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生日聚會上,我抽中了大冒險。
他的好兄弟指了指門,笑得惡劣:
「喂,小結巴,你一個人先回去吧。」
瞬間安靜的包廂,周圍戲謔的打量。
我坐在角落,遠遠望著一言不發的祁言。
最終,在他的沉默下,落荒而逃。
所有人都說,我是仗著青梅竹馬關係,痴纏祁言不放的癩蛤蟆。
可明明昨晚,極盡纏綿後,祁言還親昵地擁我入懷。
問我這輩子,是不是都不會離開他。
1.
李驍的話音剛落,嘈雜的包廂瞬間安靜了下來。
戲謔的、嘲諷的,甚至,還有隱隱帶著同情的目光。
如針般,紛紛扎在了坐在角落裡的我身上。
我沒料到李驍會在這種場合突然沖我發難。
抬起頭,不知所措地望向了祁言。
「小結巴,話說不利索,耳朵也不好使了?」
「你現在一個人打車先回去,就算完成大冒險的任務了。」
像是怕我沒聽清,李驍提高音量又對我重複了一遍。
他笑得惡劣,邊說還邊看了眼身旁的祁言。
今天是祁言二十三歲的生日。
他包下了這處度假山莊,供大家盡情玩樂。
山莊位置偏遠,而眼下又臨近午夜。
根本,就打不到車。
所有人都看出了李驍對我的刁難。
可祁言卻慵懶地靠在沙發上,並沒有要說話的模樣。
燈光昏暗,祁言俊秀的臉大半隱在陰影中。
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卻在他抬眼的那刻,對上了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眸。
胸口像被銳器狠狠刺了一下。
連帶著昨夜腰間被掐出的那片淤青。
一時間,疼得發燙。
我眨眨眼,在李驍追問著,「是不是玩不起」時。
站起身,強顏歡笑道:
「怎、怎麼會……
「正好,我本來也有事,想要、要先走的。」
2.
推開門,潮濕的寒意撲面而來。
外面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
我打了個寒顫。
才發現自己走得匆忙,把外套落在了屋內。
腦海閃過祁言方才冷漠的樣子。
算了......
我揉了揉抽痛的胸口。
想著,受涼也總好過再受嘲諷。
導航提示,還要走 13 個小時才能到市區。
黑暗與冷意交織著,突然,掌心一陣連續的震動。
我心一驚,手機差點從凍僵的手中滑落出去。
是……祁言來消息了麼?
要是,他讓我回去的話……
心緒紛雜,我甚至還沒想好,該怎麼回復祁言。
卻發現,自己不過又自作多情了。
群消息一條接一條的傳來。
視頻中,大家圍著祁言,給他唱著生日歌。
我一眼看到了站在祁言身側,噙著笑的林宛。
校花林宛,嬌俏可人的真白富美。
也是祁言那些兄弟公認的准「嫂子」。
曾經,我也旁敲側擊地問過祁言,對林宛的感覺。
「黎棠,你確定要現在和我討論別的女人?」
那時,祁言眉頭輕蹙,似不滿我的分心。
他說:「不是誰喜歡我,我就要有感覺。」
原來,祁言知道林宛喜歡他。
可他……好像並不喜歡林宛。
嘴角忍不住微翹。
我剛想問,「那我呢」。
不輕不重地巴掌落在了我的臀上。
輕呼聲被溫熱的唇封堵。
耳畔低沉的喘息,帶著幾分玩味:
「還有,你以為誰都像你……
「這麼急不可耐地,想爬上我的床。」
3.
