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哪裡受過這樣的羞辱。
他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惱羞成怒地揚起手,就要往我臉上打過來。
我沒躲,抬頭死死盯著他,卻看到他手腕上那塊勞力士綠水鬼。
我渾身一震。
這手錶,跟「肆意的風」頭像一模一樣!
原來是他!
竟然是他!
他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的人,怎麼買得起十萬的手錶!
他在肆意揮霍我爸的賠償款!
一股洶湧恨意上頭,他的手還沒落下,我先反應過來,猛地推開他。
張磊踉蹌著撞在牆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我媽猝不及防地扇了我一巴掌!
「陳悅你這個瘋子!」
我媽紅著眼,惡狠狠地說:
「你舅舅舅媽說的對,女兒就是指望不上!」
「為了一點破事就要把家裡鬧得雞犬不寧,你還要把我趕走!你這樣的,怎麼會給我養老送終?!」
7
我捂著臉,眼淚掉下來,心疼得快要裂開:
「是我讓你走的嗎?」
「是你被張磊一家洗腦,非要跟他們走的!」
「既然你這麼不信任我這個女兒,相信你的親侄子,那我們斷絕關係,你跟著他過吧!」
我轉頭看向張磊:
「不過在此之前,你必須歸還爸爸賠償款中,屬於我的二十五萬!」
「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錢不到帳,咱們法院見!」
我抬手擦乾眼淚,頭也不回地離開。
出門後,我按掉手機錄音鍵,立刻請假回了一趟老家。
找到我爸車禍死亡和賠償合同所有資料。
當初賠償款打在我媽卡上,判決文書也說的很清楚,這筆錢是我和我媽共同所有。
現在我必須查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時候把錢轉給張磊的。
揣著資料,我找到銀行,卻被工作人員拒絕查詢我媽的銀行流水。
但也給我介紹了一位專門處理經濟糾紛的律師。
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手頭的證據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律師建議先起訴,再申請調查,同時申請財產保全,防止張磊轉移財產。
我沒有猶豫,當場付了部分律師費,讓他立刻著手準備起訴材料。
我心裡清楚,張磊那種人,絕對不可能乖乖還錢。
我故意說給三天時間,不是寬限他,而是為了讓他們放下戒備,方便我整理證據。
我又折返回到老家村裡,跟幾個鄰居閒聊。
試圖找到更多有利於我的人證證詞。
果然,平時跟我媽關係最好的嬸嬸告訴我,我媽親口告訴過她,
她把我爸的賠償金借給張磊投資做生意。
我媽說張磊掙了大錢還要把她接到城裡享福。
而我媽因為跟舅舅家住的近,這三年一直在給張磊帶孩子。
這些信息更加證實「肆意的風」就是張磊。
我把那個帳號所有信息全部截圖保存。
臨走時,嬸嬸又小聲告訴我:
「聽說張磊根本沒有做什麼生意,天天帶著劉娟到處吃喝玩樂,你爸的賠償款八成都讓他揮霍完了。」
第二天,我去了舅舅家,剛走到門口,舅舅正從屋裡出來。
看都沒看我一眼,直接「砰」地關上大門。
看來張磊已經迫不及待跟他說過了,知道問不出什麼,我帶著資料直接坐高鐵回到市裡。
除了我媽的銀行流水,和張磊的消費記錄,其他證據鏈基本都串上了。
我把資料放在公司才輾轉回家。
可剛走到家門口,我就愣住了。
我家大門的鎖,竟然被人換了!
8
我在門外拍了半天也沒人開門。
我盯著新鎖太陽穴突突直跳。
就算最後我贏了官司,也可能被他們糾纏。
所以打算回來收拾東西,儘快把房子賣掉,沒想到他們竟敢擅自換鎖。
「喲,還知道回來?」
劉娟的聲音從樓道拐角鑽出來。
我轉頭就看見她和張磊並肩站著,我媽被夾在中間,眼神躲躲閃閃。
我攥緊拳頭,指節發白。
「鎖是你們換的?!」
張磊往前一步,臉上堆著虛偽的笑:
「是啊,怎麼了?」
「你天天鬧著要跟大姑斷絕關係,還要告我們,我們不得防著點?」
「防我?」
我氣笑了:
「防我什麼?防我拿回自己的東西?」
劉娟立刻尖聲接話:
「防你把這房子偷偷賣了!」
「大姑說了,這房子以後是要留給豆豆的!你一個賠錢貨,遲早嫁人,要房子有什麼用?」
「我們換鎖,就是替大姑看著家產,免得被你敗光了!」
一群無知的蠢貨!
