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花完整後續

2025-07-0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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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尾勞斯萊斯後,發現車主是我前男友。

他神色傲慢:「你賠不起,想別的辦法吧。」

我沉思半日,將自己打包送貨上門。

豪門宴會上,當著眾人的面,他一杯紅酒潑過來,輕蔑道:「三流貨色,我看不上。」

我敢怒不敢言。

因為五年前分手時,我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1

我穿著 pxx 六十八塊買的小白裙走到宴會廳門口時,不出意外被保安攔住。

他抬著下巴,根本不正眼瞧我:「有請柬嗎?」

我指著脖子上自己揪出來的紅痕:「沈小少爺留下的,算請柬嗎?」

他震驚地看了我一眼,畢恭畢敬開門,把我放了進去。

廳內金碧輝煌,出入皆是名流。

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眾星捧月似的沈宴。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抬手時露出藍寶石袖扣的一角,胸前的口袋裡塞著疊好的方巾,每一根頭髮絲都透著股被打理過的精緻妥帖。

我站在原地琢磨了下,懷疑從他衣服上隨便拔兩根線頭,都比我的裙子貴。

沈宴明顯也看到了我,但目光清清冷冷掃過來,不做半分停留。

我主動迎上去:「沈宴。」

他看著我,唇角微勾,語氣有些詭異的柔和:「你來了。」

他身邊圍著幾個人,有長輩,有同輩,大概都是沈家人。

見狀,旁邊穿墨綠色旗袍的阿姨率先開口:「你是小晏的朋友?」

「算……是吧。」

「叫什麼名字?」

「姜妍。」

她神情越發慈愛:「做什麼工作的呀?」

我覺得有些莫名,但出於禮貌還是答了:「在郊區那邊一個店裡修車。」

「那你跑到這裡來找小晏,還穿的這個樣子,是為了攀舊情,還是投懷送抱?」

盤問結束,她瞬間變了臉,轉頭問沈宴,「這是你的女朋友?」

沈宴冷笑一聲,一杯紅酒潑過來:「三流貨色,我看不上。」

酒液順著廉價的聚酯纖維布料滴滴答答往下淌,毀了一條裙子。

全場一霎寂靜,目光都聚集在了這邊。

「嘖,一個修車工,大學都沒上過吧,怎麼好意思勾搭沈家的少爺?」

「她身上好臭,一股機油味。」

「不知廉恥。」

在場無一不是有權有勢的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條流浪狗。

顯然,這是一場沈宴有意安排的羞辱。

我強壓著心頭怒火,問沈宴:「就這?你他媽無不無聊?」

他旁邊的小男孩一臉鄙夷:「真粗俗。」

沈宴將空的高腳杯放在一旁侍者手中的托盤上,又拿起軟巾擦拭指間濺上的酒液。

「是姜小姐誤會了我的意思。」

他慢條斯理地打量我,勾唇笑了笑,

「畢竟追尾是你全責,我只希望能得到按時賠付,並沒有覬覦你的想法。」

這話就差明著說我想要用身體抵債,臭不要臉了。

「沈宴。」

我忽然叫他。

沈宴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耐心表情。

我展顏一笑:「五年前你喝醉了,扒著我衣擺哭著求我和你一起睡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

2

三句話,讓永遠如嬌花般矜貴冷淡的沈少爺成功破防。

他死死盯著我,咬牙切齒:「姜妍!」

也許是我的錯覺吧。

那漆黑如寒潭般冰冷鋒銳的目光里,除了怒意和羞惱,似乎還有一絲暗藏的傷心。

我擺擺手:「既然你沒那意思,我就不打擾,先撤了。」

「關於具體的賠償事宜,明天你來店裡找我討論,你應該知道我在哪兒工作吧?」

沈宴當然知道。

五年前他對我最上頭的時候,見天地往店裡跑。

修車店藏污納垢,到處是機油和飛濺的灰塵,哪裡是沈宴這種小少爺待得下去的地方。

他被刺鼻的機油味嗆得直咳嗽,也不肯走。

昂貴的高定衣服蹭髒了,乾脆直接丟掉買新的。

可惜,我一開始接近他就目的不純。

後來他得知真相,對我的愛意全變成了入骨的厭憎。

第二天上午,我穿著工裝背心,正對著打開後的發動機艙排查故障時,沈宴來了。

他興師動眾,還帶著助理。

就站在門口不進來:「出來,談賠償。」

我頭也不抬:「等著,我先排查完這個。」

沈宴還沒什麼反應,小助理已經瞪大了眼睛。

沈宴是沈家的小少爺,且不只虛名,而是手握實權。

就算是談單筆過億的合同,那些客戶也得對他客客氣氣的,誰敢這麼說話?

