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京圈佛子的後媽。
他長大後冷清冷性,暴虐恣睢。
將父親送進精神病院,將我這個後媽送去喝孟婆湯。
將愛著他的好女孩兒虐身虐心。
等女孩兒死後,才幡然醒悟,抱著她的屍骨跳入大海。
好消息是佛子還小,只有七歲。
還沒有成為一個躁鬱狂和盤串愛好者。
壞消息是我拿的是惡毒後媽劇本,佛子他爹好像還真的有病。
我捏著佛子的小臉,嚴肅道:
「串盤完了嗎?就出去玩?這些串必須盤完,我還等著送人呢。」
「我們將來是要當京圈佛子的人,要不苟言笑,下面我講個笑話,你一定要憋住。」
01
我穿來的時候,剛和佛子他爹郁勛結完婚。
下了婚禮,郁勛就直奔機場,預計出差三個月。
丟下我和未來的佛子郁硯宸大眼瞪小眼。
他冷哼一聲,淡漠地瞥我一眼,便低頭摩挲著手上的佛珠,一板一眼地數著。
小小年紀就一把年紀。
我捋了捋劇情。
好消息是,郁硯宸今年才七歲,還沒黑化。
壞消息是,我拿的是惡毒女配的劇本。
原文中就是原主將郁硯宸虐待出躁鬱症,又汙衊他鬼上身,強行將他送到佛寺,一待就是十幾年。
等郁硯宸回來,她就被挖心剖肝剖屍大海。
這小孩長大是個法制咖,要不是男主光環籠罩,早就喜提突突突了。
現在我來了,自然要逆天改命。
我的優勢是和郁硯宸的親媽長得很像,以後就靠這點和他搞好關係了。
我打算換下婚紗,換一件常服。
郁硯宸卻突然闖進來,冷聲道:「不許你動我媽媽的衣櫃。」
原文中,原主不僅動了,還將他媽媽的衣服剪碎、扔掉,還挑釁地扔了他媽媽不值錢的遺物,值錢的自己戴或賣掉。
最後只剩下郁硯宸手上的佛珠,那是他媽媽剩下的唯一一件乾淨的遺物。
以至於後來,誰碰那串佛珠誰死,連女主都因為碰了這串佛珠被他冷暴力了很久。
我剛才沒想到這個。
現在,我立刻把衣櫃門關上,小聲問他:
「這個婚紗太重了,有我能穿的衣服嗎?我站了一天,身體很累,腳也很痛,能幫幫我嗎?小寶貝。」
郁硯宸微微紅了臉,嘴巴卻很硬。
「不許叫我小寶貝,客房裡有衣服。」
「好的,宸宸。你能給我帶路嗎?」
他轉身帶路,嘴裡依然很嚴肅。
「不許叫我宸宸。」
「那我叫你什麼?我們倆要在一起生活很久,總不能叫你喂吧。」
「叫我名字,我叫郁硯宸。」
「這樣啊,可是……一般只有那種小孩才會被叫大名啊。」
「哪種小孩?」郁硯宸好奇地轉過身。
我輕咳一聲,一臉欲言又止,躲躲閃閃。
「沒什麼,你當然不是那種小孩。」
我進客房去換衣服,將他關在門外。
呵!
跟姐斗,你還嫩了點兒。
保准你一晚上都想著你是哪種小孩兒。
第二天,郁硯宸很早就起床坐在餐桌上,看到我,他一臉幽怨,想理我,又不想放下身段的樣子。
嘁,彆扭的小孩,難怪將來追妻火葬場。
我笑了一下,坐在餐桌前吃飯。
郁硯宸忽然陰沉了臉。
「我說了,我不吃青菜、青豆。」
做飯阿姨周姨估計見怪不怪,面無表情道:「這是先生交代的,你的飯菜必須葷素搭配,營養均衡,每一餐必須十二種食物搭配才可以,你不可以挑食。」
郁硯宸很憤怒。
更有一種被我一個外人看到他如此難堪的丟臉。
他將飯碗端起來狠狠砸在地上。
「我說了,我不吃。」
周姨眼眸中閃過一抹幸災樂禍的光,旋即又變得冷冰冰。
「老張!」
郁硯宸抖了一下。
緊接著,管家張叔走了過來,一把撈起郁硯宸將他夾在懷裡轉身就走。
郁硯宸掙扎著,整個人暴躁得像一頭小獅子。
可弱小的他在張叔面前,越掙扎越像一個笑話。
我看蒙了。
我急忙站起來,攔住張叔。
「這是做什麼?」
02
張叔臉上露出一絲客氣卻疏離的笑容。
「我帶少爺去禁閉室,少爺做錯了事,先生規定的,一定要讓他知道錯在哪裡。」
我:??