視頻里,林宛被起鬨地推到了祁言身上。
祁言明明最討厭和別人有身體的觸碰。
可我卻看到了,他下意識抬手,摟在了林宛腰間……
視頻戛然而止。
突然熄屏的手機,讓我瞬間置身於黑暗中。
呵,真巧。
手機也沒電了。
山莊很大,我不過才剛走出去一會兒。
顯然,掉頭回去,才是當下最明智的選擇。
反正,祁言的朋友也不是第一次針對我了。
原來那麼多次,我都能腆著臉一笑而過。
這次去而復返,不過是再被奚落幾句,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在心中開導著自己,可腳底卻像生了根一般。
怎麼也挪不動一步。
和祁言相識十五年。
又不清不楚地跟在他身邊三年。
或許是因為,我從小就怕冷又怕黑。
而祁言,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點……
這一刻,從未有過的疲憊湧上了心頭。
我突然覺得累了。
昨晚,祁言來了興致,翻來覆去地折騰了我一夜。
我雙腿打著顫,卻還是為了今日的聚會,穿上了我並不習慣的高跟鞋。
這雙高跟鞋是祁言送我的。
當初,我看到價格時,很是咋舌。
每次穿上它,都小心翼翼,生怕把哪裡弄髒了。
「黎棠,這只是一雙鞋。」
祁言見不得我這般小家子氣。
拿出電話,便準備讓人再給我置辦幾雙新的。
那時,我十分認真地拒絕了他的好意。
我知道,我並不配穿這麼昂貴的鞋。
就好像,保姆的女兒永遠也配不上有錢人家的少爺。
自嘲地深吐一口氣,借著昏暗的路燈。
我泄了力,倚在了身旁的大樹上。
脫掉高跟鞋,踩在草坪上。
雨水浸濕了絲襪,刺骨的寒意鑽進腳底。
明明很冷,可我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
這雙鞋很漂亮、很昂貴,可它卻不合我的腳。
原來,我一點也不喜歡這雙鞋。
4.
我以為自己要在這撐到明早的大巴車經過。
耳邊卻傳來了一陣引擎的嗡鳴聲。
黑色的賓利從遠處駛來,停在了我面前。
車窗緩緩下降。
低沉的磁性嗓音,陌生又熟悉。
「黎棠,上車。」
隔著繚繞的雨霧,在看清那人的臉時。
我不禁詫異:
「陸……陸知年?」
「嗯。」
見我穿得單薄,陸知年的眉心似飛快皺了一瞬。
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方向盤上。
像是在同我解釋般,淡淡說道:
「你不是有事麼?恰好我也要回去,順路送你一程。」
我愣了愣。
我能有什麼事?
那不過是我給自己找的台階。
可陸知年卻順著這拙劣的慌話,保留了我的體面。
陸知年,江城陸家未來的繼承人。
也是祁言同專業的學霸師兄。
因陸家與祁家一直有些商業往來。
所以,他偶爾也會參加祁言組的局。
我努力回憶著自己與陸知年僅有的幾次交集。
才發現,他雖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可卻從沒有跟著眾人取笑過我。
對我的稱呼,也一直是我的名字,而不是「小結巴」。
瞬間,我對眼前的陸知年多了幾分好感。
「那,謝謝了。」
剛想上前,餘光卻瞟到了腳邊歪倒的高跟鞋。
我頓了頓,抬腳,將它踢到了一邊。
隨即,再也沒有猶豫地上了車。
5.
上次聚會,有人打趣陸知年明明帥過明星,卻單身了多年。
於是,在猶豫了一會兒後,我還是出於禮貌,坐上了副駕駛。
車內不知何時開好了暖風。
溫暖的空氣驅散著我身上的寒意。
我緊繃著的情緒,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於是,在陸知年問我去哪時。
我腦袋暈暈,脫口而出了「中廣御景」四個字。
那是祁言在京大旁邊置辦的高檔住宅。
我考上京大後,便跟著他一起住在了那裡。
聽罷,陸知年眉頭微挑,側頭打量了我一眼。
只是目光在瞥見我光著的腳時,似乎停留了一瞬。
沒過一會兒,我便感覺腳底傳來了一陣暖意。
「謝謝。」
鼻尖驀地一酸。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能從祁言的朋友身上,得到這樣善意的對待……
我低下頭,強忍著眼淚。
一路沉默著,沒有再開口。
直到,熟悉的高樓映入眼帘。
「你、你說什麼?」
陸知年突來的問話,讓我第一時間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怔愣地抬起頭,卻冷不丁地撞進如墨般的眼眸中。
那眸光晦澀不明,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審視。
明明依舊面無表情,可陸知年淡漠的口吻,卻如同驚雷般在我耳邊炸響。
他說:「黎棠,祁言一個月給你多少錢?」
͏
「我出雙倍,你願意陪我做場戲麼?」
6.