「喂,你有沒有——」

小助理的話還沒說完,一旁打完一局遊戲的同事濤哥忽然抬起頭,驚喜道:「哎,是小沈,小沈回來了?」

他放下手機,熱情洋溢地迎上去:「我之前聽妍姐說,你出國讀書去了,現在這是畢業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趕緊提著扳手走過去。

「濤哥,那有幾個螺絲鬆了,你換上新的,再加點機油。」

我拍拍濤哥肩膀,把扳手遞過去,順勢湊到他耳邊,「早分手了,別亂說話。」

「好傢夥,小沈這純情孩子,你又禍害良家少男。」

修車行附近都是小飯館,顯然不符合沈宴日常的消費習慣。

最後我開車找到了某星級酒店的包廂。

助理遞過來一張清單,上面清清楚楚列出檢測過後的返廠維修費用。

「除去保險公司承擔的部分,另外還需要姜小姐賠付金額共 22 萬。」

我試探道:「要不,你送到我們店裡來修,能省不少。」

沈宴輕笑一聲。

小助理拉著臉,很是不滿:「姜小姐,這是勞斯萊斯。」

「我知道,你慌什麼,我又不是沒修過勞斯萊斯。」

對上沈宴暗含嘲弄的目光,我又覺得憋屈,「我就是提一句,不行就算了,還是返原廠修。」

「不過我現在沒這麼多錢,能不能分期付款?」

沈宴喝了口茶,語氣淡漠:「不能,我希望能夠儘快解決這件事,你我兩清。」

「姜妍,我看到你就覺得反胃。」

「哦。」

這話對我來說沒什麼攻擊力,畢竟過去混跡街頭,隨便和哪個大爺大媽吵一架,都比這罵得髒多了。

我聳聳肩,攤開雙手:「你就算把我扒光了,我也沒那麼多錢。」

「……你不要再亂說話。」

沈宴耳根漫上微微的紅色,嗓音卻更冷。

他扔過來一串車鑰匙,「以後每天晚上下班後,過來給我當司機,我給你開薪水。」

3

沈宴剛回國半年,已經接手了不少沈家的產業。

手裡的幾家公司,都在高速發展期,晚上總有應酬。

不是酒局,就是宴會。

沈宴酒量不好,坐進車裡時身子微晃,眼尾熏著一抹醉意上涌的紅。

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嗅了嗅,眉頭緊鎖:「好難聞。」

「今天學徒工把製冷液瓶子打翻了,我下班趕過來,沒來得及換衣服,沈少爺多擔待。」

我說著,把沈宴順利送到樓下。

他在本市有十幾處房產,我一般都是挑最近的地方送。

停好車,我解了安全帶,正要下車,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沈宴側過頭,目光定定地看著我:「我喝得太多,走不動,你送我上樓。」

「遵命,沈總。」

我拔出鑰匙,先跨出去,又拉開副駕的門,把人架出來。

沈宴已經二十五歲,肩膀比五年前更寬闊,身軀包裹在昂貴的高定西裝里,腰身卻很窄。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調香水味,還有滾燙的體溫,讓我忍不住心猿意馬,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

五年前我與沈宴的戀愛時間不長,只有幾個月。

他卻被我開發得很徹底。

往前往後我交過的那麼多任男朋友里,再沒有比他更合拍的了。

我承認,就算沈宴恨我,厭惡我。

我也挺瞧不上他的傲慢和自矜。

卻還是饞他。

電梯在二十一層停下,我抿了抿嘴唇,扶著沈宴踏進玄關。

滿室黑暗裡,我扣住他的手腕,輕輕摩挲突出的腕骨,低聲道:「阿宴。」

「你想我留下來嗎?」

4

指尖的觸感溫熱細膩,肌肉線條流暢,又帶著清晰的骨骼感。

我忍不住心猿意馬,多摸了幾下。

滿意地聽到他埋在我頸側的呼吸粗重了幾分。

「你……」

他只吐出一個字,後面的就被難耐的喘息聲掩蓋。

「怎麼不說話?今晚你想要我留下來嗎,沈宴?」

我推著他的肩膀,和他一起滾進沙發里。

滾燙的溫度貼著我手心,像攥著一團燃燒的火,卻又困於規則,連燒也不敢燒得太放肆。

「你怎麼比五年前更敏感了……」

我一邊握住他,一邊貼在他耳邊說著調情的話,

「小少爺……怎麼,你這五年年都沒有過——啊!」

話還沒說話,身下的沈宴突然莫名其妙生了氣,伸手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一下子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後背磕上桌子角,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你瘋了嗎?」

沙發上,沈宴面無表情地坐起來。

屋內沒有開燈,但外面漏進來的燈光和月光還是能讓我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一切。

他的衣服,早就在剛才的動作間蹭得一片凌亂,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膚,明晃晃的勾人意味。

看向我的目光卻冷得像結了冰。

「你找過別人?」

「啊?」

他閉了閉眼睛:「和我分手後這五年,你還找過別人?」

「我……」

我其實不太擅長說謊,但此刻面對沈宴那微微發紅、委屈中帶著恨意的眼睛,有些實話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

唉。

五年過去,這個人變得更難哄了。

一片死寂里,我們之間的氣氛愈發僵硬。

我有點無奈地攏了攏頭髮,試圖誇他兩句:

「但是他們沒一個比得上你——」

「滾!!」

沈宴厲聲呵斥,打斷了我的話。

哄人失敗,我只能起身離開。

出門前,我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問了一句。

「那沈總,我明天還來接你嗎?」

一片寂靜。

沈宴沒有回答我。

他仍然坐在原處,像座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哄不好了。

我只能將他的車鑰匙放在玄關,自己離開了。

5

往後幾天,沈宴沒再找我。

為了早點還清賠償他的錢,我乾脆跟老闆寧姐申請,延長了待在店裡的時間。

自我感覺日子過得和以前沒什麼區別,結果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濤哥突然問我:

