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也有些詫異,像是從來沒人對他這樣表達過心意。
他有些彆扭的推開她:「你想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
陸上離開後,阮薇一個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我從樹後走出來。
見到我後她有些無措,但很快就平復下來:「你都聽到了。」
「嗯,都聽到了。」
「對不起,我……我不想回去了,那個世界沒什麼值得我留戀的。」
我失笑一聲:「我也不值得嗎?」
她回道:「這不一樣,以後我們都會有自己的家庭,我們不可能過一輩子的。
「我不會打掉這個孩子,我喜歡她。
「我也不會把你想離開的事告訴任何人,你可以按照你的計劃去做,甚至我可以幫你。
「我們還是好朋友。」
她還是選擇了這個世界,這個她認為的樂園。
但她又不想辜負我的好意。
所以她掙扎,她睡不好覺。
最後,她還是遵從了自己的本心,選擇留下來。
我身體有些發抖:「那祝你幸福。」
她回我:「也祝你得償所願。」
12
這夜之後,沒有任何人找我的麻煩。
阮薇遵守了她的承諾沒有告密。
但這幾天我們也沒有再見面。
基地發生了小型地震,震中在白樓,幸而沒造成人員傷亡。
我覺得這震感有點像我穿越那天地陷時的感覺。
我站在桃樹下看著白樓的方向,想著怎麼從這裡過去。
「這麼晚怎麼還沒睡?」沈執來了。
我回過神,指了指桃花:「睡不著,想摘幾支放房間裡安神。」
沈執沒有懷疑。
他利落地伸手摘下開的最盛的幾支遞給我:「這些夠嗎?」
拿著花的他,比拿著槍的他有溫度。
他不知道,他親手遞給我的是一把殺掉他孩子的工具。
我從他手裡接過花:「夠了。」
我抱著花走在前面,他沉默地跟在我身後。
月光將我們的影子拉的很長。
「蘇格。」他叫住我。
我停下腳步回望:「怎麼了?」
他回道:「我要離開基地一段時間。」
這並不是需要向我報備的事。
我疑惑地看著他。
他將一張卡遞過來:「這裡有我所有的積分,你可以隨意使用,我會活著回來。」
我在這裡的吃穿用度都是基地直接供給不需要積分兌換。
所以,他的重點是最後一句。
我有些詫異,但很快也就想明白。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肚子裡的孩子。
我將卡收下,敷衍一句:「好,我和孩子等你回來。」
他的眼中有了一絲動容。
我捕捉到這一點,問他:「你要摸一下孩子嗎?」
他點了點頭,脫下手套,將手放在我的肚子上。
我要他記住現在的溫情。
若是將來我有難,也許他會記起這一刻放過我。
沈執要外出兩個月。
這個行動應該是極其重要的,所以就算他是我第一適配者也依舊被調走。
但這對我而言是好事。
沒了沈執在身邊,很多事我做起來就方便。
我叫來江致,問他:「那棟樓房看起來很舊了,也沒什麼人住,它是用來做什麼的啊?」
江致回道:「它是基地最古老的建築,末世前就存在,末世後成了科研基地。」
「研究什麼?」
他四下看看,壓低聲音:「末世後有幾個科學家一直在研究穿回末世前的法子,他們想阻止末世降臨。但是失敗了,死了很多人,那棟樓房也被設為禁區。」
或許這就是我和阮薇穿越過來的原因。
我說我好奇,想去看看。
江致卻為難:「我沒有權限。」
「那誰有啊。」
「沈少校和陸少校。」
沈執現在不在基地,就算在他也不會讓我去。
陸上更是不可能。
於是我幫江致揉揉腿捏捏肩:「你一定會拿到權限的對不對。」
他掙扎一番後同意了,讓我給他半個月的時間。
而我也要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流掉肚子裡的孩子,否則月份大了就不容易了。
這個才兩個月大的小芽,只是我出塔的一把鑰匙,我對祂並沒有什麼感情。
我半夜起來上廁所,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順利的沒了。
上層震怒,我身邊所有人都受到了責罰。
江致眼中有自責,也有著期待。
沈執要是死在這次任務里,他就是我下一個配育者。
我不在乎和他有什麼。
我只需要他在乎我,願意聽從我。
阮薇讓人送來她親手熬的湯。
現在基地就剩她一個有孕,她被全方位的保護起來。
這樣一來,我身邊的人就少了許多。
我身體底子的確不錯,休養半個月後就已經恢復的差不多。
但我不能表現出來,每天都裝作鬱鬱寡歡臥床不起。
半個月後江致拿到了權限。
我們手牽著手躲過守衛,在夜色的掩護下來到白色樓房前。
這裡和我前幾次來不同,雜草已經除掉,有工作人員在裡面忙碌,看來上次那個地震不是偶然。
我正想著要怎麼進入樓里的時候,江致突然將我拉到牆角。
有人經過,他們議論著工作的事:
「都已經快一個月了,沈少校那邊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把核心從那麼遠運回來不是容易的事,萬一碰上屍潮,可能全軍覆沒。」
「你說好端端的,上面為什麼要重啟這台機器。」
「聽說是半年前監測到了能量波動。」
半年前正是我和阮薇穿越來的時候。
等他們走遠後,江致依舊沒有鬆開我。
我們的身體貼在一起,少年的額上都是汗。
他低下頭,猝不及防吻在我的唇上。
隱秘又熱烈。
我偏開頭:「別,這裡有人。」
他戀戀不捨的移開唇,壓抑地喘息著。
我感覺到他和沈執不一樣。
他不像沈執那樣恪守規則。
如果我真的和他在一起。
我想我會吃不消。
13
我終於見到了那台機器。
它高大森嚴,像是遠古的巨獸。
在它面前,我如螻蟻一般。