見我半天沒有反應,陸知年拿出手機,在我面前晃了晃。
「要不,先加個微信?」
我盯著他,半晌,艱澀地點了點頭。
手機已經在車裡充好了電。
剛一開機,滴滴聲便不停傳來。
群里滿屏的「祝言哥和小宛 99」,瞬間刺入我的眼中。
我是又錯過了什麼好戲麼……
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拇指按在那幾個字上。
複製—粘貼—發送。
當消息被頂出螢幕的那刻,我也毫不留戀地退出了群聊。
隨即,點開名片二維碼,遞到了陸知年面前。
「掃吧。」
似乎有些驚訝於我方才的舉動。
陸知年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目光從手機移到我的臉上。
我面無表情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在通過好友申請後,第一時間轉了 500 塊錢給他。
然後,又毫不猶豫地把他拉入了黑名單。
「陸先生,」我抬起頭。
放緩語速,笑得疏離:
「首先,真得很感謝你送我回家。
「這 500 塊錢作為車費,打專車應該都夠一去一回了。
「只是可惜,沒辦法對你的服務做出評價。
「要不,我肯定給你打個差評。」
不想再和眼前這人有任何交流。
我剛想狠狠摔門而去,卻聽見「咔」的一聲。
「開門!」我瞪向陸知年。
卻見他單手撐在方向盤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黎棠。」
一貫冷漠的聲音帶著幾分明顯的笑意。
「你罵人的時候,怎麼一點也不結巴了?」
7.
陸知年說要我再考慮考慮。
而我在下車時,只回了他兩個字——「有病」。
我本以為,陸知年和那些嘲諷我的人不一樣。
可他說的話,他輕描淡寫的模樣。
卻比李驍的刁難更讓我難堪百倍……
分不清到底是更難過還是更羞憤。
這一晚上發生的所有事,來來回回在腦中閃過。
腦袋脹得快要爆炸,剛打開門,一道黑影便撲到了我的腿上。
「嘶......」
腿軟得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見我跪倒在地,小黑急得「汪汪」叫出了聲。
「小黑,我沒事。」
掌心被小黑一下下舔得濕潤。
我鼻子一酸,將它抱在懷裡。
「真好,還有你陪著我。」
小黑是我在三年前撿到的流浪狗。
那天,下著大雨,它腿受了傷,卻一路緊跟著我。
我知道祁言不喜歡寵物,卻還是於心不忍,把它帶回了家。
「黎棠,最遲明晚,把它送走。」
在我給小黑包紮傷口時,祁言擰著眉,不耐煩地說道。
那晚,趁祁言睡著後,我下了床。
不舍地抱著小黑,偷偷抹了一夜眼淚。
可第二天,當我試圖聯繫靠譜的收養人時,卻收到了一個快遞。
一個豪華的狗窩,外加一堆狗狗用品。
是祁言早上剛下的單。
那時,我抱著小黑又哭又笑,心裡比吃了蜜還要甜。
......
我曾一度堅信,我會永遠陪在祁言身邊。
可當收拾行李的時候,我才發現。
原來幾年的生活痕跡,不過幾個小時就能抹除個乾淨。
8.