「你們這是裝都懶得裝了?」
我看向他們,忍不住冷笑:
「這房子是我自己買的,首付月供全是我掏的,跟你們有半毛錢關係?」
「私自換鎖可是犯法的!」
劉娟叉著腰,趾高氣昂;
「那我不管,別以為只有你會起訴打官司,我們剛陪大姨去法院了,告你你這個不孝女棄養老人!」
「什麼?!」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大姑,你別怕,天塌下來有侄子給你扛著!」
有了張磊撐腰,我媽低垂的頭終於抬起來,聲音卻帶著疲憊:
「悅悅你,你別那麼衝動。」
「小磊他們也是好心,怕你年輕氣盛,做出後悔的事……」
「只要你不計較那五十萬,把房子過戶給豆豆上學用,我就去撤訴。」
看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張磊得意地笑了。
「就算你再叫來巡捕,我們也只會說你遺棄老人,我們沒辦法才換鎖,看巡捕會幫誰!」
「從今天起,你自己出去租房住,鑰匙我們是不會給你的!」
自己的家,自己卻沒法進去住,說出來都是笑話。
「媽,你確定不讓我回自己的家?」
「你知不知道張磊一直在欺騙你,利用你!他從來沒想過用完房子再還給我!」
我媽哀嘆一聲:
「悅悅,你就聽媽的話……」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凍得我渾身發抖。
「好!好得很!」
「『肆意的風』,我已經掌握足夠證據,非法侵入住宅,侵占他人財物,詐騙,你等著被法庭宣判吧!」
張磊猛地愣住,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哆嗦:
「你,你怎麼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9
接下來的日子,我一門心思整理證據打官司。
知道我手上有大量錄音證據後,張磊瘋狂給我打電話:
「悅悅,咱們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鬧到法庭,出來談談吧」。
態度由開始乞求,低聲下氣到最後氣急敗壞:
「陳悅你別給臉不要臉!真以為我怕你?你要是敢告我,咱們就魚死網破!」
直到律師函送到他手中,他開始慫了。
逼我媽打電話給我求情,
「悅悅,都是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小磊知道錯了,你就給他一次機會,別再折騰了。」
我聲音冷得像冰:
「他不是知道錯了,他是怕了!」
「如果我手上沒有證據呢?我的錢被他花光,我的房子被他占了,我就活該被他欺負死嗎?!」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接下來的幾天,親戚們的電話像潮水一樣湧來。
大姨、小舅、遠房的長輩……
沒一個人問我受了多少委屈。
開口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張磊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他吧」「女孩子做事別那麼絕情,給表哥留條後路」。
翻來覆去都是這些車軲轆話,聽得我噁心。
我沒跟他們爭辯,直接把聯繫方式全拉黑。
最後,我接到了舅舅的電話。
那個當初把我關在大門外的親舅舅,聲音沙啞,帶著哀求:
「悅悅,就當舅舅求你,別那麼較真好嗎?放你表哥一條生路吧,豆豆還小,不能沒有爸爸陪著啊。」
「舅舅,」我冷笑一聲,語氣毫不留情:
「張磊算計我的時候,可沒想著給我留生路。」
「我現在還能接你電話,是因為我占理、我能幹,不像你那個廢物兒子,要你們這些老東西拉下臉來求我!」
說完,我直接掛斷電話,把他也拉進了黑名單。
開庭前一天,張磊突然在我公司樓下堵住我。
他眼底滿是紅血絲,頭髮亂糟糟。
完全沒了之前的囂張,語氣卑微到塵埃里:
「悅悅,我錯了,我們已經搬出你家了。」
「我把那塊手錶賣了,先還你十萬,剩下的十五萬我打欠條,每個月都還,慢慢還你,行不行?」
「晚了。」
我看著他落魄的樣子,心裡沒有半點波瀾:
「從你算計我的那一刻,就該想到要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說完,我繞過他,快速離開。
身後傳來張磊崩潰的咆哮聲。
第二天開庭,張磊沒出現。
就在我以為他是故意缺席,等著法院缺席判決時,我接到醫院的電話。
原來我媽被張磊打了,張磊逃了。
10
我趕到醫院時,我媽剛做完手術,肋骨斷了三根,大腿也骨折了。
見我進來,她再也忍不住,眼淚瞬間涌了出來,痛哭流涕地罵道:
「張磊那個畜生!我對他掏心掏肺,他竟然對我下這麼狠的手!」
她哭嚎著懺悔:
「悅悅,是媽糊塗!都是張磊哄騙我的,他說等豆豆上了小學就把房子還給你,我真不知道他是騙我的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聲音都變了調:
「他騙得我好苦啊,騙我會給我養老送終,騙我給他哄了三年孩子,騙走你爸用命換來的五十萬,還要騙走你的房子,這個畜生他不得好死!」
「悅悅,媽錯了,媽真的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原諒媽媽?」
她伸手要來拉我,被我避開,她哭得更凶了。
我平靜地看著她,平靜地搖了搖頭:
「媽,我會一輩子記得你是怎麼幫著外人算計我的。」
「你嘴裡的生養之恩,是用來綁架我的枷鎖,在你眼裡,我指望不上,是個可有可無的人,所以,你為什麼會期待我原諒你呢?」
「以後,我們只是法律意義上的母女關係,我每個月會給你養老錢,但感情,不再會有。」
說完,我轉身離開。
病房裡傳來我媽壓抑的痛哭聲,一聲比一聲悽厲,卻再也勾不起我半點心疼。
最後張磊被抓回,數罪併罰被判八年。
舅舅為了替張磊還帳,家裡能賣的都賣了,能借的都借了,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劉娟同謀被判一年半。
我媽回到農村老家,鬱鬱寡歡度日。
我賣了曾經滿是憧憬的房子,重新入手了一套公寓。
現在想想,一個人住也挺好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