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藍菲兒又立刻跳了出來,尖聲反駁:
「誰知道你這帳本是不是自己瞎寫的?單子也可以偽造啊!具體金額是多少,還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你們自己去外面打聽打聽,去縣醫院問問,哪的收費不比我這裡高?」我雙眼赤紅地瞪著她。
「這些憑據上都蓋著藥廠的公章,怎麼造假?自己去查啊!」
本以為拿出實證了,他們總沒話可說了。
結果藍菲兒冷笑一聲,再次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就算你收費比外面低一點又怎麼樣?你就可以用這個當幌子,對村裡的女病患進行性騷擾嗎?」 藍菲兒的這句話如同同五雷轟頂,現場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就看到她將人群里的劉翠拉了出來。
劉翠眼神躲閃,不敢看我,用著蚊子般的聲音說:
「他……他上次給我治腰傷,借著按摩的名義,對我動手動腳……」
人群「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村長也趁機站出來,指著我說:
「還有,誰知道你這憑據上的金額是不是真的?」
「我聽說,你早就跟藥廠的員工勾結好了,虛報進貨金額,大吃回扣!」
話音剛落,一個陌生男人就從人群里擠了出來,自稱是藥廠的員工。
「我可以作證!他單子上的金額都是假的!他跟我們老闆合夥,一直在騙錢!」
一旁的調查組的負責人,臉色鐵青地看著我,語氣嚴厲:
「如果情況屬實,你這已經構成商業詐騙,是要坐牢的!」
可笑。
我治病救人還救出錯了來了?
指著診所角落的監控攝像頭,我一字一句:
「我有沒有性騷擾,監控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至於這位所謂的藥廠員工,我根本不認識!我拿藥的藥廠也不是他們說的那家!你們可以去查我的通話記錄和轉帳記錄!」
調查組的人立刻分派人手去核實。
眼見一計不成,藍菲兒又生一計。
「大家別被他帶偏了,他最嚴重的問題,是非法行醫!」她指著柱子,正義凜然道。
「柱子的手就是被他亂動手術搞壞的!」
聞言,柱子立刻捂著自己的胳膊慘叫起來。
「對!就是他!在不合規的診所里給我做『非法手術』!」
「我現在傷口還天天疼,肯定是他給我留下了後遺症!」
調查組負責人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如果非法行醫和造成人身傷害的情況屬實,你的行醫資格證,將會被立刻吊銷!」
我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
但藍菲兒幾步衝到我媽面前,眼神鄙夷。
「有其母必有其子!老的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教出來的小的能是什麼好人?」
我媽本就氣血攻心,被她這麼一罵,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媽!」
我瘋了一樣衝過去抱住我媽,掐她的人中,大聲呼喊。
半晌,我媽悠悠轉醒,氣息微弱。
不行,要立刻去醫院!
我背起母親,想衝出人群。
藍菲兒卻帶著村民們,像一堵牆一樣,死死攔住了我的去路。
她舉著手機,笑得猙獰。
「想演苦肉計跑路?門都沒有!」
「先把騙我們的錢退了再走!」
「對!退錢!」
「不退錢別想走!」
眼前一張張冷漠、貪婪的臉,完全無視了我背上命懸一線的母親。
這一刻,我一直堅守的「懸壺濟世」的信仰徹底碎了。
我小心翼翼地將母親放到椅子上,然後走進屋裡,拖出了一個木箱。
砰!