「怎麼妍姐,又為情所睏了?這次還是因為小沈嗎?」

「胡說八道。」

我咽下一口飯,「我什麼時候為情所困過?哪來的又?」

「少來了你。」

濤哥嗤之以鼻,「五年前剛和小沈分手那會兒,你就是這副死德行。表面上什麼事都沒有,手裡一沒活兒就發獃。」

「我不能發獃嗎?」

「能,誰說不能?」

濤哥笑了笑,「但你心裡想什麼,你自己清楚。」

丟下這句話,他不再理我,低頭猛扒了幾口飯。

我一下子沒了胃口,目光失焦地盯著虛空處發了會兒怔,突然道:

「我和他不可能有以後。」

無論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都沒可能。

金尊玉貴的沈家小少爺,自小沒吃過什麼苦,修車時的機油味就嗆得他眉頭緊鎖。

還記得當初在一起那會兒,哪怕我一開始接近他是別有目的,也還是在朝夕相處中動了幾分真心。

我拿大半個月的工資,跑了好幾家挺有名的西裝店,給他挑了條領帶。

沈宴收到時表現得很高興,抱著我親了又親,還要我親手給他打上。

沒過幾天他回家參加宴會,我們正打著電話,他忘了掛。

家裡的管家過來問他,晚上赴宴要不要打那條領帶去。

「不了,換一條吧。」

沈宴的語氣透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倨傲,「今晚是什麼場合,這東西合適嗎?」

當著我的面,他高興得不得了,說這是他從小到大收到最喜歡的禮物。

背過身去,成了「這東西」。

我掛了電話,沒再聽下去。

站在陽台上,伸手去兜里摸煙盒摸了個空。

才想起沈宴那天晚上覆在我身上,一邊動作一邊捧著我的臉,有點不高興地親我。

「我不喜歡煙味,很嗆人。」

我就用小腿勾住他的腰,湊到他耳邊笑:「好,那我戒。」

明明一開始就是假的,怎麼我溺進去,反而當了真?

……

「姜小姐。」

突然響起的陌生嗓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抬起頭,才發現沈宴那個小助理就站在我面前。

拉著個臉,老大不高興似的:

「希望你能對自己的工作負起責任。這幾天你都沒有去接沈總上下班,沈總說這個月的薪水要扣掉一半。」

我目瞪口呆:「你們沈總不是……」

他沒等我說完,就強行打斷:

「今晚有場商業活動,沈總希望你能去接他,並和他一起出席。」

我終於明白了。

沈宴是專程派人過來傳話的。

「接他可以,但是你們沈總有沒有告訴你,那天我離開的時候,壓根兒沒把車鑰匙帶走?」

「沈總說,姜小姐沒有自己的車嗎?」

我無話可說,丟下碗筷站起身來:「行,他別後悔就成。」

6

我開著我的破大眾,去沈宴位於市中心附近那套房子接沈宴。

他上車的時候,我有意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

冷若冰霜,倒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姜,妍。」

他一字一句,音咬得很重,「我讓你跟我一起出席活動,你就穿這個來見我?」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工裝褲和球鞋:

「少爺,實不相瞞,我就一條能見人的裙子,那天還讓你潑上酒了。」

他指尖莫名地一顫,沒再說什麼刻薄話,遞過來一個紙袋。

「一會兒到了以後,先去把衣服換上。」

袋子裡放著一條嵌了碎鑽的黑色抹胸裙,還配了高跟鞋和一條華光熠熠的鑽石項鍊,一看就造價不菲。

換上之後,鏡子裡映出一個完全陌生的自己。

肩背大半都裸在外面,完全露出了我手臂流暢的肌肉線條。

走出化妝間的時候,沈宴盯著我失神地看了片刻。

「走吧。」

見他半晌不說話,我不得不提醒了一句。

誰料他又不高興了,冷笑一聲:

「身為我的女伴,你要挽著我的手。」

我挽住沈宴的胳膊。

他本就高我半頭,如今身材練得比五年前更結實了點,肩寬腰細,臉又生得十分漂亮。

我嗅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質冷香,不由得往他身上貼近了點。

「你幹什麼?」

「你不是老嫌我身上的機油味難聞,我蹭點你的香氣,沾沾光,不行啊?」

「……呵。」

他扯了下唇角,嗤笑一聲,沒說行不行,耳根卻悄悄紅了。

這天晚上的商業活動,比我送上門讓沈家人罵了一通那天的規模還大。

即便是這樣,沈宴依舊是人群中的焦點。

「小沈總青出於藍,之後有機會一定合作。」

有人跟他客套完,又將目光好奇地投向我,

「不知這位是……」

沈宴微微抬起下巴,唇角一勾:「我的司機。」

對方禮貌周全的表情難得僵了一瞬。

我趕緊補充道:「兼任保鏢。」

「這種場合,不得不穿成這樣掩人耳目,您多擔待。」

不知道哪個字戳到沈宴,人走後他一下子冷了神情,扯著我到了間沒人的休息室。

門一反鎖,他就勢將我抵在門板上,膝蓋擠進我腿間,修長的手指掐住我下巴:「保鏢?」

「順著你的話說,又不高興了?」

他置若罔聞,湊得更近了些,帶著淡香的呼吸在我鼻息間,近在咫尺的距離。

那雙漂亮又凌厲的眼睛死死盯在我臉上,似乎隨時都會傾瀉出鋪天蓋地的恨意。

「姜妍,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的睫毛長而濃密,在這樣的距離下若有似無地掃過我眼皮。