我給祁言發了條消息,便坐在沙發上等他。
身體早已超負荷運轉,我強忍著頭痛。
仿佛熬過了幾個世紀,才終於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黎棠,你在這坐著幹什麼?」
似也一夜未眠,祁言臉上泛著倦意。
從我身邊經過時,他淡淡瞥了我一眼,又徑直往房間走去。
「祁言,你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了麼?」
一開口,嗓子裡就像被針扎著,又澀又痛。
「什麼?」
祁言轉過頭,眼底浮現幾分疑惑與不耐。
果然,他並沒有看我發的消息……
我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澀。
「我、我們散了吧……祁言。」
我想說分手吧,可話到嘴邊,才想起我和祁言,從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在一起過。
我甚至在心裡反覆提醒自己,不要結巴地說出再見的話。
可心一顫,終究還是漏了怯。
話音剛落,祁言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他的視線掃過沙發旁的行李箱,最終,定在了我的身上。
「黎棠,你又在鬧什麼?」
低沉的聲音如同碎冰,刺破了我看似堅強的偽裝。
眼眶發熱,我低下頭,狀似不在意地反問:
「祁言,你不是已經和林宛在一起了麼?」
「黎棠,就因為這件事?」
祁言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像是施捨般地解釋著。
「昨天林宛突然跟我表白,那麼多人看著,我總不能讓她難堪。
「後面我會找機會跟她說清楚,你不要……」
「可你卻能對我的難堪無動於衷,不是麼?」
我打斷了祁言的話,內心只覺得無比諷刺。
「祁言,那時候,我根本打不到車……你有想過,我會遇到危險麼?」
我直直地望向祁言的眼睛。
一秒、兩秒、三秒……
在他沉默地移開視線時,一顆心也跟著墜到了底。
「祁言,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我從小就最怕黑了.......
「祁言,為什麼,我們回不到小時候了……」
壓抑的委屈徹底爆發,眼淚滾滾而落,瞬間模糊了視線。
我哭得傷心,卻並沒有注意到。
當聽到我提起小時候時,祁言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神色。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我的難受與崩潰。
半晌,垂下眼眸,嘴角勾起諷刺的笑:
「黎棠,腿長在你自己身上,不過是個遊戲,玩不起可以不玩。」
「況且,你能有什麼危險?」
「難道不是陸知年把你送回來的麼?」
9.
聽到陸知年三個字,我愣了愣。
而祁言顯然也發現了我的晃神。
他抿起唇,下頜線條崩得極為冷硬。
咬著牙問道:「黎棠,你什麼時候勾搭上陸知年的?」
見我臉色變得慘白,祁言語氣又陰冷了幾分:
「不過,你一個結巴,能和陸知年說清楚話麼?
「呵,他也真有意思……標榜什麼潔身自好,卻惦記起了別人床上的東西。」
一句接一句難聽的話,像不停掄在我腦袋上的重錘。
頭痛欲裂,持續的耳鳴讓我聽不清祁言的聲音。
我恍惚地盯著祁言不斷開合的嘴。
思緒驀地飄到了很遠。
我想起小時候,在我被同齡人奚落是小結巴時。
是祁言,揮著拳頭擋在了我面前。
也是祁言,每次在我難過偷偷哭泣時。
最先找到我,哄著我,替我擦去眼淚。
祁言,我暗淡人生中突來的光,我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
為了配得上他,這麼多年,我一直努力做著矯正訓練。
可當我以為自己真的站在了他身邊時……
才發現,不知從何時起,祁言已任由著身邊的朋友針對我、戲弄我。
而如今,他甚至親自朝我揮來了當初保護著我的拳頭。
他早已不是那個會拼著命維護我的祁言。
也不是那個見到我落淚,便心疼得不知所措的祁言。
時光易逝,人心易變。
原來,活在過去的,一直都只有我而已……
我死死地咬著唇,直到血腥味傳來,大腦才恢復了片刻清明。
「祁言,我和陸知年的事,與你有關係麼?」
抹去臉上的淚水,我猛地站起身。
一手抱起蜷在我腳邊的小黑,一手推著行李箱。
在經過祁言身邊時,頓了頓,朝他攤開了手心。
「記得麼?這是你原來送給我的。」
捏得皺巴巴的紙,染上了我手心的汗珠。
卻依稀可見上面畫著的浮誇的大鑽戒。
那是祁言年少時,送給我的,獨一無二的「禮物」。
那天,祁言頂著被夕陽映紅的臉,對我許諾著。
將來,我可以拿著這張紙,去找他兌換個真的。
似石子倏地拋在平靜的湖面上。
祁言眸光微顫,仿佛也陷入了回憶中。
而就在他抬手的那刻,我毫不猶豫地撕碎了那張紙。
一把,狠狠揚在了他臉上。
「本來想物歸原主,現在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
隔著飛舞的紙片,我抬眼,撞上祁言錯愕的雙眼。
一字一頓,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我說:「祁言,如果早知道我們如今會變成這樣。
「我寧願……永遠活在黑暗裡。」
10.