打開箱子,裡面是我們家這幾十年來,從看病的村民們手中收到的現金。
原本是給我媽攢的養老金,但如今……
我抓起一把花花綠綠的鈔票,狠狠砸向他們。
「你們要錢,是嗎?」
又一把。
「好啊!」
再一把。
「這些年我收的錢,都退給你們!」
鈔票像雪花一樣,紛紛揚揚地落下。
那些剛才還義憤填膺的臉,瞬間被狂喜和貪婪所取代。
他們瘋搶著地上的錢,醜態百出。
我走到診所的牌匾下,那是父親親手寫的字,母親守護了一輩子。
踩上凳子,用盡全身力氣,將它摘了下來。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摔在地上。
「咔嚓!」
牌匾碎裂的聲音,清脆刺耳。
對著門外那群仍在哄搶的人,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高聲宣告:
「診所永久關閉,我會帶我母親離開這裡。」
「從此以後,你們的生老病死,與我穆軼凡再無半點關係!」 捲簾門落下,隔絕了兩個世界。
門外,是金錢落地後人性的醜陋狂歡。
門內,是我和我氣若遊絲的母親。
我沒有再理會外面的任何聲音,第一時間撥打了120。
抱著母親,我不斷地跟她說話,用我所學的一切知識維持著她的生命體徵。
救護車終於來了,我背著母親衝上車。
當車輛駛離村口的那一刻,我甚至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那個生我養我的地方,從今天起,與我再無瓜葛。
到了縣醫院,經過一系列緊張的搶救,母親的命總算是保住了。
醫生說,是急火攻心導致的心肌缺血,幸好送來得及時,不然就危險了。
看著病床上母親蒼白而安詳的睡顏,我心中那塊被壓得死死的巨石,終於鬆動了一絲。
難得空閒,我打開手機想看會兒視頻,偏偏系統給我推送了藍菲兒的直播間。
螢幕里,那是我熟悉的村口。
分到錢的鄉親們,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尤其是藍菲兒,神氣得嘴角都要翹上天了。
對著跟直播間的網友,她吹噓著自己揭露「黑心醫生」的英勇事跡。
還有她背景里擺好的酒席,一村人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我剛剛可是撿了六百多塊呢!這穆軼凡嘴上說著貼錢,我看他就沒少賺!」
「他能傻到有錢不賺?說是一個村的親人,真要宰你,還能告訴你?」
「這次可多虧了菲兒,要不是她,我們到現在都還被那黑心肝的蒙在鼓裡。」
「提那晦氣玩意兒幹嘛?喝酒吃菜啊!哈哈哈哈……」
聽著直播里傳來的歡呼聲和辱罵聲,我面無表情地關掉了手機。
往日相親相愛的村民們,僅一個晚上,就能視我如仇敵。
人心難測,這個詞,我算是領教到了。
不過也好,早點看清他們的真面目,以後也就不會再有妄想了。
至於那天來的調查組。
因為我提供的證據齊全且有效,再加上我把這些年的醫藥費都還給村民了,也沒人再追究,所以我沒受到處罰。
正想著,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人時,我愣住。
是我的恩師,也是當年醫學院裡最器重我的導師。
起身到醫院走廊,接起了電話。
「軼凡,網上那些關於你的新聞是怎麼回事啊?」電話那頭的錢教授語氣焦急。
「別人我不清楚,可我教了你五年,知道你不是那種沒醫德的人!」
聞言,我一時不知是該感動還是該難過。
我和錢教授都有五年未見了,可他第一反應都是相信我。
反倒我挖空心思對待的村民們,居然為了一個剛來的網紅,對我惡語相向。
果然,沒有刺的善良,是會被反噬的。
我將事情的經過都完整的告訴了錢教授。
聽完後,隔著電話我都能感受到,錢教授氣得捶胸頓足。
「真是一群白眼狼!當初我就不想讓你回去,升米恩,斗米仇,大公無私的聖人不好做!」
「當初是你說老家的鄉親們對你們一家有恩,我也就不好攔著。」
「可你是那一屆里最有天賦的學生啊,手穩得像機器,臨床直覺比很多老醫生都敏銳。」
「只要你留在省附一,不出十年,你絕對是心外科的一把刀!」
頓了頓,錢教授聲音有些哽咽。
「現在好了,一片真心喂了狗,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教授的話,字字誅心。
可我知道,他是盼著我好的。 「老師,我知道錯了。」我低聲說道,「我已經離開村子了,診所也關了。」
「走了好!早就該走了!」錢老的語氣終於緩和了一些。
「既然出來了,就別再想那些糟心事。雖然網上現在罵得難聽,但只要技術在手,就不怕沒飯吃。」
「正好我有個學生在市裡開了一家高端私立醫院,正在招人。」
「我把你的情況跟他說了,他很惜才,願意讓你過去。」
說到這,錢老有些遲疑。
「不過軼凡,雖然你底子好,但畢竟在村裡待了這麼多年,跟現在很多大醫院都脫節了,而且現在輿論對你也不利。」
「所以,沒辦法直接給你主治醫師的待遇,只能先從助理醫師做起。」
「跟台打下手,慢慢熬回來。你願意嗎?」
「我願意!」我幾乎沒有絲毫猶豫,「謝謝老師!謝謝您還願意幫我!」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翻身機會。
雖然是從助理做起,受些冷眼和辛苦在所難免。
但我有信心,憑自己的本事,遲早能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榮耀。
接下來的兩天,我忙得像個陀螺。