我突然笑起來,扣住他腦後,用力往我的方向一按,嘴唇一霎相貼。

舌尖撬開齒關,我含混不清道,

「這樣。」

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沈宴身上總是繚繞著一股淡淡的清冷的香氣。

這個人,永遠把自己打理得精緻又妥帖,像高高開在雲里的花,似乎誰將他拽入凡塵,他就會立刻枯萎。

「姜、姜妍……」

他脖頸連著臉側紅成一片,未說完的話被我很用力地吞下。

我將他握在手心。

他用顫抖的指尖來撥弄我的頭髮。

我的名字被他含在口中,含恨帶怨地反覆咀嚼。

最後他將臉埋在我頸側,溫熱的濕潤貼著皮膚擴散開來,冰涼的鑽石項鍊被按著硌進我皮膚里,傳來綿延不絕的尖銳痛感。

我有點莫名其妙,又不免覺得好笑:「爽哭了?」

「……」

他蒙著臉,不說話,急促地呼吸了幾聲,這才慢慢將臉抬起來。

盯著我的眼神,像是隔了層縹緲的雲霧。

「怎麼了?」

沈宴搖搖頭,飛速整理好自己,又恢復了那副傲慢又矜貴的少爺模樣:「出去吧。」

「等下我有事,你自己先待在現場,隨便喝點酒也好,別亂跑。」

「好啊。」

我偏了偏腦袋,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得,不能喝酒,等下還得開車送你回家呢。」

他彎了下唇角,神色莫名地笑了聲,沒有說話。

7

出了休息室,我和沈宴各自分離。

他被兩個我不認識的西裝男請去了台上。

我順勢拐到一邊的長桌,拿了幾塊點心吃。

正盯著侍應生手裡的酒杯惋惜時,台上忽然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感謝大家今晚賞光,來參加小女昭玥和沈家沈宴的訂婚宴。」

我一下被這道聲音釘在原地。

過了好幾秒,才緩慢地抬起頭,向台上看去。

明亮的燈光下,沈宴身上還是那身華貴妥帖的西裝,唇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只不過此時此刻,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穿著白色小禮服、頭髮綰起,看上去和他完全登對的女孩。

剛剛那人說她叫什麼來著,溫昭玥?

真好聽的名字啊。

他倆站在那裡,看起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有點茫然地往嘴裡塞了塊甜點,看著沈宴站在台上,挽起溫昭玥的手,說著那些得體周全的話。

其實這場地也不算很大,我們之間最多不過幾十米的距離,我卻從未覺得我們如此遙遠過。

「……其實我專門為今天的訂婚,給昭玥準備了一份禮物。」

「是上個月在拍賣會上看到的一條項鍊,覺得很適合昭玥,就拍下來了。」

他微笑著示意,一旁的小助理適時地遞過來一個盒子。

打開來,燈光照得清清楚楚,黑絲絨布上空無一物。

小助理臉上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慌張:

「今天來之前,只有您的司機,也就是姜小姐問過我盒子裡是什麼,還打開來看過來……」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沉甸甸的鑽石項鍊。

下一秒,幾個保安衝過來,反剪雙手,將我整個人按在旁邊的長桌上。

我用力掙了下,沒掙脫,反而被人在膝彎用力踢了一腳,痛得我一下子卸了力。

眾目睽睽下,沈宴挽著他的未婚妻走過來。

那修長的指尖伸過來,在我脖頸間撥弄了兩下,就將項鍊摘下來,勾在了手中。

「原來在這裡。」

端詳片刻,他一鬆手,項鍊掉在地上,被他用鞋子踩住,碾了兩下。

「只可惜東西髒了,昭玥,我下次給你挑個更好的。」

沈宴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我,眼神滿是嘲諷,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貨色。」

8

四周那群名流權貴看向我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什麼垃圾。

「怎麼穿成這樣,還來偷東西啊?」

「老鼠披上皮也成不了人,裙子說不定也是從哪偷的呢。」

「真是不知廉恥,幾百萬的項鍊,她也不看看自己配得上嗎?」

「報警吧,看她這副死皮賴臉的樣子,讓警察去跟她說。」

按住我的保安沒留力,顴骨隔了層薄薄的皮肉,在桌面硌得生疼。

即便如此,我還是拚命地用力地偏過頭去,想要看清沈宴的臉。

卻只看到他滿眼的快意。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沈宴的報復。

報復我五年前收了他二叔沈青的錢,別有目的接近他、引誘他。

為了爭奪家產和股權,沈青讓我拍下他被我當狗訓、以及動情時全然失控的樣子,打算在公司的年終發布會上公開播放,徹底毀掉沈宴的名聲。

只不過,我還沒把那些照片和視頻發給沈青,就被沈宴發現了。

那天晚上,他指尖都在發抖,捏著照片問我是不是另有苦衷。

我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看向他的目光滿是輕蔑和厭煩。

「能有什麼苦衷?如果不是你二叔給了錢,你以為我看得上你這樣的三流貨色?」

「又矯情,又事兒多,在床上也無聊得要死……」

沈宴眼睛都紅了,抬手一拳砸過來,被我偏頭躲過。

「連打人都沒力氣……像你這樣的廢物,哪點比得上你二叔?如果不是命好生在沈家,恐怕只能去外面要飯了。」

這句話落地,沈宴臉上難過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他慢慢地站起身,挺直脊背,居高臨下地看著沙發上的我。

