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從後視鏡里打量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一腳油門,匯入了車流。
二十分鐘後,車停在了市中心地標建築——君悅府五星級酒店的門口。
我拉著行李箱,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前台經理看到我時,眼神里有一閃而過的驚訝,但很快就被職業的微笑所取代。
我掏出我的工資卡,也是一張額度高達七位數的信用卡副卡。
「給我開一間最好的房間。」
「好的,許女士,為您安排了我們的總統套房,希望您入住愉快。」
刷卡,拿房卡,一氣呵成。
當我走進那間位於頂樓,擁有270度落地窗的總統套房時,二十年來積壓在心口的鬱氣,仿佛瞬間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璀璨如星河的城市夜景。
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是為我而亮。
我掏出手機,點了一份酒店最昂貴的晚餐套餐,和一瓶82年的拉菲。
很快,侍者推著餐車將精緻的餐點和紅酒送了進來。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香檳,走到窗邊,拍了一張照片。
高腳杯,精緻的餐點,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構成了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
然後,我坐到書桌前,打開了我的手提電腦,登錄了手機銀行。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冷靜而精準。
第一步,將我和高遠聯名帳戶里,每一筆由我存進去的錢,總計三百七十八萬,全部轉到了我母親名下的一個備用帳戶里。這個聯名帳戶,高遠每月只會象徵性地存入兩千塊,而我,則是每月五萬。
第二步,登錄所有銀行的App,將我名下所有信用卡的副卡,全部掛失。包括高遠用了十年的那張加油卡,高飛正在用的那張消費卡。
第三步,我打電話給我的私人助理。
「Lisa,明天一早,你幫我辦兩件事。第一,聯繫XX律師行的王律師,讓他立刻著手準備離婚協議,訴訟要求只有一條:讓高遠凈身出戶。第二,把我名下那套房子,就是我現在住的這套,立刻在市場上掛牌出售,價格可以比市場價低百分之十,要求只有一個,全款,儘快成交。」
助理在電話那頭雖然震驚,但還是專業地應了下來:「好的,許總,明天一早就辦。」
做完這一切,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打開微信朋友圈,將那張香檳夜景圖發了出去。
配文是:「敬新生。」
發布範圍設置得很有技巧:屏蔽了高遠和高蕊,但對我們所有的共同親戚、朋友、同事,全部可見。
手機幾乎在瞬間就被打爆了。
無數的電話和信息涌了進來。
我沒有看,直接開啟了靜音模式,將手機扔在了一邊。
我走進寬大的浴室,將巨大的圓形浴缸放滿熱水,撒上玫瑰精油。
整個人沉入溫熱的水中,二十年來,第一次,我感覺自己是為自己而活。
這個夜晚,屬於我,也只屬於我。
05
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地毯上,溫暖而明亮。
我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
不是我常用的那部,而是我放在行李箱裡的一部備用機。
這個號碼,只有高遠和高蕊知道。
我慢悠悠地從大床上坐起來,任由鈴聲響了足足一分鐘,才懶洋洋地接起。
電話一接通,高蕊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就傳了過來。
「媽!你在哪兒啊!你快回來啊!」
「奶奶又拉了!拉了一身一床!臭死了!我跟爸都不會弄啊!」
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助和崩潰。
我打了個哈欠,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開始變得擁擠的街道。
客房服務的餐車正好被推了進來,侍者將豐盛的早餐一樣樣擺在桌上。
我拿起一片吐司,抹上黃油,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才對著電話說:「你不是要親自伺候奶奶,以盡孝心嗎?」
「這就是你表現的機會。」
「媽!」高蕊的聲音拔高了八度,「你怎麼能說這種風涼話!她也是你婆婆啊!」
「哦,我忘了,我已經沒有婆婆了。」我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換成了高遠氣急敗壞的咆哮。
「許靜!你瘋了是不是!你到底在哪兒!」
「聯名帳戶里的錢呢?三百多萬!錢去哪兒了!」
「還有我的加油卡!我的信用卡!為什麼全被停了!」
聽著他敗犬般的嘶吼,我心情好極了。
我喝了一口香濃的咖啡,輕笑了一聲:「高遠,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那個帳戶里的錢,每一分都是我賺的。我只是把屬於我自己的錢,拿回來了而已。」
「至於你的卡,哦,那也是我的副卡。我自己的卡,我想停就停,需要向你報備嗎?」
「你的車也是我買的,既然沒錢加油了,正好,別開了,省油,還環保。」
電話那頭,高遠氣得直喘粗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高蕊搶過電話,帶著哭腔喊道:「媽!你快把錢轉回來!我要買高考復讀的參考書!還要交復讀班的報名費!很貴的!」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高蕊,你不是為了你奶奶,連名牌大學都放棄了嗎?」
