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終獎五十箱車厘子，被黑上熱搜完整後續

年終大會我宣布獎金時，公司新人突然舉手。

「隔壁公司年會發了兩箱智利車厘子，」她晃了晃手機，「我們就只發績效嗎？」

視頻被惡意剪輯後傳到網上，並登上熱搜第二天。

我讓財務撤回了所有年終獎匯款。

「既然車厘子代表心意，那今年年終福利就改發車厘子——每人五十斤。」

看著堆積如山的車厘子，當初跟著起鬨的員工頓時慌了。

紛紛哭著給我道歉，求我回心轉意。

……

年終結算會議那天，我把財務報表推到會議桌中央。

「今年利潤增長四成。」我看著長桌左右的人，「年終獎按三個月工資發，今天下班前到帳。」

長桌兩側坐了二十幾個部門負責人。

我等著那些人臉上綻開笑容，往年這時候，已經有人開始鼓掌了。

但今年沒有。

坐在角落的周悠悠最先抬起頭，她是三個月前入職的新人，開口，聲音清脆：

「林總，我聽說隔壁明銳科技年會上每人發了兩大箱車厘子。」

會議室驟然安靜下來。

我沉下臉：「你說什麼？」

「車厘子。」

周悠悠重複，手指在桌面上輕輕畫了個圈，「就是那種智利的進口車厘子。」

「一箱要七八百呢，兩箱就是一千六，而這還沒算多出來的兩個月工資。」

我笑了：「周悠悠是吧，你三個月工資多少錢？」

「……一萬二。」她不明用意。

我嗤笑，「你覺得我們該跟他們攀比福利？還是你認為，我應該把三個月工資換成幾箱水果？」

她搖了搖頭，沒退縮：「不是攀比，林總。是差距，也是心意。」

「心意？」

「對。」她微微前傾，直直地和我對視，「錢多錢少是一回事，但人家還多了一份實實在在的員工關懷。車厘子放在茶几上，全家一起吃，那是過年的感覺。」

這時候，行政部的李薇小聲接了一句：「其實，我也看到朋友的朋友圈了，明銳他們公司發的車厘子又黑又紅。」

另外一個老員工開口，卻沒敢和我對視，「我老婆昨天還問我，咱們公司今年效益不是很好嗎，怎麼發得還不如隔壁規模小的公司？她說她們閨蜜群都在比哪家公司發得多、發得好。」

還有人猶豫著開口：「林總，其實員工幸福感也很重要…發得多，大家才有幹勁，對公司認同感也強。」

一個接一個，像多米諾骨牌。

六個主管陸續表態，聲音不大，但卻比任何言語都讓我心寒。

那些避開我視線的，比直視我的更讓我心涼。

我冷笑一聲，無聲的環視全場。

原來，我自以為的對他們好，年終獎給他們發三個月的工資，在別人兩個月的工資和車厘子面前，竟然被嫌「發得少」。

好，很好。

我渾身散發著寒意，眼中晦暗不明。

所有人都噤聲了。

我並沒有說話，在長達一分鐘的靜默之後，冷聲道：「先散會。」

椅子拖動聲稀稀拉拉響起。

我坐在原位沒動，看著他們魚貫而出。

周悠悠走時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不是挑釁，而是隱隱帶有一絲幸災樂禍。

我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當天下午三點，年終獎到帳的簡訊提示音在公司各個角落此起彼伏響起。

我端著咖啡經過市場部，聽見隔板里飄出的對話：

「真發了三個月的？」

「嗯。」

「其實……也不少哈。」

「是不少，但明銳那邊除了年終獎之外還發車厘子了。我大學同學在那邊，曬了朋友圈，箱子這麼大，又大又黑又紅。」我看著他用手掌在比划著，語氣里是滿滿的羨慕。

「我老婆還特意打電話來問，說人家公司又發錢又發物，咱們是不是效益不行，又或者是…」他壓低了聲音，「老闆摳門。」

另一個聲音插進來：「我爸媽也問了。說鄰居兒子公司發的又多又好，問我發什麼。我說發錢，他們就說『哦，就光有錢啊』——那語氣，聽著就憋屈。」

「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咱們公司可能就這風格，務實。至於有？那就別想了，不可能會有的。」

「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咱們公司圖個方便，給咱們發的獎金。至於有人情味？那就別想了，不可能會有的。」