「他才七歲!」
「太太,郁家的規矩是這樣的,您剛來,還不懂,慢慢您就適應了。」
我……
我不可能適應。
「把他放下!」
張叔回眸,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
「太太,這是先生定下的,您還是等先生回來,和他商量一下再說吧,不然先生生氣,我們也不好交代。」
「把他放下,不然你給我捲舖蓋走人。」
張叔看我一眼,笑了一下。
「我們在郁家二十幾年了,郁家的規矩也幾十年了,先生就是這麼過來的,太太才來一天,就亂改規矩不合適,您還是好好討先生喜歡站穩腳跟再說吧。」
他大搖大擺地帶走郁硯宸,根本不理會他的掙扎哭鬧,甚至不擔心他是不是餓肚子,會不會驚嗆。
我眼眸微沉,有些氣憤。
我可能錯怪了原主。
郁硯宸長大後變成了一個冷酷無情、暴戾恣睢的盤串愛好者,不全是原主的錯,還有郁勛的錯,這些管家傭人的錯……
我跟去了禁閉室。
那是一個四面無窗的小小的暗室。
張叔將門打開,將郁硯宸關進去,我也順勢擠了進去。
張叔有些氣惱,卻冷笑一聲,一句話沒說,重重關上了門。
我打開手機,郁硯宸原本在哭,看見我又緊緊閉上了嘴巴。
我伸手去拉他的小手。
他甩開。
我再拉。
他再甩。
我小聲道:「能不能讓我拉拉,這裡好黑,我好害怕啊。」
郁硯宸沉默了。
這一次,我主動去拉他的手,他沒有甩開,卻扭過頭去,不看我。
「你幹嘛跟過來?」
「擔心你啊!」
「你騙人?我是個壞小孩,沒人喜歡我。」
「誰說的?我就喜歡你,我來到這裡第一天,那些傭人一個都不理我,只有你跟我說話,還給我帶路,幫我找衣服,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善良可愛的小孩子。」
「可是……我挑食,還摔了飯碗,我還罵人,打人。」
他自暴自棄地說著,語調里卻帶了一絲尋找認可的祈求。
我的心變得好軟。
究竟是受了多少責難,才會給自己這麼低的評價啊。
「我也挑食,誰不挑食?每個人都挑食,只不過大人做的都是自己喜歡的,不喜歡的就從來不做,他們欺負小孩子不會買菜做飯,故意說小孩子挑食,實在太壞了。要是我被這樣對待,我也摔飯碗,罵人,打人,你這麼做說明你有反抗精神,你是一個不容易屈服的小孩,什麼困難都打不倒你,我實在太喜歡你了。」
「真……真的嗎?大人也挑食?」
「當然是真的,我就不吃西藍花,你見過有什麼東西是周姨、張叔他們不吃的嗎?仔細想想,你肯定見過,如果你家餐桌從來沒有出現過某一種菜,那一定是周姨、張叔不吃的。」
我打開買菜 APP 上的蔬菜給他看。
他柔嫩的手指一點點往下滑,眼睛瞬間亮了。
「苦瓜沒有出現過,還有苦苣。」
我懂了。
「等我們出去,我們天天讓他們吃苦瓜。」
「好。」
他高興起來,靠我更近了一些。
我摸摸他的小腦袋,他愣了一下,微微轉過頭,有一點害羞。
他忽然道:「可你昨天還說我是那種小孩兒,是壞小孩嗎?」
呵!
臭小子,你果然記到了今天。
我笑道:「當然不是,我說的是只有做錯了事的小孩,才會被家長叫大名,你又沒有做錯事,我當然不想叫你的大名,我只想叫你小名。」
郁硯宸唇角飛速地揚起,又彆扭地壓下去。
他狀似無意道:「我媽媽叫我宸宸。」
「好的,宸宸,我叫張黎黎,你叫我黎黎姐姐或黎黎阿姨吧。」
我們挨著坐了一會兒,我覺得這樣等著不是辦法,這裡環境壓抑,空氣很悶。
我不敢想像郁硯宸被關在這裡無數次到底是怎麼熬過去的。
把一個七歲小孩關在這裡的都是變態。
我忍著怒火給郁勛打電話。
然而沒人接,再打便轉為忙音。
我盯著電話,像是見了鬼。
郁勛將我拉黑了?
郁硯宸冷哼一聲。
「沒用的,媽媽也打不通他的電話,就連媽媽病了,他也不接電話。」
03
我一時語塞。
郁硯宸的媽媽是個戀愛腦,陰差陽錯和郁勛結婚。
婚後郁勛只給她錢,可她要的是愛。
兩人一個追,一個逃。
到最後,郁硯宸的媽媽生了病,很快香消玉殞。
她死後,郁勛失落了一陣子,然後遇到原主,火速娶了原主這個和郁硯宸媽媽長相相似的拜金女。
我不清楚她媽媽到底生了什麼病,到底怎麼死的。
可我知道一個小孩子看著自己的媽媽在孤獨中去世,卻找不到爸爸的蹤影,一定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
難怪郁硯宸長大後,將郁勛送進了精神病院,並拒絕任何人探視。
那已經是他此生最大的善良了。
這一天,我和郁硯宸在小黑屋裡待了好幾個小時。
等張叔打開門時,外面的光刺得我眼睛疼。
我伸手遮住郁硯宸的眼睛。
張叔舉止彬彬有禮,眸底卻是冷銳的嘲諷。
「夫人真心善啊,不過,您還是先管好自己。我已經向先生稟告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先生告訴我,下次如果您再阻撓,我可以將您一起關進去。」
很好!
接管家電話,不接我電話。
原主大概真的是郁勛娶進門的擺設。
我冷冷瞪他一眼,抱著已經睡著的郁硯宸往外走。
張叔卻一把將郁硯宸從我懷裡扯出來,將他放在地上。
郁硯宸迷迷瞪瞪地被弄醒,站都站不穩,他揉著眼睛,憤怒地瞪著張叔。
張叔一本正經道:「少爺,你已經七歲了,要學著獨立,不可以再讓大人抱,更何況是女人。」
怒火蹭蹭蹭地從心口冒了出來。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長大後的郁硯宸被稱為清冷佛子,女人勿近,因為從小就有人教他蔑視女人,踐踏女人。
這樣的毒瘤,我跟他講道理是對道理的侮辱。
我快走幾步到一個桌子旁,抄起一個花瓶就狠狠地砸向張叔。
憤怒之下,我砸得格外准。
張叔的頭爛了,血液一點點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似乎無法相信我一個初來乍到的人會挑戰他的權威。
我冷笑道:「哦,去跟郁勛告狀,就說我打了你。或者去報警,看看你丟了郁家的臉,郁勛還會不會留你這個二十多年的老員工!或者你來打我,只要你弄不死我,我就找媒體曝光,讓郁家跟著丟臉,看到時候郁勛是開除你,還是和我離婚。」
我想明白了,郁太太的位置已經是我的。
結婚證容易領,離婚證卻難領。
這個家裡只能出現一個做主的人。
我要是妥協,只能像原主一樣和他們同流合污。
可我,偏不!
他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聽我的,要麼滾蛋!