「……廢物。」

他嗓音很輕,像是薄而銳利的刀片,

「姜妍,總有一天你會後悔對我說過這句話。」

……

我恍惚地從記憶里回過神,人已經坐在了審訊室里。

「姓名。」

「姜妍。」

「犯罪經過。」

「我沒偷。」

過亮的燈光直直照在臉上,刺得我眼淚直流。不管他們怎麼問,我始終否認,

「沒偷就是沒偷,項鍊是沈宴給我的。」

最後他們也沒轍了,說讓受害者來和我談談。

門打開又關上,沈宴在我對面坐下,屈指敲了敲桌面,笑了:

「嘴夠硬的。」

我睜開眼看著他。

「偷東西這種罪名,我不可能承認的。」

沈宴嗤笑一聲:「姜妍,別說得自己像什麼遵紀守法好公民似的,當初拍我照片和視頻想傳播的人不是你?」

「你不會還在指望沈青會來救你吧?實話告訴你,去年我回國接手沈家之後,第一個處理的人就是他。」

我眼皮顫了顫,沒說話。

「不承認也沒關係,現在是人贓俱獲,在場那麼多人——」

我終於開口打斷了他:「我知道你要我說什麼。」

「沈宴,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肖想你,不敢不知廉恥地接近你。這次重逢本來我們也還沒真的睡過,你也不算碰了什麼髒東西。當初那話是我說錯了,現在你是沈家的掌權人,我還只能待在店裡修車,你不是廢物,我才是。」

他唇邊那抹始終從容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坐直了身體,怔怔地看著我。

我沖他很輕地笑了下:

「你就是想聽這個,是不是?」

「現在我說了,我以後也不敢再接近你了,能放我走了嗎?」

9

走出警局的時候,外面下著小雨。

濤哥應該是接到了通知,特意開車來接我。

迎面撞上沈宴的時候,他不免有些尷尬。

「是小沈啊……小沈,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知道的,妍姐這個人哪怕再不好,也不會去偷什麼東西啊……」

說到後面,他清了清喉嚨,從兜里摸出煙盒,抖了根廉價香煙出來,有些討好地遞到沈宴面前。

被我半路截走,叼進了自己嘴裡。

「好了,沈總不抽煙,不給他添堵了。」

我坐進車裡,正要拉上車門,又被沈宴抬腿擋住。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不會放過沈青的。」

「……?」

我有點茫然地看著他。

「聽到他的名字,一下子就服軟了,什麼都肯認了……」

他語速緩慢地說著,像是要嚼碎誰的骨頭似的,帶著股狠勁兒,

「但是沒用,姜妍,沒有用。」

「當初他跪在我面前求饒,為了求我放過他,什麼都跟我說了——你還為他打過一個孩子,你肚子上那道疤就是這麼來的吧——姜妍,你怎麼不肯這麼對我?你怎麼這麼噁心?」

他撐著那把黑色的傘站在車外,一手撐著車門,僵持一般地盯著我。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聲音砸在車頂和傘面,將我們之間最後一點若有似無的聯繫也斬斷。

「那就不要放過他吧。」

我說著,抬手去掰開他的手指,然後關上車門。

車內車外,一下隔開兩個世界。

開車的濤哥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沈青……這不是當時來店裡接你,說帶你去參加小沈生日宴的那個他二叔嗎?妍姐你怎麼和他也扯上關係了,叔侄倆都睡,你這實在是有點——」

他突然噤了聲,轉過頭,震驚地看著我。

我抬手在眼尾抹了兩把,沖他攤開一隻手:「火。」

火光燎過,點了煙。

我吸了一大口,被嗆得猛咳了幾聲,咳出了眼淚。

裊裊騰起的煙霧裡,我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晚上。

那間會所的包廂里。

刀刃抵著脖子,我看著面前的沈青。

他仰頭灌下一口酒,將滾燙的煙灰抖在我胳膊上。

「姜小姐還真敢來啊,你和沈宴才見過幾面,這麼關心他?不是說只想撈點錢花花嗎?」

我擰著眉:「你不是他二叔嗎?既然是叔侄,為什麼要——」

話還沒說完,他抬手,一巴掌甩過來,打得我偏過頭去,滿口都是血腥味。

「還輪不到你這種人教我做事。」

「你只說,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願意的話,等下出去,我可以先付你一筆錢。」

「不願意,姜小姐乾脆就不要出去了。」

10

我回店裡,又過上了和從前一般無二的生活。

唯一不同的是,比以前更節省了些。

寧姐問我怎麼回事,我拿著扳手,笑了笑,用手腕擦掉額頭上的汗珠:

「沒辦法,還欠了人 22 萬的修車錢,得還。」

她沒再問什麼,只是給我的工資漲了兩千,又說以後工作日店裡包三餐。

我嬉皮笑臉地連聲跟她說謝謝。

寧姐沒像往常一樣跟我開玩笑扯犢子,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抬手在我發頂拍了拍。

「小妍,你也辛苦了。」

大概是報復的目的終於達到了,沈宴再也沒來找過我。

反倒是他那個未婚妻溫昭玥,半個月後突然找上了門。

「姜小姐。」

她穿著漂亮的裙子,拎了個看起來又貴又嬌氣的包,站在門口叫我。

我和她上一次見面,還是我脖子上掛著本來屬於她的項鍊,被保安按在桌子上。

免不了有點尷尬。

我走過去,摸了摸鼻尖:「溫小姐,來修車嗎?」

「不是,我有事找你。」

她說,「附近有個咖啡館,一起去坐坐?」

我想到自己之前看過的那些小說和狗血短劇,心下瞭然,連忙道:「不用了,溫小姐,你放心,那天從警局出來,我就和沈總沒有任何聯繫了。」

結果她看起來更不高興了:「是我來找你,可以不要總是提沈宴嗎?」

沒辦法,我只能跟著她去了那家咖啡館。

面對面坐下,她要了兩杯咖啡,然後突然伸出手,在我手臂上捏了捏。

「姜小姐,你的肌肉好漂亮,我在健身房怎麼練都練不出這種效果。」

她的手指纖細而柔軟,落在我胳膊上,令我下意識繃緊了肌肉。

「溫小姐,你不用跟我客套,有話可以直說的。」

她嘆了口氣,收回手:「好吧,其實我是想來聘請你做我的司機,每天接我上下班。」

我很震驚:「……沈總應該不是很想見到我吧?」

「是接我,不是接沈宴。」

她問我,

「之前沈宴給你的薪水是多少?」

「一個月一萬四。」

「真摳。」

她嗤笑一聲,又伸出手來,再度握住我的手臂,「我出他的雙倍,你來給我當司機,還可以提前預支薪水,幫你還清欠他的錢,好不好?」

我深知沒有莫名其妙就天上掉餡餅的事,思考半晌,試探地問:

「溫小姐是和沈總吵架了嗎?」

「他也——」

她頓了頓,臉上流露出傷心的神色,

「是啊,所以姜小姐,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11

平心而論,我是真的不願意再和他們這些豪門扯上任何關係。

但有點招架不住溫昭玥淚眼朦朧的樣子。

再加上她承諾給我的薪水,幾個月就能還清欠沈宴的錢,也算徹底和他撇清了關係。

我還是答應下來。

然後我很快發現,雖然訂了婚,但溫昭玥和沈宴既沒有住在一起,似乎也不經常見面。

這天下午,溫昭玥打來電話,說她在某個剛結束的活動現場。

等我開車趕到的時候,才發現她赤著腳坐在路邊,兩隻高跟鞋隨意地散在地上。

「溫總。」

我在她面前蹲下身去,才發現她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鬢角的頭髮也被冷汗濕透,

「您怎麼了?需要現在去醫院嗎?」

她搖搖頭,有些吃力地扯出一絲笑:「痛經啊,你來月經的時候不會疼嗎?」

我愣了兩秒,有些遲緩地回過神來:「不太……」

「也是,你看起來就身體很好,不會和我一樣。」

她仰起臉,「只不過我現在走不動了,可能需要你抱我上車。」

溫昭玥很瘦,我沒用多大力氣,她就像一團輕飄飄的雲一樣縮在了我懷裡。

結果抱著她才轉過身,迎面就撞上了沈宴。

他臉色冷得像結了冰,目光刀鋒一樣從我臉上剮過:「姜妍,你怎麼連女人也不放過?!」

我簡直莫名其妙:「小少爺,你又犯什麼病?」

溫昭玥不看他,只是將頭埋在我懷裡,悶聲道:「走吧,我不想見到他。」

我把她放進車裡,回身去開駕駛座的車門,被沈宴捉住手:「姜妍。」

我脾氣一下子上來了:

「叫叫叫,叫你爹的魂啊!」

我用了點力氣甩開沈宴的手,「撞了你的車,欠了你的錢,我會儘快還上的,到底還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了,小少爺?」

