
當我抱著小黑出現在 A 國時,我看到了黎棠眼中藏不住的歡喜。
她笑起來時,嘴角梨渦淺淺。
像是盛了一汪清酒,讓人忍不住沉醉。
一如,我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
二十歲那年,父母受邀去祁言家做客。
我也跟著一起去了。
本想看看那位被高分錄取,即將和我同專業的優秀學弟。
卻不想,看到了一個女生,趁著祁言在花園裡打盹時,偷偷吻在了他的臉上。
輕輕的吻一觸即分。
女孩紅了臉,眼中羞澀的愛意滿溢。
她唇角微翹,兩個淺淺的梨渦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她就這麼,痴痴地看著祁言。
而遠處的我,腳底就像生根了一樣,晃神地站在原地。
直到,微風襲過,吹落了石桌上空著的塑料瓶。
清脆的聲響,猛地落在我心上,漾起了層層漣漪。
她嚇了一跳,像個受驚得小兔子般,轉身就跑。
後來,她也考上了京大,跟在了祁言身邊。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她和祁言的關係。
並非情侶,卻做盡情侶之事。
他們之間,看起來更像是,她單方面的痴念糾纏。
可是,我卻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所以,在祁言生日那晚,她受到刁難,一個人離開時。
在我幾次捕捉到祁言瞥向桌上車鑰匙的糾結眼神,而終於,伸出了手時。
我突然站起身來, 打斷了他的動作。
淡淡說道:
「不好意思,我還有些事,要先走了。」
我一向知道自己算不上什麼好人。
所以,在後來和黎棠的相處中。
我從未對她提起過,生日那晚,祁言差一點就要去找她的事。
就像當年, 她偷親了祁言, 慌亂離開時。
我看到祁言悄悄睜開了眼。
望著她背影的眼神里, 盛滿歡喜的愛意。
祁言番外
在黎棠走後的第三天, 我又犯了嚴重的頭痛。
和黎棠那天對我下得狠手無關。
只是那晚去醫院處理傷口時, 才發現自己腦袋裡,長了個瘤子。
惡性的, 沒兩年活頭了。
真活該啊。
想到自己這三年來對黎棠的故意折磨,甚至最後,衝動的差點成了強 J 犯。
我突然覺得,老天沒要我暴斃而亡,已經算待我不薄。
可後來,當我日夜活在對黎棠的思念里。
只能靠著私家偵探發來的照片,像只陰暗的老鼠般, 飲鴆止渴時。
才明白,原來活著,才是老天對我大的懲罰。
能讓我再看一眼, 再多看一眼, 我的黎棠。
我開始變得焦慮,矛盾的思維拉扯著我脆弱的神經。
一如這三年來的每一個日夜裡。
我痛恨著黎棠的毫不知情, 卻又害怕, 當她知道真相的那天。
那一天,註定著我們之間, 再無可能......
我準備把在黎棠十八歲生日時, 給她買的鑽戒託付給偵探社。
等黎棠結婚的那天,再替我轉交給她。
而一起託付的, 還有那張,被黎棠撕碎了的畫。
我花了整晚的時間,把它一片片粘了起來。
畫上的戒指,和我買給她的, 一模一樣。
可惜,她生日那天,我無意知道了那些令人作嘔的真相。
戒指終是沒有送出去。
連帶著我對她,那些未曾說出口的愛......
我想, 我應該活不到黎棠結婚了。
聽說, 有個學長在瘋狂地追黎棠, 而黎棠, 好像並不排斥。
聽說, 陸知年急得帶上小黑,又飛去了 A 國找黎棠。
真好,我真羨慕他們。
我笑著, 又哭著。
在那張粘好的畫後面,寫上我最後的祝福。
黎棠,新婚快樂。
祝你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