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嫡姐問診。
陰差陽錯,將她的坐胎藥方帶回了府中。
恰逢竹馬夫君陳野從太醫院下職回府。
他拿著藥方看了眼,沉沉問我:「幾個月了?」
我以為他問嫡姐孕期:「三個月了。」
陳野沉默了片刻。
再抬起頭時,看向我的眸子裡滿是委屈。
「誰的?」
「瞧你這話問的,當然是我姐夫的了。」
1
四歲生辰宴上。
我因積食不可品嘗佳肴,只能坐在門廳前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石子。
四歲的陳野見了,偷偷塞給我一把豆子。
「宋老么~」
「我爹給積食的病人吃的就是這個。」
「實在不行,你就當解解饞。」
我警惕地看向他,他平日裡就愛捉弄我。
「你會這麼好心?」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說罷,他便將一顆豆子喂進我嘴裡。
焦香中帶著乾澀的味道在舌尖上炸裂開來。
我驚喜地睜大雙眼:「好吃!」
陳野得意地揚起嘴角:「那是!」
「我們陳家研製的藥劑那可是聲名遠播!」
「你也嘗嘗!」
我捏著小豆子遞到他唇邊。
陳野耳尖微紅,輕輕抿住我的指尖。
咀嚼片刻後,他詫異地睜圓眼睛:「這滋味當真是妙極了!」
就這樣你一粒,我一粒。
直至暮色四合。
宋府響起了一陣陣鬼哭狼嚎。
娘親和祖母百思不得其解。
「一天都沒怎麼吃,怎麼阿么還拉得這般厲害!」
「噗~~」
娘親和祖母用帕子捂著鼻子,滿臉的嫌棄。
「這是還沒完了~」
「噗~~噗~」
委屈的我噙著淚,咬著牙又出了個虛恭。
「陳野,你給我等著!」
我不知道的是,陳府那裡也是一團亂麻。
陳太醫清點藥廬,連連轉了好幾圈。
「邪了門了,我剛收的巴豆怎麼都沒了?」
2
我娘親和陳野他娘親是手帕交,自小在揚州瘦西湖畔的書香門第里一同長大。
按著世交舊例,我和這個打滿月酒就認識的青梅竹馬,合該是「日長絮語繞繡繃」的情誼。
只可惜,我們這對冤家,從會爬開始就揪頭髮互毆。
三歲過年他搶我的麒麟糖畫,我咬得他手腕留疤。
五歲生辰他送我蟈蟈籠,轉頭就把我最愛的絹花扔進池塘。
待到七歲開蒙,陳野不知從哪個江湖藝人那裡得了把桃木小弓。
自那以後我閨房的窗欞就遭了殃。
陳野就像著了魔似的,執著於拿小弓打我屋子的窗欞,那上好的生宣窗紙硬生生被他打成了篩子,活像個馬蜂窩。
這梁子既結下了,我自然要回敬。
為了報復他,趁著他打盹,我在他的習作上畫了個烏龜王八。
正午後,滿院子裡都是陳野的咆哮。
「是誰!」
「是哪個喪盡天良乾的!」
書院上課的時候,夫子看到我加了幾筆的大作,氣得白鬍子直翹。
滿堂竊笑中,那個總昂著頭的小小男子漢被罰站在廊下,秋衫被穿堂風吹得飛起。
我得意地支著下巴倚在窗邊,看他鼻尖凍得通紅卻仍梗著脖子。
「讓你打我家窗欞!」
「活該~」
聞言,陳野猛回頭。
泛紅的眼眶裡噙著將落未落的淚珠,目光卻像燒紅的炭,灼得我心頭一跳。
「宋老么,你給我聽著!」
「我陳野對天發誓。」
「待我弱冠之年,定要三書六禮娶你過門!」
滿堂譁然中,他吸溜著鼻涕繼續嚷:
「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我就天天揍你!」
「拿木弓砸你家窗欞!」
我翹著二郎腿,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我怕你?!」
「誰不娶誰是狗!」
3
少年時,我已出落得水靈。
晨光里梳妝,銅鏡總映著雙含露杏眼,唇不點而朱。
娘親仔細梳理著我的青絲,語氣里全是感慨:「我的阿么終於是長大了。」
我們宋家一共有三個孩子。
長兄宋梟自幼被爹爹帶去了軍營,生得陰冷沉悶。
二姐宋長寧自幼在祖母庇佑下長大,才情皆備,知書達理。
惟有我,老么宋今禾,是娘親親手帶大的。
他們說我除了美貌一無是處,可娘親偏偏最喜歡我:「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跟我年少的時候有的一拼。」
及笄禮後。
我憑著姣好姿容,引得不少小公子日日不輟地往我這兒送字帖,字字句句皆訴傾慕。
可陳野嫉妒得很。
他偷偷將他們給我的字帖截下,撕得稀巴爛。
我在散學時撞見他立在槐蔭里,骨節分明的手攥著染墨的紙屑。
陳野見到我,挑眉輕哼:
「宋老么,我不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
陳野似乎嫌這樣還不夠,轉身跑進學堂里,踩著青磚躍上案幾,居高臨下對著學堂里的人喊:
「宋老么可是我的人,誰要想把她娶回家,先過來問過我的拳頭!」
竹簾篩進的日頭晃在他腰間佩玉上。
陳野分明是錦衣玉帶的貴公子,可偏偏笑得像個市井潑皮。
那些情竇還未初開的情意就這樣被他扼殺在土壤里。
這丫的是真他媽的壞!