祁言和林宛在一起了。
撞見他倆牽著手時,我只愣了一瞬,便又忙著發起手裡的傳單。
從祁言家搬出去的那天,我便租了個房子。
如今,我每日都在學業和兼職中忙碌著。
已經很久沒有時間,亦沒有心思再想起祁言了。
只是,我已決心翻篇,有些人卻又上趕著來犯賤。
「黎棠,你怎麼發起傳單了?是體驗生活麼?」
甜得發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林宛挽著祁言的胳膊,親昵地靠在他肩膀上。
我無視她眼裡挑釁的笑,語氣平靜:
「不是體驗生活,是賺錢養活自己。」
「哎?黎棠,你怎麼不結巴啦?」
驟然提高的音量,惹得街區不少人都頻頻回頭看我。
見我面色不改,林宛又嬌嗔地擰了下祁言的胳膊。
「祁言哥,黎棠怎麼說也陪了你三年,就算你不喜歡她,也不至於在錢上虧待她吧?」
意味深長的戲語,帶著濃濃的諷刺。
我還沒說話,祁言便皺起眉,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黎棠,你既然缺錢,為什麼還把這些年我給你的錢都還給我了?」
「還是說......」
他停頓一瞬,掀起眼皮冷冷地打量著我:
「你現在這樣,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這三年,祁言不顧我的拒絕,總愛時不時就給我轉帳。
只是這些錢,我一分也沒花。
在搬家的那天,都盡數還給了他。
祁言那時回了我個「?」而我,並沒有再搭理他。
我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和祁言有任何交集。
可祁言卻臉大的,認定我是在對他扮可憐。
心裡騰得升起一股怒火。
我好笑地嗤了一聲,不禁反問:
「祁言,你覺得,我從哪來的本事,能打探到你的行蹤,特意守在這條路上?」
聽出了我話里的嘲諷,祁言的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
不待他開口,我又把傳單塞到了他手上。
盯著他,誠心地建議道:
「你臉真的太大了……有需要的話,歡迎隨時過來。」
傳單上,「瘦臉」、「隆鼻」、「整形」幾個大字格外顯眼。
「哦,對了。」
不待他反應,我又笑著將目光轉到林宛的臉上。
上上下下,細細打量。
「你要是不懂,可以問問林小姐。
「她這張臉,一看就是行家。」
11.