張叔沉了臉,目光死死地盯著我,像一頭憤怒的獸。
我重新抱起郁硯宸,緩緩向大門走去。
張叔臉色陰沉地攔住我。
「太太,你要帶少爺去哪裡?」
04
我嗤笑一聲,似笑非笑地盯著他,不說話,只盯著。
目光是一種權力。
凝視是一種威脅。
如果真回答了他,就給了他反駁我的機會。
我什麼都不說,讓他自己先胡思亂想,先自亂陣腳。
果然,張叔咬牙道:「太太,我沒別的意思。」
「不管你有什麼想法,都給我安分一些,我能讓郁勛娶我,也能讓他開除你,不信你試試。我的手機掉到房間裡了,去給我拿一下。」
我毫不客氣地命令。
張叔不動。
我冷笑:「我使喚不動你?老員工!」
張叔轉身去拿。
我抓住機會,一腳踹向他的屁股,將他踹進小黑屋,然後關上門。
裡面傳來一陣瘋狂的敲門聲。
然而,門做了隔音,聲音傳出來已經很小。
郁硯宸瞪大眼睛,眸子裡閃爍著興奮的光,嘴上卻說:「這……這樣好嗎?」
「你高興嗎?」
「高興……但這樣是不對的,媽媽說,我們不可以這樣對別人。」
郁硯宸的腦子顯然混亂了。
她媽媽是個善良的戀愛腦。
除了追著郁勛跑,把自己作死外,沒做什麼惡事。
所以教出來的孩子,連報復別人都覺得自己壞。
我眨眨眼睛,變成了一個柔弱的茶茶。
「可是,他欺負我們啊……他關了我們好幾個小時,我又累又餓,他還瞧不起女人,你覺得他說的對嗎?」
「不對。」
「那就是了,小孩做錯了,大人就懲罰小孩,他做錯了,我們懲罰他,這很公平,對不對?」
「對。」
郁硯宸被說服了。
他變得心平氣和。
或者說他內心深處也曾經無數次想過報復張叔,只不過一直找不到支持者,今天在我的幫助下,將內心的憤怒釋放了出來。
我覺得這很好。
我讓一個傭人給所有人發通知,說別墅放三天假。
眾人高高興興地走了。
只有做飯的周姨狐疑地問張叔怎麼不在。
我冷冷地看著她。
「你找他有事?」
「可以前都是老張通知我們這些事情。」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的意思是,你聽老張的,不聽我的,老張給你發工資?我剛才告訴了老張一句話,現在也告訴你一下,我有本事讓郁勛娶我,就也有本事讓他開了你,這個房子的主人是誰,你想想清楚。」
周姨面色難看地收拾東西走了。
郁硯宸有點擔心。
「黎黎姐姐,爸爸很信任周姨和張叔,他們會告狀,爸爸會找你麻煩的。」
「他找得到我們再說。」
我收拾了幾件衣服,拖了一個行李箱,把郁硯宸放在行李箱上推著他出了門。
他大概從來沒有過坐在行李箱上的體驗,整個人很拘謹。
細長的手指緊緊抓著行李箱的杆,努力坐直身體,生怕掉下去,丟了面子。
我有些想笑,更多的是心疼。
「媽媽帶你出去旅行過嗎?」
「沒有,媽媽都在家裡等爸爸。」
戀愛腦好像是這樣的,打不通對方的電話,就守著這個家,生怕離開錯過了對方回來。可事實上,對方根本就不願意回來,生怕回來被纏上。
日子在內耗中度過。
最後放生了別人,熬死了自己。
只剩下一個可憐的孩子,沒了媽,爹不愛,被人揉扁搓圓逼成個變態。
「姐姐帶你去旅行,抓緊,扶穩……」
我推著箱子往前跑。
郁硯宸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小奶音怪好聽。
我叫了計程車,取了現金,在鹹魚上拍了個特價酒店,用別人的身份證代開好房間,就跟郁硯宸住了進去。
這樣做,主要是不想被郁勛輕易找到。
郁勛既然不想接我電話,那就別接了,後面有他急的時候。
接下來幾天,我帶著郁硯宸打卡了市區和周邊知名景點。
坐坐旋轉木馬,去去海洋公園,嘗嘗特色美食,泡泡溫泉,打打水仗,爬爬山,玩得不亦樂乎。
期間,郁勛的助理給我打電話,我接起來,問了下助理的名字,備註清楚,告訴他抽空去把張叔放出來,接著便拉黑了他。
最後,郁勛終於捨得給我打電話了。
我讓他也享受了幾次拒接,又讓他聽了聽盲音,心裡那口鬱氣徹底散了。
郁硯宸有點擔憂。
他看我一眼又一眼,終於忍不住問。
「黎黎姐姐,你不怕爸爸嗎?」
「不怕,他很可怕嗎?」
郁硯宸默了默。
「媽媽很怕爸爸,爸爸回家一句話不說,看見媽媽就皺眉頭。」
這是冷暴力。
小時候的郁硯宸明明不喜歡他爸爸的樣子,可長大後卻變得和他爸爸一模一樣,甚至更過分。
冷暴力、不尊重、不信任、剛愎自用、唯我獨尊,最後又悔不當初。
所以,女人,給自己的孩子選一個好爸爸,是對孩子最珍貴的愛。
我揉揉他毛茸茸的小腦袋。
「所以你以後要經常對我笑,我在家裡只有你一個熟人,其他人都欺負我,你爸爸連我電話都不接,你要是再不和我說話,冷冰冰地對待我,我會難過到心碎的。」
「我保證一定天天對你笑。」他小臉鄭重。
我連忙伸出小拇指,「那拉鉤上吊。」
郁硯宸有點懵,他無措地伸出手指,我主動將手指和他勾在一起,嘴上念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心裡卻不由得一沉。
他竟然連這個都不會。
他都已經是一年級的小朋友了。
他在學校到底是怎麼度過的。
恰在此時,我身後響起一個冷厲的、壓抑著怒火的聲音。
「張黎黎!你們在幹什麼?」
我抬眸,看到了郁勛。
呵!