窗外的天光不知何時暗了下來，烏雲壓頂，沉甸甸的，醞釀著一場暴雨。

昏暗的光線里，映出我面無表情的臉。

我加快腳步。

回到辦公室，我讓助理調出明銳科技的福利報告。

他們去年凈利潤只有我們一半，年終獎發一個月工資——但今年突然提高到兩個月，還加了兩箱車厘子，採購單上單價八百三，總計開支不到十萬。

助理敲門進來：「林總，有件事……」

「說。」

「周悠悠和幾個同事聊天時被人拍了視頻，傳到網上了。」

我接過平板。

視頻里，周悠悠眼睛紅紅的：

「我就是覺得委屈，明明公司今年賺得更多，為什麼發得東西還不如隔壁？」

我爸媽在老家，今年過年我又回不去，我也不要求別的，哪怕有箱車厘子讓我寄給他們，我心裡也能好受點……」

旁邊有人拍她肩膀：「悠悠別哭，你沒錯。」

「對啊，公司今年利潤漲了那麼多，多發兩箱車厘子怎麼了？」

「明銳那邊都發了……」

又是明銳公司。

我看著視頻里的人，裡面有我幫忙墊付醫藥費的病人的兒子。

有我體恤她自己帶孩子不容易，給她升了職，並特許她早退接孩子的離婚婦人。

還有我因為同情他遭遇，找不到工作，養不起家庭而破例收編，現在已經混到中上層的公司高管。

我的心，徹底冷了下來。

渾身血液倒流，垂在身側的手因為憤怒和失望在微微顫抖著。

視頻到這裡斷了。

發布者配文：「摳門公司！利潤大漲卻虧待員工，員工想要點年味有錯嗎？」

轉發已經破三千，評論八千還在漲。

我往下滑評論。

第一條高贊：「現在的老闆都鑽掉錢眼裡了，賺那麼多就給員工發這麼點，連箱水果都捨不得？」

下面有人附和：「我看是利潤都進自己腰包了吧，那麼大的公司，連箱車厘子都不給發。」

有人緊接著說「呵呵，隔壁小公司都發兩個月工資加車厘子，這公司利潤翻四成還這麼摳？吃相難看。」

還有人幫周悠悠說話：「小姑娘想多給爸媽寄點錢寄點東西都有錯？公司這麼有錢，多分點給員工會死嗎？」

「對唄，我要是員工我也寒心，不光錢給的少，連心意都沒有。」

「支持員工維權！打工人憑什麼不能要求合理福利？」

「人家小公司都發兩個月工資加兩箱車厘子，這麼大個公司啥也不發，還好意思說利潤增長？」

甚至有人評論：「已將這家公司的產品拉入黑名單，抵製冷血企業！」

評論像潮水一樣湧上來，一波接一波。

關鍵是，所有評論，毫無例外的，都認為我們公司年終獎發的極少。

因為沒人知道具體發了多少工資，而令我寒心的是，我們公司中，沒有一個員工出來解釋。

視頻被剪輯得只突出了對發得少和沒有車厘子的抱怨，而獎金數額隻字未提。

下面有人算帳：明銳公司發兩個月工資，這公司發得少還不給實物，真是摳門到家。

有人對比：明銳科技規模小一半都發得更多更好，這麼一對比，我們公司就是吸血鬼。

還有人上升高度：資本家本質暴露無遺，利潤的增長與員工毫不相關。

助理小聲說：「公關部問要不要處理。」沉默。

「怎麼處理？」我聲音冷靜得可怕，「現在公布具體數字，網友會信嗎？」

「他們只會說我們迫於輿論壓力才編造的這個數字，或者反過來質問為什麼利潤增長四成只發三個月。而那些跟著起鬨的員工，會站出來幫公司澄清嗎？」

助理不說話了。

我起身走到窗前。今年最後一次董事會在下周，我本來準備彙報利潤增長，然後提議給管理層加薪。

現在不用了。

我回到辦公室，看著公關部做的輿情報告。

視頻轉發量已經破萬，「冷血資本家」視頻上了本地熱搜第七。

評論區開始扒公司歷史，有人說我們前年裁員狠，有人說我們供應商付款慢，還有人說見過我在停車場罵保安。

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沒有人分辨出來，所有人都被帶著節奏跑。

九點，我讓公司所有人到會議室開會。

「我這次找大家來，主要為了年終獎的事。」

我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人群。不少人下意識避開了我的視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家都看到網上的輿論了吧，既然大家都覺得車厘子代表心意。那從明天開始，公司會給每個人發車厘子。」

「每人兩箱，規格和明銳一樣。」

有人倒抽氣，竊竊私語：「果然還是妥協了，林總居然還有服軟的時候。」

緊接著就有人接茬道：「果然，誰都擋不住輿論威力。」語氣中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是這樣的，」我繼續說，「既然大家不滿意公司的年終獎制度，嫌錢給得不夠多，又羨慕別人的車厘子，那麼…」

我唇角勾起，「原定的年終獎取消，今年年終獎福利改發車厘子，每人五十箱，每天發兩箱，一直發到過年。」

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半天沒有人說話。

難以置信、震驚、慌亂、後悔……種種情緒在那一張張僵硬的臉上出現。

好幾秒，才有人顫著聲問：「林總，您是說……不發錢了？」

看著大家迷茫的樣子，我斬釘截鐵:「對。」

「可是，錢已經到帳了。」有員工慌了。

「會從下幾個月工資扣回。」我說，「財務部今晚做方案，分期扣，儘量不影響大家生活。」

「林總！」

陳默站起來，椅子腿刮出刺耳響聲，「這不妥吧，三個月工資對有些同事是——」

「是什麼？」我打斷他，「不是你們說的嗎？覺得咱們公司發的年終獎少，還不如明銳公司。現在，我聽取你們的建議，不好嗎？」我反問道。

周悠悠坐在角落，臉色蒼白，臉上浮現出無措。

她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我轉向她：「周悠悠，你滿意了嗎？」

整個會議室的人都看她。

她手指絞在一起，關節泛白：「林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建議——」

「建議很好。」我點點頭，「公司採納了。明天車厘子到貨，你負責分發。」

「市場部牽頭，做個暖心宣傳活動，文案就寫——『今年過年，我們不要錢，只要甜』。」

我說完，拿起外套往外走。

到門口時，聽見身後爆出第一聲哭。

是個年輕女孩，抽抽噎噎地說：「我房貸怎麼辦…」

然後是壓抑的騷動：

「三個月工資啊，我車貸下個月就要還了…」

「我答應給孩子報寒假班的，這可怎麼辦？」

「我媽住院的押金還差兩萬…」

「林總！林總您再考慮考慮！」有人追到門口，是趙敏，財務部那個剛才在會上說「員工幸福感很重要」的女孩。

現在她眼睛通紅，「我們不能沒有年終獎，我…我弟弟的學費……」

她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

我看著她：「剛才在會上，你不是說員工幸福感也很重要，發點實物對公司形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