「怎麼,孝心這麼快就過期了?」
「你不是撕了通知書,威脅我說要毀了自己一輩子嗎?怎麼又要復讀了?」
「還買什麼參考書,報什麼名。你可以去打工啊,一邊打工,一邊照顧你奶奶,還能賺錢養活你那個沒用的爸,多好。」
「你——」
電話那頭,隱約傳來趙秀蓮虛弱又尖利的叫罵聲,混雜著高蕊手足無措的哭聲,和高遠無能狂怒的咆哮聲。
簡直是一曲美妙的交響樂。
高遠再次搶過電話,發出了最後的威脅:「許靜!我告訴你!你今天再不回來,再不把錢還回來,我就去你公司鬧!讓你身敗名裂!」
「好啊。」
我悠悠地說。
「歡迎你來。」
「我公司的法務部很閒,他們很樂意跟你談一談關於婚內財產非法侵占、家庭暴力以及惡意誹謗的相關法律問題。」
說完,我乾脆利落地掛掉了電話。
我給酒店前台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接下來可能會有一男一女來找我,讓他們務必攔下,不要透露我的任何信息。
世界,終於清凈了。
我坐下來,開始享用我的早餐。
陽光正好,咖啡很香。
這是我二十年來,吃得最舒心的一頓飯。
06
高遠的報復,來得比我想像中更快,也更蠢。
他沒敢來我公司,卻在我們的家族群里,掀起了一場針對我的輿論戰。
最先發難的,是高遠的大姐,我的大姑子高琴。
她在群里發了一段長達60秒的語音,聲淚俱下,慷慨激昂。
「許靜!你這個毒婦!你還有沒有良心!我弟弟哪裡對不起你了?你竟然捲走家裡所有的錢跑了!把我那癱在床上的老娘一個人扔在家裡等死!你簡直豬狗不如!」
一石激起千層浪。
群里那幫八百年不聯繫的七大姑八大姨,瞬間都冒了出來,爭先恐後地對我進行口誅筆伐。
「就是啊,這女人太狠心了!」
「高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娶了這麼個攪家精!」
「當初就不該讓他娶這個外地女人,一看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
各種蕩婦羞辱,各種惡毒揣測,層出不窮。
他們繪聲繪色地描述著我如何「不孝不義」,如何「水性楊花」,仿佛親眼見證了一切。
我拿著手機,一條條地翻看著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高遠和高蕊在群里一言不發,任由他們的親戚對我進行網絡暴力,偶爾還會發一兩個哭泣的表情,扮演著受害者的角色。
等他們表演得差不多了。
我才慢悠悠地,從手機相冊里,找到了昨晚錄下的那段音頻。
然後,一言不發地,直接丟進了群里。
音頻里,趙秀蓮那惡毒的咒罵聲,她將污物抹在我臉上時那得意的狂笑,高遠和高蕊對我的指責和厭惡,都清晰無比地傳了出來。
「……讓你不情不願!讓你給我甩臉色看!我治不了你兒子,我還治不了你嗎!」
「……你又怎麼惹她生氣了?這麼大個人了,連個老人都哄不好!」
「……媽,你太噁心了,趕緊去洗洗!」
長達五分鐘的錄音,每一秒都是對他們虛偽面具的無情撕裂。
剛剛還熱鬧非凡的家族群,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許久,才有人尷尬地發了個「……」
然後,一個接一個的人,默默地退出了群聊。
高遠立刻給我發來了私信。
他的語氣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軟了下來。
「靜靜,對不起,我媽她老糊塗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都是誤會,我們夫妻二十年,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你先回來,我們一家人坐下來談談,好嗎?」
我看著那句「一家人」,覺得無比諷刺。
我沒有回覆。
見軟的不行,高遠終於露出了他猙獰的真面目。
第二天下午,他帶著他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姑子高玲,直接衝到了我公司樓下。
正是下班高峰期,人來人往。
他們倆一看到我從大廈里走出來,立刻就沖了上來,上演了一場年度苦情大戲。
小姑子高玲「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抱著我的腿,哭天搶地。
「嫂子!我求求你了!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哥吧!」
「我媽都癱了,你不能這麼狠心啊!」
周圍的同事和路人紛紛停下腳步,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高遠站在一旁,一臉悲憤,眼圈通紅,活脫脫一個被惡毒妻子逼到絕路的悲情丈夫。
我還沒說話,高玲突然話鋒一轉,抬起頭,手指著我,眼中迸發出怨毒的光。
「就是你!就是你推的我媽!」
她聲嘶力竭地喊道。
「半年前!我親眼看見的!就是你嫌我媽礙事,跟她吵架,然後狠狠推了她一把!我媽才會摔倒癱瘓的!」
「你怕承擔責任,怕伺候我媽,所以才捲款私逃!你這個劊子手!」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
周圍人看我的眼神,瞬間從好奇變成了鄙夷和憤怒。
「天哪,居然是她推的婆婆!」
「太惡毒了吧這個女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高遠配合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仿佛默認了他妹妹的說法。
他們以為,這樣當眾汙衊,就能逼我就範。
他們以為,只要把髒水潑到我身上,就能占據道德的制高點。
我看著他們兄妹倆拙劣的表演,看著周圍人鄙夷的目光,忽然就笑了。
我從包里,慢悠悠地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王律師,可以上來了。」
