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如果我以前能調理好,我們還會離婚嗎?」
「如果我現在調理好了,你願意跟我走嗎?」
屋內繚繞的香霧引人遐思,陸恆開始說胡話了。
「陸恆,下次不要喝這麼多。」
「對不起……只是我常常會想,是什麼讓我們走到這一步。」
「陸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和你離婚,不是因為床上那點事。」
「是因為我不愛你了。」
18
昨夜積雪微微融化,天氣晴好。
我在院子裡盪鞦韆。
皇上的頭疾剛發作過,此刻還有些心神不寧。
我清理掉了輝兒處存放的最後馬錢子,以後皇上痊癒了,就不再需要我了。
「愛妃,朕要立嗣。」
我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嗽。
「咳咳,皇上,孩子是男是女都不一定……」
「愛妃,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這麼古板?」
「朕的高祖母也曾執玉璽臨政,皇嗣又有何男女之分。」
皇上被當爹的喜悅沖昏了頭腦,還過度擔憂社稷不穩,急著立東宮。
「叫元昭如何?」
「乾元啟運,昭明有融……」
皇上念念叨叨的。
我感受著肚子裡小魚兒一樣的胎動,不忍心打斷皇上的幻想。
今晚,盛妃寢宮將發生意外,一屍兩命。
如果我不假死,等下毒事件敗露,我就得真死了。
我籌備了整整一個月,打發輝兒年滿出宮,而臨武侯早就自請去北疆駐守,提前脫了干係。
自從上次我說了大實話,陸恆好像被傷透了心。
這樣也好,我就能「死得」了無牽掛了。
張大人來為我請平安脈。
皇上被朝會叫走,不舍地一步三回頭。
「愛妃有任何閃失,朕就砍了你。」
「皇上放心,龍胎安穩,氣脈充盈……」
張大人見皇上走了,眼神變得凌厲。
「娘娘盛寵,各路黨羽都在找你的把柄……」
「馬錢子的事很快就會被皇上發現……老夫保不了你多久了。」
「張、張伯伯……」和張大人對視時,我不知不覺叫出口。
張大人是父親至交,是原主在宮裡的依靠,我卻傻傻把他當壞人那麼久。
「小惜,你當初不顧我勸阻,一意孤行要弒君,現在如何收場?」
「張伯伯,事已至此,不能便宜了外人。」
即使張大人萬般推辭,我還是做主,讓他去告發了我。
我的寢宮外面搭建了戲台,皇上怕我悶得慌,經常給我安排各種民間節目。
夜幕降臨,今天的節目是鐵樹銀花。
皇上得知我是害他頭疾的下毒兇手,匆匆趕來時,整個寢宮已被巨大的火舌吞沒。
他會傷心,還是痛恨沒能親手了結我?
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我混在戲班子隊伍里出了宮。
獨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北疆汝陽的路。
荒郊野地,我遭遇歹徒,被打暈了過去,醒來時,看到一張熟悉又急切的臉。
我忍著痛,淡淡微笑。
「怎麼辦,陸恆,我又離了。」
19
「娘,我到底是不是臨武侯將軍的私生子?」
「傻昭兒,說了一萬次了,不是。」
「哦……」元昭有些失望。
陸恆經常往返汝陽來看我,元昭聽了些閒言碎語,竟然還幻想起來。
「那我也要像臨武侯一樣,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像娘一樣行醫救人不也挺好嘛……」
五年來,陸恆幾次大破敵軍,在北疆威望漸起,朝野也一改對他的紈絝印象,都說他對得起承襲的爵位了。
皇上……皇上頭疾不再犯了,後遺症都沒有,在我死後光速立了皇后,有了太子。
「他此次微服私訪,會途經汝陽。」
「誰?」
「林晚,你說呢?」
我放下了,我真放下了。
可是元昭和他父親長得太像,有時候會讓我心頭一緊。
當年我在汝陽城樓上,眺望大漠落日的美景時,肚子裡的一隻小腳踢了我的肋骨。
我覺得很新奇很搞笑,笑得很大聲,突然就有些不忍。
如今元昭快五歲了。
「娘,臨武侯今天見了一個奇怪的人,他問了好多問題,還給我買麥芽糖吃呢!」
「可是我很聰明,都是編的瞎話騙他的!」
「娘,那個奇怪的人來咱們醫館門口了!」
元昭提著木頭劍沖了出去。
「看招!」
皇上剛掀開厚重的門帘,就吃了元昭一劍。
他瘦了好多,明顯憔悴了。
「大夫,我只是路過,方便借宿一晚嗎?」
我給皇上送被褥,他呆呆坐在床邊。
「侍衛都躲在樹上?」
我只是開個玩笑,卻撞上一雙流淚的眼睛。
「盛惜,朕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懲罰我。」
「皇上,民女叫林晚。」
盛惜是罪臣之女,是給皇上下毒的兇手,早就葬身火海。
「林大夫,你的兒子,和朕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沒有吧,大家都說像臨武侯。」
我不想上演什麼還珠太子,更何況皇上早就另有妻兒。
「愛妃……林大夫還是這麼喜歡說笑。」
皇上頓了頓,「朕問過了他的名字,他叫元昭。」
「是朕給東宮取的名字。」
我心口疼了一下。
我可以承認一切,但又能怎麼樣呢?