「黎棠,你!」
林宛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忿忿地朝我揚起手。
只是我還沒動,一旁的小黑就嗖得竄了上去。
「啊!!」
「小黑!」
小黑撲到林宛的腿上,驚得她尖叫著連連後退。
腳一崴,「噗通」一聲,狼狽地絆倒在地。
林宛今天穿了件素白的短裙,摔倒時,裙底風光乍泄。
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瞬間落在了她身上。
她又羞又氣,通紅著臉,委屈地喚著祁言。
「小黑,噗……過來。」
見祁言冷著臉將林宛扶了起來。
我怕他們找小黑麻煩,連忙抱起小黑。
只是到底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了。
「黎棠!」
聽出了我的幸災樂禍,林宛氣得調都轉了幾道彎。
她抬起右手,纖細如玉的手腕處磨得通紅一片。
一條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滿鑽手鍊,也被蹭上了幾處泥污。
「黎棠,你的瘋狗衝上來就要咬我,還毀了我才拍到的 C 家限量版手鍊。
「今天,你要麼賠我 20 萬,要麼……」
林宛咬著牙,眼裡閃過一絲興奮。
「要麼,你現在就跪下,給我賠禮道歉。」
我聽不懂林宛說的什麼 ABC 家。
只知道她這種訛人的行為,我完全可以報警解決。
可還沒等我拿出手機,就聽到了祁言壓低的聲音。
「夠了,林宛。」
他蹙眉,似不贊同地瞥了一眼林宛。
「手鍊我會再給你買一條。」
「祁言哥!」
不顧林宛委屈的嬌嗔,祁言的目光移到我身上。
他的眼神冷了幾分,聲音不咸不淡著。
「黎棠,給林宛道個歉。」
「說句對不起,這事就翻篇了。」
「呵……憑什麼?」
我頓覺好笑,忍不住反問道:
「她先揮的手,我的狗忠心護主,難道還有錯了?
「況且,小黑連個印子都沒在她腿上留下,碰瓷也沒她這麼碰的吧?」
「祁言,你要是眼瞎耳聾,就別在這裝 B 斷案了。」
本以為我對祁言不會再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可當他明目張胆地偏袒著林宛時,我心中還是湧上了一股難言的滋味。
委屈,悵然,憤怒,失望……
更多的,則是替這些年來,自己的不值。
最後一句話說得屬實不客氣,祁言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去。
他不再看我,唇角下壓著,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漠模樣。
「祁言哥,你看,我就說這女人不識好歹吧……」
林宛上前挽住祁言的胳膊。
眼神像淬了毒一般,盯著我的臉,緩緩向下。
落在了我懷中的小黑身上。
她勾起嘴角,意有所指:
「黎棠,你可一定要把這隻忠心護主的狗抱好了。
「畢竟啊,說不定哪天......
「它就變成了一盤狗肉。」
12.
後背猛地湧上一陣刺骨寒意。
我打了個冷顫,抱著小黑的手忍不住收緊了幾分。
我聽懂了林宛話里明晃晃的威脅。
可憑她的背景,哪怕我現在報警,也奈她不何。
後悔自己為了逞一時口快,徹底激怒了林菀。
無力感襲來,我下意識地看向了祁言。
小黑畢竟也在他身邊待了三年,他若能開口警告這瘋女人......
顯然,祁言看出了我的挫敗。
他扯了扯唇角,嘴型無聲。
說:「求我。」
沉默,久久的沉默。
同祁言生日那晚,如出一轍。
我垂眸,拿出手機。
半晌,頂著林宛輕蔑的眼神,問她:
「是不是給你 20 萬,這件事就過去了?」
林宛像聽到笑話般,嗤了一聲:
「對,20 萬,你有麼?」
話音剛落,祁言的手機便傳來了轉帳的特定音。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在點開轉帳信息後,又瞬間變得陰鬱。
「黎棠,你哪來的……」
「沒有你好友,20 萬,我直接轉給你男朋友了。」
無視那逼問的視線,我打斷了祁言的話。
強忍著噁心,最後掃了眼眼前二人。
「麻煩你們二位,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13.