說出差三個月的人,竟然四天就回來了。
這差出得好快。
05
我和郁勛回到家。
張叔面上誠懇,眼神陰鬱地準備拉過郁硯宸。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
「我記得我公公姓郁,不姓張,我沒有隨便認爹的習慣,更不喜歡有人隨時隨地教我規矩。」
張叔臉上偽裝出來的笑容差點兒龜裂。
他儒雅又誠懇地道:「太太,是我不對,您指點的是。」
他彬彬有禮,倒顯得我咄咄逼人。
可我才不在乎。
郁勛剛剛和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要是結婚就離婚,丟的是郁家的臉。
所以,我想怎樣就怎樣。
不在乎郁勛的情況下,我可以讓自己過得無比好。
我拉著郁硯宸在沙發上坐下,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張叔,你前幾天可不是這麼有禮貌的,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你讓我看清楚自己的地位,努力討好先生,先在郁家立穩腳跟再說,還說你在郁家二十年,你就是郁家的規矩。我想,就算是我公公也不會這麼跟我說話。我本以為嫁進郁家是嫁入豪門,萬萬沒想到,豪門霸總他竟然有兩個爹,嘖嘖。」
我嘴上罵著張叔,眼睛看著的卻是郁勛。
郁勛臉色陰沉得仿佛滴水。
他是冷暴力大師,吵架不行。
剛才回來的路上,明明氣得仿佛風雨欲來,卻也一句話都不肯說。
以前郁硯宸的媽媽害怕他、愛慕他,寧願委屈自己也捨不得他不開心。他不用說話,就能得到令自己舒適的生活環境。
現在可不行了。
美美的老子不愛他冷冷的樣子。
他要是不跟我說話,就要把自己氣死了。
張叔一頭冷汗。
「先生,我沒有說過這種話,我只是想讓太太儘快適應郁家的生活,絕對沒有說過我是郁家的規矩這種話。」
「那就查監控啊,看看是我說錯了,還是你說錯了。」
張叔面色不動,眼底卻閃過一絲慌張。他緊繃著唇,忽然妥協。
「太太既然這樣說,那一定是我做錯了,惹太太不高興,我給太太道歉。太太,對不起。」
「你這樣說,顯得自己好委屈,還顯得我不講道理。郁勛,你老婆都被人貼上了不講道理、拿權壓人的標籤,你就這樣看著?既然這樣的話,我還是帶兒子出去住吧,反正在家裡也惹人嫌,還要守著郁家的規矩。嫁進來之前,你也沒告訴我,郁家是管家當家,連你老婆都要聽管家的話。你要早說清楚,乾脆和管家結婚好了,和我結婚做什麼?嘁!」
我面露不屑,白眼翻得飛上天。
郁硯宸看我看得一臉崇拜,他想笑又不敢笑。
面對我,露出笑容,看看郁勛,笑容又垮塌下去,再瞧瞧張叔,白眼就不自覺地翻了出來。
我快要笑死了,伸手揉揉他的小腦袋,拉過他的手數他的手指頭,好軟的小手啊。
郁勛面色鐵青,垂眸冷冷睨我一眼,淡漠道:「去調監控。」
監控調出來,助理看得匆忙,只查看了我初來郁家那一天的監控。
結果,沒看到張叔說「我就是郁家的規矩」這一段,反而看到張姨重新返回別墅將張叔從小黑屋裡放出來,兩人摟在一起親了個嘴兒的畫面。
我看得瞪大眼睛,順手捂住了郁硯宸的眼睛。
張叔面如死灰。
周姨面色羞惱。
郁勛冷冷道:「你們被開除了。」
嘁……
你們被開除了。
霸總就是這麼簡單粗暴,自以為開除就足夠了。
但報復心極強的我不這麼認為。
「等等,繼續看。」
這一看便看到張叔和周姨商量著等我們回來如何對付我和郁硯宸,其中最關鍵的一句是:
「宋怡歡是豪門千金不還是被我們訓得跟狗一樣,這個還是個拜金女,等她裝幾天裝不下去了,有她吃苦的時候,先忍她幾天。」
宋怡歡是郁硯宸的媽媽,宋家千金,和郁勛門當戶對。
06
郁硯宸一下子跳起來,捶打著張叔。
「你們合起伙來欺負我媽媽,你們該死!去死,我打死你們。」
郁勛恍若雷擊,他下意識地就想抱開郁硯宸。
我拉住他,冷冷道:「讓宸宸發泄一會兒,他們害死他媽媽,他應該有情緒,應該報復,而不是無情無欲。如果你現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允許他發泄怒氣,就不該要求他控制住情緒,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郁勛眼眸微深。
「我認識的張黎黎說不出這麼多的道理。」
芯子換了,思想內核都不一樣。
唯二一樣的是:都是女人,都愛錢。
我淡淡道:「哦,我是她體內的第二人格,他被你新婚夜拋妻棄子的行為氣得不願意出來,現在是我替她撐門面。你花一次錢,娶了兩個不一樣的老婆,賺翻了。」
郁勛大概沒見過我這樣滿嘴胡說八道之人,眼眸深沉得像一條幽暗的河,眸底波濤洶湧,面上卻波瀾不驚。
終於,張叔忍不住,要一把甩開郁硯宸。
郁勛的兩個保鏢牽制住了他。
郁硯宸打累了。
他哭得歇斯底里,面紅耳赤,站在那裡孤零零的,像一顆孤獨的小樹,柔弱又無助,天地空曠,風雨欲來,他沒有依靠。
我忽然有一點理解了他。
受寵愛長大的小孩,這個時候是會尋找一個懷抱依偎進去的。
可他只是站著,大概是從心底里知道沒有人會將他摟在懷裡。
我走上去,輕輕擁抱住他。
他發泄脾氣一般掙扎著推開我。
我沒有氣餒,依舊緊緊抱著他,讓他在我懷裡哭泣。
「宸宸乖,宸宸最乖啦,你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是個小小男子漢,你想保護媽媽,想給媽媽報仇,我們宸宸是世界上最棒的小孩,媽媽知道了一定很開心,很為你驕傲。」
郁硯宸窩進我懷裡,像一隻可憐的小狗狗。
郁勛眉頭緊皺,顯然不認可這種行為,但他忍著沒有說出來。
良久,郁硯宸哭累了,睡著了。
我將他抱進房間,蓋上被子。
我知道,現在輪到我和郁勛吵架的時候了。
關門走出房間,郁勛第一句話是:「你不能這樣嬌慣郁硯宸。」
有病吧?
正常的心理安慰叫做嬌慣?
難怪他將來被送到精神病院。
死老登,活該!