「不好意思,那現在的太子叫什麼?」
皇上在我死後並未公開我的下毒惡行,反而信守承諾為父親翻了案。
我有些感動,抱有僥倖心理以為他是真的愛我。
可很快傳來消息,新皇后的孩子被立為太子,舉國歡慶。
那孩子和昭兒出生月份相近,原來,我從來都不是他的唯一。
20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陸恆,別裝傻!」
陸恆不做聲,我心中早有答案,皇上其實一直都知道我在汝陽。
他當做我已經死了, 故意不來找我。
「林晚,皇上說要和我公平競爭。」
「看來,我還是輸了。」陸恆苦笑著。
汝陽這幾年, 我和陸恆無數次孤男寡女相處, 都未曾逾越分毫。
「胡說什麼,我只是擔心盛家的性命。」
「盛家已經翻案,有罪的只是盛惜一人而已。」
皇上從陸恆的裡屋出來。
我不服氣地盯著皇上,眼圈泛紅。
「呵,大不了, 盛惜可以死兩次。」
「罷了, 朕已經看開了。如今皇后德惠,太子聰穎,也算朕善有善報。」
我的心裡像是被貓抓了一樣難受。
「當年皇上頭疾發作嚴重,還不忘祖訓開枝散葉, 實乃一代明君。」
「皇后妙手回春, 朕舊疾痊癒,怎麼不是幸事一樁呢。」
這也能邀功, 我忍不住光火。
「明明是你自己痊癒的……關別人什麼事!」
「怎麼,你在乎皇后和你很像嗎?」
「您癖好獨特, 沒病也想挨兩針, 民女怎敢評判。」
皇上眼睛滴溜溜轉。
「她的名字跟你也很像, 叫林晚。」
我咬緊後槽牙, 晚晚類卿最可惡了。
「皇后攜太子外出虔心求道祈福,很少在宮裡。」
「朕想她想得睡不著,特來求她賞臉回宮, 望她允諾。」
陸恆轉身離開, 留我一個人在原地錯愕良久。
孤鴻的鳴音劃破大漠蒼穹。
有些莫名其妙的緣分, 就這麼續上了。
皇上攬我入懷,我的眼淚不受控制。
「朕可以許盛家重新回京行醫,可惜盛惜不能復活。」
「林大夫, 朕中毒太深, 頭疾還會發作……你知道的, 非你不可。」
「你必須對朕負責任了。」
我本來想板著臉,可還是被逗笑了, 抹了抹眼淚。
「民女還有個請求。」
「臨武侯戍邊多年,也該回去和家人團聚了。」
浩浩蕩蕩的隊伍出發了。
路上,陸恆忍不住問我, 皇上為何耷拉著臉不高興。
「皇上問元昭長大想當什麼,他說要像你一樣當大將軍。」
元昭騎著小馬在隊伍里橫衝直撞, 侍衛們在後面追。
皇上跳上我的馬車, 瞥了眼車廂里,鑽了進來。
「臨武侯!卿跑到皇后的馬車裡所為何事!」
「不要告訴朕你們又在診病, 朕不信!」
我朝陸恆眨眨眼睛。
「臨武侯之疾,已經調養好了。」
皇上怔住了,臉漲得通紅。
還沒等我和陸恆反應過來,皇上劍已出鞘, 劈開廂頂。
「你具體好沒好,哪裡好,皇后是怎麼知道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