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還陷在回憶里。
梁應承一腳踢過去,關上門,扯開我的風衣。
女人的衣服,男人的身子,一整個亂七八糟。
他嗤笑一聲:
「許聲,幾年不見,你他媽不搞封建迷信,開始搞改革大開放了?」
「我自力更生,不偷不搶,你有什麼資格管教我?」
他的神情淡淡的,舔了舔嘴角扯起來的那個笑:
「問我有什麼資格,我是你哥。」
「靠,口頭上的哥,你姓梁,我姓許。」
梁應承利落地將我反按在床上。
他摘掉眼鏡,丟到一邊:
「姓梁照樣打你,你哥收拾你,天經地義。」
媽的,皮帶上金屬抽離的咔噠聲和那天晚上的一模一樣。
我嚇了一跳,側過頭看見梁應承神情冷漠地解皮帶,不認慫地罵道:
「來啊,怎麼樣,你有本事打死我。」
梁應承睥睨我一眼,輕描淡寫地開始解上衣扣子。
我靠!他是喝酒必發情體質嗎?
我見情況不妙,忙不迭地甩了他一巴掌:
「哥,你喝多了,你打我,脫什麼衣服?」
梁應承摸了摸自己的臉,倒吸一口氣:
「哥打你,穿什麼衣服。」
不得不說,梁應承現在的身材恰到好處,不像上高中時那樣清瘦。
打我的時候,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肌肉線條流暢。
澳洲貨的皮帶幾下精準地抽在我屁股上。
我慘兮兮地叫罵:
「我艸,你他媽真打我。」
他捏著我的後頸,讓我和他四目對視:
「這些年不聯繫我就算了,頭一次見就把哥當鴨。」
「不打你,還想讓我現在睡、你?」
梁應承的嗓音低沉,尾調慵懶地粘連在一塊,這句話說得實在勾人。
我的心臟忍不住停止落拍。
最終被皮帶與皮裙激烈的碰撞聲,拽回殘酷的現實。
我哥一隻手能絞住我兩隻手腕,指腹上的薄繭硌得我渾身疼。
另一隻手沒閒著,忙不迭地抽我。
他的肩線上浮現一層汗珠:
「知道哥為什麼打你嗎?」
「因為我穿女裝,在你兄弟面前丟你的人。」
「人人平等,穿衣自由,許聲,哥從來不覺得你讓我丟臉。
聽,梁應承喝多後,話都這麼違心。
「知道了,你打我是因為我又欠抽了。」
畢竟,梁應承經常這樣說。
「你確實欠抽,許聲,你他媽的,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親我?」
最後兩字,他在喉頭哽住,忍耐很久。
最終,在酒精的驅使下脫口而出。
我的臉全埋進被單里疼到嗷嗷叫。
根本沒看到梁應承要碎掉了。
他的眼眶通紅,淚珠偷偷滴在我的皮裙上。
相反,我滿腦子都是——
哼,不過是向他兄弟索吻。
幾年不見,梁應承現在爭強好勝到這種地步。
這種事,他也要跟人比。
在十九中上中學的時候,我是初中部的學渣校草,梁應承是高中部的學霸男神。
同學之間流傳著一句話:人神共憤梁應承,男女通殺許小生。
梁應承氣不過男的女的都喜歡給我寫情書。
某天,下晚自習,他將一大群男生堵在寢室門口,勒令一人寫一封千字情書給他。
出手闊綽,一封情書,一萬塊。
我嘔心瀝血地冒名給他寫了十八封情書,狠狠地大賺了一筆。
十八封情書字字真情,感天動地。
意外的是,我竟然收到梁應承的額外紅包。
以及一句:
「同學,你很可愛,肯定長了一張讓人爽到欲仙欲死的臉。」
07
事實上,梁應承不會這樣誇我。
他覺得我這種因為一句和他八字相合,上趕著依附在梁家的毒瘤。
很走狗屎運,很沒骨氣。
他喝醉才會說,他生氣是因為我親別人,不親他,這種話又傲嬌又無厘頭。