我沒理他,反而吩咐郁勛的助理小楊。
「別讓老張和周姨走,帳還沒算完。去查查監控能查到的期限,看看老張罰宸宸關了多少次禁閉,再查查周姨做飯的情況,看她是不是明知道宸宸不喜歡吃青豆青菜,故意經常做,再查查他們自己吃的是什麼。審問清楚他們以前都是怎麼對付宸宸的媽媽宋怡歡的。」
小楊眼眸中明顯有興奮,但他不知道該不該應下,看了一眼郁勛,見他沒有反對,這才答應一聲去了。
我喝了口茶,愜意地長吁一口氣,這才無語地看一眼郁勛。
「你剛才說什麼?我不該寵著孩子?你小時候過得是有多苦,才會認為安慰一下孩子就叫做嬌慣。」
一句話大概捅了馬蜂窩。
郁勛冷眸如霜,他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將我拽上樓。
我內心:kokokokokokokokokoko。
嘴上: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喵的。
郁勛拿的不會是紅眼掐脖子霸總劇本吧。
可怕。
美美的老子不會散打、武術、跆拳道。
他將我拽進一間房間,關上門,將我抵在牆上,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
全中。
我被他掐得翻白眼,忍不住踢膝頂他,還沒踢到,郁勛就放開了我。
我捂著脖子大喘著氣,嗓子火辣辣地疼,聲帶應該是受傷了,腦子亂鬨哄的,偏偏還要聽他大放厥詞。
「張黎黎,這幾天你太放縱了,既然已經做了郁太太,就安守本分,做好你分內的事。」
「要是你亂來,別怪我不客氣。」
「你這次帶著郁硯宸亂跑,我就放過你,但不要有下次,不然你郁太太的位置就做到頭了。」
「你聽清楚沒有?」
07
我嗓子疼,內心一肚子反駁的話,此時卻說不出來。
我趕緊打開桌子上的一瓶水,匆匆忙忙灌了下去,然後把剩下的水一揚,全部潑在郁勛身上。
他眼睛紅得想吃人,拳頭硬得似乎想打人,牙齒咬得腮幫子梆梆硬,呼吸急促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先發制人,瘋狂開懟。
「郁勛,你有病吧?我做了什麼?老娘救了你兒子!如果不是老娘,你兒子還在被關禁閉。」
「七歲的孩子被關在一間漆黑的屋子裡,你想沒想過他會不會害怕,會不會瘋?」
「他每天被逼著吃自己不喜歡的飯菜,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你見過他的笑臉嗎?」
「他小小年紀就無欲無求,你自己倒是聲色犬馬,夜夜笙歌,想怎樣就怎樣,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他長到七歲,第一次坐旋轉木馬,第一次去海洋公園,第一次泡溫泉。」
「你這個當爹的乾了什麼?跟著幫凶一起指責他、懲罰他、孤立他。」
「讓他覺得自己是壞小孩,是沒人愛的可以被人隨意欺負的小孩。」
「老娘帶你兒子帶得這麼好,你應該給老娘發獎金,而不是掐老娘的脖子,你個神經病!!!」
我罵得痛快,腎上腺素瘋狂分泌,感覺郁勛要是敢反駁,我能和他對著干三百回合。
然而,郁勛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話:「我就是這樣過來的,郁家的規矩就是這樣的。」
我懵了。
原來神經病是遺傳的。
罪惡代代相傳,直到有勇者將它毀滅。
這麼看來,長大後跳海的郁硯宸反倒是將一切罪孽都終結的勇者。
我忽然連罵郁勛的勁頭都沒了,我只是憐惜在愛里長大的前任宋怡歡,她大概沒想到自己帶著滿腔愛意嫁進了一個神經病家庭。
我冷笑道:「你自己淋過雨就要撕了宸宸的傘?你這麼信奉這一套,一定很愛你爸爸媽媽吧?怎麼你結婚也沒見他們來?」
郁勛面容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他摔門而去。
我嘁了一聲,這才想起來,我在原主的腦海里竟然搜不到一點點關於郁勛爸爸媽媽的事情。
我立刻翻手機通訊錄和微信聯繫人,看有誰可以打聽。
翻到了一個叫做孟瑤的女生。
這是原主的朋友,當初就是她介紹原主進入高端酒會,一步步認識郁勛並結婚。
我戳了戳孟瑤,和他打探郁勛爸媽的事情。
那邊很快回了消息。
「呦,郁太太現在終於想起我了啊?我還以為您已經嫁入豪門,瞧不上我這個窮酸朋友了呢,我哪兒有什麼人脈資源啊,這種高端的八卦我可打聽不來,您另請高明吧。」
哦,原主一攀上郁勛,害怕郁勛查出來她以前到處勾搭有錢人的事情,果斷將從前的姐妹刪的刪,拉黑的拉黑。
孟瑤還是我剛剛從通訊錄里放出來的。
我不動聲色地轉了一萬過去。
「打發叫花子呢?」
我咬咬牙,又轉了五萬。
小說里的貨幣不值錢,闊少們抬抬手都是百八十萬的消費,我的思想觀念還沒跟上,六萬塊錢讓我的心在滴血。
孟瑤沒理我,半天發了一長串消息過來,然後才把錢收了。
「你的價錢只夠打聽這麼多,就這樣了,郁太太。」
哎,原主真是大手大腳,這麼明碼標價、直爽實誠的閨蜜說扔就扔,太浪費了。
我查看著消息,有點幸災樂禍。
郁勛的爸爸媽媽被他扔進了一個養老院。
養老院的條件不是很好,兩個老人在裡面日夜盼望著兒子能接他們出去。
可惜,郁勛一次也沒有去。
這件事情不算太保密,但沒人敢當著郁勛的面說。
我忍不住想笑。
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所以郁硯宸真的很像郁勛。他厭惡著父親,最終卻也走上了父親的老路。
我現在深深認可了一句話:如果一個家庭里孩子抑鬱了,那麼他一定是整個家庭里病得最輕的那個人。
這個家真正的病人是郁勛。
郁勛是一個成熟的霸總,他的觀念一時半會兒是無法改過來的……
而且,我也不喜歡救贖。
因為救贖這兩個字,是將自己擺在了上位者,拯救者,優越者,憐憫者的角度,這背後是隱藏的控制欲,是一種不平等的關係。
我不認為每個人都喜歡救贖,我也不會狂妄地認為自己可以救贖別人。
我只能幫他人一把,讓他有力量自己走出灰暗。
我可以陪伴郁硯宸長大,培養他正確的三觀,讓他有力量走出郁家的泥潭。
但郁勛,我愛莫能助了。
08