沈宴有些發怔地看著我。

不管從前還是現在,我其實很少對他生氣,也沒說過什麼重話。在我眼裡他嬌得像朵花一樣,被家裡人保護得很好,總是需要更多幾分小心地呵護。

但現在不用了。

他已經飛速成長起來,能很好地保護自己,也能很輕易地傷害到我。

我咧嘴笑了笑:「少爺,我和你不一樣,我們普通人是要靠工作來賺錢的。溫總雇我工作,給我開薪水,我送她上車是分內的事,你能別擋著路了嗎?」

沈宴眼睫顫了顫,手指蜷縮起來,往旁邊讓開了一條路。

我送溫昭玥回家,半路在附近停了一下,去藥店買了止疼藥和暖寶寶出來遞給她。

她疼得嘴唇發白,還是仰起頭沖我笑:「小妍,你真好。」

回去後就把這個月的工資打給了我。

我坐在自己的破車裡盤算了一下,最多再過三個月,就能還清沈宴的錢了。

結果剛想到這裡,他的聲音又陰魂不散地響起來:「姜妍。」

我抬起頭,看到他站在車門外。

看著我,身上飄過來一絲輕微的酒氣:「你想和我兩清嗎?」

我冷眼看著他。

「你和我睡一晚,那些錢不用你還了。」

我沒忍住笑了:「照你這麼說,我還挺值錢?」

不等他答話,我推開車門下了車,一拳砸在他腹部。

我沒留力,沈宴痛得彎下腰去,又被我強行揪住領帶,兩個人疊著身體,一起摔進狹窄的車內空間。

他呼吸急促,帶動整個身體跟著起伏。我跨坐在他腰間,摁著他領口俯下身。

沈宴的耳朵悄悄紅了,喉結上下滾動兩圈,盯著我。

我笑了一聲:「怎麼,還以為我要親你?」

沈宴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很難堪。

「沈宴,你已經是訂婚的人了,能不能自尊自愛一些?我欠你的只有修車錢,沒有別的任何。我們本來就是兩清的。」

撂下這句話,我翻身從他身上起來,給自己點了支煙,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趕緊滾。」

12

沈宴離開的時候,臉上幾乎不剩什麼血色。

我沒工夫理他,自顧自上樓睡覺了。

這天晚上,我睡得不是很好。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

過去的很多記憶像電影膠片一樣在我夢中閃回。

我醒來時,天還沒亮,外面又下起雨。

我渾身不舒服,但還是強撐著開車去接溫昭玥,在公司外面等她的時候,終於暈了過去。

醒來是在醫院病房。

我猛地坐起來,才發現自己手背上還扎著輸液針。

「你發燒了。」

溫昭玥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我循聲望去,才發現她正拿著幾紙報告望著我,眉頭緊縮,「小妍,醫生說你……你為什麼沒有……」

心頭一跳,我抬手從她手裡把報告搶過來,胡亂對摺了一下。

「沒什麼,之前做過一個小手術。溫總,實在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沒有耽誤您今天的行程,您看看,醫藥費和誤工費都可以從我的工資里扣。」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又吞回去,只是在我發頂拍了拍,

「你好好休息吧,沒有耽誤我,放心。」

輸了兩天液,我拎著幾盒藥回了修車店。

這幾天濤哥回老家結婚,店裡是寧姐守著。

我狀態比前兩天好了很多,修了幾台小磕小碰送來的車,趁著飯點,去給自己沖了杯藥。

回來才發現寧姐坐在桌前,手裡拿著那份檢查報告,臉色一派嚴肅。

我沖她嬉皮笑臉:「誒,不好意思寧姐,我東西凈亂放——」

她躲過我的手,抬起臉看著我,「你跟我說實話。」

「是不是跟沈家人有關?」

瞞不過去了。

我安靜了兩秒,有點無奈地在她對面坐下,摸了支煙出來。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咳,大概就是當初事情沒辦好,得罪了人,挨了頓打。」