我依舊背向梁應承,趴在床上無力地折騰,渾身上下只剩下嘴是硬的:
「你有病吧,梁應承,哪怕全世界都死光,也沒你的份,想和我好,要排隊的。」
梁應承嗯了一聲,尾音倦懶,仿佛毫不在意。
手上動作沒停,皮帶五分鐘一歇,莫名帶著些許怨氣。
我疼到齜牙咧嘴。
他屈膝壓上我的大腿:
「報告,你哥,梁應承,現在要插個隊。」
我顧不上自己是什麼封建毒瘤了。
因為梁應承裸著精壯的上身——腹肌,腹肌,寬肩窄腰的曲線,讓我眼花繚亂。
人魚線延伸到西裝褲的不可到處,皮帶緊握在他手裡,一整個暴徒既視感。
梁應承的腹肌到底是八塊還是六塊這個問題還沒讓我數明白。
他上等布料的西裝褲就狠狠地壓著我腿上的黑絲。
媽的,買到了假冒偽劣產品。
我哥埋頭苦幹,一扯就爛。
期間,梁應承看向我的眼神,迷離又深情。
他瞳仁中的我雙頰緋紅,要多魅惑有多魅惑。
就一眼,我靈台清明,重新站回兄弟關係的邊緣。
人不要在一個地方摔兩次,哪怕梁應承再怎麼令我心生喜歡。
他親親愛愛的人都是校花——楚笙。
我不會當楚笙的替身。
08
屋外,幾個酒鬼聽了半天門,終於忍不住:
「他們兩個幹什麼呢,都兩個小時了。」
「兄弟之間還能幹點什麼,再聽聽,他是不是把許聲打死了?」
「我靠,梁應承,梁應承,梁應承……」
梁應承抬首,不悅:
「承你媽,滾。」
想起梁應承出國後,我一個月都走不好路的艱苦歲月。
「梁應承,快停手……外面有你朋友……」
我害怕梁應承莫名其妙發酒瘋,忙不迭地投降。
等趕走這群八卦的各界精英。
我手機響了。
梁應承點開免提,是那六個男模打來的。
聲音嬌嬌弱弱的,像一群狐狸精。
「許聲哥哥~究竟什麼時候來玩呀~人家等很久啦~」
梁應承的喉結滾了滾,語氣含笑:
「不好意思,許聲哥哥……正在哥哥的腿下哭。」
說著,他揚了揚手裡的皮帶:
「乖寶,和他們說,我一個能頂六個,不然我們再來一遍。
梁應承一個頂六個是真的,爭強好勝也是真的。
唯獨叫我那句,乖寶,是假的。
他連乖寶這種甜膩膩的話都對我說出來。
我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那一刻,對梁應承的突然回國毫不在意,分崩瓦解,我放聲痛哭。
我發過誓不論梁應承近在咫尺,還是遙不可及,都和我無關。
可我戒不掉。
我人生最後一次盜竊是——偷藏我哥校服口袋裡的那半盒萬寶路香煙。
起初是好奇抽煙是什麼的感覺。
後來,在我住出租屋的那段日子。
因為重新被人拋棄,孤獨、無助、失敗的滋味蔓延我的全部。
我開始迷戀那盒萬寶路煙盒上殘留的——
有關,梁應承的味道。
09
我哭了,梁應承躺在我身側哄我好久,鼻尖對鼻夾。
和當初小時候一樣——
他們讓我給梁應承擋災,我們兩個被強制要求睡在一張床上,達到眼對眼,口對口,心對心的凈化。
少時梁應承避我如瘟神,不讓我碰他一絲一毫。
我活潑好動,話多聒噪。
在深夜裡,我不被允許講話,偷偷盯著他的睡顏,借著月光數他的睫毛。
青春期有人給我寫情書。
後來一切都風水輪流轉。
梁應承一日比一日俊美健碩,說話做事比我更招人喜歡。
十七歲班上最文靜的女生為他打過群架。
十八歲畢業上過軍校,越過洋。
現在,梁應承抹盡我的眼淚:
「告訴哥,我不在的這幾年,你想不想我?」
好似懼怕我的回答,他先闔上眼,鼻息平緩。
幸好,幸好。
梁家老爺子一通有關梁應承和楚笙即將訂婚的電話。
立刻將我打回現實。
「許聲,你現在和阿承在一起?