折騰了一天,晚飯是另外一個傭人做的,沒有青菜和青豆。
郁硯宸吃得很香。
我也吃得很香。
郁勛不動聲色地看我們一眼,矜貴優雅地品嘗著美食,但吃了一口,就蹙起眉頭。
哦。
我親自端的飯,給他的飯里放了芥末。
既然他覺得人不可以挑食,希望他說到做到。
郁勛擰著眉頭吃完了那碗飯,張張嘴想對傭人說什麼。
我誇張地誇獎著郁硯宸。
「咱們宸宸真棒,一點兒也不挑食,不像爸爸,那麼大的人居然剩了那麼多的飯,以前宸宸吃不完飯,就會被周姨和張叔關進小黑屋,也不知道爸爸會不會被關進小黑屋。」
郁勛蹙了蹙眉,一言不發地將東西吃完。
張叔和周姨面色陰沉,如坐針氈。
助理問他們,他們堅決不承認自己對宋怡歡做過什麼,眼下只能等查清楚監控再說,兩人依舊在郁家待著。
他們兩人面前放著苦瓜、苦苣、酸筍、豆汁兒、魚腥草。
我笑道:「吃啊,怎麼不吃?這麼挑食,有什麼資格教訓小孩子?說一套做一套,挺雙標啊。今天吃完,什麼都好說;吃不完的話,就去小黑屋裡待著。大人要以身作則。」
張叔冷笑一聲,舉起筷子,面不改色地吃著苦瓜、苦苣、酸筍……
喝到豆汁兒的時候,他沒忍住噴了……
周姨則在魚腥草那一關吐了。
兩人面色黢黑。
在保鏢的監視下,張叔進了小黑屋。
周姨則被逼著吃完了所有的菜,然後抱著馬桶狂吐。
郁硯宸眼睛亮晶晶的。
「黎黎姐姐,真的,大人也挑食。」
「對,所以根本不是你的錯,下次要是有人再拿你挑食說事,說明他是一個很狹隘的人,你不要理他。」
我說著話,眼睛睨著郁勛。
他面不改色地吃完飯,看著郁硯宸,威嚴道:「為什麼叫她姐姐?她是你媽媽……」
「郁勛,打住。你年齡大了,可能不太懂年輕人的說法,我喜歡宸宸叫我姐姐,我還年輕著呢,今年才二十五,不像你都三十五了。」
「張黎黎!!!」郁勛眼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
我才不怕他。
吃完飯,我帶郁硯宸洗漱,和他一起窩在床上看書,給他講男女性別知識,和他談天說地,隨便亂聊。
我問他這幾天玩得最開心的項目是什麼?
下次還打算去哪裡玩?
他們班裡的小朋友都去過哪些地方?
說到班級,郁硯宸話明顯少了。
我心裡有了底,便轉移話題,將他哄睡著,自己也睡著了。
半夜的時候,我猛然間驚醒,想起來自己還有活兒沒幹。
我找了一條衣帶,躡手躡腳地推開郁勛房間的門,摸到他床邊,借著微弱的光,將衣帶掛在他的脖子上,然後勒緊。
郁勛猛然間驚醒,迅速坐起,雙手使勁拉住衣帶。
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死死不鬆手,他被勒得直翻白眼,整個人狼狽不堪。
我在他快要閉過氣去的時候,鬆開衣帶,迅速躲到一邊,打開燈。
郁勛捂著脖子大喘著氣,他猩紅的眸子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嘶啞著嗓音怒斥。
「張黎黎,你瘋了!」
「郁勛,我告訴你,下次再敢掐我脖子,你晚上睡覺最好別閉眼,只要你閉眼,我就能報復回來,反正我白天不上班,我有的是時間和你斗。」
我惡狠狠地威脅,眸子裡寫滿認真。
郁勛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他冷著臉,翻身起來。
我怕他揍我,趕緊溜到了另一個房間,聽到他穿起外套,憤怒地離開房間,蹬蹬蹬下樓,開車出去。
汽車的轟鳴聲,在夜間格外響亮。
我趴在窗戶上,大聲喊:「人可以不回來,記得每個月打生活費,不然,別怪我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全部賣出去。」
郁勛開門下車,憤怒地一腳踹到一棵樹上,轉身開車,一溜煙走了。
我鬆了一口氣,送走了一個神經病,我可以安心睡大覺了。
快樂的日子過得很快。
我每天報復一下張叔、周姨,帶郁硯宸出去浪一下,沒錢了就讓郁勛爆金幣。
他給錢很痛快,一句話也不和我說。
這樣很好,我就需要一個會爆金幣的活人微死丈夫,省得我花時間應付他。
09
八月初的一天,郁勛回來了,面色陰沉,冷若冰霜。
因為助理小楊將最近三個月的監控整理出來,得出幾個驚人的結論:
一是整整三個月,張叔用各種郁家的規矩為藉口,將郁硯宸關進禁閉室四十五次,每次一兩個小時不等。
二是周姨做飯則是看心情,今天打麻將贏了,就做郁硯宸愛吃的;打麻將輸了,就故意做郁硯宸不愛吃的,看郁硯宸倒霉,她心情舒暢。
三則最倒霉的是郁硯宸的媽媽宋怡歡。通過詢問別墅里其他傭人,郁勛知道張叔和周姨特別喜歡看宋怡歡出醜。
他們告訴宋怡歡,郁勛會回來。
宋怡歡會親自下廚,高高興興地做一桌子菜,乖巧地等郁勛。
等到飯點,張叔又假裝接個電話,遺憾地說郁勛打電話說不回來了。
宋怡歡滿腔歡喜落空,看著滿桌豐盛的飯菜,眼淚都掉下來。
最後盛宴進了張叔和周姨的肚子,她自己則空著肚子硬生生將自己餓出了胃病,然後是胃癌。
其實胃癌早期的治癒率很高,但那時候,她對生活大概感到絕望,將自己硬生生拖死了……
類似的事情還很多。
總結起來便是給宋怡歡希望,再將她的希望打碎……
這種事情換一個人恐怕早就察覺張叔和周姨不懷好意,可偏偏宋怡歡是個非常標準的戀愛腦,偏偏郁勛從來不接她的電話,兩人之間向來都是通過張叔傳話。
郁勛憤怒地想伸手掐張叔的脖子,手都已經伸出去,不知為何,又改掌為拳,一拳打在張叔的臉上。
他狠狠教訓了張叔一頓,手背都流了血。
他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凝視著癱在地上爛泥一般的張叔。
他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叔擦擦唇角的血,冷笑道:「不是先生允許的嗎?先生說她是靠著肚子上位的,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我們幫你對付她有什麼錯?你不也這麼對待她?上行下效,我們不過是學你罷了。」
郁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急得上火。
你嘴呢?你特麼賣掉了嗎?