我氣得狠狠踢他兩腳。
陳野靈活地側身避開,順勢抓住我的手腕往懷裡一帶,滿滿的藥草香竄進鼻腔間。
我踉蹌著想要掙開,卻聽見他附在我的耳畔冷哼道。
「真該讓他們看看你這悍婦的樣子!我看誰敢娶你?」
「也就小爺我勉為其難,不嫌棄你!」
「我就是嫁給狗,也不嫁給你!」
不曾想,一語成讖。
陳野是真的狗。
4
賞花宴上。
祖母讓嫡姐帶我去見見世面,千叮萬囑我別出什麼岔子。
不曾想。
行至花叢撲蝶時,戶部侍郎家的二姑娘忽而親昵地挽起嫡姐的廣袖,說要帶她看錦鯉銜花的奇景。
她素日最嫉嫡姐卓絕才情,我不放心,便跟了過去。
這二傻子竟引著嫡姐至青苔叢生的湖畔,借著拉扯之機想將人推入水中。
「嫡姐,小心~」
眼見嫡姐的月色裙邊已掃過濕滑石階,我護姐心切,顧不得閨秀儀態,提著裙裾飛奔過去。
踉蹌間。
自己絆自己……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我的青天大老爺!
我可不會游泳。
這菱花紗衫浸了水,竟然比岸邊垂柳還要重上三分。
我在浮沉間瞧見那二傻子驚慌失措地站在一旁,急得都快搖成了花手,苦著臉直直喊道。
「這可不關我的事啊,我連碰都沒碰到她。」
嫡姐宋長寧跌坐在石凳上哭喊著救命:「來人啊!快來人啊!」
「有人落水了!」
我嗆著腥甜的湖水往下墜時,恍惚聽見陳野的聲音。
「阿么......」
再睜眼時,夏日薰風裹著藥草香撲面。
此刻陳野正用玄色錦袍裹著我滴水的身子。
他素日分揀藥材的指節泛著青白,卻小心避開我浸透後貼在頸項的訶子系帶。
掌心滾燙,似烙鐵般透過濕衣,就這樣緊緊貼在我的背上。
他小聲地安撫我:
「阿么~」
「別怕,沒事了!」
我縮在他懷裡看著繡鞋尖滴落的水珠。
真是丟人啊……
偏在這時候,他喉結在我發頂輕輕滾動,灼熱呼吸混著藥草香沁入髮絲。
陳野暗啞著低聲哄道:「閉眼歇會兒,無人瞧見。」
我慌忙埋首在他襟前里點頭。
殊不知緋色早攀滿耳廓,幾乎燙得要滴出血來,連心跳聲都震得胸腔發麻。
陳野忽然收緊橫在我腰間的手臂,站起身。
驚得我緊緊攀附在他炙熱的身上,冰冷的肌膚卻在此時激起一陣酥麻。
他陰鷙的目光掠過人群,冷言道:
「今日你們誰敢亂看,我就把你們眼珠子剜出來。」
話音剛落,眾人低下了頭。
他抱著我,臨出院門時倏然回首,又留下一句。
「我們陳家乃醫藥世家,用毒也是天下第一。不怕腸穿肚爛的——」
「儘管嚼舌根。」
霎時,滿園抽氣聲此起彼伏。
我抬頭看著他硬朗的下頜,心底更像是漏了一拍。
「陳野,你好兇呢!」
5
我在落水後染了風寒,昏昏睡了幾日。