「你哥現在和楚笙創辦了影視公司做合伙人,楚笙家境優越,又是知名編劇,大師說,這是門當戶對,天生一對。」
末了,老爺子依舊熱情活絡:
「許聲,有空回家一趟,梁爺爺也想你。」
掛完電話,我百感交集,盯著梁應承的唇,一字一頓:
「梁應承,我從來都沒想過你,我他媽恨死你了。」
10
我沒想到會在梁家老宅碰見,請我反串女性角色的郭導。
他是來找梁應承做投資的。
一進門看見我,握住我的手,和梁家爺孫言之鑿鑿:
「許聲的這個角色,會是《破曉》這部電影里最出彩的部分。」
因為屁股疼,我坐立不安。
梁應承把玩一支袖珍古董打火機,看我的眼神,玩味。
我在心裡扎他個千瘡百孔,避開他的目光:
「郭導,機會難得,開機定在什麼時候,我最近身體不舒服,千萬不能耽誤您工作。」
梁家老爺子和郭導仔細問我的病情。
我嗓子有點發乾:
「沒什麼,被一隻喝醉的狗按在床上咬了。」
梁應承明知故問:
「什麼品種的狗,咬到你哪了?」
「……」
梁家老爺子和郭導就事論事,從誰家狗喝酒喜歡爬床這件事,聊到《破曉》新電影的籌備情況。
沒一會兒,梁應承被一通電話叫到上樓辦公。
夜深了,我坐不下去,起身要走。
梁家老爺子挽留我:
「阿承回國是因為最近身體不舒服,他找了大師看,說是這些年離你太遠的緣故。
「我怕阿承的災厄不斷,還是希望你和阿承繼續住在家裡,家裡風水好。」
我沒回絕。
梁家老爺子收留我的時候,我們約法三章。
他供我上學,讓我吃穿不愁,來當梁應承的弟弟。
代價是,往後關乎梁應承的事,我隨叫隨到。
我的臥室在二樓里側,隔壁就是梁應承的房間。
起初為了擋災成功,我們睡一張床。
自從梁應承撞見有男生給我寫情書後,他開始拒絕和我睡一屋。
屋裡的陳設依舊,和梁應承有關的一切,這些年我都沒帶走。
接到鄭好好的電話時,我剛洗完澡半躺著,隨手點開免提。
「聲寶兒,梁應承那天晚上到底怎麼你了,剛剛郭導問我,你是不是最近身體不舒服?」
「別提了,梁應承上輩子就他媽的是狗,我被他打——」
猝然,被子裡有人抓住我的腿。
我低頭,梁應承頂著一張帥臉從被子裡爬了出來,學著鄭好好的腔調:
「聲寶兒,你剛才罵哥哥什麼?」
「靠,梁應承,你躲在我被子裡幹什麼?」
那頭的鄭好好發出尖銳爆鳴聲:
「我的老天奶,梁應承在你的哪?說詳細點!不對,你把視頻打開!」
我穿著一條褲管肥大的短款睡褲,蹬著兩條細白的腿去踹他。
梁應承力氣大得驚人,輕鬆地反扣住我的雙手,笑意盈盈:
「膽小鬼,你怎麼不告訴爺爺,狗到床上咬你哪了?」
說話間,他已摸到我的腰線以下,手背輕輕地噌個來回。
我如被雷擊中,口是心非:
「梁應承,我從來都不喜歡男人,我有喜歡的女生,我們快要訂婚了。」
梁應承的手停歇兩秒,直截了當一巴掌打在我屁股上。
「哪那麼多廢話,屁股抬一下。」
天殺的,我的屁股火辣辣地疼。
梁應承趴在我耳邊,低聲細語:
「許聲,你金貴的屁股現在壓到我的手機了。」
半晌。
他翻身躺在我旁邊,笑得肩膀直顛:
「我看起來很貪色?男女不忌?」
「要不是,爺爺讓我和你一起睡,沒你允許,我不會來。」
他從體弱多病到成為男子三千米長跑比賽第一名,花了兩年。
一直以來,梁家老爺子以為這都是我擋災的功勞,對我一視同仁。
這麼多年,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梁應承背著梁家老爺子偷偷鍛鍊身體,凌晨四點,爬窗出去跑步。
……
燈關上,夜色靜謐,屋裡一片月光。
我們僵持了一個小時四十六分鐘。
其間,梁應承抽掉三支萬寶路香煙,躺下翻騰八次身,十二次唉聲嘆氣。
最終,我忍無可忍:
「梁應承,你要是討厭和我睡,現在就滾。」
梁應承窸窸窣窣地轉過身,跟我面對面躺著:
「其實,我有件東西落在你這找不到了。
「我要在這,和他,進行心靈上的感應。」
「……」
我靠。
從前,痛惡封建毒瘤的梁應承,現在要靠心靈感應找東西。
一整夜,我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