「內出血,傷得比較重,為了保命,就把器官切了——又不是什麼必須的東西,我也沒打算生小孩,切了就切了唄。」

傍晚時分,天色昏暗,外面壓著沉甸甸的烏雲,在這一刻突然被一道驚雷劈開。

閃電驟然亮起的光里,我看見門口站了個人。

一道我萬分熟悉的身影。

沈宴看著我,臉色煞白,嘴唇也是煞白的。他的表情看上去好像萬念俱灰,整個人像一尊布滿了細碎裂紋的瓷娃娃,似乎下一秒就要碎成齏粉。

他渾身僵著,有些遲緩地走過來,然後在我面前單膝跪了下來。

隔著布料粗糙的工字背心,他將臉緩緩貼上我的小腹。

一小片溫熱的濕潤浸透布料,貼上我的皮膚。

「對不起。」

沈宴說,「你殺了我吧。」

13

時鐘指針撥回到二十七年前。

我媽在一間四面漏風的茅草屋裡生下了我。

我爸愛賭錢,人又懶,喝了酒就喜歡打我媽。

七歲那年,我媽被我爸拎著燒火棍從村頭打到村尾。那天晚上,她給我爸燙了壺酒,讓他舒舒服服地喝醉了,然後對著他舉起了菜刀。

接下來的日子,我媽開著一輛破二手皮卡,帶著我四處逃亡。

她會修車,這門手藝成了我們的生活來源。

我們流亡了八年,在這座城市落腳。某天,我媽忽然很強硬地要求我必須短時間內學會她的修車技術。

我在她的打罵高壓下掌握了這一切的第二天,我媽被抓走了。

她殺死我爸的事情被發現,被判了死刑。

從那天起,我開始一個人在這座城市流浪。

沒有學上,我就四處亂逛,找一些店打臨時工。那些人不相信一個未成年的女孩會修車,只讓我做些雜活兒,又剋扣我的工資。

直到我遇到寧姐,日子才算安定下來。

閒來無事,又找一些亂七八糟的人談戀愛,用來打發時間。

我們這些人,日子過一天算一天,在這種事情上玩得很開。

認識沈宴,已經是又過了七年後。

那一年他二十歲,還在上大學。作為沈家這一代年紀最小的孩子,被寵得無法無天,傲慢又矜貴。

不好好念書也不好好學習,弄了輛跑車跟一群人飆車玩,結果半道拋錨在盤山公路上。

我正巧開車路過,替他修好了車。

拎著扳手要走,卻被他追了上來。

「我忘記帶手機了,你留個號碼吧,我之後感謝你。」

我回過頭,看到小少爺表情高傲又冷淡,手指卻緊張得不住揉搓衣角,沒忍住笑了。

「號碼就不用了,我工作就是這個,給你留個地址,以後有需求可以來我們店裡。」

我掏出隨身帶著的便簽本,撕了條紙把地址寫上去,紙條對摺,塞進他胸前的口袋裡。

第二天就在店裡看到了沈宴。

他穿著小西裝,捯飭得精緻又漂亮,在難聞的氣味里不住咳嗽。

顯然他也沒想過,我工作的環境是這樣的。

「你什麼時候下班,我請你吃飯吧?就當謝你昨天幫我修車。」

我在情場混了這麼多年,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開始我也沒想過要認真,只是沒玩過的款難免新鮮。正好那時候寧姐有計劃在城東開一家分店,我想如果能從沈宴那弄點錢來,可以入股新店,以後也算有個穩定的收入了,倒也不錯。

那天被沈青用藉口騙進那家會所時,也是想著先去看看,如果是什么小麻煩,我混了這麼多年,也認識一些人,幫沈宴解決掉,他又欠我一個人情。

如果是我解決不了的事,自己跑掉也就是了,管不了他死活。

我就是這樣市儈的人,沒有過多麼驚天動地純白無瑕的愛。

但還是,動了心。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那天晚上,沈宴在我房間睡著了。

我坐在客廳,翻來覆去地看那些照片和視頻。

他完全動了情,在情慾的浪潮中神色靡艷,又或是濕潤著眼睛看向我。

系在他頸間的鈴鐺清脆作響,身後的尾巴搖來搖去。

他跪在我身前,將臉埋進我腿間,含混不清地叫我。

「阿妍,阿妍,我的主人……」

照片和視頻的主角都是他,沒有出現我自己的臉。

東西發出去,我是安全的,還可以得到沈青承諾的兩百萬。

但沈宴,將會名聲盡毀。

他是高傲的,被家裡呵護著長大,知道自己會理所當然地繼承一切,所以毫無上進心。

但又是天真的,他會在我面前提起沈青,說他二叔對他很好很縱容,家裡人都不支持他來找我,除了沈青——他至今都不知道,想要藉助我這團爛泥毀掉他的,恰恰就是沈青。

我抽了一支又一支煙,還是沒能下定決心。

眼見窗外天蒙蒙亮,知道他在這種環境睡不安穩,我乾脆撇下一切,下樓買了早飯。

回來時,就看到沈宴醒了,正坐在客廳翻來覆去地看那些照片和視頻,紅著眼睛問我是不是有苦衷。

我否認了,極盡所能地諷刺挖苦他,反覆提及沈青的名字。

我本來也沒什麼苦衷。

一開始答應他,只是為了錢。

沈宴離開後,我坐在滿地狼藉中,慢吞吞吃完了兩人份的早飯。

半個月後,他出國深造。

沈青借著給他過生日的名義,再度將我帶進了那間包廂。

沈宴不笨,他從我話中察覺到了沈青的意圖,但自己又羽翼未豐,並沒有和他撕破臉。

只是找了個藉口,說吵架了分手了,要出國留學散心。

因此沈青也只是不甘心,事情只差一步,功虧一簣。

「姜小姐,你睡了那麼多男人,東西遲遲拍不好,還讓沈宴跑了。」

沈青沉著臉,「拿錢辦事,天經地義。你收了我的定金,事情卻沒有辦好,是不是該雙倍吐出來還給我?」

他讓人架著我,一拳一拳打在我小腹上。

我在逐漸麻木的疼痛中失去了意識。

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沈青的譏笑。

「姜小姐實在不像個女人,骨頭這麼硬,那我乾脆成全你。」

我被沈青的人帶去醫院,切除了子宮。

又在病房躺了大半個月。

這件事我誰都沒提,出院後照例回到店裡,安心做著修車的工作。

濤哥問我怎麼給沈宴過個生日要請一個月的假。

我咬著煙笑了笑:「吵架分手了,出去散了散心。」

「哇妍姐,你之前分手那麼多次,從來沒散過這麼久的心——你跟小沈,動真格了的?」

他一臉八卦地將腦袋湊過來。

不知為何,結疤痊癒的手術刀口忽然一陣鈍痛。

我推了把他的腦袋:「別胡說。」

「他出國讀書去了,我倆掰了。」

14

從漫長又遙遠的記憶中回過神,我才發現。

寧姐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沈宴還趴在我腿上,哭個不停。

「不至於,真不至於。」

我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被他這麼一哭,狠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能無奈地說,

「我的人生本來就是這樣,得過且過的,活在爛泥堆里。多一個少一個器官,只要不影響日常工作和生活,都沒關係。」

「小少爺,當初沒毀掉你的人生,我其實挺慶幸的。你和我這種人不一樣,你的未來一片光明。」

我這個人,出生得草率,活得也草率。

不管是遇見沈宴之前還是之後,都過得很隨便。

一具草率的身體,我也從沒想過要好好去呵護它。

不完整又能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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