窗縫漏進的夜風裹著藥香,紗帳拂過滾燙的額頭時,我總在混沌中聽見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夢中冰冷的湖水一遍遍將我淹沒。
纏住腳腕的水草像蛇群游弋,暗綠藻荇掃過脖頸,胸口抽搐著擠出的最後氣息。
就在這時,陳野來了。
袍角劈開幽暗水面,他如離弦之箭破水而來,發冠上墜著的白玉撞碎了萬千氣泡。
冰冷中。
陳野狠狠扣住我後頸,綢緞衣料下繃緊的臂膀將我往懷裡帶,渡來的氣息比我滾燙的體溫還要灼人。
我雙手輕輕撫在他胸前,濕透的中衣下,塊壘分明的肌理隨動作起伏。
指尖剛蹭到凸起,掌心便傳來擂鼓般的心跳。
陳野的氣息在我口腔間流轉。
他的唇瓣軟軟糯糯的,特別好咬。
「嘶......」
「咬太緊了~」
他耳尖泛起珊瑚色,卻將我的腰摟得更緊,喉結在吞咽水流時重重滾動。
「可是好好吃~還想要!」
「別吃了......」
「口水都流出來了!」
͏
沙啞的呵斥混著瓷勺磕碰聲響起。
我一口氣坐直身子,口腔里瀰漫著苦澀的藥湯。
我的青天大老爺啊!
原是春夢一場……
對上陳野沉沉的眼色,錦被下的腳趾尷尬地蜷起。
一向潔癖的他衣袖上還沾著藥漬,卻正用帕子仔細擦拭我嘴角的水痕。
奇怪的是,他那兩片菱唇也沾著藥汁,唇角處還有破口。
莫不是他剛才是用……喂藥的?
想到這兒,我胸腔里莫名打起了響鼓,每看陳野一眼,那鼓聲便更大一些。
那雙薄唇隨著他舀湯藥的動作微微開合:
「發燒還敢踢被子?」
「你怎麼嘴角破了?」
我裝傻伸手去戳他傷痕,被陳野偏頭躲過,可指尖還是蹭到新冒的胡茬。
陳野長大了。
娘親說哥哥長大的時候,也是這般摸著他的胡茬。
「咳咳~」
陳野輕咳幾聲,看向我的神色更加深沉,卻熟稔地拉過我的手把脈。
細膩的指腹壓住我的腕骨,搭脈處被他的體溫烘得發燙。
我盯著他隨呼吸起伏的喉頭,忽然想起夢裡撫摸他時的觸感,悄悄咽了咽口水。
「奇怪?」
陳野突然抬眼,眉頭微蹙看向我。
「按理說吃了幾天湯藥應該好了,怎麼脈象還是如此混亂?」
「男女授受不親。」
我紅著臉想把手縮回去,卻被他壓著。
「諱疾忌醫可是大忌。」
臨了,陳野嗤笑著用手搭在我頭上,胡亂揉搓。
「宋老么,你現在居然還懂男女有別了?」
6
嫡姐出嫁了,嫁的是戶部侍郎家的嫡長子,也是之前賞花宴上看對眼的郎君。
那個戶部侍郎家的二傻子氣得板著張臉。
「長嫂如母,你要是敢對我嫡姐不恭敬,你看我怎麼揍你!」
「笑一個!」
二傻子看了眼站在我身後沉著臉的陳野,紅著眼眶,抖抖索索擠出了一個笑臉。
又哭又笑的,真丑!