我踢一腳張叔,冷聲道:「放什麼厥詞?你不過是在郁家待久了,便以為自己是郁家老太爺。」
「你想給宋怡歡當爹,想在郁家說一不二,又知道自己沒資格,便故意 PUA 宋怡歡,讓她把你的話當聖旨。」
「你就是個垃圾,別到處亂甩鍋,老娘沒得罪你,你不也一樣的給我下馬威?」
「你有本事讓郁勛認你當爹,不然就承認自己心理陰暗,隨地大小爹。」
張叔和周姨被分別關進了禁閉室三天。
動用私刑是不對的。
但我當沒看見。
古人云,難得糊塗。
三天後,兩人被送到警局,郁家的律師團隊準備以虐待罪起訴兩人,正在收集各種證據,爭取最低兩年,最高七年。
郁硯宸很高興。
他的心情明顯舒朗許多。
「我想去看媽媽,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我帶他去了宋怡歡的墓地,獻上一束潔白的玫瑰。
他高興地對著墓碑上那個明媚嬌艷的女孩兒天真地說:
「媽媽,是張爺爺周奶奶騙了你,不是爸爸不理你,爸爸其實沒有騙過你。」
「媽媽,你聽到了嗎?」
「媽媽……」
他的眼淚輕輕流了下來。
我在他身後,雙手扶住他肩膀,靜靜地站著,回眸看一眼郁勛,他穿著黑色襯衣,整個人陰鬱而頹喪。
聽到孩子的話,他眸中閃過一抹動容,旋即眼眸低垂,看不清楚在想什麼。
回去的路上,郁硯宸哭累了,睡著了。
我照例抱他回家,郁勛卻從我懷中接過孩子,抱著他上樓,放到床上,為他脫鞋,蓋被子。
郁勛第一次像一個爸爸那樣對待孩子,他做起來不算生疏,像是演練過很多次。
我轉身要走。
郁勛叫住我。
「能和你聊聊嗎?」
10
我想了想,點頭同意了。以後還需要郁勛爆金幣,我在給郁勛建立正確三觀的時候,也希望他別搗亂,所以有必要和他談一談。
我們到庭院。
那裡有涼椅,傭人上了茶。太陽西斜,清風徐來,正是一天中最涼爽、人心神最放鬆的時候。
郁勛平靜道:
「我小時候,我爸爸媽媽對我很嚴格。」
「他們婚姻不順,但彼此都很有實力,沒辦法要求對方萬事順著自己,便要求我事事順著他們。」
「如果我有某件事情做不到,他們會罰我,關我禁閉,抽我鞭子。」
「這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有時候他們的要求完全相反,聽了一個的,就會得罪另一個,逃不掉一頓罰。」
「小時候,張叔,周姨悄悄對我好,我一直很信任他們。」
「我心裡無數次希望,如果張叔、周姨是我爸爸媽媽就好了。」
「可惜,不是,我爸媽是我親爸媽,我只是他們繼承家業的產物,他們彼此沒感情。」
「我長大後,很厭惡他們,厭惡聯姻,也厭惡自己的身體,因為上面鞭痕累累,無比醜陋。」
「宋怡歡是個很好的女孩兒,但她犯了我兩個忌諱。」
「我和她是豪門聯姻,第一次接觸是中藥的情況下,感覺並不美好,我像個禽獸,醒來後我覺得自己很髒,我沒辦法接受那樣的自己。」
「但我爸媽卻很高興,因為藥是他們下的,宋怡歡是他們相中的兒媳。」
「我答應了他們結婚,但結婚第二天,我就給他們下藥,把他們送進了一個養老院。」
「我娶了宋怡歡,但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她,看到她,我就想到噁心的自己。但我沒想過害死她。」
「我有時也會逃避面對孩子,我只要一想到他和我一樣都是家族聯姻的結果,就心裡冒火。」
「你說得對,我在逃避責任。我不想面對他,就用很簡單粗暴的方法教育他,我不是個好爸爸。」
「張黎黎,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宸宸,他和你在一起開朗了很多。」
「我希望他長大了,不要像我一樣。」
感傷的情緒在風中流轉,我嗅到了他的悲傷。
我不知道說什麼。
沒有得到過愛的小孩,一輩子都不確定自己的存在,哪怕有一份愛擺在他的面前,他也會懷疑厭惡,認為自己不配得到這份美好,然後作,鬧,最終毀了愛,又追悔莫及。
人或許最終都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人。
真的挺遺憾的。
但可憐,不代表對。
「郁勛,你知道教育孩子最害怕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什麼?」
「就是你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竟然認可了曾經你最厭惡的父輩的教育手段,一旦你認為那些曾經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也不算錯,那麼你就會心安理得地施加在孩子身上。最終,你就變成了你的父輩,你的兒子如果接受了這種思想,有一天也終將變成你。這就是教育最可怕的地方,影響一個人的潛意識,讓他把錯的當做理所當然。如果你不改變,宸宸有一天也會變成你的樣子,他今年才七歲,未來有無限可能,如果你已經毀了,你不該毀了他。」
我輕嘆一聲,起身離開。
誰的人生不是破破爛爛的呢。
誰又不是在縫縫補補呢。
每個人都有苦衷。
可苦衷不是做錯了事,就理所當然讓人原諒的緣由。
錯了就是錯了,就該受到懲罰,不管那個人有多麼可憐,多麼悲慘,多麼讓人憐愛,都不是肆無忌憚犯錯的籌碼,也不是逃避懲罰的免死金牌。
那一天,郁勛在花園坐了很久,應該喂了挺多蚊子。
我剛開始躺在床上,有點睡不著。
但我很快放過自己,覺得自己解決不了郁勛的任何問題,就心安理得地睡了。
11
第二天,我稀奇地在餐桌見到了郁勛,他對我點點頭,便坐下吃早飯。
他吃得很香,很快。
我想起來自己今天起晚了,沒給他放芥末。
遺憾。
郁勛吃完,推給我一個精緻的盒子,說這是給我的禮物。
說完,仿佛被鬼追一樣,起身匆匆去上班。
我打開盒子,看到了一條珠光寶氣的項鍊,中間一顆碩大的藍寶石,周圍則是閃耀的鑽石。
好美。
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我連忙拍照給孟瑤,問她這是什麼項鍊?多少錢?