我伸出手輕輕觸碰它的身體,似乎能感覺到原世界的喧囂。
不知這是我的錯覺,還是這裡真的能連接原世界。
江致覺得穿越這件事不會存在,這機器只是上層給人類製造的一個精神寄託。
我沒有告訴他,我就是從另一個時空穿越來的。
我祈禱沈執快點帶著核心回來。
回到住處我們剛翻進院子,就有幾束燈光照過來。
我早有預料。
安全官們都經驗豐富,我偷偷離開瞞不了他們多久。
所以我利用了江致。
我曖昧地握著他的手,小鳥般縮在他懷裡,讓所有人誤以為我耐不住寂寞和他好上了。
而且他是我的第二基因適配者,沈執又生死未卜,我和他在一起也是基地喜聞樂見的。
他們批評了我和江致幾句後就把這件事揭過了。
阮薇會經常出現在我的視線里,她的腹部已經隆起。
每個人都精心的照顧著她,現在的她就像電視劇里的豪門闊太,就連喝水都有專人喂。
有時候她也會看向我。
曾經的我們無話不談。
現在卻隔著玻璃沉默。
又一個月後,沈執和他的隊伍依舊沒有消息。
基地默認他們已經犧牲,打算派出第二支隊伍前去任務。
我和江致配育也被安排上。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明明是人類,卻被像動物育種一樣對待。
我正想著怎麼讓江致延遲這個計劃,老者突然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來。
江致立刻起身行禮。
老者看都不看他一眼,冷聲問我:「你是故意打掉那個孩子的吧。」
我不知道他怎麼發現的。
我不承認,堅稱是不小心摔的跤。
他一把拽住我的頭髮:「為什麼要欺騙我們呢?我們對你這麼好。
「給你最好的食物,最好的生活環境,僅僅只需要你付出一個器官,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
周圍的人也憤恨的看著我。
原來,是他們把那小小的胚胎送進了實驗室研究,發現了用藥的痕跡。
我原本是想打死不承認的,再掉個眼淚發個誓什麼的把這個事搪塞過去。
可聽到那句僅僅只需要你付出一個器官,我的嘴還是順從了我的心:「沒有為什麼,不願意就是不願意。」
「所以,等你再懷上一個孩子,你依舊會打掉?」
「如果這個世界還是把我當牲畜配對,我會。」
我的臉挨了老者重重一巴掌。
頭暈目眩中,我聽見老者的嘲笑:「寄人籬下就該有替人消災的自覺。」
我看見江致滿眼震驚的站在那裡。
他今天的制服熨燙的筆挺,頭髮也是精心打理過。
我還看到了阮薇。
她的腳上前一步,似乎想為我求情。
但也僅僅只是一步,她又退了回去。
老者讓人把我綁起來遊行示眾,要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車輛行駛在街道上,兩旁擠滿了圍觀的男人。
他們向怒斥我對他們敲骨吸髓,卻連一個孩子都不願意生。
叫囂著要把我關在塔底,讓我用身體償還他們的損失。
但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還有價值,要是被他們折磨死了就得不償失了。
我被關到了塔頂。
封住窗戶的鐵板一塊塊落下,我再次陷入黑暗。
我走上了小希的路,成了基地的試驗品。
他們抽取我的血液研究。
但我沒有像她一樣絕食,每次送來的玉米和土豆我都吃的乾乾淨淨。
江致還是來了,因為我,他被關了禁閉。
現在他們放他出來,來完成他應盡之事。
黑暗裡我看不清他的臉。
他冰涼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所以你一直是在利用我?」
我將臉貼在他的掌心:「不是的,我是喜歡你的。」
既然事情總是要發生,我選擇讓自己少點痛苦。
可我還是低估了這個少年對我的恨意,他說:「你的喜歡,我不稀罕。」
天空響起了驚雷,大雨傾盆。
人們在歡呼。
太久沒下雨了,這場雨又可以讓他們堅持很久。
我被江致按在窗戶上,聽著爆裂的雨點擊打玻璃。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終於停了。
我脫力地伏在窗台上。
身後的江致貼在我的耳邊:「他們說的沒錯,只用把你當玩具就好。」
此時我倒覺得沈執也沒那麼討厭了。
至少他直來直去,不會這樣折騰人。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個月。
基地給我準備了束縛帶,只要我懷上就會限制我的行動。
但兩個月後,我肚子沒有任何動靜。
或許是我身體沒有恢復好。
或許是我的身體也順應了這個世界,排斥孕育。
基地準備換第三適配者過來,但突然又沒了消息。
是基地被感染者入侵,我的第三第四適配者犧牲了。
我估摸著時間計算天數,在牆壁上用指甲刻下一個個正字。
我熬過了一個又一個十四天。
大概又兩個月後,我聽到了阮薇生產的消息。
是個女兒。
這個孩子依舊如一針強心劑給基地注入了生機。
所有人都覺得,世界有救了。
也在這一天,我從塔里逃了出去。
我從被關進塔的第一天就用吃飯的筷子悄悄在牆上挖,為了不被發現,每天挖一點。
江致說塔里沒有任何明火,那我就挖出電線。
當電力運轉的時候,被破壞的電線起了火,燒著了我放在那裡的被子。
火越燒越大,火警系統被觸發,所有的門都被自動打開。
塔里的人都紛紛向外跑,我也混在人群里逃離。
然後我看到了沈執,他一身的風沙帶著核心回來了。
高塔燃燒的塵煙隨風飄落在他眼前。
他抬頭望向高塔,只見熊熊烈火。
這一天基地有三件大事。
新生命降臨。
核心運回。
高塔焚毀。
14
所有人都以為我被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