逢人經過,我便說二傻子是為有情人終成眷屬感動的。
嫡姐省親回府,姐夫沈玉書小心翼翼地侍在邊上。
郎才女貌,讓人好不羨慕。
我躲在一旁看著她幸福的模樣忍不住掉出幾滴淚來。
「怎麼?羨慕嫉妒恨?」
陳野不知從哪冒出來,冷不丁來上這一句。
我搖搖頭。
「姐姐眼光真好!姐夫長得又周正,待姐姐也溫柔,聽爹爹說他政事上也略有心得。」
「我要是也能有這麼個夫君就好了。」
陳野一臉鄙夷:「是嗎?」
「宋老么,你是想嫁人了?還是也想嫁你姐夫?」
「瞧你這話說的!」
我瞥了陳野一眼:「我還不能打打嘴炮了?」
「哼~」
陳野喉頭間發出不滿的冷哼:「你最好是真的打嘴炮!」
「話說,你這貨怎麼天天來我們宋府?都沒有正經事做嗎?」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來打秋風的呢!」
他對我的話似有不滿,臉色當下暗了幾分。
「怎麼?你這是嫌棄我沒有一官半職?」
「我嫌棄你幹嘛?你又不是我的郎君。」我小聲嘟囔著。
陳野瞥我一眼,輕哼一聲揮袖走了。
隔天。
陳家便聲勢浩大地送來了聘禮。
陳夫人滿臉熱絡地拉著我娘親的手念叨。
「時薇,你知道的,我們家就這一個兒子,從小讓我們給慣壞了。」
「野兒非說要娶了阿么才願意跟著他爹爹去太醫院任職。」
「正所謂先成家再立業。」
「你放心,等阿么過門,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絕對不攔著。」
正在娘親猶疑之際,陳夫人遞上了一張房契。
「這是你家隔壁的院子,我給買下來了,以後阿么和野兒就住在你隔壁,另立府邸。」
娘親二話不說便收下了聘禮,生怕晚一分,陳夫人就反悔了。
我氣得躲在被子裡不出來,一連幾天。
任由他們怎麼勸都沒用。
結果他們把陳野招來了。
7
「咳咳!」
陳野清冷的聲音在被窩外響起,驚得我攥緊了錦被邊緣。
「有什麼話當面說,別躲在被窩裡不出聲!」
他屈指叩了叩木床柱子,骨節與木料相擊發出脆響。
我把頭埋得更深了些。
見我不為所動,陳野直接上手扯住被角。
「出來!」
「我就不!」
我裹著錦被往床榻內側滾去,發間步搖撞在玉枕上叮噹作響。
「那你可別怪我了!」
就在拉扯間,陳野突然卸了力,我偏偏用力拉過錦被。
「嘶~」
他踉蹌著栽倒在我身上,耳畔掠過陡然加重的呼吸聲。
我們鼻尖相距不過半寸,他衣襟上的雲紋幾乎要烙進我眼底。
溫熱的藥草氣息吞吐在我鼻尖,烘著我們之間愈發燥熱。
我這才想起,原來我和陳野已經好幾年沒有打過架了。
陳野怔怔地看著我,眼睛裡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
隨著胸膛起伏輕輕掃過鎖骨,激起我一陣戰慄。
「陳野~」
「你要不要先從我身上起來。」
我偏頭避開他灼人的視線。
他驚慌失措地起身時,髮髻的緞帶正巧纏住我鬢邊的步搖。
「失禮......」
陳野的歉意還未吐出,隨著「撕拉」一聲裂帛,我們雙雙跌回榻上。
這次他的唇精準地壓了下來。
我瞪大的眼睛裡映著他驟然緊縮的瞳孔,彼此錯拍的心跳就這樣震耳欲聾地撞在了一起。
他的唇比我夢中的還要柔軟幾分,誘得我沒忍住湊上去嘬了嘬。
淺嘗輒止。
我笑了笑:「失……」
「禮了」兩個字還未說全,就被他狠狠咬碎在牙間。
唇齒打架間,我只覺得胸口悶得喘不上氣。
又是一番淺嘗輒止。
陳野這才嗓音暗啞地從我身上撐起身子,擦了擦嘴:
「沒關係,我就當被狗咬了。」
我:???
不是,咱們之間到底誰是狗?