「你老公給你送的?他當初為什麼沒有看上我?讓你撿了便宜。藍色美人鑽石項鍊,前段時間剛拍賣的,價值五千萬,美死你。記得給服務費。」
「這都要收錢?」
「你要是沒拉黑過我,我可以不收,現在是你求著我,懂嗎?姐妹。」
我轉了一萬過去。
在孟瑤的罵罵咧咧聲中,趕緊關掉了她的聊天框,並嚇得再也不敢看她的消息。
我帶著藍寶石,展示給郁硯宸看。
他眼眸暗了暗。
「黎黎姐姐,要是有一天,爸爸沒錢了……你還會對我好嗎?」
我想這正是給郁硯宸樹立金錢觀的好時候,讓他別長大了總覺得靠近他的女人都是為了錢,可別再隨隨便便誤會女主,虐女主了。
我蹲下來,認真地看著他。
「郁硯宸,我現在叫你大名,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事情,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談,所以,我希望你認真聽。」
「你搞錯了因果關係。」
「你爸爸送我藍寶石,是因為我之前幫助了你,保護了你。他希望我以後做更多對你好的事情,所以送我藍寶石。」
「這就像企業里有員工做了一件很棒的事情,給公司帶來了好處,所以公司獎勵他一筆獎金一樣。」
「這是很正常的獎賞機制。如果有一天你做了一件對的事情,我也會看情況獎勵你,鼓勵你做更多好的事情。」
「而如果先發獎金,再希望我做更多有利於你的事情,這是一種行賄收買關係。」
「是期望通過金錢,讓我收斂自己的脾氣,控制自己的慾望,甚至扭曲我的道德觀,去做出對你有利的事情。」
「這種行為才是不長久的,才是你擔心的。」
「可我不是這樣的,你要記住,我不是這樣的。」
「從我來到郁家,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你,就算你爸爸不給我一分錢,只要我還是你的後媽,我就會想辦法養活你,愛護你。」
「就算我不是你後媽,哪怕有一天你爸爸破產了,我也會想辦法幫你申請社會福利,安頓好你。」
「你和我之間不是利益關係,是情感關係。」
「我們拉鉤上吊過,你會保護我,我也會保護你,幫助你健健康康長大。」
「這就包括,你做對了事情,我會表揚你,但你做錯了,我也會提醒你改正。」
「金錢關係不是這樣的,對方看到你做錯了,可能出於害怕得罪你的心態,也不會去多說什麼。」
「你就失去了改正的機會,很可能一錯再錯,從一個小錯誤,變成一個大錯誤,最終不可挽回。」
「所以,我希望你自己交朋友也是這樣,不要想著用金錢去收買人心,我希望你用真誠去交朋友。」
「你可能會遇到不是那麼真心的人,但是別怕,走開就好了,這是很正常的,因為不是每一個人都懂這些道理。」
「但我希望你有一個好運氣,遇到真心的朋友,建立一段真誠的友誼。」
郁硯宸應該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他乖巧地吃飯,不時地看我,見我看他,抬頭就笑,自己盤串的時候,也會偷偷微笑。
真是可愛的孩子啊!
他離小說中那個冷清冷性的清冷佛子好像越來越遠了。
12
下午,小楊助理送來了一個新的廚娘。
新廚娘特意問了我們每個人的喜好,說保證做出來每個人都愛吃的。
而我也發現郁硯宸其實沒那麼挑食,他只是不喜歡被強迫,所以叛逆。
如果多鼓勵他嘗試新蔬菜,他其實皺著眉頭也能吃下去,吃完就告訴我,他嘗過了,還是不喜歡,我也不再勉強他。
遇到喜歡的,廚娘會記下做法,下一次再做。
我覺得人生路漫漫,總會遇到各種坎。
在他小時候,作為親人,別再給孩子製造困難,就是一個合格的家長了。
八月底,郁硯宸要開學了。
我幫郁硯宸收拾書包,才發現他作業沒有寫。
我的天塌了。
小學一年級居然有暑假作業!
我一直以為小學一年級負責浪就行了。
作為新手媽媽的我,簡直手忙腳亂。
晚上,郁勛回來了。
他這段時間很少出差,每天都回家,話很少,但也在嘗試著改變。
小楊助理有一次特意在我面前抱了一大堆書進書房,特意告訴我。
「郁總最近在看育兒方面的書,太太您有什麼建議的書嗎?」
啊……
我沒看書。
我就是偶爾刷刷育兒小視頻,符合我心意的多看兩眼,不符合的划走。
但我不能告訴他我不學無術。
美美的老子一定有個聰明的腦子。
我平靜道:「沒有的,我相信你的眼光,你這麼厲害,一定能選好書。」
小楊助理肉眼可見地高興。
郁勛每天都在書房苦讀,也會關注我和郁硯宸的狀態。
我故意在他書房門前徘徊了一下,他抬眸問我怎麼了。
我立刻將郁硯宸的作業抱給他。
「都沒寫,怎麼辦?後天就開學了,現在寫也來不及了啊。」
這些作業很紛雜:讀書、觀影、健身、練字、寫日記,還要做手工、畫畫、製作曲譜,數學有計算,英語有練習冊。
郁勛懵了一瞬。
他翻看著,眉頭皺得很緊。
「直接告訴老師,我們不做了。」
呵。
霸總的無聊解決問題手段。
大手一揮,直接放棄。
將問題拋給對面的人,十分不負責任。
這麼說吧,這種解決問題的手段看似瀟洒,實則暗藏隱患,他要保持自己一直在高處,只要落入低谷,曾經被他為難過的人,會齊心協力碾死他。
我冷笑道:「別想偷懶,我來分配,你負責帶宸宸寫日記,做讀書筆記,我負責做手工和畫畫,計算讓宸宸自己寫,英語找人幫一下忙。老師不會查得很認真,只隨便翻翻,寫錯了也沒關係,別讓老師為難就行。」
郁勛答應了。
我暗自高興。
終於把討人厭的日記和讀書筆記甩出去了。
走到拐角,郁硯宸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我悄悄對他比了個 OK 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