07
三分鐘後,王律師帶著兩名穿著制服、身材高大的保安,從公司大廈里走了出來。
保安迅速上前,將還跪在地上抱著我腿撒潑的高玲,以及試圖靠近我的高遠,隔開了一段安全距離。
現場的騷動,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
我接過王律師遞來的一個可攜式麥克風,對著周圍越聚越多的人群,平靜地開口。
「不好意思,占用大家一點下班的寶貴時間。」
「既然有人非要把家醜外揚,那我就索性請大家,免費看一場家庭倫理劇的結局。」
我的助理Lisa也迅速趕到,她熟練地將我的手機,通過無線投屏,連接到了公司大廈門口那塊巨大的LED廣告屏上。
這塊螢幕,平日裡播放的是我公司的宣傳片。
而此刻,它即將直播一場真相的審判。
高遠和小姑子高玲,看到我的舉動,臉色瞬間變了。
他們眼中閃過慌亂。
「許靜!你想幹什麼!」高遠色厲內荏地吼道。
我沒有理他,只是對著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下一秒,巨大的LED螢幕上,出現了一段清晰的視頻。
視頻的場景,是我家的客廳。
時間,正是半年前,趙秀蓮摔倒的那一天。
畫面里,趙秀蓮正拿著一把雞毛撣子,追著當時的我滿屋子跑,嘴裡不停地用最骯髒的語言咒罵著。
「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整天就知道花錢!」
「我兒子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我們高家倒了八輩子血霉!」
視頻里的我,一直在躲閃,嘴裡說著「媽,您別生氣,有話好好說」。
然後,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趙秀蓮在追打我的過程中,因為太過激動,自己左腳絆右腳,「砰」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光潔的地板上。
畫面里,我還立刻跑過去,試圖扶她,並且第一時間拿起了手機,撥打了120。
真相,昭然若揭。
現場一片死寂。
所有剛剛還對我指指點點的人,此刻都目瞪口呆。
高遠和高玲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高玲想從地上爬起來逃跑,卻被眼疾手快的保安一把按住。
高遠也想轉身溜走,被另一名保安攔住了去路。
好戲,還沒結束。
我按下了下一個視頻的播放鍵。
螢幕上的畫面,切換到了前幾天。
是我家客廳的另一個角落,一個我早就安裝好的,偽裝成裝飾品的隱藏攝像頭拍下的畫面。
畫面里,高遠和小姑子高玲正湊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商量著什麼。
「哥,這事兒不好辦啊,許靜那女人現在鐵了心要離婚,你什麼都分不到。」高玲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高遠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我不能就這麼算了!我為這個家付出了這麼多……」
高玲眼珠子一轉,壓低了聲音說:「哥,要不,我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你就咬死了,說媽是她推倒的!我給你作證!就說我那天正好在場,親眼看見了!」
「這樣一來,她就是過錯方,別說分財產了,我們還能告她,讓她賠錢!」
「到時候,分了家產,你多分點給我就行。」
視頻播放完畢。
全場譁然。
「我的天!這家人也太噁心了吧!」
「自己親媽摔倒,還要賴在兒媳婦身上?還合起伙來做偽證?」
「這男的簡直不是人!他妹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射向被保安控制住的高遠兄妹。
那目光里,充滿了鄙夷、憤怒和不齒。
高玲的臉已經毫無血色,癱軟在地上,像一灘爛泥。
高遠再也撐不住了,他「撲通」一聲,朝著我的方向跪了下來,膝行著想過來抱我的腿。
「靜靜!靜靜我錯了!我都是被我妹攛掇的!我一時糊塗啊!」
他涕泗橫流,狼狽不堪。
王律師上前一步,擋在了我和他之間,冷冷地出示了一份文件。
「高遠先生,這是針對你和你妹妹高玲女士惡意誹謗、捏造事實的律師函。我們保留一切追究你們法律責任的權利。」
我拿起麥克風,看著跪在地上,已經形同廢人的高遠,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高遠,我們法庭見。」
說完,我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轉身,坐上了早已等候在路邊的車。
車窗外,那場鬧劇還在繼續。
而我,已經置身事外。
08
那段「監控下的真相」視頻,當天晚上就在各大社交平台和本地論壇上瘋傳。
標題一個比一個勁爆。
《年度大戲:鳳凰男聯手惡毒小姑子,誣陷妻子推倒親媽,結果被當眾打臉!》
《驚天反轉!監控還原婆婆摔倒真相,孝子賢夫原來是影帝!》
高遠和他妹妹高玲,一夜之間,「社會性死亡」。
高遠所在的那家國企,第二天一早就發布了聲明,以「該員工品行不端,嚴重影響公司形象」為由,將他正式開除。
二十年的鐵飯碗,碎了。
高蕊在學校的日子也不好過。
「偽證門」事件發酵後,她走到哪裡,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看,就是她,她爸和她姑姑合夥誣陷她媽。」
「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有那樣的爹,女兒能好到哪兒去?」
「聽說她還撕了名牌大學的通知書呢,真是個蠢貨。」
一向心高氣傲的高蕊,哪裡受得了這種指指點點。
她徹底崩潰了,在學校和同學大吵一架後,哭著辦理了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