8
陳野離開前,轉頭對我說:
「宋老么,你終是要嫁人的,與其嫁給不相熟的,不如嫁給我!」
我糾結了三日,終於還是從了陳野。
良辰美景,紅豆相思。
我打開娘親傳給我的風月畫本。
「這可是娘親珍藏了二十年的絕版,外面買不到的。」
就在這時,陳野帶著微醺回了屋子。
他赤紅色的衣襟上沾著夜露,玉冠歪斜地倚在門框上,望向我的眼神像浸了桃花釀般氤氳。
「阿么~」
陳野緩緩叫著我的名字,拉著我的手,舉起合衾酒一飲而盡。
就當我等著他下一步動作時,卻見他蹙眉開口:
「我知道你不懂情愛,但是我們成了親,我也沒有休妻另娶的打算。」
「不如咱們就這麼湊合著過。」
我緊緊捏著酒杯,我以為兩個彼此互通心意的人才會成親。
卻沒有想到,原來陳野娶我是為了湊合。
「好啊!」
我咽下喉間泛起的苦味,默默收起風月本,本想著和他共同研究一二,看來是沒必要了。
「不過剛新婚,咱們不能分房睡,萬一讓別人看到,我在你家就難以立足了。」
我直接踢飛了腳邊的並蒂蓮繡鞋,一把跳上床,還不忘拽過鴛鴦枕橫在床榻中央。
「井水不犯河水!」
陳野眼中似乎隱忍著什麼,他忽然伸手撥開我鬢邊搖搖欲墜的金步搖。
隨後脫了衣衫,拿著一床被子睡在了外側。
月光從雕花窗欞漏進來,在他鎖骨處投下「囍」字剪紙的暗紋。
我數著他翻身的次數,在第二十七次聽見錦被摩擦聲時,終於忍不住揪住他散落在枕上的烏髮。
「陳野,你睡了嗎?」
「沒睡。」
他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你呢,快睡了嗎?」
「廢話。」
「我有點激動,第一次做人夫君。」
「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娘子。」
我故意把冰涼的腳趾貼在他小腿上,滿意地聽著他倒抽涼氣的聲響。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啊!啊~」
他似乎是在報復我,居然湊上前,越靠我越近。
那吞吐的溫熱氣息瀰漫在我耳邊,灼得人五臟六腑都要蜷縮起來了。
「阿么~」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很雜亂的聲音?」
「什麼聲音?」我心虛地咽了口吐沫。
「就是很雜亂的砰砰砰的聲音。」
陳野一臉壞笑地看著我,隨後長長嘆了口氣:「睡吧你~」
「可我睡不著!」
「來~到我懷裡來。」
他忽然將橫在我們中間的枕頭拿走,然後抓過我冰涼的手按在他滾燙的心口處。
我鑽進陳野懷裡。
他如孩童時哄著我午睡那般,輕輕拍著我的肩,低聲頌著藥草的名字。
當念到「合歡」時,他的聲音突然沙啞,而窗外的月色已經染白了喜燭最後的淚痕。
「阿么,不要怪我!」
「若不先把你娶回家,只怕我要瘋了!」
而我早已進入了夢鄉,朦朧間似乎有溫軟的觸感落在眉心。
初冬夜涼。
半夢半醒間,身後的火捂子熱得我屁股溝發燙。
我無意識地將它推遠了好幾下。
「嗯唔~」
「離遠些,屁股都要燙禿嚕皮了~」
「嗯~」
身後發出了沉悶的應和。
可身後熱浪非但沒有消退,反而更加炙熱。
9
一連幾日,陳野都是眼下泛著青色給婆母請安的。
臨了,婆母終於坐不住,說是將我留下聊幾句體己話。
「我知道你打小和野兒感情就好,新婚夫妻如膠似漆也實屬平常。」
「可是也不能這般沒有節制。」
「這來日……才能方長。」
「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婆母生怕我聽不懂,說得更直白了些:「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強擼灰飛煙滅啊!」
我:???
回到院子裡,恰逢陳野要去太醫院當值。
臨了前,他抬眼看我面色難看,蹙眉問道:
「可是我母親對你說重話了?」
「你是新婦,她怎麼能這樣?」
說罷便揮著衣袖要去替我討要說法。
我連忙拉住他,頭埋得更低了:「婆母沒有!」
「你不用替她遮掩,我娶你回來不是讓你受窩囊氣的。」
「婆母真沒有!」
「她只是……只是讓我勸你幾句~」
「勸什麼?」陳野看向我的神色里全是不解。
「哎呀~就是……就是勸你克制!」
「......」
「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強擼灰飛煙滅。」
陳野:???
10
自從對陳野勸誡了幾句,不出半月他便帶我搬進了新府邸。
新府邸就在娘家邊上,離嫡姐的婆家也近。
我樂得自在,常去戶部侍郎家找嫡姐打發時間。
只是她素日文雅,與上樹摸爬的我不同。
「姐姐,你整日繡著香囊有何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