我把陸知年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
那天,他並未多問一句,就把 20 萬轉給了我。
只是之後,一連幾天,卻再沒有和我聯繫。
拿錢辦事,我深知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於是,當我又一次主動問道,需要我做些什麼時。
陸知年給我發來了一個定位。
某高檔會所的 vip 包房,約我今晚見面。
晚上,我如約而至。
可推開門,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艹,誰把這小結巴喊來了?」
熟悉的、令人生厭的聲音傳來。
我看著朝我走來的李驍,剛想轉身,就被他扯住了胳膊。
「言哥,這小結巴追你都追到我的局上來了,可真踏馬陰魂不散啊。」
李驍邊說,邊故意加重了手勁。
我掙扎著,胳膊上的痛意卻更甚。
「放手!」
「放手,李驍。」
祁言的聲音和我同時響起。
冷冷的視線掃過李驍抓著我的手,頓了頓,又停在了我的臉上。
「黎棠,不是親口說過不想再見到我麼?」
祁言靠在卡座上,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笑意。
「怎麼,你現在是後悔了,才又找到了這裡?」
講真,人在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會笑。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呵,祁言,既然你記得我說過不想再見到你,那你應該也記得,我說過你臉很大的話吧?」
無視周圍傳來的一片吸氣聲,我坦言道:
「我並不是來找你的。」
「那你是來找誰的?」
祁言眸色微沉,似暗潮翻湧。
「我來找陸……」
「她是來找我的。」
沉穩有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肩膀被溫熱的掌心包裹著,輕輕一帶。
還沒等我反應,就踉蹌著跌入一道炙熱的胸膛中。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我來晚了。」
入眼,是陸知年刀刻般的完美下頜線。
他垂眼,濃密的羽睫落下一片陰影。
四目相對之際,帶著幾分我讀不懂的寵溺。
「和大家介紹一下,黎棠,我的女朋友。」
「.......???」
14.
最近,李家在生意上有求於陸家。
於是,李驍特意組局,想著和陸知年多親近些。
可方才陸知年的話,卻像一顆炸彈,震驚了所有人。
屋內霎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李驍咽了口唾液,笑容僵硬。
半晌,結巴道:
「額......年哥,這,你在開玩笑吧……」
「咔」的一聲脆響,兀地打斷了他的話。
大家尋著聲音,不約而同地望向了祁言。
以及,在他腳邊,碎了一地的高腳杯。
「祁言哥,你手流血了!」
林宛驚呼著,可祁言卻像沒聽到一樣。
死死地盯著陸知年,臉色陰沉如鐵。
「什麼時候的事?」
陸知年攬著我的腰,語氣淡淡:
「你生日那晚。」
「牛 b,無縫銜接啊……」
不知是誰感慨了一句,祁言周身的溫度又驟降了幾分。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陸知年摟在我腰間的手。
眼中灼熱的戾氣,似要將那手背燒出個洞。
一時間,沒人敢再開口。
然而,陸知年卻像是沒察覺到這微妙的氣氛般。
落座後,他體貼地給我倒上了果汁。
隨即,溫聲問我,想不想玩遊戲。
「比如,真心話大冒險之類的?」
陸知年狀似無意地瞥了眼不遠處的李驍。
瞬間,祁言生日那晚的不愉快浮現在我腦海中。
這是……想替我出頭呢?
雖然突然被貼上了「女朋友」的標籤,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如果拿了錢還能出氣的話……
想想,倒也是挺不錯的。
眼見李驍的臉色變了又變,飄忽的眼神撞上我時。
除了心虛,還夾雜著幾分請求之意。
我沖他彎了彎嘴角,說道:
「好啊,我最喜歡……玩真心話大冒險了。」
15.
看得出來,並沒有人想玩這個遊戲。
幾輪過去,不管是贏是輸,大家都有些尷尬。
原本刺激的遊戲,也變得枯燥乏味起來。
直到新的一輪。
祁言攤出手裡的牌,冷冷地看向陸知年。
瞳孔如同冰封。
「阿年,你打算和黎棠……玩多久?」
他說得漫不經心。
可「玩」這一字,卻咬得格外重。
陸知年眉頭輕挑:「玩?」
飽含輕蔑的詞在他舌尖轉了個彎。
不知覺地,竟多了層朦朧的曖昧之意。
「我和黎棠,可不是玩。」
他似笑非笑地側頭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